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是一切丑陋的根源。
遥远世界的哲人
贫困街道的绝望日落,破败郊区的孤寂月亮,这两者之间的任何一个都比不上格林兰德的漆黑之夜。
狄纫细声细语的安抚了狄哲一个小时后狄哲才陷入睡眠,狄哲一次呼吸的时间很长,吸了很长一口气后才缓缓呼气,仿佛他的命随时都会断掉一般。
狄纫看着床上熟睡的狄哲,用手梳理着狄哲散乱的白发,柔和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痛苦。
半晌,狄纫关闭了灯,带上被狄哲的尿液浸湿的裤子轻轻关上了门,生怕惊醒睡梦中的狄哲。
狄纫拿着裤子一瘸一拐的向出租屋的二楼走去,猛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狄纫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脸上浮现出了愤怒而又歹毒的表情。
平时狄纫都把这些本性隐藏着,可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像草原上那些温文尔雅的牛,忽然甩动尾巴抽死自己肚子上的牛虻。
狄纫怀着恶意活着,无论是对社会,对人类,都怀着极强的恶意,他的怨念已经累积了太久太久,此时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喷发出来,
瘸腿的狄纫快速走起来路来的样子十分别扭,就像损坏的机器人一般,虽然残缺了肢体,但仍然凭着电子元件中的数据命令毫无动摇的执行着它应该完成的动作。
砰
砰
砰
狄纫敲着门,如果这能算是敲门的话,陈旧的木门板被狄纫砸出来一个大凹陷,劣质的工艺使得门板开裂,露出门内里的木头渣子来。
“谁在那里发疯”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把门打开,一脸的怒容,大概没有人能在自家大门被猛砸的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
这中年女人脸上全是雀斑,消瘦的脸颊与歪斜的眼睛配合起来看上去十分丑陋,甚至让人感到憎恶。
狄纫举着手中被狄哲的尿液浸湿的裤子,嗓音颤抖的对着女人开始咆哮:“我每个月给你一千茵币叫你照顾好我父亲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狄纫把手中的裤子狠狠甩在地上,眼睛中的怒火已然无法掩盖。
“把他吗该死的钱还我”狄纫说道。
女人的眼睑抽搐着,害怕的气息已然流露。
狄纫的脸此时已经扭曲成了一头恶魔,眸子中带着令人颤抖的恶意。
“怎么了”此时女人的屋子内窜出一个虎背熊腰的黑人男性来,黑人男性比狄纫高了整整一个脑袋,虽然狄纫有一米七八高,但瘸腿的狄纫让他自己显得矮了一截。
是的,狄纫处于劣势,黑发黑眸的狄纫身体比不上其他种族的人类健壮,何况还是一个瘸子。
“这是那个老人的儿子。”中年女人把身子靠在了黑人男性的后面,对黑人男性说道。
黑人男性看着怨念激发的狄纫没有丝毫害怕,他一只手伸向狄纫,粗壮而结实的手掌抓住了狄纫的衣领。
“你爹把我爱人当成了那什么玛格丽特,对着我爱人发狂。”黑人男性的口吻中也带着愠怒。
黑人男性指了指中年女人脖颈上被指甲挠抓过后的血痕,对着狄纫说道:“我劝你还是尽早把你的痴呆老爹送到疗养院,这一千茵币就当是医药费吧,以后我爱人不会去照顾你爹了。”
一千茵币已经够一个普通的三口家庭一个月的开支了。
狄纫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讥笑,狄纫猝了一口,往地上喷了口唾沫。
“就这三八玛格丽特”
“你”黑人男性被彻底激怒了:“别以为你他吗是残废我就不打你。”
残废
这两个字对狄纫来说异常沉重。
砰
狄纫举起青筋暴露的手,一拳砸向了黑人男性的鼻子。
狄纫在格林兰德的各个工厂铲煤加起来已经有三个年头,力气也是非比寻常。
只见黑人男性的鼻子被打歪了,鼻梁骨已然被打断,鼻血如泉涌一般淌落在没有抹平的水泥地面上。
黑人男性瞬间被激怒,双眉紧紧锁住,脑袋想的全是怎么把这个瘸子一顿暴打。
黑人男性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中年女人给拉住。
“算了,一千茵币就还给他吧,怪可怜的,我真的没事,只是点擦伤。”中年女人对着黑人男性恳求道。
理智告诉狄纫他应该收手,应该在此时和这对贫贱夫妻继续理论。
但一个生长于黑暗之中的人,他习惯于把人性往最歹毒的方面揣测。
“狗种夫妻,红脸白脸,一唱一和。”狄纫讥笑道。
黑人男性终于忍不住爆发,“滚开女人”黑人男性一把把中年女人推在地上,随之一拳头就向狄纫的脸招呼了过去。
啪
狄纫的一只手掌稳稳的接住了这一拳,只是掌心一阵震痛。
被激怒的黑人男性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即使狄纫是个残废,今天也要教训他,所以黑人男性不择手段,抓住了狄纫的弱点,一脚踹向了狄纫没有残疾的那条腿。
狄纫的一条腿已经残废,如果这条腿被踢中了的话
砰
狄纫的身体马上失去重心,身体失衡,应声而倒,后脑勺狠狠的砸在了水泥地面上,伤口开裂处溢出了些许鲜红血液。
可黑人男性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坐在了狄纫的身上,一只手抓住狄纫的领口,至于另一只手。
砰
结实的一拳砸在了狄纫的头上。
狄纫一阵眩晕,随着后脑勺的伤口不断溢血,狄纫的脑袋越发的不清明。
砰
结实的一拳,在疼痛中狄纫的脑袋开始发昏,竟鬼使神差的回忆起了往昔。
砰
结实的一拳,狄纫眼前一黑,他想起了童年时候,回忆起了一群不懂事的孩童用碎石块往自己身上扔过来,扔完后即刻就逃,并对瘸着腿却仍然努力追赶的狄纫嘲讽道:“来追我啊。”,那些孩童,跑得飞快,就像风儿一样。
这让狄纫明白,在那天真烂漫的皮囊下藏匿着可怕的动物天性。
砰
结实的一拳,狄纫眼前一黑,他回忆起了少年时候,那时狄哲的阿兹海默症算不上特别严重,但仍然没有任何企业愿意录用他,他已经老了,而且痴呆,就连超市收银员都做不好。那时的狄哲为了养活狄纫,他会去偷窃,会去抢劫,警察抓捕他后也只是拘留几天,茵德赛瑞的政策就是这样,只要有精神残疾的病历证明就会被无罪释放。
根据茵德赛瑞的政策,狄哲此时应该已经被送去救助福利院,但,去救助福利院只是走个流程,以示民众,到福利院后签个字按个手印就可以走了,国家不会养废人,如果不上道的话就会打到你走为止。
这让狄纫明白,同情弱者是对大自然的不敬,弱肉强食,天道所在,理应如此。
在狄哲的犯罪下,父子二人有了经济来源,但只够勉强营生,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狄哲还是选择了供狄纫上学,但是迫于手中拮据只好申请了唯一一个有国家补助的残疾人学校。
狄纫在这里上学,周围全是聋哑人、盲人、残缺人、唇腭裂。
即使这样,狄纫仍然学到了不少东西,手语、数学、物理、美术闲暇时间,狄纫还会去图书馆学习,看一些名著、文学、诗歌来充实自己,狄纫是班里的优等生,但狄纫并不以此为荣,垃圾堆里最好的物品也是垃圾。
狄纫并没有在学校中感受到任何的同窗之谊以及温暖,如果说普通人的学校是一个小社会的话,那么聋哑人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不,是帝国,野蛮而原始的奴隶帝国。
这世上有三大社会边缘人,妓i女、流浪汉、聋哑人,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意志与常人不同。
狄纫所在的学校里,比起残疾人来,聋哑人占多数,他们之间交流困难,仅仅用手语表达不出内心的迫切,一旦发生矛盾,矛盾激化时,一场斗殴在所难免,于是,久而久之的斗殴后,自然有领袖诞生。
在消息闭塞,与世相隔的聋哑人世界,这里的规则由领袖制定,孤立无援的聋哑人女孩会被他们拿去卖i淫,聋哑人女孩一开始会抵抗,不过在享受快感,分到金钱以后,她们逐渐自暴自弃,心理畸形。
与幻想之中的聋哑人学校不同,这里都是一些暴力狂、吸毒者、妓i女、心理变态。
很不幸的是,狄纫也是其中的一员,统治阶级的一员。
这让狄纫明白,强者注定要统治弱者,只有天生的弱者才会认为这是残酷的。
砰
结实的一拳,狄纫眼前一黑,想起来了自己的青年时期,即使他今年十九岁。
狄纫十六岁的时候,狄哲的阿兹海默症变得极其严重起来,喜怒无常、记忆障碍、认知能力下降、视空间技能障碍、执行功能障碍、人格与行为改变的全面性老年痴呆。
狄哲已经不能工作了,他成了狄纫的累赘。狄纫在聋哑人学校的分赃只能改善一下生活,并不能解决住宿、温饱、以及请保姆照顾狄哲。
狄纫选择了去格林兰德铲煤,以此来养活狄哲以及自己。
格林兰德的铲煤工人都给自己美名其曰,黑雾之都的守望者。
采掘、原料、加工、钢铁、水泥、电流、机械、铁锈、煤矿、蒸汽、噪音肉体的疲惫、精神的萎靡、狄哲的癫狂,这是第一年。
采掘、原料、加工、钢铁、水泥、电流、机械、铁锈、煤矿、蒸汽、噪音肉体的火刑、精神的折磨、狄哲的癫狂,这是第二年。
采掘、原料、加工、钢铁、水泥、电流、机械、铁锈、煤矿、蒸汽、噪音肉体的煎熬、精神的虐待、狄哲的癫狂,这是第三年。
有某个哲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很美好,我们应该为之奋斗,狄纫只同意后半句。
砰
砰
砰
黑人男性的拳头不断往狄纫脸上砸来,但突然之间黑人男性停止了动作,他的脸上全是诧异,因为狄纫笑了。
狄纫此时脸上全是红肿与淤青,地面上躺着一颗狄纫的牙齿,狄纫的鼻子和嘴里全是黏稠的血液。
狄纫笑了,他阴沉的小声笑着。
当一颗已经破碎的心灵再次受到打击时,就会变得扭曲。
逐渐的,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癫狂、直至扭曲、直至病态,就像一个连环杀手,就像一个肢解狂魔,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
“啊哈哈”
狄纫的瞳孔猛的一收缩,他突然开始发狂,狄纫猛然伸出双手掐住了黑人男性的脖子,死死的勒着
就像一台没有脱水功能的洗衣机,人们必须使出全身力气来挤出衣服里的每一滴水一样,狄纫也是这样挤压着黑人男性的脖子。
“咳呃呃呃。”
黑人男性喘不过气来,即使是黑色的肌肤也开始涨红,脸上的青筋全部暴露出来。
“住手住手”中年女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她冲上来扯住狄纫,想要把狄纫掐住黑人男性的手松开。
可狄纫纹丝不动,勒住黑人男性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
黑人男性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两颗眼珠开始凸现布满了血丝,口腔中不断分泌唾液溢出了嘴角。
眼看黑人男性就要被狄纫活活掐死,中年女人突然张开嘴巴,用牙齿死死镶嵌进了狄纫的胳膊。
“啊”
狄纫吃痛发出一声低沉的喊声,掐住黑人男性的手也松了开来。
黑人男性终于可以呼吸氧气,他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咳嗽。
“滚”
狄纫一把推开中年女人,黑人男性此时正在剧烈咳嗽,是攻击他的唯一机会。
狄纫拖着瘸了的腿坐在了黑人男性的身上。
“哼呵呵呵”
狄纫发出如同连环杀人魔般病态的笑声。
“哇”
狄纫像个疯子一般把自己嘴里的血全部呕在了黑人男性的脸上,湿哒哒的血液混合着唾液全部流在了黑人男性的脸上,封住了黑人男性的视觉。
随之狄纫举起自己长满了老茧、碗口一般大小的拳头。
砰
一拳。
砰
狄纫能听到黑人男性骨骼破碎的声响。
砰
两颗牙齿连着牙根都被狄纫打飞了出来。
砰
砰
砰
砰砰砰砰
发狂般的攻击,黑人男性的脸已经不成人样,昏厥了过去。
中年女人在旁边傻傻的看着,已经完全愣住了。
狄纫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停止了动作,他坐在黑人男性身上喘了好长一会气,才扶着楼梯的扶手站起身来。
“呸”
狄纫往躺在地上的黑人男性身上吐了口唾沫,并对中年女人说道:“这才是一千茵币的医药费。”
“把钥匙还我。”狄纫冷冷的对中年女人命令道。
因为中年女人负责照顾狄哲的缘故,狄纫给她配了一把钥匙。
中年女人已经完全被刚才发狂的狄纫震慑住,她慌乱的交出了钥匙。
狄纫拿起钥匙便一瘸一拐的往三楼走去,他锁住了自家的房门,以防狄哲睡醒后到处乱跑。
狄纫跛着脚下了一楼,走出了自己所租的房屋,他今晚不想看见狄哲,那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狄纫现在只想去酒馆喝酒,他想要彻底的醉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无法思考其他事物。
格林兰德的街道上,格林之管错综复杂的排列着,狄纫所租的房子是在格林兰德的工业区周围,这附近全是工厂,想要去喝酒的话得去格林兰德的商业区。
狄纫站在街边等了好一会儿车,一辆出租车从他身旁路过,狄纫招了招手,可出租车却没停下,甩着尾气扬长而去。
狄纫有些纳闷,但没有在意,他继续等了几辆,发现也是同样的状况。
问题在于狄纫已经对出租车招手了,而且狄纫也看到车窗里的司机看到了自己,但依然没停。
终于,狄纫发现了问题所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洗一个澡,因为浑身是血的自己就好像电影里演的变态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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