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客厅、厨房、卧室,尽管索兰足有五年没有回到这里,但房间各处依然井井有条,只是免不了要新拆毛巾和手纸。但就连备用的毛巾都有被保鲜袋包裹,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放满樟脑球的橱柜中,可想托管人平日里是多么的尽职尽责。
船坞分上下两层,共两千平方尺的面积,有四间卧室,所以完全有空间给艾莉亚居住。
拎着不断作响的手机走进左手边的主卧,索兰甚至无暇回顾房间布局,往床上一坐,便接通了手机。
“原来你还知道接电话啊。”
一个充满磁性、略显沙哑的知性女声响起:“索兰,你中午就到西雅图了吧,怎么一直没想着给我挂电话”
索兰屁股尚未坐热乎,便飞速起身将屋门关严,以防楼下的女孩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真抱歉,妮娜,像你说的,今天一整天都快忙死了。你这会儿在学校宿舍里吗这几天的学习辛不辛苦”
对面听不到第二种声音,妮娜也是在一个僻静的空间挂电话:“是在宿舍啊,塞尔曼老实刚布置了飘的精读感想,我现在正熬夜苦读不说我了,你想好在什么地方租房了吗难得你终于能从东海岸脱身了,我这里却忙得腾不出时间”
索兰坐在床榻上,眼睛快速扫视着此间卧室。书桌表面空无一物,和地板、书柜顶层、床单及卫生间地面一样,都是一尘不染。书柜里满载百多本多国语言的书籍,全都是按照杜威十进图书分类法摆放的,堪称典型的理科严谨性作风。
“呃没关系没关系,英国文学专业嘛,你每天要看的书多着呢。我这里不用担心,今晚先在酒店凑活一晚,明天就开始找中介,西雅图这么大座城市,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咯咯那随你便。不过我这里短期内真腾不出多少时间,三年级比二年级可怕多了,周末可能全都要用来读书。要不这周末,你直接来学校图书馆找我怎么样,我也正好把大学里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听妮娜说到这里,索兰侧耳倾听了一下,貌似她身边没有闺蜜在窃听。这不像女生宿舍应有的氛围,图书馆又肯定不能打电话,难道她和自己一样,是临时找了个私密空间
“那太好了,不过事先提醒,我可不想认识什么男生。”索兰做出威胁状:“要是让我知道,居然有一群荷尔蒙泛滥的四分卫正围着我的女友转悠哼哼,老子今晚的夜宵可也太丰盛了些呼呼呼呼”
“死去吧你”妮娜笑骂一声。
再闲聊一阵子,索兰看看时间,也该到该结束通话的时候了。女友明早还有课程要上,自己更还有一堆事要做,他便没再再闲聊多少,很快挂断了电话。
有这一段时间,足以让艾莉亚吃完肉排了。索兰快步下楼,了然看到这女孩正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她应该还是听到楼上电话声了,亦或直接猜到了适才来电方的身份,依然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充满探究地看着索兰。
“好吧,那是我女朋友。”
索兰做出简单的解释,却看艾莉亚立马怒目圆瞪,像是要把电话那头儿的人吃掉似的。难道是忽然听说领养人家里还有个成员,所以全身细胞都很不爽吗
他敲了桌面一个响指:“所以听清楚了,丫头,那是我的女朋友你就算跑幼儿园捉小孩子我都可以不管,但是我女朋友,别怪我没警告你,要是敢对她动手,老子就反过来吃了你”
僵尸当然不会吃僵尸,但威胁就是威胁,然而艾莉亚科洛却绝非能被一句话吓到的人。她砰的一声站了起来,仰目怒瞪索兰,仍不说话,咖啡色皮夹克一抖,甚至把高档餐椅碰倒了。
索兰挑了挑眉毛,看样子,自己真的是拎了个麻烦精回家。
他也不多说什么。瞅着艾莉亚一脸气愤的小脸,和那撅着小嘴的样子,他抬起手掌,简单地在她脑门顶上横着比划了一下。
刚刚好,自己胸口偏下位置,不能再高了,作为一个大约十三岁的僵尸少女,她这辈子也就这么娇小玲珑了。
“喏,看到没,孩子要听家长的话。不管你是喊我哥哥也好,还是爸爸也好,还是弗吉尼亚老家的汤姆叔叔也好,既然住进了我这座小屋里,就必须听我的话,明白”
艾莉亚真的一点也不傻。
十三岁尽管不大,也比八岁懂事太多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被一个成年僵尸义务性地领养到了家里,对方刚刚还送了她一份晚餐。
她没有气急败坏地大叫,也没有再对索兰发动进攻,她只是高挺着自己的小身板,似乎在凸显那两颗含苞待放的山峦,硕大的浅棕色眼睛死敌般地瞪着索兰,鼻孔不断呼哧呼哧着吐出气息。
索兰可不怕她再抽风,尽管这女孩力气大得惊人。
然后艾莉亚果然没再表示什么,只是从鼻腔中狠狠哼出一个动静。从头到尾,仍旧是一个词都没有,她踏着生猛地步伐便走上楼梯了。
索兰在下面喊道:“上楼右拐尽头的卧室,那是腾给你的喂,等等”
话音未落,他已经抢先艾莉亚一步进入那间卧室了,只一眨眼,便窜上了二楼。
房间自然是空荡荡的,庞大的双人床都够睡三个八年级少女了。
拍拍艾莉亚倔强高抬的小脑袋,索兰走进浴室里,打开热水器,拆开包装着的毛巾和浴巾,取出洗发液和沐浴乳,最后再把一双大号塑料拖鞋扔到了门口。
“喏,这些都是你的了。”
最后将必须工作完成后,索兰便任由艾莉亚一个人呆在这里,转身出门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妮子直到最后还一副被欠钱的小臭脸,虽然没明面着给人添乱,但也委实把小女孩心性耍到极致。只要一想到将来好一阵时间里,自己都得担负起这么个捣蛋鬼的监护人职责,索兰就是一阵头大。
尤其他可是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着妮娜。
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没有几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会愿意遇到一名天降的养女,尤其还是男友自己先行决定的。
索兰细想,其实若把艾莉亚的性别换成男性,妮娜别说不乐意了,兴高采烈怕是都得忍着,毕竟那可是俊俏小男孩么。
但既然现在的她是一个她,而不是一个他。那么她自然也就只能隐忍她,而不能对他感到兴高采烈了。
索兰躺在主卧的大床上,仰头望着独有一盏吊灯的天花板。各种语言里的第三人称代词不断掠过脑海,尤其是名词发音相同如中文等语言,脑花缭乱叫人头大。今夜怕是要失眠了,抱着这种念头,睡意开始逐渐袭来,他最终倒也睡着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漆黑的卧室里,双人床上只躺着一个身体纤细、四肢矫健的少女。月光照射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几捋深褐色的发丝荡漾在她耳边,只是却不见略显峰峦的胸膛规律起伏,那里只是一片死寂般的稳定。
当一缕额外明亮的月光扫向头部时,艾莉亚猛地睁开了眼睛。
血红的眼球,橙黄的竖瞳,她弹跳似的坐了起来。
再怎么一片寂静的夜里,终归是有些微弱声音的,她微微转了下头,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这个动作正好让她面向窗帘,缝隙露出的不但是月光,更有窗外的一景。而想也知道,窗户的插销必然是在屋内的。
旁听着那些必然存在的微弱声音,大约过了十几秒,艾莉亚抽了抽鼻子。
下一秒,窗帘连连抖动,敞开的窗户向屋里灌入滚滚海风,而房间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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