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外边的雨早已停歇,夕阳已开始从窗外照进屋里,白天已开始越来越短了。画术室内此时一片嘈杂,武生们无暇欣赏这夕阳的余辉,他们在相互劝勉,鼓励邻座将画勇敢地呈上去,就像自己那样;有的在肆无忌惮地讪笑某人的画作,而那人却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也是刚刚讪笑过对方的画作。一个个将画作递上去,又一个个的走下来,有的是紧接着将画拿回来的,有的则直接留在了画师那里。
就在此时,女画师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一张掩映在夕阳中的面容,那张脸精致无暇,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就像两汪清泉,自顾自地闪动在夕阳下。作为画师,她对眼前的景色着了迷,她想马上停下手上的一切动作,然后拿起画笔,尽情地描绘出眼前的美。她自信自己也是美的,就如同眼前的这个女孩一样美,甚至更美。可是她毕竟没有见过夕阳下的自己,所以她对这个夕阳下的女孩萌生了画意。
默不作声地观赏了片刻,发觉出那女孩身上不止有自己这一双眼睛的关注,她觉得那几双分外炙热的眼睛,远比自己看得还要陶醉。而她除了没能停下来品鉴拿上来的画作之外,心思也已多被她所吸引。就在一个空当儿,女画师制止了刚要离开座位上前送画的武生,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她整理了一下讲案上的画,随即说道:“好了,就先这样吧,还有谁想交上来的吗”不问倒好,问得连终于鼓足勇气往上送画的人,此刻倒又不敢交了。他们觉得自己担不起画师这一句“郑重其事”的询问,他们擅长“浑水摸鱼”,不习惯被特殊对待。
不过,这反倒合了画师心意。只见她自然地从座位上站起,然后优雅地走下讲台,沿着过道就那么优雅地走着,眼神却浏览在沿途的桌案上,似乎在搜寻什么一般。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安玫的身旁。她还是那样自然地与安玫对视了一眼,就如同跟所有人对视一样。不过她却在安玫身旁停了下来,手已经奔向了她桌案上的画,嘴里柔软地说道:“我可以看看吗”那声音软如真丝,轻若棉绒,伴着淡淡地香气传到了安玫脸侧,让她难以说出半个不字。其他人等好似不曾听得半个字,依旧好奇地注视着她二人。安玫报以略显羞涩的微笑,双手将画递到了女画师伸过来的纤纤玉手之中。
她将安玫的画轻轻打开,放到了眼前,随后一双冷清的眼睛瞪得溜圆,好似发现了平生见过得最不可思议的景致一般。与此同时还不住地点头赞许,这是在之前远远没有的反应,所以更加令所有注视过来的人,心中的好奇越发的按耐不住了,纷纷变换着观赏的身段,有的甚至离开了座位,试探着慢慢地朝她们二人靠近。“真不错,你怎么不早些拿给我看呢”画师头也不抬地嗔怪着,脸上的笑容也忘记了附带上,让安玫觉得像是真的在责怪一般,于是赔笑道:“呵呵是还没有画好,不敢拿将上去出丑。”
画师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重新柔声道:“喜欢画画吗”“嗯,还好吧。”安玫谦和地回道。“那想当画术助教吗”“啊”安玫刻意地夸大着自己惊讶的神色,“我画的应该不算最好的,画师还是再看看其他人的吧”这话她不得不说,因为此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都有着一颗饥渴难耐、垂涎欲滴的心。
画师听了她这般作答,心下有些不悦,她希望安玫能是个直爽的性子,不过却也对她此时地谦和礼让无话可说,于是只是低着头在看手里的画,没再说什么。安玫对接下来的彼此沉默有些惶惶然,见画师脸上的笑意已逐渐没了痕迹,心中也就猜得个一二了,只是话已出口,再想找补回来却是难再开口的了,只得咬牙等着画师打破之间的尴尬。
画师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不过走开之前,还是冲安玫笑了笑,然后便直接拿着安玫的画走回了训讲台。安玫会意,知道那笑是为拿走画而在跟自己打招呼,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还以更加谦和的笑脸。
只见女画师将画铺列在讲案上,好似在比看着一般,脑袋在毫无规律地左右摆动着。期间,内心依旧惶惶然的安玫,听得一旁的伊雪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呀,看来这得要恭喜小妹妹了,就要当上画术助教了,以后可不能不认我们姐妹几个呀。”安玫听罢,白眼腾地瞟了过去,然后瞬间收了回来,嘴上故意洋洋自得道:“你最好别火上浇油,不然认不认你还真说不定呢。”“呦呵,这是为何呀我不会嫉妒你的,我想这些芸芸众生也都会支持你的,嗯放心。”伊雪坏笑着坚定地说道。安玫知道她这是在有意提醒自己该注意什么,心下并无半分气怨,但嘴上却依旧火药味儿十足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过去撕你的嘴”伊雪见好就收,不服气地冲她怒了努嘴,也就不再有下文了。
没等画师品鉴完钟声却响了,于是画师便将手上的全部画作尽数拿了去。四下散开的武生们的心里却有着大致相同的想法,那就是此时成为众生渴求的画术助教,一定会在那些画作中产生了。
晚饭无话。此时武生们已在讲武堂内外集拢了起来,有的还拿出兵器,有模有样地耍练着,在昏暗的傍晚中,做着自我约束亦或是自我勉励的努力。当然更不乏有表演给他人看,勉励给觉醒阁上看的,这大概也能够如愿以偿,毕竟的确有人在留意着他们“苦苦挣扎”的身影。
讲武堂内是不变的一片喧闹,这无外乎是除了手持兵刃竟自卖力表演外,最合理的一种彰显自我的方式。只需费费口舌,大肆高谈阔论一番,也可不必高谈阔论,只要屋内响彻着自己的话语就已足够。要比那些在训术场上的人空卖力气,惹一身臭汗,还可能只是徒劳要划算得多。
在喧闹的包围下,还存活着一些零星的个体,他们总会是沉默着,低头沉思着,亦或是看着那些洋洋得意者们的肆意叫嚣他们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们其实也不喜欢那份此时万分奢望的安静,只是安静下来会心情舒畅些,毕竟没人愿意任由他人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彰显自我,而将自己无视于一旁,只有安静能够让无力抗争者们得到表面上的平等价位。可是,这些零星的个体中,并不是纯粹的无力抗争者,他们中还有那么几个人,即便不言只字片语,好似这整个屋子都依旧是他的领土一般。他们的眼神是凌厉的,表情是足够的深沉,气势溢于体外,不由得他人对其加以留意、忌惮。这些人里,自始至终给于此种感觉的人当属徐忠伟了。此时的他,正在盯着另一个自始至终沉默寡言的人看他看不惯黄搏一开始就用着跟自己别无二致的形态示人,似乎那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而此刻不止徐忠伟一人觉得黄搏侮辱了自己,另一个冷眼相向的便是古寒。此时他已得知,前番伊雪与黄搏“默契”相和,一同“欺辱”自己之事。在他眼里,伊雪那是调皮,而黄搏则是赤裸裸的欺辱,他不能忍受另一个男人跟伊雪站在了一个战壕里,一起来戏弄自己。
而黄搏呢,即便没有他们的敌视也早已坐立不安了。他在担忧,担忧自己没了兵器,是否会被劝退;他仍在忧愁,心里仍旧盘旋着母亲的厉言冷语;他还在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撑多久。比之这些,四下不同等级的“势不两立”,反而没那么令他忧心忡忡了。他不顾忌这许多了,如果要来,他也只能咬牙领受。
此时的他们,好像已经懂得了该怎样应对晚训时间。即便警示钟早已响过,而讲武堂内外却并无多大变化,依旧是各自忙各自的,说话的好似停不下来,卖力表演的好似恋恋不舍,低头哀怨的仍旧一副石佛模样。直到钟声再次响过,他们才渐有改观,不紧不慢地走回座位上去。不过,喧闹声依旧。
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早就站在门口的孙二虎,先是一些人猛然间语塞,条件反射般地恢复到了合理姿态。而另一些全然不知的人,仍是一副忘情攀谈的模样,而那些首先安静下来的人,瞬间有了优势感,要么在心中窃喜,要么直接露出了狡黠的嘴脸来,万分期待着即将呈现在眼前的训斥好戏。
孙二虎不声不响地观赏着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喧闹,看着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而终于慌乱地摆正姿态,甚至好似给了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来平复惊慌失措的内心,直到全场鸦雀无声后足有一个世纪长的时间,孙二虎才在所有人终归平息不了的砰砰心跳下,依旧一声不吭地走进屋来。
走上训讲台的他还是不吭声,这种长时间的沉默,是在武生们发觉自己惹祸之后,当先就意识到是该有的后果,即便不是这样的后果,内心准备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先一步做足的。他们是恐惧孙二虎的,不过,这种恐惧已经不至于令他们为了预防孙二虎的惩处而刻意地去恪守什么了。
不过,在他们之中,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却是始终恪守着什么,可是在即将到来的训斥面前,他们也是会忐忑不安的,即便他们并不是惹祸之人。不用说,黄搏定是这些人中最显著的一个。尤其是在他左右受阻,四面受敌,千疮百孔之际,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去拘谨自己,好让自己看起来是最恪守什么的人,即便得不到什么表扬,只要不会让孙二虎厌烦就已足够。现在的他,觉得孙二虎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他心里始终盘旋着自己已没有兵器这件事,他怕孙二虎得知后将自己劝退。所以,眼下这般,其实是一种变相地讨好。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孙二虎对方才之事好似全然没有在意一般,这无疑让一些人大失所望,又让一些人如临大赦,而让黄搏却有一种徒劳之感。孙二虎将头撇向讲案的一侧,好似被什么吸引了一眼,然后抬起头说道:“你们没有排一排座位吗以后要根据你们的座次划分组次,要分成十个组,选出组长,组长你们自己定,然后十个组依次负责讲武堂的清洁整理,你们看看自己的脚下,是不是很脏了”众人立即低头观看,没等将头完整地抬起来时,紧接着听到孙二虎命令道:“现在赶紧给我收拾收拾,快。”于是众人只得俯身弯腰将地上的赃物拾捡起来,争先恐后一般。
顷刻间,地上显而易见的脏污被一扫而光,然后每个人又都争先恐后一般地直起身子来,看起来就像最先收拾完毕的人就可以邀功请赏一般。孙二虎对武生们的反应是满意的,虽然脸上依旧是不变的严肃,不过心里的不快却是舒展了一些。所以接下来他决定继续“舒展”下去。于是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今天表现得如何,不过并没有不好的消息传到我那里去,那就应该还是可以得了。”武生们品味着这话中味道,似乎嗅到了丝丝赞扬的口吻,于是也就明白了他方才为何没有大发雷霆的原因了。
“不过我听说好像有人迟到了,而且还迟到了很久,是谁我就不说了,念是初犯,如若再犯,绝不姑息。”这话说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连幸灾乐祸的神情都没冲黄搏显露一个,就只是让黄搏独自承受这属于他个人的训斥。除此外,他们还肯定了另一件心知肚明的事,那就是这屋里已有了孙二虎忠贞不二的眼线,个个心中无不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要谨慎警觉些才好。
黄搏心乱如麻,心跳剧增,口干舌燥,很想咽一咽口水,可是那心脏好似跟那口水相互冲撞一般,怎么也咽不下去,他忍受着这一切,独自承受着给予他一人的惩处。除了难过,他心里还有勉强站住脚跟的庆幸,他觉得孙师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姓,足见先前自己在孙师眼中是个还算“可以”的武生,不提及名姓,是在念及平时恪守规矩、老实听话的表现。为此,在无地自容中,他感激着孙二虎,却又因这丝丝感激,而对自己迟到之事越发得羞愧难当起来。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那个王纯仁,你组织一下,将组次暂时分一下吧,你们的座位每学年调动一次,根据术绩从一到末依次自主挑选,所以就先分一下吧,如果对现在的位置不满意的,可以相互商议着调动一下。那好,对了,还有,不要给我乱哄哄的,知道吗”众武生齐声应是,孙二虎也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纯仁“临危受命”,受宠若惊,不等孙二虎背影完整消失,就神态自若地冲上了训讲台,双手按在讲案上,朝众人扫了一眼,见他们具是一副副漠不关心的神色,心下一慌,顿觉此番自己有些冒失了,应该神态谦和一些才好,可是已然如此,就只得硬着头皮强撑下去,但语气马上谦和下来道:“那你们有谁需要调换座位的吗如果没有,那我就按现在的座位划分组次了。”众人置若罔闻,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的仅仅是不耐烦地盯瞅他两眼,然后马上将目光移向别处,生怕让王纯仁发现自己赏给了他两记白眼一般。
就这样,王纯仁被凉在了训讲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加懊悔一时冲动冲了上来,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直到等到连自己也不堪忍受此间尴尬之时,还是主动做出了努力:“那好,那我就先这样划分了。”不等再次去欣赏底下的白眼,他便夹着尾巴似的,灰头土脸地又回到了座位上去。
随着王纯仁的落座,屋里便就随即显现出了其间的暗流涌动,那是早已存在的,只不过出于对王纯仁的防范,所以不会在孙二虎所指派的人行使专权之时表现出来。如今他专权彰显完毕,剩下的仅仅是独自抄列座次的活计,人们也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必要了。
其中,最思虑在心的人当属安玫,她一直为与伊雪调换座位而耿耿于怀,虽然表面上与先前并无二致,可心里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而有所膈应。所以她很想找到可以将女孩们拢在一起的机会,毕竟那是她认为在这个极度阳盛阴衰的群体里,最合适不过的存在方式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所以她有心与姐妹几人商议,以好了却心愿,谁知见王纯仁如此郑重其事地登上讲台征询众人,而众人又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漠神情,她也就不好在此种冷涩情景下过多的做些什么了。
不过,她并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所以还是在众人与王纯仁对峙之际,偷偷给伊雪递了张纸条。上面冷冷写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伊雪看罢,回写道:乖,别来烦我,姐姐我只想安静地待着纸条传回,气得安玫直翻白眼,无奈只得再次写道:好吧,算我欠你的,你说是我去跟上边那王兄说好呢,还是你去施展下你的魅力伊雪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明白她这话中意思,回道:不能老让我抛头露面吧,我可是个弱女子,还有,那厮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要跟谁换六个连座呢我爱莫能助呀安玫看罢,思索片刻回写道:你跟那黄搏商议一下,让他让一个吧,另外三个那王兄自会替我们解决的。
伊雪看完,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她,见她好似信心满满一般,于是也就只好换了张纸写道:我觉得你跟他谈会比我好很多,你不知道他已偷偷看你无数次了吧,也就是我,换作别人,早就嫉恨你了。安玫不耐烦地接过纸条,伊雪这般磨蹭让她颇不痛快,见她又是这等言辞,将纸条用一只手猛地抓作一团,狠狠地瞪了伊雪一眼。伊雪猛地朝后缩了缩身子,动作夸大的让安玫险些严肃不下去,好在伊雪赶忙给了她一个勉强答应的神情后,就侧过身去要对黄搏说什么。
“喂,干嘛老低着头呢,寻思什么好事呢”伊雪冲黄搏一本正经地问道。“啊,什么”伊雪无奈,只得又耐心道:“跟你商量件事儿。”黄搏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心跳不停地在加快。“什么事”他问道。“就是我们几个女孩想坐在一起,所以能不能跟你调换个位子黄搏一时语塞,他在猜测这是不是她不愿跟自己坐在一起而找到的说辞,还是她想给某个人找个位子于是假意将眼神随意地冲远处一扫,他想去看看古寒的神情,却又不好让伊雪看出自己是在看谁。只一扫间,他瞥见古寒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心下也就更加深信不疑了。不等收回眼神就问道:“那跟谁换呢”“那当然是我们六个女孩了,应该应该是安玫跟你换。”伊雪眼神一转,看着像是真在思索一般,其实她是想用安玫来压他,她知道黄搏定不会驳自己心上人的面子。
果然,黄搏显出了犹豫不决的样子,倘若真是安玫过来坐,他是心甘情愿让的,如果这只是伊雪使的小心思,那他却是很不情愿让某人称合心意。伊雪知道,他这般神色就已经表示答应了,所以也就没再近一步说服,只是一脸微笑地等着他点头。
“那好吧,就是我要坐安安玫那里对吧”伊雪如愿以偿,露出洁白的牙齿,冲黄搏高兴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古寒却因实在看不惯二人的窃窃私语,而毅然决然地走到了王纯仁身旁,面显怒意且语气阴冷地说道:“哎给我调个座位。”且不说古寒这等神色让人心颤,就只是平日里英气逼人,露脸无数就足以让王纯仁对他敬畏三分,如今即便再听不惯他言语神情中的傲气,却也只会是客客气气地应对,一脸恭敬之情回道:“哦那要跟谁换呀”“姓黄的那小子。”“啊真巧,刚才安玫传过话来,说她要坐那个位子的,不止如此,她还要将她们姐妹几人一起安排在那一排座上呢。”王纯仁知道这并不是古寒想要的答复,所以语气中尽量表现地好似同古寒是一个阵营里的一般,好将可能招来的敌对转嫁给六个女孩。
古寒听罢,其实对这样的结果也是没有多大意见,只是此刻已经将自己的举止刻画到“覆水难收”的地步,哪能一下子“破愤为笑”,倘若随后人们见他的位子并无变化之时,那此刻的“大张旗鼓”岂不是成了“无功而返”这且不说,就眼前那些正眼睁睁看着事态进展的眼色也是难以敷衍过去的。无奈,他只得咬牙坚持自己换位子的决心,神情不变道:“那就让我坐现在安玫的位子上去。”“那你也得跟姓黄的商量一下,我也是”不等王纯仁说完,古寒便直奔黄搏而去。王纯仁瞬间惨遭无视,心里着实不痛快,只是忌惮那些看过来的“嘴脸”,不敢愤恨得太过明显。
“你要坐到那里去吗”古寒用下巴指了指安玫的方向冷冷地问出,脸上显然没有了对王纯仁那般得目中无人,毕竟伊雪也坐在身旁,总是要表现得翩翩君子一些,而语气中确少不得要有些寒气,不然就失去了对黄搏的威慑力。果然,这稍显含蓄的威慑并没有完全镇住黄搏,只见他明目张胆地与一旁的伊雪对视了一眼。这一眼,足以让古寒觉得他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而是与伊雪“勾搭成奸”,所以不等黄搏回答,古寒便已是满腔的怒火,只是碍于场合,不然他定会将黄搏往死里砍杀。
“是是的。”黄搏从伊雪的脸上看不出何异样或者独家指示,只好含混地回道。古寒强忍怒火道:“那我可否跟你换一换位子”他预感到黄搏定会再次看向伊雪,所以眼神不住地在二人身上徘徊,见伊雪只是托着额头,手臂撑在桌子上,好似在沉思一般,这恰巧让他看不全她整张脸,所以就算猜到她与黄搏有眼色交流,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黄搏面露难色,眼神中透露着丝丝惊恐,急切地想要从伊雪脸上找到明确的指示,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伊雪的意愿,就算他能够看出伊雪对古寒的追求没有显出太大的反感,可他还是不敢擅作主张成人之美,毕竟他也多少懂得些女孩矜持羞涩的性情。
伊雪首先是一段时间得“事不关己”,直到实在不想再看黄搏那心急如焚的神情,才终于将他期许的态度表露出来。黄搏见她只是将眼睛微微向上一翻,脑袋不着痕迹地朝一侧极快地摆了一下,只这些,就足够他领会了。黄搏当即明了,心里的为难之感虽豪无退色,可还是不计后果地开口回绝道:“不不换了吧”
对这样的回答古寒并不吃惊,他已猜出这多半是伊雪的意思,所以并没有过激的反应,不过心里却是将黄搏已归入在“你死我活”的阵列当中。站在伊雪面前的他低头认真地看了看,而伊雪依旧没有抬起头看他,无奈他只得嘴里冷冷地念叨着:“好吧,那就不换了。”这话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跟谁说,他眼睛是在看着伊雪,而一只手掌却好似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地拍在了黄搏面前的桌案上,随后一个潇洒的挺身立直,走回座位。
武生们一片哗然,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去佩服黄搏的勇气,而过多的人应该是在讥讽他。他们看得出,古寒的那一巴掌如同是一出好戏的序幕,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古寒颜面尽失,也并不会对黄搏的胆量刮目相看,因为,接下来的“好戏”,多半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在嘈杂中,武生们交流变换着位子,有的是各怀心机,威逼利诱,怀恨于心,当然也有亲近交融,称兄唤弟,委曲求全这些好像成了永恒,就连先前期盼的钟声都没能打断这一切。钟声响后,他们便更加随性地去商榷,去攀谈,去交流,去拉帮结派,去相亲交好。
等到第二堂课时,讲武堂里已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们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多与身旁改头换面的人殷勤赔笑,如同找到了失踪多年的亲人一般。除此外,当然也缺不了因成全他人,而惴惴不安地流落到陌生地界之人,那些脸上写满了担忧,顾不得去理会一旁同样一脸憋烦的人,只剩下在已成定局之地,坦白出自己的不满。
经王纯仁的编排,六个女孩被成功分到了一组,虽然这有失公允,不过他这是背负着诸多潜在的隐患,而尽可能地满足了女孩们的心愿。他也曾好心用纸条征询过安玫她们,如若一个组多数都是女生的话,在以后的训教生活中可能会很“吃力”。不过他得到的答案却是伊雪一本正经地反问:你瞧不起我们吗弄得他好一阵懊悔,赶忙将她们的意愿付诸纸上。
孙二虎再次来到讲武堂时,端详了一番武生们座次上的改变,除了来回摆动的眼神,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喜怒哀乐。最后,他将眼神投向了王纯仁。王纯仁会意,忙不迭地将自己刚刚抄编完毕的组次表递了上去。
孙二虎看了一眼后说道:“你们几个女孩集中到一个组里了吗”女孩们一阵惊慌,以为他要有所责难,这大庭广众之下,未免难看得很。而比她们更加心慌的则是王纯仁,他怕孙二虎知道自己这番利用“专权”之便,给女孩们提供便利,而换得好感之事,会阻碍自己的“仕途”。毕竟自己还没有被正式任职,所以深感此番作为风险之大。
孙二虎见几个女孩如惊弓之鸟一般,眼睛瞪得很大,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心下也就猜出了几分心理动态,于是只得继续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以后参与重体力的活动时,是要很吃力的,毕竟以后我们只会改变座次,不会改变组次的,你们现在被分到几组,以后也永远在几组里,你们确定要在一组里是吗”女孩们相互看了看,然后纷纷面露坦然地冲孙二虎轻轻点着头,以示应答。孙二虎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又看了几眼之后便就将组次表放到了讲案的一边,不再理会。
“那个你们每个组之间除了尽快选出组长之外,还是要马上轮流做起讲武堂内外的清洁事宜,不要总让我看到这些地面上不干不净的。还有,我不得不提醒那几名武生,你们的训教费实在是该交了,过会儿如果有想去交的,就直接去觉醒阁找我。”走之前,孙二虎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对于多数人来说,此刻心中有了一份惊喜,因为总算迎来了另一种出头的方式,虽然还是“十里挑一”,不过这显然是目前相对来讲最实际的目标了。倘若自己连个组长都当不上的话,难免自己都会瞧不上自己。而对于那些并没有处在有利位置的人,却是百苦难辩。他们曾寄希望于孙二虎,希望他能有所察觉座次中的侍强凌弱,仗势欺人,可他却只是稍稍地“可怜”了几个女孩一番就作罢了,这使他们很失望,顿觉前路越来越没有了希望。如今不止要担忧自己的仕途,更重要的,作为组里的“弱者”,显然就要成为别人仕途上的“垫脚石”了,而自己却只有无能为力地去接受,未免是最悲哀不过的了。
人群里,好似永远不缺乏“特立独行”之人。有人审时度势,以最快的速度去经过一系列的心绪流程,最后竟是拿出了最自然不过的阿谀奉承之状,在尽可能地巴结着单从体型上来看就属“强者”的那个最有可能当上组长的人。而作为一个连训教费都没交的“弱者”,黄搏的举止却好似是最坦诚地在表现着内心的不安,不同于某些人,仍旧在拼尽全力地表现出一副颤颤巍巍的勇猛神情来。而对于这些人,却是难以归门别类的,因为在黄搏看来,他们倒像是强者,而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他们既可怜又可笑。
最终,黄搏还是在万般不情愿下,鼓起了勇气冲门外走去。人们根本用不着为之茫然,因为一眼就看出他是要去干什么。所以,该会耻笑的人,终于可以耻笑了;该顿生优越之感的,总算为此慢慢找到了安慰。黄搏头也不回得一直往前走,头快要贴到了前胸上,看上去像是个在故作深沉勇士,这不免又让一些人气不打一出来。
晚上的风开始有了些凉意,黄搏感知着耳旁的风声,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他倒是真有了一种“大义凛然”的情绪滋生,还一度让他暂时忘掉了可能会到来的“灾难”。来至刀训师室,门并没有关,好像屋里的人也非常喜欢那一份凉意,让穿堂风尽情地吹拂着。黄搏有了个闪念,他在想此时的孙二虎会不会也有一番的“英雄气概”呢
不等走至近旁,黄搏便看到孙二虎手上耍玩着一把有手掌般大小的小刀,小刀在每一根手指间流转,那娴熟的技巧并没有让黄搏有多惊讶,好像他就该有这么娴熟的技巧一般,又或许是他根本无暇去惊讶。
出人意料的是,孙二虎却首先将专注玩刀的心神游离开,然后转过身子面对着黄搏,给了他一个会心的笑意。黄搏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他不知道孙二虎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么一个微笑,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慌乱一样。他赶紧还以满脸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中有着不可名状的复杂思绪,就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出此刻笑容的混乱。
黄搏满心的愧疚还在,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首先开口说话,于是结巴道:“孙孙师,我来交训教费的”孙二虎听罢,赶紧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哦,带来了吗”除了要维系在训教费问题上态度前后一致外,另一个让孙二虎不能再笑的原因,就是他不喜欢黄搏那个复杂的笑脸。他觉得那笑好似是在嘲讽一般,又或者是在觉得自己“玩世不恭”似的。
黄搏赶忙将早已攥在手上的碎银子奉上,而孙二虎却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将下巴往身前的桌案上一努,意思是让他放在上边。黄搏会意,立刻改变路径,放到了桌案上。“怎么会拖这么久呢”孙二虎理所应当地询问道。而黄搏却也早已料想到会回答这个问题,低首回道:“家境不好所以刚凑齐。”孙二虎听不惯别人在他面前吐苦水,也就没再接着问下去。既然已经交上来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而黄搏却也是因此而能够如此坦然地作答。
见黄搏还没有溜走的意思,孙二虎玩味道:“你是叫黄搏来着吧”不等黄搏作答,便又接着道:“黄姓可是个好姓呀,听说过天下第一黄仕隆吧,你们可是本家呢。”黄搏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孙二虎会平白无故地跟自己聊这些。而黄仕隆却又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虽然他并不跟黄仕隆有多么熟悉,不过,作为曾经的天下第一,而且自己也姓黄,只这些,就会让其在心目中有了更加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是如今黄仕隆早已没落,虽然英雄一时,可毕竟下场是千夫所指,所以此时孙二虎谈起他来,不知是何用意。
黄搏随声附和着,不知道该不该做出过多得“引以为豪”的神情来,表情拘谨着,心里备受煎熬。“好好努力吧,为你们黄氏一族再争口气。”孙二虎见他不是个会聊天的人,也就主动将话题作以完结。黄搏从他话中也听出了希望,于是赶忙作别道:“那孙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孙师不等把话听完,就连声应允着,好似也想尽快结束两人的交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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