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第八章

  许卿平正专心的看着手里的报表，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喂，妈，怎么拉？什么，你过来了，现在在火车站，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呢，我就好安排时间去接你啊，那我现在马上过来，你在那里等我一会，没关系，嗯，好的”
  许卿平挂掉电话就出了办公室，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万赐，“阿平，你这么着急去哪啊？”
  “我妈来了，我去接她，先走了”
  在火车站接到人后，许卿平便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妈，过来怎么不早说呢，我可以去接你啊”
  “妈不是担心你工作吗，不想影响你嘛，再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掉不了的”
  “怎么想到过来看看？”
  “上次你们回去我就一直在想，对了，阿平，你和露露商量的怎么样了？”
  许卿平眼波微微一动，心里一紧却还是淡淡道，“商量什么啊？”
  “呃，自然是生孩子的事啊，我说你怎么这么不上心啊，你都三十一了，你这同龄的估计都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爸了”
  “妈，没这么夸张拉，我说了，生孩子这事不要刻意，顺其自然就好”
  “那你想顺到什么时候？”
  许卿平沉默了，他，什么都不能说。
  许母接着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们做好怀孕准备的，这不，露露放暑假了吗，有的是时间，我也过来给她调养一下身体，争取就在这一两个月怀上，你也给我争气点啊，儿子，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们许家”
  “妈”许卿平眉头皱的死紧，心里一阵压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眶微红，为什么，所有人都逼着他，为什么，他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甚至是自己的生活呢？可不可以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他做真实的自己，卸下伪装，不用害怕面对全世界，不用活的那么累，可不可以有个人，能够爱上这个真实的他，那个喜欢同性的他，那个胆小的他，那个害怕世俗的他，那个也很脆弱渴望有人爱的他，那个不想被命运被生活摆布的他，没可能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辈子没可能的，这样的人，他，用尽三生也不一定会遇到。
  一路上许卿平只是安静的听着母亲不停的念叨着孩子的事，心，顿时觉得沉重不已。
  回到家后，许卿平趁着母亲在客厅休息连忙把次卧里自己的东西搬回了主卧室，出来后，对着她道，“妈，我帮你把你的东西放房间里去”
  “好，对了，阿平啊，露露什么时候放假啊？”
  “就这两天吧”
  “行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吃饭啊”
  “好，那个妈，这钱你拿着”许卿平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交给她。
  “哎呀，妈又不是没钱用，真没钱用我会找你们要的”
  “妈，你就拿着吧，不是说要待一段时间吗，那就当是我和露露的伙食费好了”
  “行，儿子这么孝顺，妈没白生啊”
  许卿平出来后，给高露打了个电话，“喂，露露，妈来了”
  “妈？”
  “嗯，我刚从火车站把她接回来”
  “妈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想来住一段时间”
  沉默了会，高露淡淡道，“我知道了”
  “那好，你上班吧”
  “嗯”
  挂掉电话后，许卿平伏在方向盘上，脸埋在手臂里，他，要怎么办啊？老天爷，能不能告诉他，他要怎么办？已经回避不了的吗？只是，无人能给他答案。
  许卿平下班到家后，高露已经回来了，许母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在一旁帮忙，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如果，他不是同性恋，这样的画面多幸福啊，可是，为什么要偏偏是他呢？
  尽管他接受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可是，每次看到这种幸福的场面，明明属于他，下一秒却有梦碎的可能，他就觉得现实太残忍。
  高露对他道，“就要吃饭了，你去外面坐着好了”
  “好”
  餐桌上，三人愉快的用着餐，高露和许母时不时的给彼此夹菜，气氛很是融洽。
  “露露，什么时候放假啊？”
  “后天”
  “妈这次来啊，就是打算替你补补身体的，调养一下，下半年好怀孕啊，最好，你们暑假就能怀上”说着，似是很满意自己的猜想似的，呵呵笑了起来。
  高露含在口里的饭顿时变得有些食不下咽，她看了许卿平一眼，再看着很是幸福的婆婆，心里忍不住烦躁，她还在猜想婆婆这个时候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但，如果又是生孩子的事，她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即使心里不舒服，但她还是笑着道，“好啊”
  晚上，房间里，两人坐在床头，气氛有些压抑的沉默着，高露淡淡的问道，“你说，要怎么办？”
  “露露，忍一下吧，我妈过了这个热乎劲就回去了”
  高露转头冷冷的看着他，“回去了又怎么样，难道我们这一生都不生孩子了吗？你认为你妈和我父母会同意吗？”
  许卿平黯然无语，是啊，这次回去了又怎么样，如果没有生下孩子，他们终究无法对长辈交待，虽然，人生是自己在过却怎么也避免不了长辈的掌控，或是，世俗的定义。
  “对不起”许卿平低低道。
  高露心里一阵气闷，又是道歉，除了道歉，他就没有别的办法别的选择了吗？不想理他，她直接躺下拉过薄毯盖上，转背对着他。
  许卿平在心里一阵叹息，关掉床头灯，跟着躺下，侧身而眠，看着窗前皎洁的月光。
  第二天，许卿平去上班后，家里就剩下婆媳俩，高露说要带婆婆出去逛逛，结果，两人就去逛了超市，提了一袋子菜和水果回来，回来后，婆媳俩一边整理一边聊天。
  “妈，阿平小时候是什么样的？”高露状似漫不经意的问道。
  “他啊，小时候就特别懂事，别的孩子都在玩的时候，他就主动帮我们忙，帮我们洗碗，洗菜，不忙的时候，就安静的做作业，这孩子我们也没操什么心”
  “那他小时候有出过什么事吗？”
  许母疑惑的望着她，“出过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他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被欺负是不是也不会说？”
  “是啊，这孩子从小性格就有些内向，安静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和同龄孩子玩，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阿平的学习成绩一向都是班里第一名，身边的邻居直羡慕，说我们家阿平又听话又懂事，成绩又好，没有哪个孩子比得上，呵呵……”
  “是啊，他人太好了”
  “说到这，露露啊，不是妈着急，这么大年纪了，谁都想抱孙子的，我也是还想趁着我能帮你们照顾，你们赶紧把孩子生了，不然，到时候我不行了，还得你们照顾，那时候你们哪有时间啊”
  高露脸上的笑意有些僵，淡淡道，“妈，这种事，或许真的要看缘分的，大概我们和孩子现在还没缘分吧”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你告诉妈，你们是不是还一直在做避孕措施啊？”
  高露心里一阵苦涩，他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避孕措施，如果再这样下去，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有孩子生出来。“妈，阿平怎么说的？我听他的”
  “你们哦，我就知道，我会和阿平说的，这孩子在想什么呢，也不想想自己的年龄多大了，真是的，我说，露露你也是，你难道也不想现在有孩子吗？”
  “不，我很喜欢孩子的”
  “所以啊，你们加把油，争取这个暑假就把孩子怀上”
  晚上，吃过晚饭后不久，高露出门散步，许母一见媳妇出门了，立马来到儿子书房。
  “妈，怎么啦？”许卿平看到她进来，停下手里正在看的报表，问道。
  许母走到他桌子前，认真的问道，“儿子，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还不想要孩子？”
  许卿平苦笑，“妈，不是我不想要，只是……”后面的话，许卿平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你想要，露露也想要，为什么你们还一直拖着？”
  “总归有点原因，妈，你就不要问了”
  许母严肃的看着儿子，“你老实告诉妈，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一个身体有问题？”
  许卿平沉默了，是啊，可是他能说吗？最后，他只得淡淡道，“妈，或许是我身体有点问题吧，所以，生孩子的事不急，好吗？”
  “儿子，其实是露露不能生吧？”
  “妈，你怎么……”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只要一说这个问题，怀疑的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儿子。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你们结婚都两年了，都没有一点动静，那就肯定是露露身体有问题了，唉，儿子，再怎么样，你也得给你们许家生个孩子出来啊，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妈”许卿平心口一抽，他，心里好痛，可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伤痕累累，他淡笑着道，“我们会尽量的”
  半过月过去了，表面上风平浪静，但，高露心里已然有些不满再慢慢发酵，她一直在做着一个好媳妇的样子，天天在家陪着婆婆，但，如果连自己的习惯都需要改变的话，她就有些委屈了。
  从婆婆来了后，家务事都是婆婆做的，她很感激，但，她习惯了在家穿的随意，吊带和热裤，是女人夏天爱穿的装备，但婆婆却希望她不要这么穿，她只能笑着答应，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夏天，吃冷饮也是很普通的事，婆婆说，对身体不好，让她少吃点，她也只能笑着说好。不能吵就只能忍，可是，心里的不满却一直在堆积。
  许母在阳台凉着被子，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媳妇，脸色有些苍白，一手捂着肚子，她赶紧跑了过去，着急的问道，“露露，怎么拉？哪不舒服啊？”
  高露在沙发上坐下，道“妈，给我杯红糖水吧”
  “好，你等着”
  高露看着有些担心的婆婆，边喝着红糖水边笑着道，“妈，我没事，就是来例假了”
  许母一顿，来例假了，那就是说，没有怀上咯，她笑容一闪，有些黯然，随即道，“吓死我了，就说了不要吃冷的东西吧，对身体不好，来例假的时候就会不舒服，你们啊，就是不听老人言”
  “妈，我去房间躺一会”再不进去，她会忍不住反唇相讥的。
  “好，去吧，饭做好了我就叫你，想吃什么对妈说啊”
  “好”
  下午，趁着媳妇在睡午觉，许母去了趟医院，向医生咨询了下情况后，脸色有些不好的出了医院，医生说了很多很多，她能够听得懂的不多，反正知道是身体有问题才导致了不能怀孕，不行，如果露露不能生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