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捏造师》第5章 来客（已修）

  这家店面池桃萄挺满意的，大约四十平米，空荡荡的只有四面墙，但是白纸才更好涂鸦。她去附近的家具店逛了逛，买了些家具，送货的司机不愿意开进古十字街，把家具放在街口就走了。
  她正纠结怎么把这些大块头搬进去，忽然好几个男人朝她走来，带头的正是帮鬼魂托梦的那个中年男人，看这架势池桃萄还以为要打架，结果他们走过来，扛起她的家具就走。
  中年男人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他扇着扇子，对池桃萄笑道：“小姑娘，既然入了咱十字街，大家伙就是朋友，平时都可互相帮衬帮衬，不必客气，我姓姜，你喊我姜叔便可，做的是帮活人招魂，帮鬼魂托梦的生意。”
  姜仲仔细观察着池桃萄的表情，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却没看到池桃萄脸上有任何波动，惊讶、害怕、怀疑、嘲笑，都没有，平淡得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谢谢姜叔，我叫池桃儿，至于做什么生意，等我开张了您可以来看看。”
  这个姜叔只说个姓，她也没必要说真名。
  “吃桃儿？”姜仲一笑，名字有意思，人也有意思。
  “屏风就放在这儿，再往旁边一点，对。”
  “书架放两边，靠墙放。”
  东西帮忙摆放好后，姜仲带着人离开。
  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看，池桃萄正在摆放各种摆件，她的身材娇小，目测一米六出头，齐耳短发，格子衬衣，背带牛仔裤，一双休闲板鞋，长相带着些稚气，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一眼难忘。
  他想了想，走上前，问道：“二爷，咱不提醒提醒？那家店……”
  姜仲家中排行第二，故称他二爷。
  姜仲摆摆手，“不必，想在十字街混下来，没点真本事怎么行。”
  “是。”
  一扇书画屏风将店里分成了两个间，里外两间各摆了桌椅，做生意在外间，里间可以当她的捏造室、休息室。
  外间靠墙摆着两个大书架，但却不是用来放书，而是放她的展示品，家里有一个她私人的房间，里面放着她捏造的各种玩意儿，老爸老妈很尊重她*和个人空间，她说不许进，他们就从没进去过，等明天她再从家里把东西带过来。
  古十字街不是商业街，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店招牌基本都是随便摆挂个木牌，自个儿在上面手写，姜仲走前就给了池桃萄几块。
  池桃萄拿着一只毛笔，在一块木牌上挥毫书写，嘴里同时念念有词。
  “如要修复，自带物品原图……如要捏造，自带图纸，自带材料……皆以宝石作为报酬……”
  池桃萄回想了一下冰魄的模样，又添了几笔描述，用来当做报酬的宝石最好要接近她所描述的特点，否则不接单。
  “诶？房东怎么还帮我布置好了？”
  忽然听到一道女声，池桃萄抬起头一看，店门口一个女生正朝里面东张西望，身材高挑气质佳，乌黑顺滑的长发没过了臀部，一排直刘海挂在额前，显得乖巧淑女，像是漫画里人物的发型。她的脸也生得好看，清秀俏丽，走在路上绝对有回头率的那种。
  作为外貌协会终身会员，池桃萄不仅喜欢俊男也喜欢美女，只是这位美女，她喜欢不起来。
  只戴单只耳钉，衣领露肩只露一边，一双帆布鞋上绘着不同的图案，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池桃萄现在有种把女生那只耳钉摘掉和把她另一边衣领也揪下去的强烈冲动。
  池桃萄还没开口，倒是女生看到她，走进来不解地问道：“请问你是？”
  “店主。”
  “哈？”女生看了看店内布置，笑了一声，“你搞错了吧，这家店是我前几天租了的。”
  池桃萄皱了皱眉，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合同展示在女生面前，她现在只希望女生赶紧离开她的视线，她不希望自己做出什么不太礼貌的行为。
  看见合同，女生表情有点古怪，池桃萄低头掏出来一张纸，展开来一看，也是份合同。
  难怪房东那么着急地找她签合同，居然同时租给了两个人，收了两份钱，这个黑心的。
  两人相视一眼，互相拿起对方那份合同看，片刻后女生指着池桃萄那份合同哈哈大笑。
  “月租金一万？你都不砍价的吗？就这家店，一万？！”
  池桃萄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她一看对方合同上标的金额，足足比她少了两个零。
  池桃萄人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傻”的认知，而这个认知是这个女生给她带来的，对于一直自诩机智的她来说无疑是个打击。池桃萄看了看合同上的签名——乔熙望，她会记在小本本上的。
  “有钱的人不需要砍价，”池桃萄微微一笑，“那么既然我付的钱多，这家店现在就是我的。”
  乔熙望的笑声戛然而止，作为一个买耳钉都只舍得买单只的人，这句话犹如一把刀扎在了她的心口，她很想怼一句“有钱了不起啊”，可是有钱确实了不起。
  战争已经打响，乔熙望平息心中怒火，决定讲讲道理。
  “知道为什么我的租金这么低吗？我之前就来看过，这家店煞气很重，房东也清楚这点，懂点风水的人都不会愿意租这里，风险太大，要不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也不愿意。”
  她一侧身，指了指店门外，“你看，前面有两栋距离相近的大楼，远望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利斧所破，而这家店正面朝两楼的夹缝，这便成了天斩煞，使人易起争执，易有血光之灾或疾病。”
  “再看门前那棵树，这形成了树撞煞，轻则导致人身体虚弱，重则易发生意外伤害比如车祸。”
  “再看大树后面，那根电线杆正对着店门口，这便又成了顶心煞，对人的健康不利、视力有损，重则会有血光之灾。”
  乔熙望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最后对池桃萄总结道：“除了煞气，这里阴气也极重，容易招致鬼魂，会吓死你的，所以你还是放弃这里吧，”她低头看了看合同上的名字，接了一声：“小葡萄。”
  “……”
  池桃萄青筋凸起，小葡萄，你丫才是小葡萄！
  她对自己的人设定位一直都是狂拽酷炫，这个称呼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乔熙望原以为她说完后池桃萄一定会害怕的，毕竟这行的人谁不懂点风水，而池桃萄明显完全不懂，不然也不会被房东坑了，估计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时兴起来古十字街玩了，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池桃萄听完，竟然只是有点生气的样子，并且重复了一句：“可是我付的钱更多。”
  扎心窝子！
  乔熙望立马掏手机给房东打电话，不出所料，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愿意离开，最后乔熙望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我大度一点，把我的店分你一半。”
  “是我的店。”池桃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木牌拿出去挂上。
  乔熙望看到桌上还有木牌，也拿来刷刷刷地写了几笔，等她拿出去，池桃萄正好从爬梯上下来，乔熙望踩上爬梯，把池桃萄挂在正中间的木牌移了移，将自己的挂在了正中央。
  等乔熙望下来，池桃萄又爬上去，拨开乔熙望的木牌，把自己的重新挂回中间。
  乔熙望站在旁边，呵呵了一声，“小葡萄，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到底谁幼稚，还有，不许叫我小葡萄。”
  “小葡萄，小葡萄，一根藤上小葡萄，风吹雨打都不怕……”
  “混账！”
  *
  池桃萄和乔熙望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面无表情地瞪着对方。
  “啪！”池桃萄的手掌朝下，往桌上猛力一拍。
  “嘭！”乔熙望毫不示弱。
  池桃萄的五指逐渐松开，掌下是外壳碎成一片的核桃。
  乔熙望抬起手，露出一堆裹着一层薄冰的杨梅。
  池桃萄把冰镇杨梅拢过来，乔熙望把核桃拿手上，两人低头吃了起来。
  姜仲让人送来了一些水果零食当做开张贺礼，池桃萄钟爱水果，乔熙望钟爱坚果。
  “喂，这个碧根果也帮我剥一下。”乔熙望又拆了一包零食，推到池桃萄面前。
  池桃萄拇指与食指捻起一个，轻轻一用力，外壳就剥落了下来，她把一杯柠檬汁推到乔熙望面前，其意不言而喻，乔熙望掏出一张符纸，一点燃，便升腾起幽蓝色的火焰，杯子放在火焰中，没多久，就蒙上了一层冰雾。
  池桃萄一边吃吃喝喝，同时也没闲着，手上动作不停，乔熙望直直盯着她的手，她左手摊平，像是拿着什么，右手在左手上方，用大拇指的指甲像是在刻划什么东西，可乔熙望什么也看不到，最后选择了放弃。
  过了半晌，池桃萄终于完工似的呼了口气，她左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像捏着什么，一抬手，搁在了她的下巴下方。
  “卧槽！”乔熙望猛地站起来，手中的宾根果掉了一桌，她指着池桃萄的脸，“这什什什什么啊！”
  为什么她的脸上像蒙了一团雾一样？明明好像看得见，可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清。
  池桃萄拿镜子一照，对面具的效果很满意，在十字街这种地方，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客人，还是不要露出真容比较好，省得给平时生活带来麻烦。
  “厉害了我的小葡萄。”乔熙望由衷地感叹道。
  “……”池桃萄突然伸出拿了水果还没洗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乔熙望的头发。
  “啊啊啊！放开你的脏手！”
  乔熙望的尖叫声直破天际，她的长发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能逼疯她，那一定是剪了她的头发。
  池桃萄愉悦地微微一笑。
  “叮铃铃——”
  门口传来清脆悠扬的铃铛声，这是池桃萄为了区别她们两的顾客而放的，如果是找“万物捏造师”就摇铃铛，乔熙望一看，就往门口放了个拨浪鼓。
  来者摇了铃，是池桃萄的客人，乔熙望便把桌上的零食全部抱起来，回避去了里间。
  池桃萄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双手交握，抬腿一翘，可惜面具挡住了她的脸，否则还能看到霸道总裁式的邪魅一笑。
  来人是个青年男人，他看到池桃萄的脸后惊讶了一下，也仅仅一下。他在客椅上坐下来，拿出一张图纸，递到池桃萄面前，又指了指头顶的光，“可以就用这个灯光帮我捏这个么？”
  池桃萄看了看图纸，画的就是个五角星，这个青年男人她有点眼熟，似乎在十字街上走的时候看见过，应该是哪家店的店主，这是试探来了？
  池桃萄的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我要先看看宝石。”
  “很抱歉，可以过些时日么？我手上暂时没有你描述的那种宝石。”
  “不可以，我外面写得很清楚，先看报酬，再接单，这是原则。”
  青年男人微微一笑，收起图纸转身离开，他前脚刚走，随即又响起了铃铛的声音。
  店门面朝西方，此时望去，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逆着橘红色的暖光，成了一道看不清正面的剪影，然而仅凭着那轮廓，反倒更令人遐想。
  皮鞋的橡胶底踩在地板上，声音一下一下，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