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必安》第3章 阴间一夜游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上，身下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个劲地叫魂。
  沈晴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在做梦。
  她连忙闭上了眼睛，无视了身边叫魂一般的声音，屏息静气地等待了十秒，然后扭头，睁开了眼睛——
  在她身下，一条大河，波浪宽。
  沈晴有些想哭了，这是梦还是现实啊，说梦也太过真实了，说是现实……这是哪门子的魔幻现实？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那个嗷嗷叫的东西弯下了腰，赫然伸出了一只干瘪得像是树枝一样的手：“你这小妮醒了就赶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误了时辰嘞！”
  沈晴强行压制住自己逃跑的念头，一动都不敢动，梗着脖子道：“我不起来。”
  谁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个河上保持平衡的，万一她一动就失去了平衡掉进河里淹死了，那岂不是太搞笑了？
  身边的那个东西急了，直接上手拉她的胳膊：“你快点给我起来！等会儿大家伙儿可都走了，你一个鬼呆在这儿完不成任务可就投不上胎了！”
  沈晴一个鲤鱼打击跳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掉进河里了：“投胎？我死了？”
  她这一跳不打紧，身边这个东西的全貌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一个只有半截儿身子的老大爷，老大爷的身体从腰那里斜着断开了，血肉模糊的边缘极其可怖，没有任何凭依地悬浮在空中。
  沈晴被吓得往后一退，瞪着眼睛开始念“阿弥陀佛”。
  老大爷摇头叹了口气，接着有些惋惜地说：“小姑娘，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
  沈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前天刚买的佛珠呢？上个星期刚请回家的元始天尊塑像呢？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一个二个的屁用没有！
  老大爷完全没有被怀疑的负面情绪，反而笑呵呵地说：“哎呀，又是一个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的年轻人，也好，死前不遭罪，你看看我，被土匪砍掉了半个身子，死得别提有多难受了。”
  沈晴见自己念了许久的“阿弥陀佛”半点作用也没有，索性不念了，抹了一把被吓出来的眼泪，深吸了几口气，鼓起了勇气问道：“这里是哪里？”
  老大爷见沈晴终于搭理他了，高兴地回答道：“阴间。”
  话音未落，他伸手，示意沈晴看向自己脚下的河流：“黄泉。”
  沈晴：……她现在是在黄泉路上？
  沈晴还准备说些什么，却一把被老大爷拉住了往一边拽，这个老大爷看着年纪不小，力气居然十分不容小觑：“小姑娘，别发呆了，再赶不上任务你这一次机会就浪费了，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快点跟我走。”
  沈晴做不到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在空气里行走，整个人僵硬得像是木头桩子一样，被老头拽着往前：“什么任务？”
  老大爷头也没回，解释道：“阴间又要来一批死人了，我们这些还没进轮回的人，要去吓吓他们，让他们先知晓做坏事的下场。你吓够九九八十一个人，就可以入轮回转生了。”
  沈晴：“……为什么我没被吓？”她忽然燃起一丝希望，死人要被吓，所以，没被吓不就是没死？这个逻辑没毛病。
  老大爷转过头回答她，看上去有些悲伤：“我们都是没有坟茔地的孤魂野鬼，跟那些已经入了轮回的不一样。你要好好完成任务了，这样才能进轮回，转世投胎。”
  “……”她是没有坟茔地的孤魂野鬼？她活着的时候坐拥前后四栋小楼，死了连块坟地都没有，沈晴不相信，这也太操蛋了。
  老大爷：“等会儿到了发器材的地方，你去领上一个斧头，看见谁来了你就往谁脑壳上砍，砍不掉就再砍一次。”
  沈晴：“？？？”
  老大爷一边脚下生风（？）地赶路，一边回过头对她说：“你才刚死，应该还有心理负担。这样吧，你去河边趴着，看到谁来了就拉他的脚，把他拽进河里，这样也算是能够完成任务。”
  沈晴：“……好。”还能怎么办，死都死了。
  跟在老大爷的后面，沈晴走着看着，随着和任务点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孤魂野鬼也越多，一个个长得千奇百怪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缺胳膊缺腿的就不用说了，掉个脑袋少只脚的也不再少数。甚至还有的直接就在她身边的地方凝结了出来，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被其他的鬼魂带着也去做任务。
  一群鬼魂们互相打着招呼，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准备开始上工了。
  等到了地方，老大爷对着沈晴一指：“就是那儿，赶快去河里面抢个好位置。”
  沈晴一看，那是一条狭长的小路，至多不过一米宽，勉强够两个人并排走过去。在小路的两边，是那条无边无际的大河，河面无风自动，岸边的河水一波一波拍击着岸边，河水看上去十分浑浊，河水涌动间，河底大片的阴影如鬼魅一般无声划过。
  看着，有点可怕。
  沈晴战战兢兢地往岸边走，说起来也是怪异，她明明脚底下没有任何凭依，却可以像是平地一般行走，脚下如有实物。她现在无论去哪里，都是心一动就去了，无论是天上还是水里又或是平地，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走到河边儿的，沈晴往里面一看——
  一个吐着长舌头的女人一下子冒出了头：“去去去，这儿我占了。”
  沈晴一个倒仰，差点掉进后面的河里，还没有倒下去，河里凭空出现一只手：“这是我的地盘，你边儿去！”
  “你滚！”
  “哪里的小王八蛋，快走快走。”
  看过央视播的那个公益广告么？就是那个小易拉罐被人接力一般四处踹的广告。现在的沈晴，和那个易拉罐没什么区别了，一路被踢皮球，终于扑通一声，落进了一个没鬼的地方。
  沈晴头昏脑涨地扶住了岸边，晕得不得了，眼前全是小星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一转头，右边一个缺了半边儿脑袋的鬼对着沈晴笑着问道：“你没事吧。”说话间，脑袋里的鲜血不停地往河里滴。
  沈晴猛一抽气，干巴巴地说：“我没事。”
  半边脑袋鬼对着她又露出一个祥和的笑容：“那就好。”
  “……”
  沈晴找准位置之后，四下望了望，在这长长的河岸边，不知道多少个鬼魂正潜伏在水下，等着出来把人往河里拉。在他们的前方，一群拿着乱七八糟的刀枪剑戟的鬼魂正蹲在路边高大的草丛后面，时刻准备着送远方的来客一顿刀板面吃。
  在河边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忽然，路的尽头处有了一阵耀眼的光芒，身边的众多鬼魂都惊叫一声，齐刷刷地把自己藏起来，生怕被一丝光芒照到，有避之不及的，一不小心被光线照射到，一秒钟都没要，他们转瞬之间就化成了一阵烟雾，消散在了原地。
  沈晴知道被这光线照到了就不得了，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地躲到了河底，等那阵光缓缓地散去之后，躲在河底的鬼魂们才齐齐地爬了出来。这个时候，小路上已经站满了准备去往阎罗殿的新死之人了。
  这会儿这条小路上着实是什么的热闹。
  拿着各式武器的孤魂野鬼们东跑西窜地到处吓人，有使剑的，一剑往新死鬼的胸中一捅，那个被捅到的鬼或许是还不能接受自己现在没有实体了，煞有其事地往后一倒，刚好砸到了一个刚爬出准备拉人的水鬼，两个鬼咕噜噜地全掉进了河里，半天儿才爬出来。
  带着沈晴来的那个老大伯看上去十分的能干，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砍了好几个脑袋，那些丢了脑袋的新死鬼哭嚎着趴在地上寻找自己的头，有的机灵些，直接把头往自己脑袋上一摁，好了，恢复如初，有的就比较死板，趴在地上抱着脑袋哭得死去活来，被后面的鬼踩成了鬼干儿。
  小路上那么繁忙，河里面也不消停。
  最靠近小路的地方潜伏的鬼魂最多，鬼魂们一个个叠在一起，疯狂地伸手拉岸上的新死鬼，岸边的鬼有些心理素质不大好，一边疯狂地往前跑，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站在后方的沈晴看着四处身体千疮百孔的鬼魂们，实在是放不开，白天她还是一个正常人，这会儿实在没办法毫无心理负担地挤进去抢个前排。
  过了许久，完成任务的鬼魂越来越多，小路上也没剩什么鬼了，沈晴一咬牙，强逼着自己上去了。
  她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憋着劲儿使劲往前一抓，抓到谁就是谁了。
  然后，她摸到了一双鞋，这双鞋的鞋面儿摸上去材质极好，触感柔软无比。那双脚的主人被她抓住之后，没有半分的惊慌，安稳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刚才的喧闹声一瞬间全都不见了。
  沈晴有些不安，她咬着唇睁开了眼睛，仰着头看向被她抓住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略显青涩的面孔，看上去还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一双桃花眼还没有长成，秀气精致的眉眼中，一片清冷傲然，两片薄唇紧紧地抿着，看向沈晴的眼神空无一物，仿佛眼前存在的只是死物一般。
  沈晴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这张脸……这张脸不是谢必安吗？
  他怎么在这里？看上去还小了这么多？
  还没来得及细想，被她紧紧抱着的那双脚动了一下，然后，沈晴被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