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岚姐儿从奶嬷嬷怀里抬起头,细声细气地道:“是夫人拿来炭,是壮姐姐点的。”
长平也跟着道:“岚姐儿说得没错,我可是亲眼所见是夏薇姑娘点了炭盆,并不是有人在打胡乱说,有人克扣岚姐儿的吃穿用度,姨娘管着这些难道真不清楚?”
许姨娘被人当面戳穿,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气急败坏起来:“长平,原来你还知道是我在管着这些事呀,我以为你从国公爷贴身伺候的小厮,变身成了府里的管事嬷嬷呢,跑到府里姑娘的院子里来指手画脚了。”
明令仪倒不想理会许姨娘,长平却听得脸色涨红起来,心中恼怒至极,厉声道:“许姨娘,岚姐儿不过年后才七岁的小姑娘,还是请你口中稍微积点德。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莫非你还想装傻充愣!”
许姨娘没想到被长平毫不留情面顶了回来,尖声道:“好你一个长平,什么叫我口中不积德,被我戳破了你心虚了,岚姐儿是小,你们可不小了,谁知道你们躲来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瘦得颧骨高耸,原本清秀的脸已经变成了刻薄,加上眼里怎么掩饰不住的阴毒,嗓音又尖细,整个人令人瘆得慌,岚姐儿被吓得又小声哭泣起来。
“奶嬷嬷你是死人吗,没见着岚姐儿哭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伺候着她下去哄她。当着我们的面你也敢怠慢岚姐儿,背着我们还不知道将她欺负成什么样呢,这府里还留着你有什么用,来人,将奶嬷嬷给我赶出去,重新挑听话懂规矩的来伺候。”
许姨娘借机发作,嘴皮子上下不停翻得飞快,她的嬷嬷丫鬟就要上前去拉奶嬷嬷,长平在旁边气得发抖,他嘴笨吵不过许姨娘,干脆直接上前一手提着一个,将她的丫鬟嬷嬷扔了出去。
院子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许姨娘骂长平以下犯上,又呜呜哭着要去找曾退之告状给她撑腰。
明令仪被吵了整天只觉得头昏脑胀,她懒得再看再管,自顾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召来乾一,问了几句外面的情形,听霍让那边没事,略微放了心。
她低声嘱咐道:“将晋哥儿受伤时祠堂前的情形,悄悄传到赵将军耳朵里去。”
第57章 无
吴国大长公主突然从石阶上跌落下去, 摔伤了脑袋一直昏迷不醒,杜相深觉蹊跷,下令从头到尾仔细查了个遍, 也没有查出什么异样来。
石阶上干干净净,没有结冰也没有抹油, 像是她撞了邪一样, 又或者是她上了年纪, 腿脚不灵便走路不稳才摔了一跤。
杜相见吴国大长公主脑袋下已经有血缓缓流出来,心里焦急万分,却不敢将她抬到府里去, 顾虑到若是她就此死在了杜家, 霍让肯定会以此做文章, 指使御史出来弹劾他。
可一直让她躺在门口, 外面看热闹的闲人越来越多, 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编排他,英国公为人孝顺,前来看到她就这么躺在地上,估计会当场翻脸。
无奈之下,心里暗骂晦气, 只得下令先把她挪到了客院。太医正本在宫里守着太后治病,这时也被传了来,忙活了一通,吴国大长公主头上的血是止住了,可睁开眼睛后却像是活死人般, 眼珠子半晌才转动一下,嘴鼻歪斜,看上去令人瘆得慌。
林老夫人守在旁边, 见着吴国大长公主的模样,心中大致有了数,也忍不住慌乱起来,颤声道:“她,她怎么会这样?”
太医正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忙躬身施礼道:“回老夫人,恕在下无能,吴国大长公主摔着了脑袋,估摸着已偏瘫,以后能不能再好起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林老夫人呆呆地看向杜相,他神色也阴沉得可怕,对太医正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厉声问道:“英国公怎么还未到?”
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厮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惊慌失措地道:“相爷,英国公在街头出了事,被张府尹带去了衙门。”
“什么!”杜相难以置信,拔高了声音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从头到尾一点都不能拉下,仔仔细细讲清楚。”
小厮喘着粗气,虽然结结巴巴,却将街上发生的事讲了个清楚明白,杜相越听脸色越沉,冷笑道:“还真是巧了,这天下的巧事都发生在了英国公一家,一环扣一环的圈套,正等着我去钻呢。
好你个......,既然你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唱戏,那我就陪着你演一场。来人,将吴国大长公主送回英国公府,大张旗鼓送回去,让人传出消息,张府尹枉顾天伦人情,不让英国公回母亲病床前伺疾。”
杜相连着下了一堆命令,曾退之与他一系的重臣全部被叫去密谈了许久。
霍让在吴国大长公主回府之后,摆出天子仪仗,大张旗鼓去了英国公府上门探望吴国大长公主。见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见到他后看了好半晌仿佛才认出来,眼珠子吃力地动了动,急得太阳穴边的青筋暴起,狰狞又可怖。
他放缓声音安慰她道:“姑祖母,你是不是在找英国公,他惹上了些麻烦,在大街上被百姓瞧见他当街行凶杀人,被关进了府衙大牢。
不过你且放宽心养病,英国公需在府衙牢房里呆上几日,待案子查明白之后,他就能出来在你床前尽孝了。你莫担心,府里还有孙辈重孙辈呢,他们都会在尽心尽力伺候你。”
吴国大长公主急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突出来,涎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泪水从眼角汩汩而下,却苦于说不出话来,看上去又急又痛苦。
霍让背着众人,对她阴阴一笑,眼中杀意闪动,嘴上却忧心忡忡地道:“宫里太后娘娘也重病不起,唉,当年你们关系就好,如今要是太后知晓你的事,不知该有多担心。
朕要回去了,弹劾英国公的折子都堆满了案桌,朝堂上忙得不可开交,姑祖母,你放心养病吧,霍家的江山稳着呢,你以后也不会再没脸见霍家祖宗了。”
霍让摆驾回宫,看到吴国大长公主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又口不能言的模样,简直让他像是三伏天吃了冰雪凉水一样畅快,只可惜她不得不死,生不如死可比死要痛苦百倍。
御驾行到御街上时,一群人从旁边小巷子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羽林军还以为是刺客,纷纷拔刀上前,见他们不过是群白发苍苍手无寸铁的老人,远远地就跪了下来,忙收回刀呵斥道:“大胆,竟敢拦住御驾,你们不要命了吗,快让开!”
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磕了个头,大声道:“草民斗胆请见圣上,请圣上开恩,让英国宫回府能在吴国大长公主病床前伺疾!”
黄贵神情担忧,低声禀报道:“圣上,来了许多老者,你可要去见一见?”
“有些人活得久,是智者,有些人活得久,是白吃了粮食的老不死。见一见,凭他们也配?”
霍让在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放下高高翘起的脚,挑了挑眉毛道:“不过还真是有意思,亏他们能这么快找出这些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头。黄贵,张棕呢,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黄贵撩起车帘使劲探头往前方望去,到黑脸壮汉蹬蹬瞪走得地动山摇,笑着道:“回圣上,铁塔来了,张府尹肯定在他身后,被他挡着了呢。”
霍让又半躺着闭眼养神,慢吞吞地道:“这么多人在旁边守着,我正好睡一觉。唉,要是她能在就好了......”
黑脸壮汉大声质问道:“老人家,你们为何跪着拦御驾,难道不知道羽林军手上的刀剑没长眼睛吗,别说砍在你们身上会即刻没了命,吓也会把你们吓得半死。这样死了可是没有金丝楠木棺材赔偿的,快让开,别耽误了我们清道的差使。”
老者害怕得直打哆嗦,却还是老泪纵横,口齿清楚地道:“官爷,草民们不怕死,草民们已活得太久,最怕的是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比死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吴国大长公主是大齐最最尊贵的老寿星,如今重病在床,唯一的儿子英国公却不能在病床前尽孝,这是何等的凄惨啊!”
一群官员们不知也从哪里冒了出来,跪在地上朗声请求:“英国公乃是国之重臣,案子还未调查清楚,岂能不明不白先关押起来,臣等请放英国公回府,在吴国大长公主病床前尽孝!”
“臣等请圣上下旨放英国公回府侍奉母亲!”
一声接一声,声声不断,街头巷尾围观的百姓多了起来,有人指指点点地道:“说起来也是,英国公又不会跑掉,吴国大长公主那么大年纪了,能活几天还没数,圣上关着英国公,也太不近人情。”
“孝道大过天,吴国大长公主是圣上的长辈,圣上也得讲孝道吧。”
黑脸壮汉瞪圆了双眼,声若洪钟,“怪了,府尹大人,这些官员们看起来都读过书,可是却没有读过律法呢,不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
张府尹抓了抓稀疏的头发,烦恼地白了一眼跪在最前的中年官员,没好气地道:“我说高御史,平时我都躲着你,怕你没事找事弹劾我,什么我家的鸡啄了邻居的菜,这么点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你都要上本弹劾,当街杀人伤人之事,在你眼里却不值一提了。
真是好个大齐的言官,我幸亏不是高家祖宗,见到子孙这样做虚伪两面派之人,说不定会被从地里气活过来!”
“还有李侍郎,最近我天天见你从平康坊腿脚发软晃荡出来,瞧你现在眼底还青呢着。你家里老母亲卧病在床已久,你的孝心都尽到花楼的姐儿身上去了,你真是大大的孝子,火坑大孝子啊!”
张府尹插着腰一通指指点点,将官员们偷看寡妇洗澡的事都大声讲了出来,自顾自说得唾沫横飞。
他声音又尖又高亢,将官员们急赤白脸的反驳全部压了下去,逗得围观闲人哄堂大笑,不断拍掌叫好,简直比戏台上唱戏还要精彩。
他长长歇了口气,最后才对着白发老者们语重心长地道:“拦御驾是要被打板子的,你们只怕一板子打下去家里就得办丧事,本官敬你们年岁已高老糊涂了,这次就大喜大悲网开一面,不打你们板子了,让家里的子孙来抵罪吧。
反正爱子心无尽,爱长辈也当同理。铁塔,将他们送回家,把他们的家人抓进府衙来代长辈领罚!”
老者们不过拿了银子,被人半怂恿半威胁着前来拦御驾,还哄骗他们说法不责众,圣上仁慈,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责罚他们。
这时有人听到要治家人的罪,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其他人也开始哭着磕头求饶。
差役在羽林军的帮助下,将老者们拖了下去,张府尹抱着双臂冷眼看着神情各异的官员们,拉长着声音道:“还有你们,煽动百姓陷害大齐忠良,圣上都亲自前去英国公府探望吴国大长公主,表明待事情查清楚之后即可放他回府。
你们却跳出来指责圣上,让人以为英国公犯了砍头的大罪,以后不能再走出大牢了,此等居心该当何罪,我不过区区一府尹不敢判定,照轻了猜测,应当是叛国之罪吧!”
“你!张棕你少血口喷人,我们只是见老者们可怜,言官本就该为百姓请命,让百姓的声音上达天听,不被你等人蒙蔽。再说此事又与你何干,你算那根葱,居然跳出来管着我们了!”
张府尹朝天翻了个白眼,故意走到跪着的高御面前,气得他忙跳了起来不肯被占了便宜去。
“高御史,我可是肩负着保护京城百姓平安之责,你跪在这里造成严重的街头混乱,铁塔,带高御史回衙门去,按律打板子!”
黑脸壮汉闻声立刻扑过去,大手如蒲扇揪住了高御史,嘿嘿笑道:“高御史得罪了,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你莫怪罪小的。”
其他官员见高御史被抓住不放,骂也骂不过张府尹,比无赖他更是无赖的祖宗,好汉不吃眼前亏,慌忙爬起来,虚张声势骂道:“我们不跟你一般见识,走,你且等着瞧!”
御驾又缓缓前行,霍让睁开了双眼,嘴角露出了丝笑意道:“黄贵,这些人你可都记下了,御史该弹劾的弹劾,能罢免几个总是好事,这一趟出来真是太值了。”
明令仪也很快得知了街头的闹剧,虽说先前问过乾一,霍让安排得天衣无缝,杜相查不出明显的证据,心中却还是忧虑紧张。
霍让与杜相一系的争斗已经愈来愈烈,曾退之回到府里之后经常大发雷霆,随从小厮都不敢轻易上前,许姨娘哭哭啼啼去状告长平顶撞她,也被大骂了一通,连着长平也被打了十板子,幸好动手的护卫是平时要好的兄弟,他才只受了些皮外伤。
许姨娘虽然受了气,却极其聪明,见曾退之根本无心管府里的这摊子事,前院晋哥儿她鞭长莫及管不到,岚姐儿小孙氏都被她欺负了个遍,甚至明令仪的院子她也想插上一脚,成日像是秋后的蚂蚱般上蹿下跳忙着找茬。
到了数九严寒的天气,岚姐儿的院子里没有炭,被冻得手脚都长满了冻疮。奶嬷嬷无奈之下又偷偷来偏院求了明令仪几次,她虽然没有见奶嬷嬷,还是让夏薇给了些炭,加上些厚衣物吃食让她带回去。
偏院的西南角有个小小的梅园,里面的梅花已经争先开放,就是在偏院里也时常能闻到阵阵幽香,夏薇经常去去剪上几枝回来插在花瓶里。
秦嬷嬷见她剪回来的花枝,上面的花开得热闹极了,一朵接一朵,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夫人你看,我敢保证啊,夏薇定是故意找了开得最茂盛的那枝剪了回来。”
夏薇不服气了,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枝,偏着头左右欣赏之后,争辩道:“你瞧这上面的花开得多好看,赏花赏花,赏的不是花难道赏树叶树枝?”
秦嬷嬷愣住了,瞪着她道:“竟然还说了一堆歪理,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走吧,我带你去剪,教你怎么寻好看的,这赏梅啊,一形二色三韵四闻,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
夏薇听得脑袋直发晕,见明令仪坐在窗棂下,手里捧着本书只管笑着看着她们不说话,这段时日她又瘦了许多,大多数时候都枯坐在案几前,对着一堆纸片挪来挪去,心中一动干脆上前道:“夫人,梅园虽然小,里面各种梅都有,开得可好看了,你也与我们一同前去吧。”
秦嬷嬷见明令仪这段时日劳心劳神,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心里暗自担忧,想着她能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忙着附和道:“夏薇说得对,梅园虽然只有巴掌大点的地方,里面种的却都是一些名贵的梅花,也已经有了些年头,还勉强值得看一看。”
明令仪不忍拂了她们一片好意,在屋里呆着也憋闷,她放下书笑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剪,也学学这赏梅中的学问。”
秦嬷嬷喜得忙去拿了风帽伺候她穿上,几人带上剪子走出偏院,沿着小径拐进梅园,见里面各色梅树已经竞相开放,幽香夹在冷风中扑鼻而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
几人才在一颗绿萼梅边站定,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许姨娘尖利的声音:“夫人真是有雅兴,这么冷的天气不好好在偏院呆着,居然也到梅园来了。”
明令仪连头也没回,见头顶斜出来的一枝上花骨朵含苞待放,拿着剪刀顺手剪了下来,笑着对秦嬷嬷道:“你瞧这枝如何?”
秦嬷嬷也不理会许姨娘,接过去只管赞道:“树枝遒劲,颇有些君子嶙峋之意,夫人的眼光那自是一等一的好。”
许姨娘见不仅明令仪袅袅婷婷立在树下,浅笑嫣然姿态娴静,雪白的面孔衬着绿色梅花,美得像是一副画卷,心中不由得妒忌横生。
见她不把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着她的下人也不把自己当回事,眼里更是淬满了怨毒,找借口骂道:“好个不懂规矩的贱人,见着主子也不知道见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令仪眼神微沉,剪刀喀嚓一声,剪下了大拇指粗的花枝,冷声道:“走吧,这里脏了,连着梅花也臭不可闻,待来年春天把这些梅树都拔了,重新去寻新的来种上。”
许姨娘听到剪刀清脆的声音,忍不住头皮发麻。听到明令仪言中之意在骂自己脏了梅园,上前两步气急败坏地道:“你骂谁脏臭,有些人身上流着蛮子胡人的血,祖上吃生肉裹兽皮,露胳膊露腿身子都遮不全,老子死了儿子连老子的妻妾都一并继承了去,不知礼义廉耻人伦道德,生下一堆下贱的杂种......”
突然,她的骂声嘎然而止,明令仪手上的剪刀抵在了她脖子上,冰冷的尖头泛着寒意,吓得她簌簌发抖。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明令仪呲笑出声,拿着剪刀在她脸上拍了几下,声音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下次嘴里再污秽不堪,先一颗颗拔掉你的牙,再扒掉你的舌头,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许姨娘见明令仪拿开了剪刀,惧意散了几分,被她这样当面侮辱恐吓,各种委屈愤怒涌上心头,涨红了面孔尖声道:“你敢!有本事你就动手啊,你娘家人正在西北等着你呢,正好去了一家可以团聚!”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丫鬟提着裙角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急着道:“姨娘不好了,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亲自来府里找你,让你赶紧回娘家一趟,说是翰林大人快不行了……”
第58章 无
许翰林每天早晨起床洗漱后, 从不在家用早饭,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到甜水巷的药茶铺子里, 喝上一碗浓浓的药汤,配着两个从隔壁店铺的送来羊肉包子。小厮驾着马车等在巷子门口, 待他吃饱喝足再去翰林院或者回许府。
这天他照常吃完出来, 巷子口却闹了起来, 好几个泼皮纠缠殴打成一团,他躲让不及被莫名其妙卷了进去,蒙着头大声高嚷呼救, 泼皮们却没人理会, 拳□□加乱打一气。
小厮在巷子外听到里面的吵闹, 忙跑上前去想要帮忙拉开许翰林, 只听到一声熟悉的惨叫传来, 原本打得正起劲的泼皮们瞬间住了手,吓得如作鸟兽散,撒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许翰林弯腰痛苦呻.吟,右手掌对翻了过来垂在身前,小厮吓得脸色都变了, 腿脚发软上前扶住他,熟悉的店家伙计也赶上来帮忙,一起将许翰林搀扶到了马车上,焦急地道:“这可如何了得,快去请太医吧, 孙翰林可是读书人,要是手没了,以后怎么写字啊。”
小厮已经慌得没了主意, 忙驾着马车飞快回了府,太医赶来诊治包扎之后,叹息着道:“翰林这手伤得太厉害,骨头都碎了,以后只怕是废了。”
原本就疼得迷迷糊糊的许翰林听到这句话,登时晕死了过去。
许姨娘赶回去之后,就看到许翰林半倚靠在床榻上,眼神呆滞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毫无生机。她眼眶一热唤了声:“阿爹。”
许翰林一动未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仍然呆呆看着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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