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以后一天就吃一顿饭,拼命给你干活”
“小野种,谁是你爹,你爹正在燕塘山上躺着呢那可是左青龙右白虎的宝地啊,快给我滚我老雷家哪有闲钱养你这杂种”说罢又是一阵皮鞭的挥打声和孩子撕心裂肺惨叫。在这多雨的秋夜,这孩子的哭声显得格外清晰凄惨,令人听之心中十分不忍。
循着声音找去,那是在燕塘山下的壶溪村,山下有数十亩水田,田边高低错落的立着数十间茅屋,家家户户外面都用竹篱笆围着,都关着灯。那凶狠的咆哮声和孩子的哭声,惊着村子里狗一阵躁动,犬吠声此起彼伏。但就是没人亮灯出来劝一句,甚至都没人打开窗户,探出头来看一下。
只见那大汉越骂越暴虐,提起那孩子像拎小鸡一样,用力摔在地上,抬起满是油迹泥泞的大脚,先踩住孩子的脑袋,再抡起一脚将孩子踢得在地上一阵翻滚。
“再不滚,老子宰了你”大汉咆哮道。说罢,抄起一把杀猪尖刀,走上一步,就要捅下。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一妇人,猛的抱住大汉的双臂。这妇人三十岁年纪,体态风韵婀娜,面容姣好,樱口桃腮颇有一些姿色。她哭喊着抱住大汉哭叫道“雷大,你饶了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你就给他一条活路吧,我求求你了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那凶狠的大汉叫雷彪,四十来岁,长得高大凶猛,浓髭黑面,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屠户,一直以杀猪为生。此时他如同发疯似的咆哮跳着,”快让他滚,再不滚,我把他剁了喂狗”
那妇人跪下仰脸哭泣道:“雷大沨儿虽不是你的骨肉,但是我亲生的啊,他才十四岁,外面举目无亲,你叫他去哪啊我求求你可怜可怜他,我以后一定让他不惹你生气”说道此处妇人泣不成声。
哪知那雷彪听后,毫不动容,两眼一竖,照着妇人的小脸就是两个耳光,打得她口角流血瘫软在地。”柳燕娘,当年他爹害的我兄弟死在牢中,你不会不知道吧。我雷家原也是枫江城里有名号的大户,要不是那江凤英买通官府,栽赃我们暗通草寇,我们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让他活着出去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少给我哭哭啼啼的,老子不吃这一套。还有,你是大爷我花了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买来的臭娘们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买来的”接着左右开弓,蒲扇大的巴掌,暴风雨般的在这妇人脸上打开了花。
此时的少年,倒没有了哭声。他呆呆的看着她母亲,忽然转过头来伸出手指,两眼冷冷的看着雷彪喝道:“放开我娘我马上就走你记着,等我长大了,一定回来杀了你”最后一句说的音调高亢、言辞冷冽,竟将那雷彪镇住。少年说完扭身就跑出了院子。他头也不回,只听得背后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叫道“儿啊,不要离开娘,娘和你一起走”
那雷老虎一阵狂笑,一抬腿把大门给踢关上了,长满胡子的大嘴一边在妇人脸上擦来擦去,一边淫笑的说道:“小美人,别想跑,祸害走了,我保证再也不打你了,明年赶紧给我生个胖小子哈哈哈哈”
这妇人叫柳燕娘,原是枫江城里江姓大宅的一个小妾,可怜被江家老爷收入房中的第十年,江老爷驾鹤归西,这柳燕娘平时备受老爷喜爱,养下一个儿子,取名江沨,就是这被虐打的少年。江老爷死后,几个大房们早就妒忌柳燕娘母子了,就一合计买通了账房先生,将柳燕娘母子当作江家的契约家奴,作价白银两百两卖给了江老爷的仇家雷彪。
可怜江沨这四年来,就在这继父毒打暴虐之下长大,在他纯真的心里,自幼就酝酿了冷酷和坚韧,他恨身边的这些人,甚至恨他的母亲为什么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此刻的他只想着早点长大变强。
夜晚的风夹杂着星星雨点砸在江沨裸露的肌肤上,江沨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他仰头看着这黑黝黝的大山,就如同巨大怪兽的黑影一重重的向自己压过来。
江沨心里想到:“这么晚,山上多的是豺狼虎豹,现在上山,说不定就被野兽吃了。不如去枫江城吧,赶个一夜的路,明早也许就能到了,到那里要饭也比跟着雷彪强。”拿定主意后,江沨折下篱笆旁的两片芭蕉叶,顶在头上挡了挡雨,往枫江城赶去。
黎明时分,江沨已远远离开了壶溪村,来到了一个不算小的城镇江湾镇,此处距离枫江城还有百余里地,但连夜的赶路,江沨水米未进,早已疲惫不堪,昏昏噩噩间在一家厨房后门停了下来。他实在走不动了
此时的厨房已经开工,后堂里人头攒动,伙计们都开始忙着早点,那味道真是太香了,丝丝的蒸汽从澡盆般大的蒸笼里浮浮的往外冒,弥漫着整个后堂。大锅里着正熬着浓浓的白粥,老板娘一边搅着一边往里撒着咸菜。厨房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副热闹景象。
江沨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乱叫,两眼巴巴的看着,也不知多久,突然一捅洗碗水泼了出来,淋了他一身。
厨房后面探出个圆圆的脸袋,陪笑道:“对不住了小兄弟,刚才没看见你”江沨说道:“没没关系”
那张圆脸一笑,缩回了头,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又一个少年探出头来,瞧见江沨还站在那里,回头说道:“爹爹,我瞧这人怪可怜,让他进来吧”。那圆脸搓了搓手上的面粉屑子,走出来道:“小兄弟,我这里还有些粥,你要是饿了,就进来吃吧。”
江沨愣愣的看着他们,吞了口口水,说道:“好的,谢谢你们了。”
江沨其实已经快一日一夜没吃东西了,路上饥渴了就喝了点山泉水果腹。此时看见香喷喷的咸菜粥和大白面馒头眼都绿了,仰起脖子,一口气就喝了四碗粥,吃了八个大白面馒头。那圆脸笑着,看着江沨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我们这还少个打杂的,你要是能做,每天少不了你吃得。”
江沨停下手中的碗筷,直直的看着圆脸,说道:“可是我很能吃。”
圆脸道:“开饭馆的还怕大肚客么”
江沨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大师傅您说罢,叫我做啥”
天亮后,江沨就知道这里叫“百里香”饭馆。那圆脸汉子自然就是大师傅,名字叫方长贵。于是江沨每日就洗洗碗,刷刷盘子,杀鸡,切料样样都干了起来。江沨自小受苦,现在能有口饱饭,对方长贵一家很是感激,干活非常卖力,从不抱怨。长贵也越来越喜欢江沨这股子勤奋劲,也不把他当外人。
这江湾镇不大不小,枫叶江在此处打个湾,所以取名江湾镇,此处有个市集,商业也挺发达,南来北往的商旅到了此处江湾都会歇歇脚,所以人口也算稠密。“百里香”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饭馆了。远近帮会,堂口的应酬,以及老百姓婚丧嫁娶多会选择在“百里香”置办。时间过得很快江沨在“百里香”饭馆已经干了两个月了。
这一日饭馆老板冯老板跑到后堂叫住方长贵说道:“长贵,今天是和顺油坊的老板宴请神兵门的王堂主,他特意关照我整几个拿手对味的菜,你小心对付着,现在神兵门在这枫叶江上势力越来越大,是我们的大主顾,你可要伺候好了。”
长贵小心答应道:“掌柜您放心,我这就准备着,你要是担心,一会我开一份菜单给你先过目,然后再配料。”
冯掌柜说道:“那倒不用,我还信不过你么,只是下面的伙计要盯紧点,别出什么岔子。”
“好嘞,掌柜您放心。”长贵答道:“这批小崽子如果干活毛躁,我大耳括子扇他们。”
冯老板走后,长贵将伙计们召集起来,把今日的席面菜单交代了一番,叮嘱大家活要做得仔细点,鸡毛鸭毛猪毛什么的要拔干净。
江沨一听神兵门,就知道是江湖帮派,虽然耳熟,但并不十分了解,就拉住长贵的儿子方亮问道:“小亮子,这神兵门来头很大们,好久没看到大师傅这么认真了”
方亮笑眯眯的看着江沨说的:“小江哥,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这神兵门是我们枫叶江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这枫叶江边上栖灵山上的矿场,药材,江上的盐运漕运,以及枫江城里的赌坊、妓院、兵械铺子都是神兵门的产业。神兵门门主发句话,在我们这比皇帝老子都管用今天来的就是神兵门飞虎堂的一个副堂主,在我们江湾镇可有名了,十里八乡的地主绅士都巴结着和他结交,只要攀上神兵门这个靠山,那就是财源滚滚啊。”
“这么厉害”江沨喃喃自语道,“那等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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