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第一章：厌笔书生

  &enp;&enp;&enp;&enp;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明月高悬，清亮的月华洒遍人间，默默听着各类人物的喜怒哀乐。
  &enp;&enp;&enp;&enp;百味楼，这是晋国帝都的一座有年头的食府，有着“世间百味尽在其中”的美誉。自然是食客如潮，即便此时已经过了戌时，依然是热闹非凡。
  &enp;&enp;&enp;&enp;此时楼中大堂里的一个角落，正坐着一个醉熏熏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一身书生打扮，衣衫也格外粗陋。年轻人额骨细窄，眉目方正，一双丹凤眼更将其衬托如红尘中醉笑的忘忧天仙。身材修长，十指纤细，一股子浓厚的书卷气一溢而出。
  &enp;&enp;&enp;&enp;只是这书生此时大损文人形象地伏在桌上，眼眶湿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烦恼事，悲苦事。
  &enp;&enp;&enp;&enp;抹了抹眼睛，又把桌上的酒坛提起来往嘴里灌。
  &enp;&enp;&enp;&enp;酒坛早已空了，那还有酒愁倒是比酒多。
  &enp;&enp;&enp;&enp;“小二，再来一坛。”书生醉意朦胧喊道。
  &enp;&enp;&enp;&enp;一旁的小二听闻声音热情走来，一瞧见是这醉鬼立马换了副脸色。不冷不热道：“来坛啥花雕啊还是老黄啊”
  &enp;&enp;&enp;&enp;小二心中对这厮恨极。这些天来这书生在这里一共喝了十一坛酒。喝的是最廉价的满天星也就罢了，还一个菜都没点。
  &enp;&enp;&enp;&enp;起先是看他书生模样挺客气，盼望着他肚里有点学识，能在墙壁上留下点优美小诗。可后来这厮喝醉了就撒酒疯，一个劲说自己怀才不遇，搞得这前后几张桌子都没人敢坐了，大大毁坏了这片的生意。
  &enp;&enp;&enp;&enp;书生听闻小二的冷嘲热讽也只摇头苦笑一声。蹒跚站起，走到墙角从怀里摸出一支老旧的毛笔，蘸了蘸口水，在墙上写道：我吞二斤酒提笔斩千愁。
  &enp;&enp;&enp;&enp;两行细秀的小字，落尾有两个更小的字：白帝。
  &enp;&enp;&enp;&enp;这是他的名字，比他这个人大气多了。
  &enp;&enp;&enp;&enp;笔落，又细细盯着这支被他爱护有加的毛笔，很普通，很老旧，但是他没钱换一支，只能当成宝贝爱护着。
  &enp;&enp;&enp;&enp;白帝伸手重重抹了一把脸，闭上眼睛，抿着嘴角。良久，又复睁开，将手中的毛笔往窗外重重一抛，看着它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听见它掉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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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p;&enp;&enp;&enp;厌笔的书生，呵，真是个好大的笑话。
  &enp;&enp;&enp;&enp;没了笔的白帝身子像是更不稳了，跌跌撞撞向楼外走去，又是惊扰了一大片的食客。
  &enp;&enp;&enp;&enp;来到城外的山崖上，就一屁股坐在悬崖边，卖着脑袋细细回忆起自己这一生二十二年的光阴：他出生在云阳的一个小乡村里，家中四口人，父母，还有一个懂事的妹妹。
  &enp;&enp;&enp;&enp;他八岁那年父母就离世了，只留下小他两岁的妹妹相依为命。日子也更难过了。好在妹妹懂事，家中的活计都扛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只要求他专心读书，盼望着将来考取功名。
  &enp;&enp;&enp;&enp;就这样，艰苦的日子过了一天有一天，一年又一年。家中的收入都拿去给他买书。他也争气，考过了一关又一关，却不料最后因为晚上温习睡过了头，错过了科举的时间。只能每天在百味楼中要一壶廉价酒水，吹嘘自己学文如何，盼望着有大人物赏识。
  &enp;&enp;&enp;&enp;这些天过去了，他也渐渐心凉了，再无颜面对家中那可怜的妹妹和对他抱期望的父老乡亲。
  &enp;&enp;&enp;&enp;就在这里了却余生吧，愿来世不为人，安静地做一棵树，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从生到死，没有负担。
  &enp;&enp;&enp;&enp;正当他闭着眼要往下倒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enp;&enp;&enp;&enp;“年轻人大好将来，为何要自寻短见”
  &enp;&enp;&enp;&enp;白帝循着声音转过头来，只见一独臂老翁站在他身后不足五丈。无声无息，就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
  &enp;&enp;&enp;&enp;“大好将来在何方我只见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如浓墨。恐惧如深渊。”白帝苦笑着指着眼前的深渊开口道。
  &enp;&enp;&enp;&enp;“那何不退一步，另觅他处”老翁神情依旧。也不见他开口说话，却有宏大声音自他站立处响起，声如禅唱，宏大如钟鸣。
  &enp;&enp;&enp;&enp;醉酒的白帝当然没注意这些细节，甚至连这独臂老翁突兀站在那里也没在意。只转过身子来，背向深渊，开口道：“身后亦如身前，更是火炎滔天，小子早已无路可退。”顿了顿，又望向老翁，开口道：“老丈可有酒水”
  &enp;&enp;&enp;&enp;老翁不答。只一挥手，山底溪流如绣娟般窜起，汇聚到他手上。
  &enp;&enp;&enp;&enp;再一挥手，十步之外的一颗树木立马花朵绽放，又瞬间枯萎，结出一颗颗不知名的果子。肉眼可见长大，成熟，爆开汁液，汇聚到他手中悬浮的水球里极速旋转，甩出一阵雾气。
  &enp;&enp;&enp;&enp;又一跺脚，地面涌现出一些细小的粉屑，瞬间就在他眼前凝聚出两个不大点的金属杯子。
  &enp;&enp;&enp;&enp;手中水球停止旋转，分成两股细流涌入杯中。一只杯子落在他手上，另一只漂浮着送到白帝眼前。
  &enp;&enp;&enp;&enp;白帝早就看得呆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妙法。
  &enp;&enp;&enp;&enp;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晋国。只知晋国辖地千万里，山岭成林，水泽成洼。晋国是大地极西的一个王朝，邻国便是燕国，和晋国一般大小。
  &enp;&enp;&enp;&enp;这些都是从书中看到的。书中自然也有提到仙人与妖魔，只是不知眼前这老翁算是哪一类。
  &enp;&enp;&enp;&enp;不待他细想，老翁开口道：“酒有了，可以喝。”说罢，便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将那杯子往身后一抛。
  &enp;&enp;&enp;&enp;杯子在离手的一瞬间便化作一片烟尘消散，重新埋没于大地。
  &enp;&enp;&enp;&enp;白帝看他这爽快模样也只得按下心中疑虑。反正自己都是寻死的，也不怕被害命，索性学着老翁模样也将酒液倒入口中。
  &enp;&enp;&enp;&enp;酒液一入口就化作一股洪流，直涮心腑。一股清气升入灵台，整个人都精神了，先前的醉意也冲没了，整个腹腔都轻灵了几分。
  &enp;&enp;&enp;&enp;不由得细细端详着手中的杯子，琢磨着老翁的身份与来意。
  &enp;&enp;&enp;&enp;“你方才问我将来在何方，你手中物能算将来否”老翁出言打断了他的沉思。
  &enp;&enp;&enp;&enp;“前辈的意思是”白帝疑惑道。
  &enp;&enp;&enp;&enp;“你要的，我能给你。”老翁认真盯着他道。又顿了顿，盯着他的双眼继续开口：“你只需要为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