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语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左手指尖正处于一种持续僵麻的状态。血液回流的速度很慢,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
可转目竟看见一旁熟睡的女孩,和她同挤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将她挤到床沿,动弹不得。
她推推那女孩的肩,缓缓抽出被她枕靠的左臂。
女孩醒了,迷糊地揉着眼坐起身,懵然望着她。
初语也不说话,望着她时,唇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你还记得我么?”片刻后那女孩问她。
初语点点头,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妹妹。”
那女孩偏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初语轻咳了一声,又道:“嘉允。”
“你还记得我!”女孩瞪大眼惊呼:“你居然还记得我。”
初语笑看着她,嗯了一声,又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么?”
“你怎么醒了?你才刚输完液。”嘉允避开这个话题,扭头望望天光微亮的窗外,又伸手挠下脸:“你不困么?”
初语动了动被压麻已久的左手,起身下床,“不困,你困的话就继续睡吧。”
“哦,好呀。”
说完就看着那女孩缩回被子里,毫不客气地抢占了唯一的枕头。
初语环顾整间单人病房,末了只好选择坐在一旁的矮凳沙发上。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夜的睡衣,上衣内里空无一物,只是外头多了件陌生的男士衬衫。
清晨暖煦的天光照进屋内,在墙壁折射浮动出虚晃的光影。
胃部的隐痛仍残留灌注在体内,初语靠坐在沙发里,回忆起凌晨发生的事,可记忆范围内,就只剩柑橘松木的隐淡香气。
清新中略带微微的苦意,如同烟火将息后散出的沉燥温暖。
初语将自己丢进神游的状态,静默中坐了很久。
忽然病房内的门锁转动响起,门从外向里推开,男人的身影逆着光,仍是高而分明的模样。初语将目光投落到地面那一片黑沉的剪影之上,再慢慢向上聚焦。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偏开视线,待看清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的嘉允后,面色难以控制地僵冷起来。
窗外响起清晨的蝉鸣,隐匿在枝丛间,细弱而遥远。
初语在他转身走向病床的那一秒叫出他的名字。
“千禾。”
他的脚步顿止在原地,微微侧过身,阳光将病房分割成半明半晦的两个部分,初语坐在背光的沙发里,静静望着他。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光,时间有七年。
终于,在这个普通夏日的早晨,他们仿佛同时听见了,属于这场旧年冷战的休止符。
“让她睡吧。”初语轻声说。
顾千禾彻底转过身走向沙发处,身影也渐渐覆贴过来,随后,他将一袋药品放在初语身旁,神色默敛。
气氛沉滞了片刻,听见他语气很淡地说:“药。”
初语怔了怔,指尖捏住药袋的边缘,寂静的空气间骤然发出沙沙突兀的声响。
她脸顿时热起来,许久后才想起要说一声:“谢谢。”
他没有应声,几秒钟后,初语身旁的沙发往下微微陷进去些,顾千禾坐在了她身旁。
空气静到连彼此呼吸的频率都能听清,初语率先打破沉默。
“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礼拜前。”
“还回去么?”初语偏过头看他,目光在他的侧脸停留很久。
他回复的语气很轻,说话时仍保留着一股年少脱俗的清气:“参加完你哥的婚礼,就得回去了。”
“哦。”
她以为他会留下来。
可仔细想一想,他似乎并没有要留下来的理由。
而她下意识的猜想,实在有些不合逻辑。
“听说,”顾千禾偏过头,抬眸时目光与她触碰一秒,又缓缓敛下,随后话语就断在这里。
初语迟钝地顺应他的视线,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颗钻戒。
一切不明晰的停顿都有了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松木森林的气息渐渐消散,窗外日光炙盛。
顾千禾默默将双手放在膝前,很长一段时间的缄默过后,他看向初语,眸光清黑,声音却有些久倦后的喑沉:“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要输液叁天。如果你想住院的话,我让嘉允下午给你拿一趟日用品过来。”
初语微微愣住几秒,应道:“不用了,我之后自己来输液就好。”
“那我送你回去。”
“好。”
说完他站起来:“我去把她叫醒。”
顾千禾走到病床前,削直的肩背弯下去,冷着脸,将嘉允直接拖出被子:“起来。”
女孩以一种斜横的姿势被迫离开病床,正懵着脑袋不知所措,千禾用空出的那只手将她扶稳,无奈道:“回家。”
“啊......哥?”嘉允挠挠耳朵,“我怎么在病床上睡着了啊?”
顾千禾看着她:“你问我?”
初语走到他们面前,下意识抬手将嘉允睡乱的发丝抚顺,嘴角微微蕴着笑,问她:“你睡得好不好?”
嘉允不好意思般低下头,微怔片刻后很诚实地回答:“好,比家里和酒店的床睡起来都要舒服。”
“好,那我们走吧。”
医院车道旁植满终年常绿的泡桐树,叶梢合围着撑起一片浓荫,遮蔽住瓦蓝净澈的天。
初语和嘉允站在树下,彼此都试图用沉默掩饰尴尬。
很久之后,嘉允尝试用一种轻描淡写地语气打破沉默:“听说你订婚了?”
初语微怔着抬高视线,刚准备开口时,一辆银白色的宾利飞驰停在她们面前,嘉允蓦地松了口气,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
初语则小心坐到后排,车门关上后,轻声对千禾道了声:“谢谢。”
他似乎没听见,侧脸的神情依旧淡淡的。
车内残有的烟草味与木质调的苦橙香气揉杂在一起,像是汐潮褪去后的夏日沙滩,迎着第一束日光,随风轻轻拂上面孔般温柔妥帖。
可是下一秒,就有人刻意打破这种熟悉的气息。
嘉允按下副驾驶的车窗,乱序挥动着双手:“好啊,你又抽烟,非要把车里弄得乌烟瘴气才开心是吧。”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他单手转动方向盘,偏着身子躲过嘉允的攻势,语气沉然:“开车呢,别乱动。”
嘉允不服气,费劲地从副驾驶里转过身子,问后座的初语:“诶?初语姐,你说,你男朋友抽烟么?”
空气顿时滞闷起来,初语微愣几秒,注意到后视镜里的顾千禾轻轻抬起目光扫她一眼。
“不抽。”她平静应道。
“哈,你看吧,人家男朋友都不抽烟的!”嘉允伸出手指戳一戳顾千禾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
往后一片沉寂中,他压下了视线,冷着面孔不再吭声。
车行途中经过七江路的某个分叉口,窗外梧桐的浓荫掠过车窗,远处的天空澄澈而明净,阳光照在眼皮上,微微有些发烫。
那个他们从小成长的地方,一点点地消失在眼前。
回家的路程不长,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嘉允又睡倒在副驾驶的座椅里。
顾千禾将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室,万般无奈地摇醒她。
嘉允揉着眼,迷迷糊糊走出来,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她将脑袋搭在初语肩头,口中含糊着说道:“我哥的副驾驶比医院病床还好睡。”
初语无声发笑,电梯门打开,她扶着嘉允的胳膊将她带进去。
到了十二楼,她们在彼此门前告别。
顾千禾垂眼按指纹锁,解锁声响起时,他没有打招呼,径直走进屋。
“我哥现在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和谁赌气。”嘉允耸耸肩,故作成熟的语气反到让她脸上残存的稚嫩愈加明显起来。
平心而论初语是喜欢嘉允的,即便她们曾经的关系并如不此时表现出的这般和洽。
可幼时的喜爱偏好,就是如此毫无理由。
初语回到家,在床头找到遗落的手机。
上头有一条霆呈的未读消息:【二十分钟后起飞,正点落地。】
来自凌晨五点钟。
初语看到这条信息,不可避免地想起先前那件事。
她坐在床沿,脑袋一阵阵地疼。
她在想,该如何敲打警告才算得上体面?再或者,摊开谈一谈。甚至,是否需要将模糊的关系界定彻底明确下来。
想到最后,她还是选择重新开始服用安眠药。
这半个月来的戒段期,终于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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