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共余生》第一章 （3）

  再一次见到梁青舟，是在三天后的一次相亲宴上。
  顾佳一大早就接到母上圣旨：“我老师给你介绍了个人，不好拒绝，对方28岁，数学老师，我见过对方照片，是个挺阳光的小伙子，你中午要是没事就去见一见。”
  挂断电话，顾佳扒了扒草窝子似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其他家长是不是这样，读书时耳提面命不许谈恋爱，一毕业就恨不得你马上结婚生子，当这对象都跟猴子似的从石头里蹦出来呢。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呢？她每天刷刷手机玩玩电脑，一天就能嘻嘻哈哈哈轻轻松松的过去，做什么想不开非要进火坑？偏偏人都约出来了，再不甘愿也只能起床了。
  约的地方是家日式餐厅，里面被分成一个个小隔间，房门拉上就是封闭的空间，*性倒是强。
  对方也确实如母亲所说的阳光开朗，看到她就先笑着打招呼：“你是顾佳吧，我叫陈朗。”
  并且十分有绅士风度地将点餐的权利让给了顾佳。
  为人风趣幽默，还和顾佳讲了讲他上课时发生的一些趣事，语言幽默，听着也不干枯。
  作为一名勤勤恳恳的码字小蜜蜂，顾佳习惯性地在心里默默分析着他话语间的用词，顺便自动更替上更合适的词语。
  期间他也引导着顾佳加入话题，一时气氛倒也不错。
  讲着讲着，他就说到了自己的专业。
  然后顾佳就吃着面条，听他聊了半个小时的数学。自从毕业后就把只是全扔给老师的顾佳全程蚊香眼。
  好嘛，上次哲学家，这次来了教育家，厉害了我的妈！
  看得出对方是真的很喜欢数学，讲到兴尽处还手舞足蹈了起来。
  顾佳吃了三分饱后，礼貌地打断对方：“我想去趟洗手间。”
  大概是讲话突然被打断，对方还蒙了下：“啊……哦，好的。”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题似乎不太讨人喜，青年的耳根处默默飘起了一撮红。
  哦，还是个害羞的小白兔。
  脑补出一只娇羞的小白兔在大灰狼步步紧逼之下不断后退的画面，脸上一本正经脑海里全是丰富弹幕的顾佳朝他微微一笑，起身出去了。
  关上门，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写小说的缘故，虽然她心里藏着个怪阿姨，在二次元也放得开，但真面对陌生人，她还是会觉得拘谨。
  他们的房间在拐角处，要去洗手间还需要穿过一条过道，过道稍显狭窄，顾佳又埋头走路，差点和前面的人撞到，幸好对方反应快，急忙侧让开才避免了一劫。
  顾佳抬头歉意地看向对方，却看到了一张极为眼熟的脸。
  顾佳犹豫了下是否要打招呼，就看到他已经脚步匆匆地走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光影效果，顾佳总觉得他的脸色没有前几天好。
  站在原地想了想，顾佳又觉得是自己最近写剧本太累容易发散思维，单看到一个侧脸还能脑补这么多。
  回来后，顾佳的脑海里还不断浮现之前擦肩而过的场面，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陈朗不再讲述数学，他知道顾佳对这个不感兴趣，便换着其他话题。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倒也轻松，之后还一起看了场电影，离开的时候两人分别留了手机号。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他穿越风雪而来》已经交稿，顾佳闲的没事开始构思下个故事的题材。古言她自觉笔力不够，现言也连写了四本了，她打算下本换个题材。
  在笔记本上删删减减记录下新的灵感，刚设好人设，就被突如其来地腹痛打断了思路。
  该不会是今天吃坏了肚子吧。
  顾佳含泪，在第二次腹泻后，果断换好衣服去了药店。
  从小就有恐医症的顾佳决定先买包午时茶喝喝，要是还不管用明天再去看医生。
  冬天的夜晚来的格外快，风又急，挂在脸上刺骨地寒冷，这也就算了，走出一半路程居然还下起了小雨，顾佳被冻得直打哆嗦。远远看到药房通亮的灯火，她加快脚步，等进了店，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等买了午时茶，外面的雨还大起来了，顾佳忧愁地望着天，她担心再耽搁下去雨会下得更大，便咬咬牙打算把袋子顶在头上跑回家，结果刚推开门就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里。
  “小心。”对方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谢谢。”顾佳站定后还有些惊魂未定，她抬头，在看到对方的样子后吓了一跳，脑海里晃荡过的第一个画面是午时他走过走廊，映在昏黄灯光下略显苍白的脸色。
  她略微踌躇后，还是没能掩住心里的担忧：“你……身体不舒服？”
  梁青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听到她的问话，他咳了下嗓子：“就是有点感冒，吃点药就好。”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大好，但她和他又顶多算是见过几次面、有点印象、稍微眼熟的陌生人，所有关心的话便堵在嘴里。
  顾佳见他还打算往里走，反条件地拉住他的袖口，直到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但做都做了，顾佳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还是去看看医生比较好。”
  “只是小病，吃点药就好。”
  顾佳见他态度坚决，想着两人不熟，也不好算说什么，她放下手，低头“哦”了一声。
  梁青舟见她沮丧地垂着脑袋，目光自她手上的午时茶扫过，软了语气：“你带伞了吗？”
  顾佳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里来，她愣了下摇头道：“没有。”
  “你在这等我下，我送你回去。”
  顾佳对上他清亮的眼睛，拒绝地话便说不出来，她点点头乖乖地站在一边等着。
  梁青舟很快挑选好了药回来，等结完账，他拎着袋子走到她面前：“好了。”
  等坐上车，顾佳系好安全带，一声不吭地抱着自己的袋子，梁青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只觉得心里好笑。
  “生气了？”他问。
  “没有。”顾佳闷闷地道。
  “肠胃不舒服吗？”
  “嗯。”
  “吃过饭了吗？”
  “没有。”
  说完之后，顾佳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冷冰冰，她偷偷瞟了眼他，却被抓了个正着，又飞速地移开视线，莫名心虚。
  梁青舟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他手中方向盘一打，车子调了个头：“我知道有一家粥店味道不错，你肠胃不好更应该注意饮食。”
  顾佳等回过神才发现车子离自己家越开越远：“等、等等，我现在不饿。”
  “不饿也吃一口。”他淡淡道，语气温和不容置喙。
  “那你也应该询问我一声啊。”顾佳越说越委屈，“我让你去看医生你都不去。”
  梁青舟认错态度非常好：“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这么说，顾佳也不好气下去，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冲剂包装袋。
  梁青舟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这样，我们先喝粥，然后再去医院，这样可以吗？”
  顾佳看他，眼神亮闪闪的：“可以。”
  梁青舟扶额，这表情可真像骆轶航养的柯基。
  粥店有些偏僻，七拐八拐地开了十分钟才到，顾佳原以为这家生意不太好，等进去了才发现别有洞天。
  店面布置古香古色，里间灯火通明，食客满园，服务员穿梭其中。顾佳被带到了三楼的包厢，梁青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询问了顾佳的口味，点了一碗小米南瓜粥一碗白粥，外带七八样小菜。
  等服务员上完菜关上房门后，他才摘下口罩对顾佳道：“你肠胃不好还是吃清淡点，他这里羊肉不错，正好也是温热食材，适合你吃。”
  他将羊肉放置她面前：“尝尝吧。”
  顾佳尝了口，果然香软嫩滑，没有一点膻味。
  梁青舟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喜欢这道菜，他微微一笑，坐回位置，端了白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顾佳正吃得高兴，忽然动作一僵，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梁青舟见状问道：“怎么了？咬到牙齿了？”
  “没事。”顾佳坚强脸微笑。
  梁青舟稍一思索就反应过来：“咬到舌头了？”
  顾佳含糊地应了声，牙龈一阵刺痛，带着整半边脸都痛了起来，就连倒抽口凉气，牙齿都能被冷到。
  她蛀牙已经有大半年了，但发现不影响吃喝也不痛后，就没去管它，没想到它蛀的面积越来越大，平时吃东西都没什么，就今天吃羊肉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咬得过于用力，居然痛得厉害，简直像要把之前积攒的疼痛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顾佳眼前是明晃晃的“完蛋了”三个大字，一瞬间她脑海里已经浮现了“蛀牙、拔牙、牙齿掉光光”的生动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