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情技》第三章 漏网之鱼3

  第三章
  我推开房门,浴房中雾气氤氲,那个人正全身笼罩在浴桶中,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胸前,闭眼仰靠在桶边上。
  洗掉了脸上的污渍,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皮肤很光滑,连同润泽的唇色一起泛着淋漓的水光,脸部轮廓比寻常的汉人稍显分明,但又比南疆的外族人要柔和一些。睫毛长而浓密,甚至能看到上面挂着的细小水珠。
  :“衣服拿过来没有,小东西?”他闭着眼睛道。
  :“洗得可还舒服。”我取过小怜手中的衣服放到浴桶旁的木架上。
  他像受惊的动物一般在浴桶中坐直身体,睁大眼睛看了我片刻:“是你。”
  :“是我,我听说你看不上我的侍童准备的衣服,所以特意亲自给你送过来,在下家境贫寒,拿不出能令莫公子满意的衣服,不过出门在外,莫公子还是将就些吧,穿得太好,可是会被人盯上的。”
  :“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姓莫。”他用力抓住浴桶边缘,脸上一时间神色慌乱。
  我示意小怜退下,关上浴房的门走到他面前,钳住他的下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睛低声道:“其实……我是瞎猜的。”
  他愣了片刻,然后镇定下来,抓紧我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想怎样?我身上已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算把我送到官府也没人信你。”
  我松开手,他也放下我的手腕。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没有好处的事我也懒得做,有人代你上了斩首台吧。”
  :“这不关你的事,君子要言而有信。”
  君子?这人果然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真不知他是如何从京城走到这千里之外的雁城的。
  我低下头,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你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迅速退后背靠着桶壁,警惕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退后一些,笑道:“对了,就是应该这样,话少才会活得长久,莫公子,只要你安分守己地待在这个院子里不要到处乱跑,我会让你如愿的。”
  :“你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好?”
  :“我也不想长期白养着你。”我将木架上的布巾丢给他:“起来,厨房里有剩下的饭菜,自己去吃。”
  :“……多谢。”
  我出去正要把门替他掩上,他又道:“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沈。”
  :“沈公子,多谢。”
  我出了浴房,留下小怜在门外守着,自己回卧房沐浴休息。
  人说春日里正是好眠,我却梦魇连连,一时是漫天的火光,一时是女人的哀嚎,还一直听到小怜在不停地唤我公子。
  :“公子,公子,快开门,公子,开门公子。”
  我睁开眼,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是小怜真的在喊我,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披衣下床到外间将门打开,小怜如丧考批地站在门前,浅灰的布衣上是一团团的黑灰,连脸上都不能幸免。
  :“公子,你快到前院去看看吧,昨天你带回来的那个阿全把灶房都快拆掉了。”小怜的脸皱成一块大黑饼。
  阿全?对,我昨天带回了莫家的一条漏网之鱼:“他做什么了。”
  :“公子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灶房外,那条鱼正坐在一堆干柴上,抱着腿将头靠着膝盖,应是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头来,一张比昨日还要脏污的脸让我险些笑出声。
  我走到他面前故意板起脸:“听我的侍童说你拆了我的灶房。”
  他低下头轻哼一声:“昨晚的饭菜是冷的,我不惯吃冷食……你这里是什么柴?一烧就冒黑烟,锅是纸糊的吗?一铲下去就漏个大洞,还有那些碗,就没有一个能用的……”
  :“是你没做过饭食吧。”我打断他的话,有一种人最是讨厌,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要把这些错误都转嫁到其他人和事身上,努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扮出一幅可怜样来博取同情。
  :“君子远庖厨。”他掷地有声,一双大无畏的眼睛理直气壮地看着我。
  很好,就让我来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小怜,阿全少爷都弄坏了些什么东西?”
  小怜气呼呼地到灶房转了一圈,出来扳着指头数道:“一口铁锅,一摞小碗不知道有几个,三个大碗,打翻了一壶油,弄撒了盐罐子,烧光了一捆柴,还有锅铲的把手掉了,水缸里的水洒了一地。”
  :“还有一个瓦罐。”那条莫小鱼在一旁补充道。
  :“很好,既然弄坏了东西就要赔偿。”
  :“我没有银钱。”
  :“小怜,去把他的猫捉来刷洗干净拿去卖掉,就当赔偿。”
  他忽地站起身,一双眼中满含怒气:“不能卖我的猫,我只剩它一个了,你不能这么做,我给你的玉佩……”
  :“住口。”我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拉到面前,沉声道:“记住我昨日告诫你的,少说话,如果你还想有命去南疆的话,现在到浴房去把自己涮干净,我不想你这幅样子被前院的其他人看到,然后乖乖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他咬了咬牙,喉头上下滚了几下,终于收敛起自己的怒火,轻声道:“我饿了。”
  :“等会儿给你送吃了。”我放下他。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懂得取舍,他还不是完全不可救药。
  我回到中院,见大哥坐在轮椅中,他的侍从李应正推着他转上回廊。
  :“哥,时辰还早,怎不多休息?”我在他的椅边蹲下,握住他的手:“春晨寒凉,需多穿一点,李应,去取一件披风。”
  趁着李应离开,我伏到大哥腿上,一阵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怎么了?”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顶。
  :“昨晚做了噩梦……”我轻声道。
  :“没事,已经过去了。”他的声音如暖风般在我耳边响起:“再等上一年,我们就……”
  大哥禁了声,李应来了。
  我站起身接过披风,向李应道:“应哥儿,你去把我房前桃花树下的酒挖一坛出来吧。”
  李应又转身去了,我喜欢用他这样的人,听话,绝不多问,简单。
  送大哥去了前院,我随意吃了些白粥,向小怜问清莫小鱼的行踪,确定他沐浴后就乖乖待在房中,才将李应挖出来的那一小坛桃花蜜酿放到书案上,拿布巾擦拭掉坛子表面的泥土,提着它出门去。
  雁城以西是清一色的富户,尤其紫府街和福明街,两家间的距离隔得极远,院墙也比寻常人家的高,墙内绿树成荫,亭台楼阁交相辉映,这两条街上住的都是雁城排的上名的大家族和大商贾。我要去的就是其中的蒲宅。
  蒲家祖上以到西域贩卖瓷器和茶叶发家,经营到如今,手中南来北往的商队有一百二十来支,各处的大小商号不计其数,我要寻的人就是蒲成,蒲家如今的当家蒲阳的独子。蒲当家年逾六十,可惜子息不旺,前后娶了一房正室八位如夫人,只有第五位如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其余生的全是千金。就是这样一个独生儿子,大概是从小在女人堆中混久了,还养成了个不可描述的嗜好——以大哥的话说,这世上十全十美的事从来没有,唯有不完满才能长久。
  蒲家高门大户,要见个人颇多麻烦,所以我并不打算进去。只是打赏了门房,让他务必把桃花蜜酿送到蒲成少爷手中。
  送了酒回到花时街的牡丹楼,正好赶得及教习那些艺伎的琴技。每天从巳时到未时,花时街里没有正式挂牌的艺伎要学习四艺,而未时以后,则要作为青楼里已经挂牌艺伎的小丫头,帮着端茶倒水,到了夜里,还要由“母亲”传授房中术。花时街的艺伎都会经过一个这样的时期:早上是闺阁小姐,下午是待命丫头,晚上是淫娃荡妇。
  琴技教习结束后,又相看了一个小女孩,除了脸长得还算清秀,并无过人的地方,红音有些失望,轻声道:“今日周公子已经来付了赎金,说好明日就来接红菱那丫头。”
  我知她是在感叹花了许多心思好不容易栽成的摇钱树,还没有捞回多少就被人强行买走,心中不乐意,只好出言安慰:“银子终归是赚不完的,这个不满意,昨日不是说还有一个吗?在哪里,我看看。”
  红音耍着帕子叹息道:“别提了,昨日那个我只看了他的脸,未来得及仔细验身,哪里想到那样清秀妖娆的一张美人脸,原来却是个带把儿的,还是个哑巴,我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买了许多年的孩子,怎么就看走眼了呢!只有让他先做着些杂活,看能不能再卖出去罢”
  我起身告辞,在出牡丹楼时恰巧见到一个面生的男孩儿,正穿着一件宽大的粗布衣裳跟在一个龟奴身后,眼若明珠灿烂,唇似娇嫩粉桃,肤色极白皙,但身材纤弱,四肢看起来很是细瘦,难怪连红音都会看走了眼,不过,男孩也好,女孩也罢,到了这雁城的两条街上,终是没有一个好命的。
  回到云琴院时已近酉时,刚进了中院,小怜便小跑着到我跟前在我耳边轻声道:“公子,蒲公子来了好久了,在你房里侯着呢。”
  我摸摸他的头,嘱咐他无需叫我用晚膳,向卧房走去。
  看样子,蒲成的耐性已经用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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