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是古代桥梁建筑史上的杰作,历史上的二十四桥早已湮没在荒烟枯草间,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座二十四桥,乃是后世所重建,它坐落在瘦西湖上,远望如白玉飘带,又似长虹卧波”
手擎着旗子的导游,走在前面讲的风生水起,后面跟着一队游兴甚浓的游客。其中有个意兴阑珊的中年男子,无精打采跟在队伍的末尾,好像在想着心事。
这时,手机的音乐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叹了口气接听:“吴总,我在江南,你问坐标在二十四桥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回去在休假,不回我现在很烦,刚离了婚,又大病初愈,心力交瘁,还有什么心情工作什么不回去后果很严重心狠手辣的资本家,我你大爷”
啪,中年男子气的把手机怒摔地上。也许是角度问题,手机瞬间弹起,充满活力的沿着台阶向下颠去。
中年男子慌了,抬脚刚要下台阶去追,却因为身体孱弱一不留神踩了个空,身子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当感觉到仰面朝天的身体与地面保持一线时,男子的双眼无神,望了望头顶上的苍穹一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心里苦涩,半开玩笑喃喃了一声:“泥妹,任性未遂”
然后,一阵心力疲惫,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小波,小波”一声熟悉的妇人声音,在刘波的耳朵里回荡,“醒醒了,快点上学去,夏扬在楼下等你好久了唉。。。”
“好困。。。呜”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刘波朦朦胧胧的看见了一张没有皱纹的熟悉脸庞,顿时一个激灵醒了大半,几乎一骨碌坐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妇人惊叫道:“这是哪里,老妈”
“家”老妈没好气的给他甩了个脸,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边帮他拿衣服边幽幽说道,“天天就知道睡,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明天就要高考了。考不上大学,看你以后怎么办。。。”
高考明天刘波愣怔住了。
稀里糊涂穿好衣服,刘波一脸懵懂被老妈推出了卧室。出门时看见妹妹,瞟了他一眼没说话,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刘波暗自嘀咕着,他受不了妹妹眼睛里那鄙视的眼神。
自己是个问题青年,叛逆青年,早在坊间成了共识,这样的性格也给他的人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豪迈的灵魂终究无法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混的上不上下不下的没法见人。
夏扬穿着一件崭新的t恤,眯缝着两颗小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慢慢走下楼梯的刘波。老远的说道:“喂我说,今天还去学校吗”
“去。”刘波揉了揉眼睛,望着年纪轻轻的夏扬非常不适应,耐心适应了一会道,“很久没去学校了,该去看看了,我还记得,篮球场旁边生长着一棵老榆树,打球累了,坐在那棵树下面喝一瓶王老五卖的冰镇汽水,那感觉,爽。”
夏扬看异类一样的看着他道:“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发癔症了学校我们前天还去过呢。”
刘波没好气的瞅了夏扬一眼,这家伙太没文化,都念到高三了,愣是连斗大的成语都不认识几组。虽然自己也不认识多少。
搭上夏扬的肩膀,两个人一边走,刘波一边道:“刚才出门的时候我妈还说呢,就我这样的,能考上大学都见了鬼了。我觉得她说的不对,其实就我这样的,能考上大学绝对把鬼吓尿了。”
夏扬嘿嘿一笑:“你知道就好,别老对别人说,丢人。嗯对,我们好像从来都不怕这个。”
旧式的街道上零星的有一些店铺,行人八竿子能打着两个,雨后的地面有些泥泞,大家走动时都比较小心。
“吴叔,来两笼包子”夏扬身先刘波大咧咧的坐到了一张油光可鉴的方桌旁,对着那位围着白围裙,佝偻着腰的老汉喊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再来两碗羊骨汤。”
“好咧”吴老头爽快答应了一声,魔术师似的手中飞快出现了两笼包子,空荡荡的桌子上瞬息之间出现了香喷喷的美食,两碗羊骨汤也随后被端了上来。
刘波很喜欢吴老头做的包子,还有他煮的羊骨汤,都是良心产品。美味那是必须的,不过最难得的是产品质量,他曾亲眼见过吴老头买肉的场景,没专挑劣质肉。这个年代,物质远远算不上丰富,人与人之间还算有些乡土情结,不需要刻意防着。
吃了两个能溢出汤汁的包子,喝了一口新鲜的羊骨汤,刘波感觉很满意,望向正胡吃海塞的夏扬道:“夏扬,我们谈谈未来吧”
夏扬呕了一声,大概听了刘波的话猝不及防,被噎住了,眨巴着人畜无害的小眼睛道:“刘波,你神经没出现问题吧未来,我们的未来还要谈早就被自家老子规划好了。我呢,毕业后就去煤矿接班,幸好家里老子的本事大,不用去挖煤;你呢,反正你老子就你一个宝贝,砸锅卖铁也不会让你受苦的,放心。”
刘波叹了口气,怪不得自己没出息,都是被这个家伙熏陶的,心里咒骂了两句道:“我说的未来,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管着,那样太痛苦。我说的未来,大概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要首先考虑我的意见,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傻了吧”夏扬吐了一句,不再理会他。在他看来,刘波的话太大了。
“你听仔细了啊,我只说一遍。”刘波没理睬他,自顾自讲道,“我们将要面临的工作,只是一种夕阳产业,是没有前途的。你可能不信,但我深信不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随着环保压力和新能源的开发,当然还包括产业转型,煤炭注定是没有多大前途的,到时候你都过了而立之年,老话说,三十不学艺,失业了你再干什么去”
夏扬端着羊骨汤的手不动了,下巴拉的很长,嘴张成一个标准的圈圈,望着刘波半晌,才悠悠道:“刘波,你,你不是不喜欢学习吗这些深奥的知识,你怎么知道的”
“不喜欢学习并不等于,我学不会”刘波没好气白了对面的傻子一眼,手蘸着羊骨汤在桌子上画了个小圈圈,又画了个大圈圈,指着它们道,“我们生活在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圈子里,以至于我们的眼光,见识,阅历,太狭隘了。只有走出这个圈子,我们才能看到圈子外面的这个巨大的圈子,才会明白,原来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对,广阔。”
“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夏扬丈二和尚一般问道。
刘波一口气喝完了汤,抹了抹嘴,站起了身子,转过头扬长而去,抛回来一句话:“去奋斗”
“去奋什么”夏扬有点惊慌,身子差点没坐稳,眼看着刘波的影子远去了,忽然想起一事,张开大嘴喊到,“回来,把饭钱付了我没带钱”
刘波烦闷的折了回来,翻遍了衣服没找到一个子儿,只好无奈的朝着吴老头耸耸肩:“吴叔,我妈出来买菜的时候你问她要吧”
吴老头忙里偷闲瞄了一眼两个问题青年的背影,撇撇嘴:“奋斗奋你个大头鬼啊。能奋出个人样来,我老吴改姓王八。”
两个人穿过几条街巷,沿着一条倾斜的山路走了一会,就来到了西山中学。刘波在校门前伫立了良久,等的夏扬不行不行的,一个劲的回头催:“走了,破校门有什么好看的”
刘波摇摇头,尾随着夏扬走进了校门。看门的老胡乐呵呵道:“来了”
二人冲老头象征性的点了下头,进去了。
走到班级门口,刘波听到了班主任老史的蛊惑人心的声音:“人生能有几回博,此时不博待何时同学们,未来的大门正在朝你们敞开,前所未有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拼搏吧,展翅吧,翱翔吧,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夏扬捂着耳朵走了进去,老史看见两个鱼贯而入的家伙,选择无视,继续他那富有煽动性的考前动员。
“好久不见,幸会”刘波一路溜达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来就给他的同桌打了个招呼。
同桌是个女生,名叫萧雨婕,漂亮的女生,刘波很喜欢看她的瓜子脸,因为那张白皙的脸上的五官布局的很到位,很有明星的潜质,造物主捏她的时候一定超时了。造物主过分啊,明明可以让她靠脸吃饭了,偏偏还给了她一个好用的脑子,直接造成刘波自认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萧雨婕看都没看刘波一眼,在她的眼里刘波跟一堆臭狗屎没有多少分别,所以每次都一本正经的把玩着一支笔,后脑勺永远侧对着他,日复一日的做埋头思考状。
“你又把我的位子占去了好多,拜托啊,学习好的就可以欺负学习不太好的吗”刘波没好气的望着同桌的两摞书非法入境,很是不满的嘀咕着。
“几天不见,你的语法水平又退步了。”萧雨婕语带讽刺道,“学习不太好”
刘波重重呼了口气,转过头将胳膊肘架在桌子上,模仿同桌的姿势,悠悠道:“嫩个,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萧雨婕冷不丁回过头,眼露凶光盯着他道。看起来这女生又想多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刘波每次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滋长出不同程度的暧昧呢。
“呃理想。”刘波的语气出奇的平静,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人一本正经的端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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