一,重回童年。
乔迁之喜,杨帆不知喝了多少酒。五年前结婚的时候他没有喝什么酒,当时清醒得很,笑话,坐过牢四十二岁才结婚的老光棍有什么值得庆贺但今晚入新居的酒宴上他真的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以前那些从未拿正眼看自己的亲友现在都在刻意地讨好自己靠政策机遇,说穿了也就是钻些政策的空子搞些交通违章办理买分卖分,通过强大的网络覆盖小半个中国,毫不起眼的生意不到五年竟然成功地逆袭,在省府有车有房了。乡下来的亲戚们看到160平新房时尚亮丽的装饰,个个都惊不拢嘴,已经四十七岁的杨帆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人们常说“乐极生悲”,说的就是杨帆这样得意忘形的小人物。本来酒宴散了回到新家就该洗洗抱老婆睡了,但这家伙兴犹未尽,在微信上又约了几个猪朋狗友要去“欧迪”嗨个够出门时看到老婆略带忧郁的眼神,杨帆心里不由微微有一丝内疚,但很快就被那极度膨胀的虚荣所取代。“老婆,我去去就回”
三十三楼,楼中楼。电梯来了,按了几次门才开。“妈的,这烂电梯半年不到修了好几次”想到有一次竟然要从三十三楼一层层地徒步下来就来火。进了电梯间,按了又按,没反应又用力按了几下,还是没反应。杨帆大怒,一拳猛击在按钮上,几个按键同时闪亮了一下,接着32,31,30,29,28……一个紧接一个急速地亮起,电梯在急带下坠杨帆脑海里也急速地闪现一个熟悉的场景,“不要”杨帆绝望地叫着
......
“阿十阿十….”杨帆缓缓醒来,痛他妈的全身疼痛是谁他妈老在不停地叫自己的小名等等,这声音好熟悉……
抬头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吓一跳,午夜凶铃中那绝望的女人从井底往上看就是这样的景像已故多年的老爸居然在上面的井口不停地叫唤自己,是年轻时候的老爸杨帆象被电猛击了一下,竟然忘记了全身的疼痛
“怎么回事”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纷纷涌现出来……
三伯父老家的大院里,五岁的杨帆带着三岁的弟弟和几个小伙伴们在玩。
“细十叔,我用箩筐吊你下井底去帮拿那几个桶坠子上来行吗”新娶回来的六堂嫂说话神情还带几分羞涩,完全没有后来尖嘴利牙泼妇的丝毫样子。杨帆那阵常常梦幻六堂哥结婚时新娘那艳丽的样子,他去井口往下看了看,十米左右深的枯井,觉得自己小小个子坐箩筐下去不会有什么危险。梦幻中的小男人当然不能说自己不行,于是点点头说“行”
刚吊下一两米,看似粗壮实际上早已腐烂不堪的麻绳突然断裂了,小杨帆急速下坠……
........
“阿十阿十…..”父亲还在上面喊,井口爬着几张脸。
“快去找根结实的绳子来”
“找把长梯来…..”
…….上面传来乱七八糟的的叫声,好象半个村里的人都来了,一派鸡飞狗跳的样子。
二,兄弟。
杨帆被吊上来了,用两根全新的绳索和一个新箩筐。
那几个桶坠子也一起吊了上来,就几个小土瓷轮,为这样的东西去冒险也真令人无语
院子人真多,无数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杨帆搞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刚从一个长长的梦里醒来……
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煞气腾腾抡起手臂就来要扇杨帆的耳光。杨帆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场景,不假思索地侧身避过,还顺势一推,那少年差点摔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你不是我的亲哥”杨帆大声高喝道杨帆记得梦里那次他挨了哥哥两个耳光,他懵了很久,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刚逃出生天还挨打他只记得自己在梦中很多年里都生活在哥哥的梦魇中
老实人父亲杨福堂也发火了:“你打他干嘛”
周围的七姑八婶纷纷指责:阿十的魂还没回来,你再打他就……
杨帆看到在边上三岁的弟弟正泪眼巴巴望望着自己,清晰地记得梦里不到二十岁的弟弟就被人教嗦去抢劫替人顶罪最后被枪决了。望着弟弟那一脸担忧的神情,杨帆不由心一酸,眼泪哗哗地流趟。他走过去一把抱起弟弟,对着满院的村人撕哑地大声说道:“看到了没有,这才是我亲兄弟以后谁敢再欺负我弟弟我一定揍他满地掉牙”
满院子的人看着一个五岁的男孩一脸覇气的样子无不骇然:这还是那个傻十吗不会是在井底被恶鬼附身了吧……
事后杨帆才知道出事当时所有人都傻了,只有三岁的弟弟一路哭着跑回家叫父亲,村里人一说到此事无不称赞弟弟情义。
晚上母亲又偷偷塞给杨帆一个煮熟的红鸡蛋,杨帆感慨万千,他记得这是第三次吃这样的红鸡蛋了。第一次是大约三岁时从一个矮围墙上掉下来,额角终生留下一个大伤疤;第二次是去年和一帮无聊的小贫友拿泥土石块去扔粪坑,当时旁边正在烧草皮垃圾什么的,一帮小家伙却扔得不亦乐乎,杨帆被烟雾熏得睁不开眼,凭着感觉拿块大石头往粪坑走去,结果脚底一空,掉到粪坑里去了……醒来看到母亲抱着自己在村前的池塘边洗涮,直到四十七岁杨帆从来没有想过去问母亲那次是谁把自己救起来,自己有没有吃过大粪……等等,那么大那么深的粪坑,自己掉下去当时旁边没有大人,一定在下面不少时间,那么…….好恶心啊
杨帆没有吃那个红鸡蛋,他悄悄叫弟弟出来。
门外,有淡淡的月光。
“宝宝,长大了想不想当解放军”杨帆一脸认真地问弟弟杨凯,宝宝是杨凯的乳名。
在当年解放军是所有男孩的梦想,小杨凯果然非常向往地使劲点头。
“那好,现在跟我学”杨帆决心要从小改变弟弟的未来,改变梦里那个弟弟的命运
“立正”
“敬礼”
……
“认真跟我学,等下给你鸡蛋吃”杨帆掏出那个红鸡蛋在弟弟面前晃晃又收回来。
在鸡蛋的诱惑下,杨凯学得更加认真了
三,造神。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帆被父亲叫醒了。睡眼朦胧地跟着父亲穿过一条阴暗的巷子,来到了家族的老大厅。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道士打扮,一个纸人,一盏煤油灯,两枝蜡烛,几点香火,烟雾飘渺。记忆又涌现:那次,他乖乖地按照道士的分咐,用口水涂在纸人的舌头上,然后道士作法,给他解“暗丁暗箭”…….想到梦里那一世过得太窝囊了,四十二岁才娶得老婆,这次他不想按老剧本演了,老子要逆天改命
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演泽了几个套路,果然又要求杨帆把口水涂在纸人的舌头上。杨帆假意上前,忽然脑袋一歪,口流白涎,全身象触电一样不停地发抖,活像太平天国中杨秀清的天父下凡
“呔何方妖孽胆敢图害吾子孙……”
杨帆一脚踢翻纸人,扑上去疯狂撕扯,不等父亲和那道士反应过来,又抓起那盏煤油灯狠狠地砸碎在地上的破纸人上,两根燃着的蜡烛扔上去“轰”一团火焰升起来,接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响彻半空,好多刚朦胧睡醒的村民吓得毛骨悚然…….
杨福堂本来是个无神论,拗不过老婆才同意请来道公做这法事的,这时也吓得脸色发白,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看到儿子已经昏迷在地,连忙过去一把抱起:“阿十,阿十,你怎么了”
杨帆徐徐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阿爷,我好困,想睡觉……”
杨帆真的很困,父亲抱他回家的路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上午九点左右才醒来。
弟弟杨凯一直在床边盯着杨帆看,杨帆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久违了的笑容。
“宝宝,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阿爷阿娜去做工了,阿哥阿姐去学校了,就我们两人在家……”
家还是以前那个大组合院的土房子,三座三间老土房连在一起,每座之间隔一个天井,大堂哥和三堂哥两家都还在里面住。杨帆家分得每座西边的一间,大堂哥家分得东边上两座两间,另加上东边搭建出去的两间,三堂哥分得下座一间房和半封闭的庁另加东边搭建出去的一间,虽然住得有点挤,但杨帆觉得那段时间是最美好最温馨的记忆
没有牙刷,杨帆用水缸里的水简单地涑了下口,胡乱地洗了把脸就揭开锅盛碗玉米糊盐巴都不放咕噜地喝完了。
在房间隐蔽的角落里杨帆很快找到了哥哥杨迈的弹弓,用力拉了拉,感觉自己的力气比原来这年龄阶段大得多,于是带着弟弟杨凯出门打鸟去了。
村上屋顶有很多麻雀,但杨帆不打,一来打死了在屋顶上也拿不到,二来屋顶都是瓦片盖的容易打坏,大人看到了要骂街的。杨帆带着弟弟一直走到村东头小山脚下的树林里,那里很多鸟儿在叫。杨帆带着弟弟悄悄走近,一只戴帽雀在吱吱地使劲叫,完全不将走近的两个小屁孩放在眼里。杨帆张弓搭箭不,拉开弹弓搭包小石头朝七八米外的鸟儿射去,只听到“啪”的一声,树叶纷飞而下。那戴帽雀不可置信地看了杨帆一眼,然后怪叫一下立即飞走。杨帆不灰心,带着弟弟慢慢地沿着树林边走。
前面树上有几只麻雀吱吱嘎嘎地叫,两个小屁孩的靠近好象丝毫没有影响它们的兴致。“啪”杨帆在树底五六米的距离开火了,但只打下几片树叶。麻雀们“呼啦”地飞走,但还有一只傻傻地站在上面作靶子。“啪”又一声小石子贴着小麻雀的羽毛飞过,一只老麻雀不停地飞来飞去,发出凄惨的叫声,小麻雀只是头动了动,还继续在那里发呆。杨帆心跳加速,强按住内心的激动,屏住呼吸,三点一线,“啪”小麻雀应声而下。杨帆快步上前拾起来,看到小麻雀嘴角还有嫩黄的颜色,应该是刚刚离窝练习飞行的,脆弱的生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心里微微有些不忍……
小半天,杨帆带着弟弟就打到了六只鸟儿,其中四只是嘴角嫩黄的小麻雀,一只老麻雀还有一只戴帽雀。杨帆在山脚的小池塘里很快拔完鸟儿的羽毛,用一根树枝串连起来,领着弟弟迈着胜利的步伐回家。
路上遇到没有上学的小伙伴无不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们,但没有人上来问什么,杨帆也懒得跟这些小屁孩解释什么。
回到家就立刻拿刀来给小鸟剖膛开肚,洗净后用盐巴和酱油淹了一会,然后找来哥哥杨迈平时灌老鼠用的又大又长铁丝钎洗干净,把六只鸟儿全部串起来在厨房里用稻草生火烤,不一会儿就满屋飘香……
杨帆吃那只大的戴帽雀,给弟弟吃那只大麻雀,还没吃完三哥的儿子五堂侄和四哥的儿子六堂侄就闻风而来。
“…十叔,你们去哪得这么多雀儿啊”比杨帆小几个月的五堂侄望着两个满嘴流油的兄弟,咽着口水问道,平时都是“阿十”“阿十”地叫,今天难得破天荒地叫十叔了
“用弹弓打的”杨帆掏出弹弓扬了扬,故作神秘的压底声音说“只要你们听我的话,以后天天都有好吃的……”
杨帆把剩下的四只小麻雀放在托盘上,说等会我们四个人一人吃一只。然后叫弟弟杨凯出第二个厅来“军训”
“立正”
“敬礼”
…..
杨凯来来回回就这两个动作做了几遍,然后叫两个侄子跟着学。两个侄儿难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学,做了七八遍后杨帆亲自展示一全套“高深莫测”的军事动作,把两个侄子彻底震住了才分咐洗手开吃
四只烤熟的小麻雀很快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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