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代理人》第二章 崩溃

  “啊”
  灯光明亮的巨大房间里面，惨嚎声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炸响，肖恩双手一撑，坐了起来，脸上写满恐惧，眼睛也落向下方，看到自己正完好无缺的坐在一张病床之上，两只手在套着白色衣服的身体上用力拍打了几下，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
  但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病床为什么有病床”
  肖恩立即抬起头看向前方，一张病床孤零零的摆在前面，上面空无一物
  接着，他转过头，脸色骤变，前前后后总计二十一张病床，呈圣诞树的造型，静静的放在巨大的房间当中。
  除了他前面空着的那一张，其他病床都躺着一个人，每个人都长着一副完全相同的面孔。
  熟悉的面孔他的面孔
  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肖恩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上滚落。
  随后，肖恩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
  “啊”
  惨嚎声中，他再次卷曲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
  这也让他想起了梦中惨嚎的场景，一样的痛仿佛骨头被人一截一截敲碎的痛
  无尽的疼痛折磨中，肖恩昏死过去，然后又一次被饥饿唤醒。
  “吃掉他们”
  这个念头跳进脑海里，“吃掉他们吃掉他们你就能活下去”
  肖恩强忍着几乎控制了他的食欲，跳下病床，拖着颤抖的身体，走出了那扇房门。
  “呕”
  刚刚走出房门，恶心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肖恩一手扶住白色的金属门，一手捂着肚子，蹲下去开始呕吐，可是他胃里空空荡荡，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发出干呕的声音。
  就在肖恩前面，一个人异常凄惨的死在了没几米远的地方。
  这个人似乎被腰斩了一般，腰部以下包括两条腿歪倒在稍稍近一些的地方，断掉的肠子顺着鲜血流淌在黑色的金属地板上面，还在轻微的蠕动，仿佛才从腹腔里面滚出来。
  在后半截身体的前面，鲜血几乎染红了走廊的地板，红色中夹杂着一些肉块，肖恩只看了一眼，就能猜到这是从上半截身体中流出来的内脏
  那被整齐切断的上半截身体，就躺在鲜血和内脏流淌出来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梦，肖恩在梦里面被一道光束腰斩，但浓烈的血腥味，又分明提醒他，这根本不是梦
  梦里边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肖恩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仿佛坠落进冰窖，不停的抖动。
  他有着良好的家庭，有着关爱他的长辈，有着等待他解冻病愈的父母，何曾面对过如此血腥惨烈的一幕
  “呕”
  干呕声不断从肖恩的嘴中响起，没过几秒钟，眼泪和鼻涕全都流了出来。
  恐惧、反胃、恶心、颤抖
  特别是那鲜血和内脏混合后极其难闻的气味，几乎让肖恩昏厥过去。
  但他没有晕，视线也没有离开这片血腥，战栗的目光一点一点向前挪，他要看清楚，要看明白，要确认一件事。
  终于，带着战栗的目光落在了上半截尸体的最前端，那是一张点缀着斑斑血迹的脸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尽管那张脸极度扭曲，肖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自己的脸
  看到这一幕，肖恩的记忆更加清晰，腰斩后无法立即死掉的剧痛，似乎又回到了现在这具身体上。
  他记了起来，自己因为剧痛，挣扎着向前爬了一点距离，在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但流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后面的地板，遮盖住了挣扎爬动留下的痛苦痕迹。
  肖恩再也无法忍受，眼泪哗哗流下，噗通一声跪在黑色合金地板上面，双手抱住脑袋，十指用力揪住头发，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
  “啊啊啊”
  这声音不仅仅是痛苦，还有崩溃
  咚
  摇晃了几下之后，肖恩的额头重重撞在合金地板上，鲜血随即流淌下来。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些，嘴里继续嚎叫，额头持续不断的撞击着地板。
  咚咚咚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此时的肖恩，大脑一片迷糊，面对着惨死的另一个自己，他根本无法思考，更无法接受
  他是一个普通人，不但情绪失控，甚至连神经都彻底崩溃了
  哇
  一声长长的怪叫之后，肖恩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鲜血直流的额头，疯狂的向前跑去，当他的脚落在半截尸体附近时，一条红色的光束凭空生成，闪电般切过他的腰部，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墙壁。
  肖恩已然发疯，似乎毫无察觉，上半身喷洒着鲜血和内脏落在地上，还在拼命向前挣扎，只有半截的躯体，在地上拖出一道恐怖的鲜红色伤疤，接着又被喷洒而出的血液和其他颜色的液体所覆盖
  挣扎着爬了一米多远，肖恩彻底没有了声息。
  呼哧呼哧
  房间内，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吸声，一个人坐了起来，先转头看了看旁边，又抬头看了看前边，见到那两张病床空空荡荡，随即看向了右边的房门，眼神当中充满恐惧，下了病床后，连滚带爬的来到房间最后一排病床的角落里，面对墙角抱头瑟缩成一团，再也不向外看一眼。
  在醒来的瞬间，前两次的记忆就进入了肖恩的脑海，他根本不敢去面对连续惨死的自己，宁愿像鸵鸟一样躲在这里，也绝不再出去
  想起那张因为死亡而扭曲的面孔，他便心胆俱丧
  一个有着幸福家庭生活记忆的普通人，这个时候哪里会有去面对地狱的勇气
  撕裂细胞和敲碎骨头般的剧痛再次从手腕上传遍全身，肖恩倒在墙角，如同遇到危险的鸵鸟一般，紧紧抱住脑袋，尤其一双眼睛，被双手遮挡的严严实实。
  为什么这次疼痛发作的晚了
  刚刚升起这样的疑问，肖恩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击到了心脏，然后昏死了过去。
  当肖恩在饥饿中醒来的时候，那种想吃掉一切的食欲，竟然被心中的恐慌压了下去，他宁愿躺在这里痛苦流涕，也不想站起来去面对门外两具一分为二的尸体
  精神上的恐惧比生理上的反应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时间缓缓的流淌，血腥味通过之前拉开的房门，飘到了房间里面，肖恩躺在地上，身体还在抽动，掩盖在双手下面的眼睛，早已因为哭泣而红肿，黏糊糊的鼻涕甚至流到地板上，积攒成了一滩
  他变成了一具被恐惧和残酷压垮的行尸走肉
  直到被饥饿折磨的晕厥过去之前，肖恩的大脑都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女人一样哭泣。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过，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三排病床最右边的一张，上面突然响起呼吸声，又一个肖恩坐了起来，他没有看四周，也没有看门口，直接跳下床，赤着脚来到墙角边，低头看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噗通
  肖恩跪倒在这具身体前面，伸手翻过还没有僵硬的尸体，看到那张被眼泪和鼻涕弄花的脸，泪珠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他就这么被活活饿死了
  啊
  痛苦的声音再次响起，肖恩忍不住仰天嘶吼，心神激荡下，情绪又一次到了崩溃的边缘。
  任何一个普通人，短时间内经历三次莫名其妙的死亡，又莫名其妙的活过来，眼睁睁看着死去的自己无比凄惨的躺在面前，都不会比他更好过。
  “有人吗有人吗”
  肖恩扯开喉咙，拼了命的大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声音在房间里面飘荡，没有任何回应。
  “救命啊救命啊”
  喊着喊着，肖恩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求你们了，我不想死”
  他大声哀嚎，“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到了现在也有所猜测，恐怕这一切既不是做梦，也不是解冻之后救治，反而像极了看过的科幻片或者恐怖片里面的那些人体实验
  一想到人体实验，肖恩变得更加恐惧，哀嚎就没有停过，“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然而，除了他自己，这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嗓子喊哑了，眼泪哭没了，鼻涕流干了，肖恩面对的处境丝毫没有改变
  巨大的房间中，除了已经死掉的和不知死活的那些他，只有肖恩孤零零的跪坐在地板上面，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在无数泪痕的下面，渐渐凝聚起一丝愤怒和痛恨
  但这点愤怒和痛恨还压不住对于周围一切的恐慌，哪怕上一次的剧痛和饥饿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肖恩也不敢站起来直面这一切。
  出去，就要面对血腥和残酷的炼狱；不出去，会活活饿死
  “我该怎么办”
  肖恩缓缓站了起来，胃空的感觉开始出现，却不像前几次那般强烈，但他不想再一次活活饿死，当一个饿死鬼。
  于是，他迈开脚步，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低头向着对面的金属墙壁冲去。
  砰
  脑袋重重撞在金属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
  肖恩歪倒在地板上，鲜血从头上流下来，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随后，他无比失望和痛苦的发现，自己没有立即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