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年代》第三章 相亲（二）

  第三次相亲，是研二上学期，魏城去韩国的第二周。
  介绍人还是郭丽。此时她和郭丽的关系已经进入了冰河时期。她小心翼翼地远离着，郭丽却并不在意，依旧要给她介绍对象。对象是郭丽男朋友的同学，也是四川人。
  郭丽与她男朋友相处三年，感情稳定。早前林跃同郭丽关系密切的时候，她男朋友对就林跃印象深刻，两人时不时想帮助林跃脱单。
  这次聚会的名义是大家都研二了，明年就要各奔东西，趁着今年大家都有空，出来聚一聚。
  林跃研二就去了魏城工作的公司，现在每天去上班，和室友同学的关系日益疏远。她不想辜负这样的好意。
  吃饭的那天，林跃加了下班，回到学校已经有点晚。来不及换衣服，林跃带着淡妆踩着高跟鞋就去了聚会地点。
  进门到时候大家都愣了一下。林跃本身就高，还穿着高跟鞋，在一片坐着的人群里显得很突兀。
  “对不起，我来晚了，今天有点忙不得不加下班，真是抱歉”说着，林跃端起酒杯，向大家赔礼。
  郭丽的男朋友忙说没事，并招呼大家一起举杯。席间大家自我介绍了一下，林跃有点饿，光顾着吃，也没记住一桌男生的名字。
  稀里糊涂吃完饭，大家准备去唱歌。林跃看看表，已经快10点了，想着明天还要6点半早起去挤地铁，忙道：“谢谢各位亲，因为明天早上还要早起，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哦”
  一群人也没多说什么。室友们说要将她送回寝室才放心，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学校走去。由于林跃长时间白天不在学校，很多消息都不知道，这会儿见了室友，连忙拉着补课。
  一直走到寝室楼下，林跃目送郭丽她们重新出校门，才想起来一个严肃的问题，今天和她相亲的人，到底是谁来着
  第四次相亲是在一年之后，魏城回欧洲的第三个月。
  那时的她，想念魏城入骨，却执着地不与他联系。
  都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开始另一段爱情。林妈终于得知她失恋，虽然愤怒于对这段恋情一无所知，却还是不忍她伤心难过，给她介绍了一个新对象。
  对象叫秦科，是林跃的小学同学，林跃对他印象深刻。
  小学的时候，秦科很受语文老师喜爱。老师很爱逗他，秦科腼腆木讷，每次都搞得面红耳赤。一天秦科和班上其他男生玩牌，恰好被语文老师抓到。语文老师捶胸顿足，大骂道：“秦科你个好小子，骗得我好苦，我还以为你老实，你老实个锤子”全班哄堂大笑，秦科脸又红了。
  这是林跃对秦科最深也是最后的印象。后来秦科去市里念初中，林跃便忘了这个人。后来他们两有去了同一所高中，却在不同班级。再后来，听林妈说秦科上完大学又专心考了研究生去了广州。再再后来，就是林妈妈要把秦科介绍给她认识。
  据说从小认识却不熟知，成年后际遇差不多的话，很容易走到一起。
  林跃拿起秦科的电话，抖着手发短信：“秦科你好，我是林跃。”
  秦科很礼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加了微信。
  虽然不知道秦科人品如何相貌怎样，林跃却很想和他聊聊。每当经过与魏城走过的街道，看到他们曾经伫立的橱窗，走过魏城曾经坐过的办公位时；每当她的神思飘忽神经无法控制泪腺时，她就想掏出电话，对秦科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呢
  可以是一篇文章，可以聊一下帝都和广州的天气，可以八卦一下高中同学，总之，说说话就好，有人听她说说话就好。
  秦科白天很忙，基本不会回她微信。等到晚上林跃好容易入睡，秦科的回复便姗姗而来。林跃又第二天白天给他回复。如此循环。
  一个月之后，林跃决定辞职，离开帝都南下广州。林妈很支持。
  因为林跃上半年才研究生毕业，目前还算应届毕业生。而且毕业学校比较好，实习工作经历也比较丰富，广州的工作很快就落实了。
  她把消息告诉秦科，秦科很久才回：“这个工作很一般，你在帝都也许有更好的发展，你要想清楚。”
  林跃很坚决：“嗯嗯，我想清楚了，我还没去过四川以南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她丢掉了魏城留下的所有物品，撕掉两人的合影，删掉所有的邮件短信微信，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离开帝都。
  2014年圣诞节，林跃到了广州。
  广州还很热，只用穿一件毛衣配外套。脱去厚毛衣和笨重的羽绒服，林跃才发现几个月下来，她已经瘦得脱了形。
  去新公司人力部报道，负责接待的同事说：“你们四川的女生哦都这么高这么瘦乜，来来来，把资料填好。”林跃笑了笑，填好资料。同事带她去员工宿舍放好东西，又领她去行政部报道。
  负责带她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员工，见她来高兴到：“来得正好，正缺人手。”说着就把她带进了资料室。
  资料室一呆就是一个月，晚上和周六都要加班。期间林跃患上重感冒，最严重的时候说话困难呼吸困难听力下降。好在资料室就她和另外一个实习生，不用说太多，专心做事就好了。等她感冒好得差不多，资料也整理得差不多时，已经临近春节了。
  林跃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和秦科联系过了。而秦科知道她来了广州，也没和她联系过。
  晚上，她把情况告诉了林妈。林妈很不满，不过是对林跃很不满。
  “你去了也不和人家好好说说，见个面你看看这都快过年了，说不定人家都回家了”
  林跃：“我告诉他我来广州了呀，他也没联系我，我咋好意思天天粘着人家”
  林妈：“人家秦科忙，性格又腼腆你就不能主动点么女生主动点怎么了不主动你能得到幸福么想当年你爸爸还不是那样，挑来挑去都看不上你妈，看现在呢现在还不是乖乖听话我跟你说。。。”
  每次电话最后都是老爹背锅，林跃忍不住暗笑。
  林妈再三嘱咐，不断举例论证，才挂断电话。
  林跃想了想，还是给秦科发微信。凡事要有个结果，总要有个人主动才行，不管结果好坏。
  “嗨，最近忙吗”
  秦科：“有点忙，导师催着发论文，这段时间都在实验室做实验。”
  林跃：“我们这面也比较忙，晚上要加班，周末也只能休一天，前段时间还重感冒。”
  秦科：“你刚来广州，可能身体还没适应，没事了吧”
  林跃：“谢谢，没事了。快过年了，你回家吗”
  秦科：“回，学校统一定了车票。你呢，车票买好了吗”
  林跃想了下，说：“12月才从家里出来，今年就不回去了，可能我爸妈过来吧。”
  秦科：“也好，一家人在广州过年也不错。”
  林跃：“是呢，我还没在外地过年呢。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秦科：“2月初吧。”
  林跃：“哦，那你好好保重身体，平时注意休息，不要太拼命太累了。”
  秦科：“好的，我会注意，你也保重。”
  没有提见面，也没有提任何别的。秦科可能只是母命难违，被迫多认识一个人而已。也是，秦科那么优秀，为什么要赶着联系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呢，而且这个人前段时间还莫名其妙话很多。林跃笑着想，去烧水泡脚。
  除夕夜和爸妈吃完年夜饭，林跃躺着玩手机。
  魏城发来消息：“跃跃，我在日本，背后是寺庙的晨钟，我为你祈祷，祝你春节快乐。”
  林跃看了眼照片，删掉信息。
  2015年情人节，林爸林妈和林妹妹坐车回四川。林跃将他们送上火车。
  林妈拉着她的手：“跃跃，和秦科还是好好处。妈妈见过他，小伙子人也不错，你要抓住机会。实在不行，我们再说其他。”
  林跃点头。
  晚上，魏城打来国际长途：“跃跃，节日快乐。”
  林跃：“节日快乐。”
  魏城：“没有出去约会吗”
  林跃：“没有。”
  魏城：“跃跃，你还是这么诚实。跃跃，你。。。过得还好吗”
  林跃：“还行，我来了广州。”
  魏城：“恭喜你，广州很好，你知道去年春节我就是在广州过的，那里的早茶很好吃。前段时间听帝都的同事说你辞职准备出国，我还以为你要来。”
  林跃：“没有的，我从来没这样打算过。广州很好，天气很好。”
  魏城：“那就好，跃跃你这样我很开心。其实，其实，我不该和你打电话，我觉得很愧疚。。。”
  林跃：“不用的，魏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魏城：“还是瞒不过你，是的。哎，这种事我也只能和你说，是这样，我遇到一个女孩，今天我想约她出来，她却拒绝了，她说她有男朋友。说实话，我很伤心。”
  男人的心是有多大，才会在前女友面前倾诉对新对象的爱意
  林跃深吸一口气：“你很喜欢她吗”
  魏城：“我想是的。跃跃，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们才分手，我这样不好。”
  林跃：“分手之后也能做朋友，没事的。你要想清楚，你真的很喜欢她吗你能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未来”
  魏城：“不能，我受不了她不能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跃跃，你明白吗”
  林跃：“既然这样，你就去追求呀。尽力追求，才不会有遗憾。”
  魏城：“跃跃，你真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林跃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欧洲号码，停顿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将魏城的电话与微信都拉入黑名单。
  每人都该开始新生活，就不要相互打扰了。
  广州的冬天来得晚走得早，2月底天气就变得暖洋洋的。
  林跃换上春装，伸着懒腰迎接三月。广州是个福地。她天生体寒四肢冰凉，一到冬天就严重供热不足。往年都要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才能熬过，今年却过得相当惬意，连着长了好几斤肉。
  三月底四月初，广州迎来回南天，公司也迎来新同事。
  林跃和新同事吴非他们在宿舍玩斗地主，打边炉，调侃“类衣木得干类库木得穿”，忙得欢天喜地，突然收到秦科的消息：
  “最近忙吗有时间出来聚聚吗”
  林跃简直忍不住要跳起来。哈哈哈，她终于收到这个消息了。
  与秦科约定好时间地点，林跃拉起吴非去逛街。
  见面那天是个好日子，广州下起瓢泼大雨，这预示着大雨过后，回南天就正式结束了。
  林跃早到，在秦科校门口踢踢跶跶踱步。
  秦科穿着藏青色的衬衫，举着伞翩翩而来。
  “林跃，你好。”
  “你好，秦科。”
  秦科带她去逛了校园，参观他的实验室，又带她去吃东西，一路礼貌周到。林跃笑着跟在他身后。得知林跃来广州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秦科第二天带她去体育馆，海心沙，美术馆，晚上的时候游珠江。夜晚的广州塔很美，五光十色梦幻无比。
  秦科说起他的兴趣爱好，向她介绍色彩心理学。
  林跃耐心的听，斟酌着应和，心中逐渐升起了期待。
  也许，有戏。
  周日下午，林跃和秦科闲逛。吴非发来消息：“你去哪里浪了，这几天咋都不见人”
  林跃：“要你管，姐正忙，快退下，晚上再来接驾”
  吴非：“不得了，你竟然浪出广州了别回来了，晚上我要睡觉，别叫我。”
  林跃：“你哪天晚上12点前睡下了，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别废话，晚上等我电话。”
  吴非：“我，滚。”
  林跃笑着收了手机，见秦科正看着她，连忙道：“同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他说下。”
  秦科：“你们同事很友爱。”
  林跃：“是呢，他们人都特别好，改天。。。”
  秦科：“你着急回去”
  林跃：“啊不不，嗯，也不是，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饭。”这话问得，说不急也不是，说急也不是，林跃搞个大红脸。
  秦科：“你想吃什么附近有家酸菜鱼，很不错，想尝下吗”
  林跃：“好啊好啊，好久没吃酸菜鱼了。”
  吃饭的氛围并不是很妙。他们等了很久的菜，秦科摇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林跃也一时词穷，找不到话题。也许是秦科看出她的窘迫，找了些话聊聊，问问她的工作。林跃正餐一向吃得少，秦科也没多吃。两人吃得差不多，林跃赶紧去买单：“这几天你都破费了，还特地抽时间陪我，这顿就让我来可以吗”秦科没有多说。
  结完账，秦科送林跃去最近的地铁站。
  刚下去，地铁就来了。林跃连忙上车，等站稳后想对秦科说点什么，秦科已经转身上楼了。林跃只得拿出手机发微信道别：“秦科，非常感谢这几天的热情款待，希望以后能多聚一聚。”
  秦科：“嗯嗯，以后再约，路上注意安全。”
  林跃拿着手机，一路发楞。秦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从此以后，秦科便没有消息。林跃疑惑过失落过，秦科难道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临近五一的时候，林跃给秦科发消息：“嗨最近忙吗五一有空到我们区来走走吗”
  秦科：“最近有点忙，你们区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跃：“我们这里有著名的山和公园呢。”
  秦科：“去过啦，到时候再说吧。”
  至此，林跃彻底死心，秦科真的对她没有意思。
  这次相亲，开始得不光明，过程不算磊落，就算最终长出期待，结局却也是意料之中。
  后来林妈得知了失败的消息，将林跃骂了一通，又连带着对秦科长出微辞。
  她发誓着要给林跃介绍个好的，让秦科看看她女儿也是个抢手货。林跃由着她折腾。
  2016年春节的时候，她在林妈的监督下和新对象见了面爬了山，并在回广州之后和新对象联系很久。后来由于林跃反应跟新对象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外加上林爸坚决反对，林妈才罢休。
  林跃终于能暂时透一口气，盼望着林妈能在痛失秦科这个未来女婿的悲愤中停留久些，让她在这口气里透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