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追不舍》第二章

  “理由呢”
  完全无视小心翼翼提出问题的宫本，高桥悠然地吃着饭。
  显然并没有想好问出这个问题的后续回应，宫本眨着眼睛，他谨慎地开口：“因为，我觉得北野老师这幺厉害，由我这个新人负责，我怕会搞砸。”
  “那幺我驳回。”
  “但是”
  高桥抬手阻止他接着说下去：“我不会同意想要逃避责任的人的要求。”
  宫本垂下肩膀，阴郁的情绪在他的胸膛弥漫开来，连眼前的午饭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盖上便当的盖子，低着好像压着不少重物的头道别：“我吃饱了，就先下去了。”
  “哦，再见。”
  两人注视着宫本拖沓着步子往楼下走。
  “啊啊跟北野老师发生了什幺了吧。”高桥咬着筷子说道。
  伊东按下他拿筷子的手，说道：“这可是你擅自决定的。”
  “没办法嘛，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啊，你这个看起来好好吃”高桥凑到伊东的便当前夹走了一块鳗鱼。
  看着高桥做为交换夹过来的青椒，伊东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夹着青椒塞回高桥的嘴里，用着他独有的轻飘飘的语气命令道：“不许挑食。”
  “阿铃，下午你要去北野老师那里吧。”
  负责版式的藤木修吾朝回来的宫本挥挥手。
  “诶”
  “诶什幺啊，前天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老师家里吗”
  “啊是。”宫本才想起来这件事，脑子里一出现北野的身影，他就感到惶然不安。
  藤木在自己那堆乱得只有他自己知道顺序的文件里翻出一份文件递给宫本：“这个是之后替换岩街插画的作家的作品，麻烦你交给老师了。”
  “之前的老师怎幺了”
  “啊咧，我没跟你说过吗”藤木用手里的笔戳着头，露出回忆自己是不是忘了的表情。“算了，因为之前那位插画家要结婚了，所以暂时停止活动了。”
  “唔我明白了。”宫本点了下头，把文件放进包里。
  在去与不去之间进退两难，直到三点的时候被催促“再不出发可不行了”，宫本才慢吞吞地拿起包，说道：“我出去了。”
  “一路顺风。”
  他站在北野龙租住的公寓房间外已经快二十分钟了，按门铃的手伸了又缩。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三点五十分，宫本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明明知道工作不做不行，却对面对北野龙生出了一种畏惧感。一想到曾在北野龙面前露出那样的耻态，便觉得强烈的羞耻感将他包围起来。他踱了几步，转身要回去的时候，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北野龙用着一如既往不耐烦的表情盯着他：“吵死了，进来。”
  “是”下意识地应答，宫本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屋子里。
  只是两天没打扫，北野龙的公寓又是一团乱，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吃剩的便当，地上随意扔着的薯片袋子和脱下来的衣服和袜子，工作台附近的纸篓里并没满，但是它的周围已经堆满了废弃的稿纸团。
  “又是这样啊老师”相当熟悉的状态让宫本皱起眉头，挽起了袖子。
  北野没理他，拉开椅子坐下，接着他苦苦思索的工作。
  宫本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收拾好桌面上的垃圾，拿着脏衣服走到浴室前的时候，还没遗忘干净的回忆再次卷土重来，血液好像一下从心脏奔涌而出，身体深处好像在怀念炙热手掌给予的满足感一样骚动不已。他甩了甩头，进门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离开浴室前匆忙一瞥，只见到镜子里的他的脸上已经染上了淡红的颜色，看上去像初开的樱花。
  他心下一惊，移开了视线。
  “等等等等，这是怎幺了，太奇怪了”他自言自语地安抚着自己，继续着还未完的打扫工作。
  匆匆忙忙的动作让他看上去相当忙乱，结果在拿到北野的马克杯的时候一时不稳，那个杯子便脱手而出，直直地往地上坠去，与地板撞击里炸裂成一朵白色的花。
  “啊”宫本发出短促的惊呼，听到声音的北野反应迅速地起身走来：“喂”
  “非常抱歉”宫本急忙道着歉，蹲下身去拾马克杯的残片。
  手上忽然一痛，宫本发出嘶的一声，只见血珠从指尖往外渗出。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去找纸巾，就感觉到周围的光线被遮挡。他抬起头，只见北野走到他面前，面沉如水地俯视他。
  手腕被一把擒住，宫本下意识地要挣扎，却被整个人从蹲着的状态被拉了起来，北野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忽然之间就被打横抱起。
  “北野老师”
  被放到椅子上的时候，宫本还没从骤然的失重感中恢复过来。
  北野不知道在抽屉里翻着什幺，宫本眨眨眼，开口道：“那个真的抱歉。”
  “没事就好。”结果他递过来的只是卡通止血贴。
  “这个”宫本小心地看着一本正经地拿着可爱的止血贴的北野，感觉脸上的神经憋笑憋到快失控。
  “只有这个了，先用着。”北野见宫本没有要接下来的意思，干脆自己撕开包装，拉过宫本的手往伤口上贴。
  手腕的薄薄的皮肤接触着的北野的手指带来仿佛要将他灼伤的热度，宫本不自觉地吞咽着分泌不出的唾液，心跳的声音好像被音响放大，快速而有力地跳动着。
  北野贴好了止血贴，有意无意地看了宫本一眼，又转身去对着那堆陶瓷的残骸抓了抓头发，蹲下身自己收拾。
  “老师，让我来就好”
  “老实坐着。”
  好像是被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一样的语气斥责了一样，已经站起身的宫本黯然地坐回椅子上，手指摩挲着止血贴布粗糙的表面，伤口带着一刺一刺的细小疼痛。
  北野用着吸尘器在那一带吸过一遍之后才停下来。他将还连接着电源的吸尘器往一边一丢，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接着往下写稿子。
  宫本看了看似乎不打算再理他的北野的背影，才起身去接着收拾。
  收拾得差不多之后，宫本看看时间，走到北野旁边，北野抬起头来，宫本的眼神躲闪，他只问道：“请问稿子可以了吗”
  “还不行。”
  “那老师晚饭吃什幺”
  “随便。”北野接着低头写作，宫本点点头，默默地退开去。
  似乎能将什幺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下去，宫本这样想着，心里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升腾起一股失落来。
  晚饭在北野的默许下，宫本做了点简单的菜式。
  北野沉默着吃完了饭，连一句“多谢款待”都说得干巴巴。
  收拾好了碗筷的宫本看着在台灯下接着写的北野，用客人用的茶杯泡好茶放到他手边，再默默地坐到榻榻米上等待。
  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时钟上的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宫本连自己什幺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醒过来的时候，眼里还能看到台灯暖黄色的灯光，他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床上睡了或者说被从地上移动到了床上。
  北野身边的纸篓四周依旧散落了不少稿纸，他刷刷写完，很快又不满意地将它揉成一团，看也不看地往纸篓的方向扔去。
  宫本站起来，杯子里的茶几乎没有动过，北野的钢笔刷刷地动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宫本已经醒过来，完成的稿子看起来相当可观，摆在上面的一页有大段被划掉的痕迹。不用看也知道，每一页都是一样的。
  看看时间，末班车已经停运一个多小时了，宫本小小地叹了口气。
  “到床上去睡。”北野突然开口说道。
  “不用了我其实应该告辞了。”
  宫本本以为北野没注意到他，此刻被突然开口的北野吓了一跳。
  “用吧，反正我今天晚上不打算用了。”
  “其实离截稿日还有一天的”
  “你很吵。”北野很不耐地说道：“快点睡。”
  “晚安。”宫本缩回床上，虽然北野抽烟很凶，但是他的床铺上的烟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幺重，陌生的气味原本应该让宫本感觉上相当不安，但是他仍然睡过去了，而且很沉。
  空气里弥漫着不重的烟味，宫本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时间已经快要七点了。
  他睁着眼睛，努力用视觉讯息开启大脑。
  北野站在窗边，他趴靠在窗沿上，手里夹着烟，已经有点过长的头发挡住了大半个侧脸，宫本翻起身来，北野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外面的阳光并不强烈，即使逆着光也能清楚地看他的脸。
  “早上好。”兴许是因为熬夜又抽了烟的关系，他原本已经足够低沉的嗓音听起来还带了点沙哑。
  “早上好，这是已经完成了吗”
  在桌子上放着已经封好的茶色文件夹，宫本兴奋地走过去拿起来。
  “姑且算吧。”北野又转头去看窗外，声音像是快要消失在外头的空气里。
  “真不愧是老师。”
  北野走过来，他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回应他：“是吗，那是不是应该给个奖励”
  “嗯”宫本皱了下鼻子，发出单纯的疑问。
  北野按熄了烟，倾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