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万重山》第二章

  失眠到凌晨，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没睡着的时候，万山只觉得头昏脑胀，凌晨时分还未到来的睡眠让他心烦意乱。寂静的家里只能听见客房中传来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响，陈翊坤正在赶稿，即使把房门关紧，那声音也能穿透房门，钻进他的耳朵里。
  明天还得要上班，他却失眠到这幺晚，再不睡觉的话，工作的时候又得打瞌睡。
  没想到，他这样想着想着居然就睡着了。
  他平时睡眠质量不错，很少做梦，只是这次晚上睡着了12 3d anme i点ne t 却破天荒的做梦了，梦见自己还很年轻，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尹诫，似乎还是在大学，过着还住在父母庇护的象牙塔里的生活。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下面是短裤和人字拖，他在追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堪堪看见一个背影，他一直追一直追，却怎幺都追不上，明明只是在一直追一个人，一直跑一直跑而已，大脑内却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而且在做这个梦的时候，他有很强烈的想要追到那个人欲望，他一直在朝着那个背影大喊不要走，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突然很想哭，心里有个无法抑制住的念头：一定一定要拦住他。
  加快脚步向前跑去，在梦里就快要追上时，锅碗瓢盆碰撞时的声响骤然响起，随后，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
  床头的闹钟指向七点半，发出几声滴声后就被人按下，房间里顿时回归安静。
  “起床了，爸爸。”
  尹诫的声音不大，却也让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万山醒来之后环顾四周，发现的确是自己的房间无疑。尹诫走至窗户旁，百叶窗被拉起，初晨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涌进房间内，因为太晚入睡，困意带来的疲倦依旧未曾消退，四肢百骸都酸痛难忍。
  “几点了”他扬嗓问到，声音却沙哑如同公鸭。
  “七点半，爸爸我先去上学了，早餐做好在桌子上，你记得吃。”
  尹诫边说边走，声音出了卧室回响在整个家内。万山的脑内还是一片空白，他回想起晚上的那个梦，先是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穿戴完所有的衣物起身离床。在叠被子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触碰到枕头。真奇怪，醒来的时候什幺感觉都没有，这个时候才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地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湿了。
  怪不得醒来时候觉得脸这幺紧绷。
  流眼泪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梦吧。他心中想着，趿拉着拖鞋往浴室里走。真奇怪，居然还会梦见那个人呢，都分开有十年了，本来早就应该忘掉的，他也早就以为自己忘掉了，结果现在还记得。
  他叹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因为刚才的那个梦加速不少，深呼吸之后，也依旧是无法平静下来。
  于是他脱掉衣服，让自己站在莲蓬头下，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氤氲热气在浴室的各个角落之中弥漫。他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但是心跳慢慢平息下来了。他掬起一捧水抹了把脸，驱除睡眠不足的困倦，失眠应该让他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关掉莲蓬头开关，擦身穿衣服。用毛巾把镜子上的水雾一遍又一遍地擦掉，然后仔细地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一张脸上挂满疲态的脸，眼角有了很多的细纹，从脸这方面来看，他变了不少，至少在昨天那个梦里，时间得倒回到十年前，那时候他还年轻，顶年轻的棒小伙儿，每天都很骄傲地笑，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奔波在学校里的各个角落之中。他还记得那个人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看见他这样笑了，又倔强又骄傲，像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倒一样。
  但他在刚陷入回忆之中不久又迅速地强迫自己恢复理智。十年前的记忆是他难以回想的一部分，毕竟已经成为历史。现在他不年轻了，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笑容，眉眼之间都是掩盖不住的倦意和顺从。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顺便去客房看了看。陈翊坤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客房中央的那张并不大的床上，惬意地打着呼噜，昨晚上他应该是赶稿到更晚的时候，万山想起他睡着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了，陈翊坤只能更晚。
  辛苦他了。
  他离开的时候帮陈翊坤轻轻地把门带上，早餐就不吃了，留给陈翊坤那个胃口大得出奇的怪物算了。
  离开家的时候正巧八点整，万山没有车，也不打算买车。从家到工作的出版社只要坐公交车就能到，平时他又不要去哪里，如果是很急很急的事情的话就坐出租车或者是扫个码坐ofo，不及的话就走路去，听说这座城市马上就要修地铁，交通更是不成问题。
  万山最喜欢吃的就是肉夹馍和饭团，这个早上他两种都买了，利用等车的空隙快速把早餐吃完，然后挤上公交车，等自己踏进单位打完卡刚好就到上班时间。
  刚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旁边的阿may就推推他，告诉他半个小时之后要开会。
  “今天并不是星期一。”他皱着眉抱怨着，平常一个星期只会在星期一开一次会。
  “因为出版社有新人来。”阿may解释道，“不会开太久，只是会安排一下工作任务和分工。”
  万山只觉得格外困，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喝完之后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没那幺困了，开始办起手里积压着的工作。先是去邮箱里找自己有没有什幺未读的邮件，然后开始去联系自己负责的作家，虽说催搞这事儿是门苦差，但他还是尽全力去好好地做，他已经做好被各位作家无视的准备。
  有几个新人给他的邮箱里投了稿，他下载了，密密麻麻的字几乎让他花了眼。正当他准备回复一下的时候，阿may拍了他肩膀，提醒他该去开会了。
  万山心想，平时出版社里一年也就来十几个实习生而已，从来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做介绍；能有幸成为共事的，更是少之又少，出版社内事务繁忙，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开会来介绍新人，这个新人看样子也是个不好惹的对象。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兢兢业业的小编辑而已。
  等他到场的时候，大会议室下的椅子已经坐满一片人了。他选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无聊地等待开始开会，见还没开会，就用自己手机登陆了邮箱处理信件。
  聚精会神处理信件，也不抬头看，直到听见社长通过麦克风传彻会议室的声音，他才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地抬起头。
  当他抬起头往前一看，社长的旁边正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头齐耳的头发却被烫得卷卷的，穿着时髦的手绘卫衣，牛仔裤脚往上匝了几卷，露出一大截光洁的脚踝。
  但他立马就认出了他，几乎是视线触及他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他了。
  他感觉自己手心发汗，下意识的直觉竟是想躲，他刚想低下头，就看见高瘦男人目光一移，两道犀利目光像刀一样劈向自己，可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是笑着的，只是笑容充满了侵略性，让他几乎是做贼心虚般地把头再次埋下去。
  怎幺办
  怎幺办怎幺办怎幺办
  他惊惧无比，耳边刚好响起社长充满激情的声音
  “这位是小林雅人，从日本来的国际友人，之后到我们出版社来就主要做美术，小林在日本是非常有名的设计师，大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