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路上蹄声急骤,小马一行三人押着屠断,趁着微弱星光往慕容山庄赶去。
在一片树林前,慕容姑娘叫停大家,说道:“穿过这片林子,往前一里就是伏蛇岭了,那里峭壁林立,怪石嶙峋,只中间一条不过四尺宽的路,崎岖不平,逶迤蛇行,大白天尚且走得费劲,现在月弱星微的,怕是更加寸步难行。恩公,你有何打算”
小马思索片刻,说道:“我们都是习武之人,山路难走倒无大碍,但既然那里地势险恶,晚上月暗星稀的,敌人若在那里设下埋伏,我们必然处于极端不利的境地。这里去慕容山庄,白日里一两个时辰也就到了,我们不如暂作休息,明天一大早赶路,就算是遇上血魑堂伏击,也能对我们有利些。大家意下如何”
善缘道:“方才就该在镇上留宿一晚,这荒郊野外的,晚上风凉雾重,到哪里安身才是”
慕容姑娘道:“早些年经过这里时,我记得那林子边上有一户人家的。他们平日里为过往行商旅客提供些茶水杂食,赚点小钱,只不知如今还在不在,我们不妨去看一下,幸许还能喝上口热茶呢。”
“如此却是甚好,若有酒卖就更好了,和尚定要喝他十大碗,哈哈”善缘说完,一马当先往林子里奔去。
林边果然有几间茅屋,只不过没有酒,亦没有茶。茅屋已显破败,屋旁篱笆几乎已坍塌殆尽,院里落叶堆积,显然已有一年半载没有人在这里住了。
见此情景,和尚也不敲门,径直自那篱笆的缺口走进去,推开虚掩的房门,惊出几只鸟雀来。几间屋子都蛛网密布,灰尘厚积,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唯屋后柴房旁那口井还能打上些水来。落叶杂物都被井盖挡住了,是以井水总算清冽干净。
就着井水胡乱吃了点干粮,小马就让和尚把那些遗留下来的茶碗菜碟、破坛烂罐全部敲碎,在房前屋后撒上。和尚笑道:“小马你不厚道啊,虽说这是没主的房子,但好歹我们也算受了恩惠,不至于露宿荒林,不能给人家搞破坏啊,而且你满院子丟这东西,自己也总要走路吧”
“你尽管去撒上就是了,我自有道理。”小马说完,带着一大团黑不溜秋的绳子出去了。那是他用刚才满屋子东捣西翻找出来的破布烂衣、丝线藤萝,经过或撕或搓或接做出来的绳子,还特意在淤泥里搞得脏兮兮的。经过那几匹马时,小马把它们都牵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空手走了回來。
屋子正中升起了火,屠断靠着左侧土墙闭目假寐,半天时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那股狂妄狠辣荡然无存。和尚侧躺在正对着门的方桌上,提着他的葫芦,慢慢喝着酒。慕容姑娘拿着根柴枝,坐在靠右的位置拔弄着火,看到小马回来,问道:“恩公把马匹牵哪里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尽管不止一次让她直接喊他小马,但慕容姑娘却依然以恩公相称,小马也就随她了。
“马都拴到靠山那边树林去了。血魑堂行事诡秘,我担心他们晚上来袭,稍稍做点警戒,万一来了,我们也能有所察觉。今天累了一天,你早点睡吧。”小马说完,转而对善缘说道:“和尚你也睡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拼命了,能歇一会是一会。”
风吹进屋里,火光摇曳,影像斑驳。慕容姑娘、和尚均已和衣睡去,小马看着那火舞,丝毫没有睡意。心想自己这次送信给慕容庄主,本来是极简单一件事,怎料到半路碰上他女儿被追杀,因而卷入其中。血魑堂的事尚没有一点头绪,又来了寻仇的孤魂野鬼,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那血魑堂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堂,但行事谨慎、步步为营,且手下喽罗众多,能找到慕容姑娘并不奇怪。可是孤魂野鬼二十年没踏足中原,此次来找慕容云天报仇,何以不直接到慕容山庄,而来找慕容姑娘此其一。其二,慕容姑娘与他们素未谋面,又易容改装,他们如何能轻易便找到如何知道慕容姑娘就在其中幕后似乎隐藏着一只黑手,操纵着这一切。想来这幕后黑手并不能未卜先知,他之所以会知道慕容姑娘在,也许是因为他做了记号,看到记号就知道慕容姑娘在。记号什么记号呢小马脑子里似乎划过一道闪电:屠断
一道寒光夹着劲风破窗而入,直奔小马面门,同时门外飞进一颗拇指大小的弹丸,落在火堆里,一团黄烟散开,火熄炭灭。火熄之时,似有一道寒光自窗外直奔屠断而去。
小马纵身后跃避过袭击,喊一声:“和尚,你留下。”人已闪电般破窗而出,目光落处,看见三四丈外一个身影往树林急速飞奔。小马几个起落,跟着窜进树林,顺手折断几根树枝,运劲于腕,直奔那人后背掷去。那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奔势不停,右手在背后一捞一合,再往后一甩,那树枝复往小马射来。
“哎呀”小马一声惊呼,似已被树枝击中,那人闻声止步,转身回头想看个究竟。哪知刚一回头,便见一只拳头直袭鼻梁,总算他反应神速,急切间头往左一侧,拳头贴着耳朵擦过,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小马一招占得先机,哪里会让机会错失,当下身形一错,又是一拳砸过来。
那人刚才猝不及防,几乎被击中,如今稳住身形,见小马扑来,也不闪避,挥拳迎上,当下两人拳来脚往,击杀如风。林中昏暗,满地落叶被劲风带动,四散飞舞,两人转眼已交手二十余招。
小马越打越惊讶,眼前这个带着镂空面具的人,功夫套路为何竟和自己的如此相像,这种搏杀迅捷、势道强悍的战斗风格、截杀技巧,沒有经过特殊而专项的训练是办不到的。这种秘技是像他们这种秘密组织的人才会有的,而眼前这人却可以施展得如此娴熟,如此利害。
“砰”的一声,力拼一拳,二人各退了三步,面具人定定地看着小马,小马一怔,好亮的一双眼睛,就像镶在夜幕中最耀眼的宝石。很多年前,他曾经有一个眼睛如此明亮的朋友,只是后来
面具人眼神中既有疑惑亦有冷然,片刻之后拧转身,急掠而去,小马怔了半响,才若有所思的回到茅屋。
和尚已经重新燃起火堆,屠断斜歪在地上,眉心上插着一支箭,已然断了气。看来刚才那个面具人是冲着屠断来的,暗袭小马、然后熄灭火堆,在屋里人因为突然黑暗眼睛不能适应时把屠断杀死。这个人的行事做法、武功套数跟自己如此相像,又能懂得避开小马设下的机关,他到底是谁
“凶手没有看到吗”看到小马空手而回,和尚问道。
小马摇摇头:“走了。”
“走了你怎么会让他走了”
小马看了看和尚,反问道:“和尚,前面院子怎么没有倒上瓷片”
“呃,这个”善缘摸摸光头,讪笑道:“我想着前院要来回走动,就没有倒了。”
“和尚你真是成事不”小马一时气愤便要骂出口,然而一想自己回来时也没在意,到底是自己疏忽,便没有再说什么。
突然林子那边传来一阵叮当之声,小马悄声道:“有人来了。”迅速把火灭了,然后往旁边房间指了指,三人闪了进去。
善缘把耳朵贴在地上,说道:“和尚我怎么就没听到有人走动呢”
“一来还有点距离,二来想必来者身手不凡。所以脚步声轻,再等等。”小马低声道:“我在这四周都拉了绳子的,上面绑了些破瓷乱瓦,一旦有人触碰,便会发出声响。”
“也许是什么走兽碰到了呢”
“有可能,但离地三尺多,一般的动物触碰不到,还是小心好。”
和尚还待要说什么,看到小马示意噤声,然后指了指耳朵。他侧耳去听,茅屋周围响起几道瓷瓦碎裂的声音,细细辨别东西两侧及屋后各有一处,透过破烂的窗纸,前面也有两条人影。
以目前估计,来的是五个人。脚步轻盈稳定,气息舒缓绵长,武功修为显然不弱。
和尚瞧了瞧小马,指指屋后,用手在脖子上一抹。小马摆摆手,示意等一等。来者是敌是友尚未清楚,不可贸然行动。把握好机会,才能一击必杀。这几个人显然跟刚才那个面具人明显不是一路,否则断然不会在偷袭成功,已经打草惊蛇后,再回来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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