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要补偿?!”他大叫。
“给不给?”乔立春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施压。
又一疼,钱平南怂了。“给。”
这只是开端,这时的钱平南没想到段锦如一入门后,一个月的花费就不只一百两,要不是她的嫁妆不少,只怕也养不起。
“一式三份,你、我各一份,另一份拿到衙门备载,婚姻注销,免得某人一入门却发现妾身未明,元配仍在籍。”要到衙门办过手续盖过大印才算和离,留底存证。
“……”钱平南恨恨的瞪直眼。
“娘——”
“娘,你怎么了,你不要死,我不要当没娘的孩子……”
当钱平南羞愤的甩门而去,力气耗竭的乔立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她太累了,四肢和身躯彷佛绑了千斤重的石块,叫她动也动不了的只想昏死过去,再也不过问任何事。
昏昏沉沉之际,耳边传来一双儿女凄楚的哭喊,有双小手抱着她不放,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另一双小手则吃力地想拉起她,但是未果,哭得很压抑,不放弃地想叫醒她。
一滴一滴的眼泪滴在她脸上,在原主体内那个从未生育过子女的战铁兰心里一酸。
其实她从不知道娘是什么,三岁那年她娘亲就过世了,而后她待在京城的将军府由二叔、二婶代为养育,她父亲是大将军,驻守在边关,三年五载也难得回家一趟,连妻子的丧事都没能赶回来上一炷香。
虽然将军府是她的家,她才是名符其实的主子,可是二叔、二婶却鸠占雀巢,趁着她父亲领军在外时以主家自居,不仅侵占了她的家和家产,还把她当借居的侄女看待,吃穿用度不如二叔家的孩子,甚至剥夺她识字、入宫伴读的机会,让自家女儿顶替她出入各大世家。
也许是有人看不下去,将此情形写信告诉她父亲,战大将军便请旨冒着风雪回京过年,不料却看见二弟一家其乐融融的围炉过小年,而他娇惯的小女儿却如同被弃的小孤女,一个人捧着冷掉的饭菜在屋内掉泪。
看到此景的战将军鼻酸得心都痛了,一个大男人冲进屋里,抱着女儿嚎啕大哭,直嚷着他对不起她。
而后战将军怒了,将二弟一家赶出将军府,不准他们再踏入一步,而后关闭将军府,闭门谢客,一过完年还不到十五呢,他便带着女儿回边关去。
从那时起,战铁兰便被战将军当儿子养大,不但教她刀法剑式,连舞棍耍枪也不落下,甚至兵法也略知一、二,排兵、布阵样样难不倒她。
十三岁那年她女扮男装伪装成小兵,跟着父亲出兵打仗,在没人知道她是姑娘家的情况下居然力擒敌方一员小将,战将军知情后只怔了一下,随后送了女儿一副纯银盔甲。
从那时起,战家铁军多了一名容貌秀丽的少将军,父女两人合力捍卫国之疆土。
“宝……宝哥儿、贝姐儿,别哭,娘……娘只是累了,没力气说话……”乔立春消瘦的面颊凹陷,颤抖地想张开重得发涨的眼皮,却发现她最多只能睁开一条眼缝。
“娘,你没事了吗?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杯水来。”四岁大的男童穿着一身绯色绣小童戏猫缎面衣裤,袖口处还有一只憨睡的小白猫,小小粉蝶停在它鼻头。
那是乔立春为儿子绣的,她的女红一向很好。
“好。”她真的渴了,口干舌燥。
小男童咚咚咚的跑到桌边,不够高的他踮起脚尖想捞桌上的茶壶,可是他实在太小了,怎么也构不着。
后来他直接爬到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斟满八分的茶水,然后很仔细的捧着,可是手捧着茶杯却下不来。
就在为难之际,另一双小短腿咚咚咚的跑了过去。
“哥哥,我帮你。”
有了妹妹贝姐儿的帮助,小宝哥哥顺利的下了椅子,两兄妹把水送到娘亲嘴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毕竟是孩子,没照顾过人,小手一抖一抖的,一杯水有大半洒在茶杯外,只有几口喂入乔立春口中,不过也足够了。
“宝哥儿,你去喊扇儿姊姊来,你力气小,搬不动娘。”她的病本就不轻,再躺在冷地面恐怕加重病情。
扇儿是服侍乔立春的丫头,是个憨直敦厚的小姑娘,常常犯傻,把交代的事搞砸或忘记。
“娘,你在这里不怕吗?”小男孩不想离开亲娘,他怕一走就再也看不到娘。
“娘有妹妹陪我。”乔立春虚弱的举起枯瘦干瘪的手,抚向女儿略显无肉的小脸。
宝哥儿犹豫再三。
“哥哥,我陪着娘,娘去哪我就跟去哪儿。”两岁的小女娃捉紧母亲的指头,纯真的脸庞还不知何谓死亡。
“这……嗯!你好好陪娘不许乱跑,我去找扇儿姊姊。”虽然很不舍,他还是飞快的跑开。
一会儿功夫,一个身穿浅藕色衣裙的小姑娘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年约十五、六岁,丹凤眼,有张阔嘴,皮肤偏黑,她手里端了一碗色稠味浓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少奶奶,少爷又来逼你了是不是,他太可恶了,也不顾念你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扇儿一来就叨念不休。
“先扶我起身。”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可惜不能带她走。
她是乔立春,也不是乔立春,里面的芯子换了,若把熟知乔立春的丫头带走,迟早会露出破绽,她不敢冒险。
“哦!少奶奶一手搭在奴婢肩上,奴婢扶你起来。”放下汤药,力气还算大的扇儿一把撑扶起身上没三两肉的乔立春。
坐在床边,乔立春微微喘气,她身子骨差到连起个身都虚软无力,额头冒出薄汗。
此时走得慢的宝哥儿方才进门,有点小喘的走到母亲身边,伸手拉住她绣着花朵儿的裙摆。
“娘没事,不惊不惊。”她不会让自己有事。
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她不想白白浪费掉,以前好多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她都要一一试试。
尤其是当娘,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当她还是战铁兰时,她爹曾为她定了一门亲,是爹的属下,可是在成亲前夕敌军来袭,那人出城迎敌就没回来了,她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后来仗越打越多,累积的战功也多到令人咋舌,朝廷方面开始有所忌惮,便言明她的婚事只能由皇家作主。
只是赐婚圣旨一直未下,一年拖过一年,拖到她不在了,名闻遐迩的女将军只得到一个死后追封——英武大将军。
“娘,贝姐儿怕……”贝姐儿努力的爬上床,依偎在娘亲怀中,看得哥哥好生羡慕。
“娘,我守着你。”宝哥儿装出小大人的样子,但眼眶滚动的泪珠暴露了他的惊惧。
“好哥儿,乖姐儿,娘在这儿。”唉!两个孩子的娘,她不知道胜不胜任得了,要她握枪杀敌还容易些。
“少奶奶,喝药。”扇儿端来半热的药汁。
“嗯,好。”
入口的苦味令乔立春差点吐了,可她还是勉强的咽了,知晓再不养好身子是没法照顾一双儿女的。
没想到,男人一狠起心来有如土狼,才刚歇下不久的乔立春就被在衙门备好案的钱平南拉起,勒令她即刻出府,她已经不是钱家的人了,凭什么在钱家赖吃赖睡不肯走。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后,乔立春以死威胁才让钱平南让步,同意让她隔日一早再带儿女出户。
经过一夜的休息,乔立春精神有些好了,除了说好要给的一百两,她没从钱府带走一针一线,只有几身衣物和当年陪嫁首饰,儿子、女儿也各带一只小包袱,就这样被狼心似铁的钱平南赶出家门,母子三人站在钱家门口的石阶上,相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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