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在网上发了一条房屋合租信息才起身出门。
这房子是他老爹金博士的,南城还有一套给了他姐舒梨。两人是亲姐弟,真真的一奶同胞。只一个随了母姓,一个随了父姓。金博士和妻子常年在国外搞研究。很忙,一年才回家一次。幼时,金灿和舒梨待在农村,由奶奶一手带大。十几岁才因上学问题回到燕城居住。
舒梨比金灿大五岁。金灿初中时,舒梨都上大学了,代替奶奶承担起照顾金灿的任务。
金灿倒也是听话的孩子,初高中时住校,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大学后开始尝试一个人住。两年了,谈过几场恋爱。山崩地裂的,小桥流水的,都有。可无论怎么爱,他没带过一个女孩子回家——这是舒梨规定的,她说,谈恋爱怎么玩都行,吃饭,唱k,泡吧,爬山……可如果不确定对方是未来伴侣,就不能带回家过夜。保护你,也保护人家女孩子不受伤害。并非封建。
“去宾馆呢,行吗?”金灿立马换一种思路。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
舒梨沉默。弟弟提出的这个问题……很现实!世界上能提供床的地方确实有千千万万种,不止只有家。
往污一点分析,去公园打野战也未尝不可。
处处都是桃花陷阱!
仔细想了想,她决定以大局为重,从书包拿出一盒003郑重其事交给弟弟:“你也十八岁了,这个早晚用的上。咱不能让姑娘骂咱土鳖。先收好,没有了,姐再给你买。”
捧着如此贴心又护肾的成人礼物,金灿泪流满面。
他姐,真好。
***
金灿背着书包赶到医院时,舒梨已经等在门口。“姐!”他欢蹦乱跳地跑过去。
舒梨宠爱地揉揉他头发,“走吧。先去吃饭,然后去商场买礼物。车票定好了,10点出发。”
今天是奶奶八十二岁大寿,早在一个月前姐弟俩就开始筹备回老家的事。江水村离燕城不远,坐长途一个多小时就到。匆匆吃过早饭,姐弟俩奔去市中心的soho商城,给奶奶买了一个足底按摩浴盆,一件保暖秋衣,一件绣着瑞兽的老年唐装,还有一对10克重的金耳环。
买礼物全是舒梨掏的钱。金灿不忍,对姐姐拍着胸脯保证:“你再忍忍。后年我就毕业了,以后花我的钱。”
“傻不傻啊你。”舒梨忍不住推弟弟脑袋,心里甜甜的,“我是你姐,花你的,花我的,有什么区别?再说——”晃晃手里某银行的钻石卡,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也不是我花钱。是咱爸咱妈花的钱。”
金灿恍然大悟。一摸胸口,不但不疼了,咋觉得应该再多花点才解气。
****
汽车平稳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金灿清咳两声,才把打算与人合租房子的事跟舒梨说了。
之前他一直犹豫。怕说了,姐姐担心。
“你缺钱?”果然,听到合租房子,舒梨率先想到弟弟是不是惹事了。
金灿剥一条口香糖给姐姐,自己又剥开一条,笑道:“我不缺钱,也没惹事,只是觉得那房子太大。90平米的两居室,就住我一个人,每晚太静慎得慌。你想啊,万一哪天进来一个贼,我没养狗,也没养着鹦鹉。睡觉又死,地震都摇不醒。偷走东西是小,出人命可就大了。”
他没好意往污里说,万一那贼是个老流氓,把他xxoo了,还不如被一刀捅死。
舒梨眉头微皱。弟弟二十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多事可以去尝试,但安全仍旧第一。她坐正身子,郑重其事提了几点要求:“合租也行,但租户不能是女的,也不能是情侣或夫妻。也不能养宠物,万一他跑了,那小东西你养啊。”舒梨接受不了同一屋檐下住着一对陌生男女,那不明摆着冲犯罪去的?
金灿狂点头,理解姐姐的担忧,“放心,这事我心里有谱。合租信息上已经写明了,只租单身无宠物的男士。”
舒梨摸摸下巴,想如今这世道,单身男士也不一定保险了。她弟长得这么白嫩,很容易让老爷们走火入魔的。掂量片刻,对金灿说:“这样吧,你先找着租户,找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替你把把关。”
“ok!”金灿比一个手势。
*****
中午,羊肉馆子里人声鼎沸。
路浔心里烦,叫雅霓一起出来吃饭。点了一大桌子肉菜,锅还没开,先要喝酒,雅霓一把抢过酒瓶:“不许喝。”
“就一口。”
“半口也不行!”雅霓瞪眼睛。
路浔说:“点都点了,不喝浪费。”
“浪费不了。”雅霓拿过酒瓶子豪迈地对嘴喝一大口,然后酒瓶往桌上一拽,“我喝,你看着!”
那生猛霸气的小模样,不比男人差分毫,把邻桌那几个初中男孩都看傻了。路浔明白,雅霓是担心他身体,早上烧刚退,现在就喝啤酒,确实嫌命长。想想自己回燕城半年多,八个字形容:物是人非,喜忧参半。但能遇到雅霓,路浔还是觉得很幸运。如果她是个男孩,两人一定拜把子。
“雅霓,谢谢你。这段时间,承蒙照顾。”路浔饮料代酒,碰碰酒瓶。网吧关了,他俩也得分道扬镳。
雅霓拍桌子:“有病啊你!”转而又笑,是女孩子遇到开心事,最甜美的那种笑。从心底而发,似花开,喜悦一点一点蔓延至唇角眉梢。锅水开了,把肉菜倒进去。桌上腾起袅袅白雾,她隔着一片朦胧细细看路浔。
他不紧不慢吃着菜,新剪的短发柔和了棱角分明的脸型。外套拉链垂在胸口,露出里面黑色的圆领t恤和平直好看的锁骨,趁着白皙光滑的皮肤,如蝴蝶展翅稀薄的云间。
雅霓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浔哥。”
“嗯?”
“想租哪儿的房子?”
“尽量市区,如果不行,就去郊区。”他吃一口羊肉,低头打开手机查询租房信息。眉头微蹙,慵懒的愁容。
住市区好找工作,虽然近些年燕城发展迅猛,但郊区工作岗位甚少。就算有,也是建筑工地之类的重体力劳动。路浔虽然刚26岁,但前几年因生活中的一些变故,身体毁的可以。肺活量还不如街边跳舞大妈好。
雅霓酝酿许久,鼓足勇气说:“要不咱俩合租吧。”
咣当!旁桌收拾餐具的服务员打翻了一个空盘子。
雅霓一激灵。路浔抬头,“什么?”
真没听到吗?雅霓不信,但是又不得不信。她的示好,不止这一次,但总被他云淡风轻的略过。那巧妙的闪躲,让雅霓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心。拿起酒瓶大口灌一口酒,雅霓告诉自己豁出这一次,声音大起来:“我说,咱俩合租吧!房租水电一人一半,怎么样?”
心跳真快,要他妈死了!
很意外的,路浔点起一根烟,开始思索。
又不意外。思索片刻,他轻轻摇摇头,唇角带笑。说“嘲讽”有点过,但让雅霓的心沉入谷底。他说:“咱俩合租可不行。我男的,你女的,那屋子又是一居室,住着多不方便。”
“你可以不把我当女的!”雅霓死死揪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路浔悠悠吐出一口白烟,目光淡淡落在姑娘脸上:“但是,我得把自己当男的。雅霓,好意浔哥心领了,现在兜里钱不多,改明儿挣了大钱一定请你去五星饭店搓一顿。”说着,拿起手机起身,“我去外面打个电话,你先吃,不够就管服务员要。”
走了。
又走了。
雅霓一手撑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所以这次是又被拒绝了,还是他又没听懂弦外之音?
不!他那么聪明,怎会不懂?
想想那些无人能及的巅峰与荣耀,一个傻子可办不到。
所以,一定是她傻了。
和从前一样,雅霓又开始自己与自己吵架。一方说放弃,一方说再努把力。视线飘飘忽忽,终落在左手虎口处那淡蓝色的单只天使翅膀纹身上。
这纹身跟了她六年。纹上时还不满17岁,是用了姐姐的身份证才蒙骗过纹身店老板。
当时,老板不敢下手:“很疼啊小姑娘,忍得住吗?”
她笑着,视死如归:“就是疼死,也要纹。”
因这叛逆邪恶的翅膀,她错过了许多职业,还差点被严苛的父亲赶出家门。可她不后悔啊。因为这是路西法的翅膀。
lucifer。
背叛上帝的邪恶天使。
雅霓回头去看窗外的路浔。他斜倚栏杆,在细细春雨中,慵懒地点起第二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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