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泪花嫁》染泪花嫁第6部分阅读

  都下令了,闲杂人等不能随意接近那儿的。”冬梅皱起眉头。
  “你帮我掩护着,就说我是以靳夫人的身份,探视人犯的需要。”
  “啊这”万一被少爷抓到,她的皮会被剥掉,冬梅不安的绞着手指想道。
  “你不帮我算了,我自己去。”韩真叹了一声,便站了起来走出去,一脸的坚决。
  “夫夫人”放她一个人去,她还是会被剥皮的啊。
  冬梅哀叹一声,认命的跟上,帮忙开路,成功的说服看守的官兵,让韩真一人进牢里探视。
  韩真一步、一步的走过一间间的牢房,心口剧烈的怦怦跳着,期待着看见娘亲熟悉的脸孔。
  走到最后一间,几乎失望的韩真惊诧地停下脚步。“小伍奎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坐在角落的两人惊愕得抬起头,愣了一秒后便跳起来冲向前去。
  “真儿”
  “真姐姐”
  三个人隔着铁牢相逢。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呢”她喜悦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流转,散发数日未见的人气。
  “我们两个将你的讯息送上山寨后,还没到山下,便被靳硕南给抓回来关着了。”元子奎无奈的吐气。
  隔着牢门,韩真向元子奎打听娘的下落。“对了,我娘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她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也被关到这儿来了啊。”
  牢里一大一小的两人脸色遽变,元子奎欲言又止,想开口,却被旁边的小伍拉住。
  韩真看他们神情有异,胸口不由得紧迫起来。“告诉我,我娘现在到底在哪里”
  “真儿”元子奎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想开口吐实。
  小伍急得大叫。“奎哥,不要说。”
  韩真立时敏感起来,心头隐约浮起模糊的念头。“奎哥,小伍,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真儿,你娘”
  “奎哥”小伍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快哭了。他可以想像得到,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发,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
  “小伍,继续瞒下去,只是对她更残忍。更何况整个山寨已经瓦解了,老大这项计谋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元子奎转头沉痛地说,当初他就不同意这个计划,对韩真来说太狠心了。
  小伍忍不住,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抱着膝蹲在地上。他为韩真委屈,也为这乱世中小人物的身不由己痛哭失声。
  韩真两手紧抓栏杆,几乎站不住。“奎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求你告诉我。”
  “其实你娘在你被送下山顶替代嫁的隔天,就逃下山去,骆直追了下去,结果到了城外湖畔,你娘就”元子奎勉强吞下喉间硬块。“老大想用你作为美人计的诱饵,为山寨卧底。为了要控制你,所以他不准我们泄漏消息。”
  “可是不对呀我娘的手信我嫁入靳府那晚,你们不是送来一封信,还有玉观音的吗”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不死心的抓住任何可以推翻的理由,想要抹去娘亲的死讯。
  “那信当初是你娘偷偷写下交给我的。写完后,你娘不顾一切趁夜逃下山。那玉观音,是我慢了一步,只抓住她的坠子”元子奎愧然低下头去。
  韩真愣了一下,神情开始木然,眼底一片干漠。“娘死了”
  小伍大声的号哭出声,仿佛代替哭不出来的韩真流泪。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白牺牲我的清誉所换得的,全是欺瞒我日想夜盼的团聚,也成了泡影”她的脸色惨白,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原来,洞房花烛夜收到的观音坠子,是娘的遗物;唯一一封细细收藏的书信,竟是娘的遗书
  就像靳硕南曾经给予她深深动容的温存多情,也一样是骗她的
  “真儿”元子奎向她乞求地伸出手,却被她躲开。
  “你们利用我卧底,换取母亲的生命,到头来根本是一场骗局我娘早就不在世上了”她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问道,音调毫无生命力。
  “对不起,对不起。”小伍呜咽地跪了下来,迭声道歉,元子奎也低下头,几乎无法再直视这个他们曾经视如妹子的女孩儿。
  “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你们要和别人联合一起来骗我为什么要瞒我”她眼神充满痛苦。
  她的心,冷了。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此时冬梅慌张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正往这边来,快走吧”冬梅紧张的催促着。
  韩真被动地让冬梅拉着,像一缕游魂慢慢向地牢外走去,对身后两人关切的呼唤充耳不闻。
  走出地牢外时,看到一群人守在外头,仿佛等待她许久,而带头的人竟是靳硕南。
  靳硕南一脸阴沉的看着她,眉宇之间一片漠然。
  “你探视完了”他眯住眼,表情极度深沉。
  “你怎么来了”韩真有点僵滞的看看四周,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对于他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的奇怪状况,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靳硕南冷笑一声。“你说呢当然是来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如何和人暗通款曲。”
  韩真脸色刷白。
  “大哥,别这样,她好歹嫁给了你”靳驭北看她几乎摇摇欲坠,面容一片死白,有些于心不忍。
  靳硕南心里也微微一惊,但他随即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个心口不一、满嘴谎言的蛇蝎女。
  “嫁我当初要娶的根本不是她,来历不明的女人不配嫁进靳府。她连侍妾都不是。”靳硕南狠下心,轻蔑的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大哥”靳驭北深深不以为然地攒紧眉头,瞪视大哥离去的决裂身影。“小嫂子,你别介意,他正在气头上,我去追他,你等会儿。”靳驭北挡不住靳硕南,只得随意安抚韩真几句后,匆匆追了上去。
  韩真茫然的站立,整个心开始一点一滴的冷却、死去。
  此时,她应该伤心欲绝、应该心痛难忍。
  可是,奇异的,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剩一片麻木。
  心死了吗
  原来这就是心死的感觉。
  心,彻彻底底的死了。
  雪白的唇角渐渐噙上一股飘忽的淡笑。“也好,也好。”她呢喃,这样痛苦变得可以忍受了。
  “夫人”冬梅担心的扶着韩真,深怕她倒了下去。
  “冬梅,陪我回房。”
  “是。”冬梅不敢多话,只能顺从的扶着安静的夫人回去休息。
  韩真失神的慢慢走回房里,坐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的花园,一句话也不说。
  坐在房里发呆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当日母亲曾要她发过的誓言
  “真儿,韩家的女儿最重贞洁。你发誓,一旦失去贞洁,绝对不能苟活。即使身在这个没有天理的乱世中,也要清清白白的。”
  “女儿知道。女儿答应娘,如果真儿失去清白,绝不苟活一日。”
  绝不苟活
  绝不苟活
  当晚,靳硕南没有回去他们的寝居,韩真也在椅上坐了一夜,直到天白,直到心灰意冷
  韩真在房内,神色苍白又绝然,毫不留恋的烧掉娘的那封信。娘既然死了,独留着期盼母女相聚的手信有什么用
  然后,不顾下人和冬梅的劝阻,她硬是再一次的闯进大牢。
  “夫人,大少爷说你不能接近大牢啊。”冬梅强拉住韩真。
  “让我进去。”韩真像个木头人,不断重复这句话。
  “夫人那不要久留,会让咱们下人为难的。”冬梅无奈,只得帮她在大牢外把风。
  “奎哥,我娘葬在哪里”进了牢房,韩真直接问他,眼里有一股坚决。
  “这”奎哥一脸为难,小伍则不知所措地望向奎哥。
  “说吧,再坏也不过如此了。”韩真平静地说道。
  犹豫了一会儿,元子奎才开口。“他们没有埋葬她,只是将她包着草席火化后,直接撒进城北那座湖里。”
  虽是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消息的一瞬,排山倒海的悲痛依旧冲击而来。韩真闭上眼,紧扶着牢房的铁栏杆,几乎哭出来,几番挣扎着深呼吸几口气,才没让泪水掉下来。
  她吞下喉中硬块,好一会儿才开得了口。“谢谢你告诉我,这份恩情,真儿来生一定会报答你的。”韩真语调低嗄,虚无缥缈。
  “真儿,答应奎哥,别做傻事。”元子奎忽然对她的反应极不放心。
  韩真只是对他笑一笑,没说什么。
  “小伍,有机会的话,好好读书,不要一辈子沦落草寇。”她对一旁的小伍细细叮咛。
  小伍难过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真儿姐姐,你也要照顾自己。”
  总觉得今天一别,似乎就再也看不到她了,珍重的话就这样自然的从口中溜出来。
  元子奎皱起眉头。“真儿,你再来有什么打算”
  “好久没看到娘了,我想去湖边祭拜她。娘在湖里一定很冷。”韩真低语。
  “你要节哀顺便,才几天不见,你竟然瘦了这么多。”他低头看着她。
  韩真抬起头,向他笑了一笑。“奎哥,也请你多保重。”她平静的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地牢。
  出了地牢,韩真慢慢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
  发怔了许久,才又站了起来,可她不是往回房的路走去,反而朝大门缓缓走去。
  “夫人”冬梅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心惊地看她像抹无依无归的游魂,四处飘呀飘的,看得眼底直发酸。
  她们两人皆没有注意到,一双阴冷的视线正站在远处观察韩真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走出大门,眼色冰沉的人向远方打了暗示,要人跟上,然后转身进入地牢。
  靳硕南直直走到元子奎面前。“这两次会面,你和韩真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他打算从他们口中问出实话。
  不料元子奎沉默了会儿,然后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这两天,你最好对真儿看紧一点,免得后悔莫及。”
  “你该死的说清楚是什么意思。”靳硕南眯起眼来,瞪住他。
  “她刚受到母亲去世的打击,很有可能会想不开。”
  靳硕南一震。
  “也许你并不知道,她曾向她母亲发过毒誓,誓死也要维护贞洁。”
  “可是她仍然利用了身体进来卧底。”靳硕南咬着牙。
  元子奎长叹一声。“那是因为我们骗了她。罗老大扣留了她母亲,威胁她如果不听命于他,罗老大便不让她和相依为命的母亲团聚。”
  “她母亲已不在人世”靳硕南马上接起前因后果。
  “早就被罗老大的手下逼得投水自尽了。”
  闻言,靳硕南震怒地隔着铁栅扯住元子奎。没有防备的元子奎重重的撞上栅栏,痛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放手,别伤害奎哥。”小伍吓得冲上前紧紧抱住元子奎。
  “我没事。”元子奎挤出一个微笑,安抚小伍说道。
  “你们竟然如此毫无人性,利用一个弱女子而心无愧咎”靳硕南几近咬牙切齿的向元子奎低吼。
  “你不也是一样毫不犹豫的将罗老大送上门的美色吃下肚腹,然后等着她露出马脚,再打算狠狠的一脚踢开。”元子奎毫无惧色的直视他。
  “你”他被戳到痛处,当他回想每个恶意伤害她的言行,简直心如刀割。
  “你还是好好的守着她吧,免得后悔莫及。”元子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相信我,她是真的把她所有都给了你了。如果连你都不能好好怜惜她,我不知道她还要如何活下去。”他语重心长的说。
  靳硕南一震,立即甩下他,迅速离开地牢,急切的到处寻找韩真。
  可是,该死的,竟然不见她的踪影。
  过了一刻钟,才有人来通报,韩真早已出城,除了随身丫环冬梅,没有带任何家丁。
  韩真她会到哪里去了
  第九章
  韩真站在湖岸边,不言不语的望向湖面,就这样站了好几个时辰。
  “小姐,我去买些凉水,给你解解渴。你出来站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冬梅关心的说道。
  韩真没有理会她。
  “那夫人,你在这儿等着,冬梅马上回来。”冬梅暗暗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
  韩真一直望着湖面,动也不动。
  娘亲一个人在黄泉底下多么寒冷
  “娘,女儿不肖,傻傻的被人利用,染上污点。女儿为了想见你,不计一切,甘愿付出极大的代价。没想到不但没能和你相聚,反而被人出卖,赔上身子,落得一身败名。如今不清不白,连个侍妾都不如娘,对不起,女儿让你失望了。”泪水一滴一滴滑下,落入湖中。“娘,女儿发过誓,绝不苟活。虽然慢了,但是女儿马上就来陪你了。”
  这世上少一个韩真,大概不会有人会来疼怜;也许她的消失,根本扬不起一丝尘埃。
  娘死了,誓破了,恩、情,也全断了。
  心,不再留恋。
  唇边扬起透明飘忽的浅笑,缓缓地向前一步,整个身子绝然的向湖中坠落。
  “夫人”一声尖叫倏然划破僵凝的空间。
  捧着水壶返回的冬梅完全愣住,对她眼前看到的情形简直无法相信。
  夫人投水了
  “夫夫人”水壶从冬梅手中滑下,碎裂声惊醒了她。
  “救人呀救人呀谁来救救夫人求求你们,救救人啊”冬梅冲到湖边心神俱裂的不停尖叫求救。
  音尾尚未落下,忽然从身边窜出一个身影,朝湖边奔去,然后跳了下去。
  整个事情只发生在短暂的一瞬间,急剧的转折叫人难以接受。
  冬梅惊骇得呆若木鸡,张口结舌。那个救人的身影是
  大少爷
  天哪,怎么会这样
  “救救人啊”冬梅泪流满面,开始惊慌的向逐渐聚拢的人群声嘶力竭的大叫。
  周围的人见到有人落水,立即有几个人见义勇为,伸出援手帮忙救人。附近的人越聚越多,整个湖边因为传闻有人落水而乱成一团。
  “夫人大少爷怎么还没看到他们啊怎么还没看到人啊夫人少爷”冬梅又惊慌又伤心的跪拜在湖岸哭喊着,眼睛盯着湖面不断搜寻他们的身影,心里不停的祈祷他们千万不要出事。
  靳府上下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冷漠阴鸷的大少爷和怜弱如花的夫人,才刚刚对彼此有了情意。
  那情苗虽然细微,但绝对是真真切切的啊
  “老天爷啊,他们都是孤独的苦命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彼此,不要再折磨他们了。老天求求你”冬梅跪倒在地上,哭着向苍天祈求。
  人们依然忙碌,苍天仍旧无语
  靳硕南无法置信,两次的预感竟然成真
  韩真几乎淹死在水底。
  从水中被靳硕南救起后,她整整昏迷了五天。靳硕南也衣不解带的守在床沿照顾她整整五天。
  “真儿,还没睡够吗你已经睡了五天,大夫说你早该醒来了。”靳硕南沙嗄的嗓音,泄漏出极度的疲惫。
  “你是不是在惩罚我,对你太狠心五天够了吧当你在我面前投水时,我简直心神俱裂,几乎快要发狂。我无法原谅自己成为刽子手,竟然逼得你走上绝路,让你在我面前自绝,对我已是最残酷的惩罚,这个噩梦,我一辈子也甩脱不掉。”他悔恨地捧住她雪白无力的小手,靠在颊边。
  “醒来呀,真儿,只要你清醒,我可以为你付出任何代价。”靳硕南低下头,不停的祈求。
  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韩真的手指有轻微的挣动,细微得让他以为是绝望下的错觉,直到他又看见她的手指再一次的移动,靳硕南激动的叫唤柳大夫。
  “快,来人,快叫柳大夫过来。”他心一急,大声吼道。
  守在门外的众人一听到靳硕南的叫声,全拖着柳大夫冲进房里。
  “大哥,小嫂子醒了”靳驭北兴奋的问道。
  “没错,我看到她动了。真儿,真儿”靳硕南急切地呼唤。
  “快,快让我看看。”不用动手拨开人,大家自动让路给柳大夫过去床边诊视。
  在众人的注视下,韩真的眼睫轻轻掀动几下,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张开了眼。
  “真儿。”
  “嫂子。”
  “夫人。”
  大家欣喜的呼唤,她终于醒过来了。
  但,似乎不对劲靳硕南敏感的收住笑容。
  面对大家真切的呼唤,韩真一脸漠然得奇异,仿佛对身边所有的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靳硕南见她神情有异,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叫她,眼睛仔细的观察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反应。
  “真儿,我是硕南,认得我吗”像是怕吓到她似的,他轻声的叫唤。
  回应他的依旧是漠然的神色。
  “你到底醒了没有”靳硕南忍不住出手摇晃她。她还是紧抿雪白的唇不说一句话,眼神茫然,毫无焦距。
  “怎么会这样她不认得我们了吗”大家面面相觑,才刚落地的忧虑又被高高提起。
  柳大夫眼见不对,蹙眉地搭起脉,观察气色。
  大家屏气等着,好久好久,柳大夫才忧虑的宣布。“娃儿脉象平稳,身子已无大碍。”
  “但她为何毫无反应”靳硕南心急的问。
  “这”柳大夫面有难色的抚抚白胡。
  “到底是怎么了”冬梅急得跺脚催促道。
  “她恐怕得了失心症。”老大夫重重的叹气。
  “失心症这要怎么治”冬梅疑惑地望向柳大夫。
  柳大夫忧心的摇摇头。“无药可医。娃儿受了太大的刺激,只有靠时间慢慢改善,可能好,也可能不会好。”
  “怎么会这样”冬梅难过得哭了起来。
  没得治这跟绝症有什么两样
  靳硕南愤怒的望向失神状态的韩真,几乎无法相信。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就在我想要开始补偿你的时候,你竟然用这么绝然的方式逃避我。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嘶吼到最后,靳硕南激动的抓住韩真的细肩猛烈摇晃。
  韩真像一个无骨的布娃娃,任靳硕南粗鲁的摇晃着,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淡,没有反应。
  “大哥,停下来,你会伤了她。”靳驭北上前制止靳硕南狂乱的举动。
  “不”靳硕南甩开他的拉制,忍不住抱紧韩真大吼。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惩罚我真儿真儿”他的脸埋进她的颈项。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唤到最后变成了嗄哑泣血。
  听着靳硕南抑郁悲怆的低唤,所有人都忍不住红了眼,为这一场变故悲痛不已。
  韩真的眼底,依旧一片空白清寂,无知无觉。
  靳府的欢乐气氛没有持续太久,才一阵光景,又因为韩真的投水失心,陷入浓得化不开的愁云惨雾里。
  “唉”冬梅看着坐在床上布娃娃似的冰美人,无奈地叹一口气。
  “唉”转头看到钉在床前不肯放开手的痴心木头人,又锥心地叹气。
  “唉”回过头看到徒长一堆象征智慧的白胡老人,更是灰心的大叹一声。
  “够了。”靳驭北不等小丫环的头转向他,先发制人的像拎小猫似地拎住冬梅的衣领,往门外扔去。
  “唉唷。”小小声的痛呼扬起。“二少爷,你怎么把我丢出来”她委屈地爬起来揉揉跌疼的屁股。
  靳驭北轻轻合上门后,回身环胸,低头瞪着不会看状况的笨丫环。
  “大家心情已经够沉重了,你还在一旁扇火。嫌屋里太凉快是不是”
  “我是因为很担心夫人嘛。整个房里死气沉沉的,再不发出一点声音,我我就要哭出来了。”冬梅说着说着,眼眶果然开始泛出一圈红。
  靳驭北顿时没了骂人的兴致,因为他也无可奈何。
  “时间快到了,你快去煎药吧”他神色萎靡的挥挥手。
  “又要煎药啦夫人好可怜,都不知道自己每天被灌进了多少难喝的苦汤汁,如果她醒着的话,一定会苦得掉眼泪。”冬梅看看天色,然后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喃喃自语。
  靳驭北无言地看着冬梅走远,听到身后喀啦一声,马上回过头去。
  “大哥,你要带嫂子去哪里”他不解地看着大哥和小嫂子。
  韩真乖乖地任靳硕南抱着,安静驯服地倚贴在他的胸口,小巧白皙的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漠。
  “柳大夫说,让她出去透透气,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在房里,冬梅和靳驭北的对话,全都清楚地让他听去了。
  房里,确实太沉闷了。闷得连他自己都快要疯狂。
  靳驭北没有说话,目送着大哥抱着韩真慢慢走进花园。
  柳大夫也从房里走到门口,和靳驭北并肩站着远望。
  凉亭里,身材颀长的男人弯下腰,慢手慢脚的细心呵护着娇小孱弱的人儿,让她舒适地斜倚在石椅上。
  “我记得八年前,爹娘的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大哥一滴泪也没掉,只是红着眼眶,直挺挺的站在大厅里。他唯一流露出来的失控,就是用力捏碎了杯子,割得满掌是血。那时,年幼的我,好崇拜大哥,他就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永远也击不倒。”靳驭北的心思开始缥缈起来。
  “他背负了太深太久的仇恨,结果强烈的责任感却将他逼得无情。”因此,他才会做出舍弃韩真,成全报仇愿望的决定。从小看着靳家儿子长大,柳大夫早就瞧透他牛一般固执的性子。
  看似淡薄寡情的人,其实是因为自尊太强,这种人的内心反而最浓烈深沉。如今,教他尝到苦果了。
  从一开始,他便坚决反对靳硕南把心当作赌注的冒险举动。
  “长大之后才发现,如果可以,我反而希望大哥能将眼泪哭出来。像他这样,让我觉得害怕。”靳驭北倚向廊柱,垂下眼眸低语。
  “唔,得让他发泄一下,不然,很糟糕啊”柳大夫同意的点点头。
  可是,该怎么让他发泄呢
  靳硕南蹲下来,两手握住韩真细瘦得几乎见骨的手腕,姿态卑微的低头审视。
  右手上被他用力抓出来的瘀痕早就消退;左手上绑了许久的绷带,昨天终于在柳大夫的同意下解开,但是一条扭曲红肿的疤痕,却在细白的嫩肤上,刺目且丑陋的蜿蜒着。
  柳大夫对这道伤完全放弃了,他甘愿让别人倒着写柳盛言三个字。
  伤口好几次裂了又收、收了又裂,多重的伤害已经将这道疤永远地烙上去,复原的机会太渺小。
  “我总是一直伤你,是吗甚至连痕迹都抹不掉了。”他举起她的左腕,凑到唇边细细的吻着。
  韩真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只是张着失去魂魄的眼睛,迷蒙地望着蹲在身边的他。
  “告诉我,要如何做,你才愿意清醒的看着我,清醒的看我说话”他坐到她身侧,两手捧住她的小脸面对他,拇指柔柔的摩挲她微凉的芙颊。
  “只要你能醒过来、活过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他低头吻上同样冰凉的樱唇。
  “任何代价,你听到了没有”得不到任何反应,他沮丧的放开她,额头抵着她沉痛的说。
  娃娃依然不语。
  靳硕南深沉的叹息一声,伸出双臂将她密密实实的搂进怀里。“你果然好无情,跟我学的”
  静静倚进壮厚胸怀里的韩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地,眼睫渐渐下垂,最后,悄悄的闭上了眼。
  柳大夫不管怎么试,都无法让韩真的病有丝毫起色,大大打击了他行医一辈子累积的自信。最后,他找来了以针灸闻名的徐衍,和曾经担任宫内四大御医之首、现在已经告老还乡的葛凤书。
  三个不服老的老头子相会,时光仿佛倒退五十年,回到年轻气盛的年代。
  “老牛皮,你到现在还没改过来说大话的习惯啊盛言、盛言,果然只会夸大其辞。”像砂石碾过去的老迈嗓音,毫不留情的讽刺。
  “哼,老刺猬,说话尖酸,还学了针灸术,浑身都是针,难怪江湖叫你怪老头。”年轻不了多少的老嗓子,也不吃亏的攻下一城。
  “有完没完我在家乡养老养得好好的,嫌耳根太静,专程赶来看你们斗鸡吗”不愧是混过宫廷的,才几句话,威严的气势就压得两个人乖乖的。
  “是嘛,我吃饱了撑着,来这听你损我的老子不爽就走人。”徐衍的眼神也利得可以当飞针射。
  “啧我胡闹着玩嘛,这么久不见了,不动动嘴皮,那多难过”柳盛言涎着脸,没办法,有求于人啊
  “你找我们来到底要帮你什么”葛凤书看看气氛令他有点满意了,才好心情的开口导入正题。
  “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一个患者,她的情况很难解,我初步推测是得了失心症。两位不知有没有经验”
  三个老头正经的聚着头咕噜,希望能找出治愈那个娃儿的病症。
  过了好久,交换完医学心得后,三人终于腰酸背痛的挺起身。
  “唉唷喂听听,骨头竟然喀崩一声。”徐衍捶打腰间。
  “你缺乏运动。”极注重养生之道的葛凤书直接点出毛病。
  “咱们快去看那丫头吧,实地给她看看诊,对病情掌握更佳。”柳盛言催促两个老友移动尊脚。
  结果,三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人家,四处奔波劳动,竟然找不到主角,扑了好几次空。
  柳盛言抓了个下人一问,才知道韩真早已被靳硕南抱出门看风景了。
  稍早的时候,靳硕南将韩真抱上一辆轻便的马车,一个随从也没带的便出门。心之所至,一路就到了韩氏夫妇坟前。
  他在树下置了一个舒适的便椅,椅上铺满软垫,然后让韩真坐了上去。
  “真儿,看我将你爹的坟迁到了湖边风水最好的位置,和你娘的衣冠冢合葬在一起。以后,你就不用担心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湖底长眠,有爹相伴了呢。”靳硕南站在韩真身后,慎重其事的向她说话。不知何时,靳硕南养成了无时无刻和韩真说话的习惯。
  即使她做不回答,他依然故我,一迳的认为她一定听得见。有的下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大少爷是不是刺激过深疯了
  “以后,如果我们两个也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也葬在这儿,好不好这儿风景挺美的,百看不厌。”他伸出大掌,温存地撩起她颊上一绺被风抚乱的发丝。
  蓦地,一股鸷猛的杀气向他们砍来,靳硕南迅速地连人带椅将韩真奋力扛起闪到一旁。
  “呵呵没想到你挺护她的,不介意她是我派去卧底的女人”罗腾久持着大刀顶着地面,态度仍旧狂肆狠辣。
  “你没死难怪找不到你的尸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跳下那么深的山崖竟然没事。
  “你太小看我了。我对新罗山的地形熟得不得了,闭着眼都能横过去,哪会栽在自家后院里”罗腾久狂放的仰天一笑。
  “是吗可惜这儿没崖让你跳,可以改跳湖试试。”靳硕南撇唇冷笑。
  “耍嘴皮子带种。今天我就要讨回胆敢灭我老巢的帐”罗腾久向地上啐了一口,提起大刀,在空中挥了一道弧。
  “哼,杀父弑母的血仇,以及你卑鄙利用真儿的帐,我一起跟你算。”靳硕南顺手折下一截树枝当武器,悄悄向侧边移动几步,想将罗腾久的杀伤力尽量带离依然无知无觉安坐在椅上的韩真。
  看出他的顾忌,罗腾久得意的咧嘴笑出声。
  “好样的手上没兵器,又得护着一个女人,我看你胜算有多大”突然大喝一声,脚底一提,便冲杀过去。为达目的,他绝不会在乎任何道义的。
  靳硕南敏捷的躲开致命的狠招,由于没有兵刃,凭着一截树枝,根本挡不住罗腾久一波波凌厉的攻势。
  眼见久攻不下,罗腾久不耐烦了,眼尾趁隙一扫,刀一挑,将靳硕南逼到与韩真相反的位置,随即快速回身,大喝一声,双手握刀猛然对着韩真当头劈下。
  “不准碰她”靳硕南奋力一扑,护到韩真面前,用身体挡住罗腾久来势汹汹砍下的刀锋,然后直觉转身用尽内力推了一掌,正好击中罗腾久的心口要害,将他狠狠地震飞老远。
  确定罗腾久无法再伤人后,靳硕南便颓然跪倒,跌进韩真又暖又柔的怀里。
  “哈哈哈你自己送上门来拉了一个垫背好很好”罗腾久跌在地上,狂吐鲜血,虽然初时愕然中掌,看见靳硕南背上严重的伤势后,却呵呵笑着断气。
  靳硕南喘息着,身子遽然发冷,背后洞开的血口,威胁着要熄灭他的本命灯。
  突然觉得,这样死在喜爱的女人怀里,也算是他莫大的幸福。
  “真儿真儿”他虚弱的闭上眼等死,淌着血丝的唇,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魂牵梦系的名字。
  希望到了地府,能够找到那缕迷了路的芳魂,然后劝她别再任性游荡,苦苦折磨人了。
  “不不要”细微的呢喃,如丝丝细缕,蓦地钻进靳硕南将要昏溃的神智里。
  “真真儿”他奋然睁开眼,不敢置信地挣扎抬头,哑声无力的唤道。
  “血不要血”韩真的眼底渐渐浮出痛苦的阴影。
  虽然晦暗痛楚,却是暌违许久的人气,他盼着这丝人气,盼了好久。
  “真儿你醒了魂魄归来了”他咧嘴笑开,却从肺腑涌上一口腥甜。
  “你你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才一睁眼,竟见到靳硕南浑身浴血,即将在她面前死去
  “原来要用生命当代价才能唤醒你”声音越来越弱,他再度无力地伏回她的膝上,睡意开始浓重。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不可以”韩真紧紧抱住他,晶莹的泪珠一串又一串的不停滴落到他染着血污的面颊上。
  上天待她太苛,为什么一睁眼,又要她面对再次破碎的世界
  “别哭我甘心无悔”努力开口的结果,换来另一波急涌上翻的咳血,虚软的滑到地上。
  她死命的抱紧他不放,结果与他一起滚躺到地面上。
  “你不能这么自私靳硕南,我不要你甘心无悔你死,我会马上跟随你下地狱,生生世世的怨恨你,怨恨你将我一个人独留人间”她躺在他身侧,全身染上他涌流不止的鲜血,用尽力气喊出咒语,天地神鬼作证
  “真儿何苦”他被撼动得怔了、傻了。
  “我娘已经死了,在这世上,我深深爱着的人,只剩你一个了。如果你也丢下我,对我未免太残忍了。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她泪流满面的对他控诉。
  “对不起,还是负了你”他绝望的闭上眼。
  “硕南不要睡,你不要睡”韩真惊慌的奋力摇他,无助地叫着他。
  听见她不再心存芥蒂的吐露爱语,竟是在死前一刻
  他也想对她说些话,可是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硕南”凄厉的喊叫蓦然划破清幽湖畔。
  终曲
  五年后
  “冬梅快,快帮我抓住泰儿”一声焦急的柔媚嗓音,比平常尖锐几度,从凉亭边的柳树下扬起。
  “哦小小少爷又乱跑啦看冬梅姨姨怎么帮你娘治你。”冬梅捞起吊在树枝上差点从高空和大地直接亲吻的小胖子,像揉面团似的猛摇他,颈上一枚翠绿色的玉观音也被晃出领口。
  “哇娘,梅姨又揉我。”小胖子向母亲伸出胖胖的小手哀哀求救。
  “活该,谁叫你不听话。手绢飞到树上去,你爹自然会帮娘捡回来,你穷急个什么劲儿”
  “我想帮娘捡嘛,我怕手绢掉进水里啊。”泰儿委屈地大叫。
  “又藉机爬树不乖,打屁股。”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一只大掌从冬梅手中拎过去,翻过泰儿胖胖的身躯,另一掌抬起就是啪啪两声。
  “呜哇”泪水鼻涕应声齐喷出。“娘娘爹打我痛痛呜”小人儿哭得好不委屈。
  “以后还爬不爬树”有力的大手将泪人儿拎至与眼等齐,两双一大一小相似的黑晶眼眸相对望。
  “不”泰儿嘟着嘴摇头,脸上一片湿。
  “和你一样爱哭,儿子还给你。”爹的威严使够了,便将有血统保证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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