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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司位于雷剑宗最外侧的一座山脚下,那儿是整个雷剑宗灵气最稀薄的地方,距离桑叶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桑叶担心那个一心想到她山峰上来的龙傲天会半夜就到杂役司等,便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片刻就已来到了杂役司所在的山峰。
山脚下拦着结界,有两个年岁不大的外门弟子守在结界口,一人靠着一边柱子打瞌睡。
桑叶瞧着两人一点一点的小脑袋挺可爱,便没有喊醒他们,从衣袖里掏出腰牌,自己打开了结界。
可她刚踏入结界,便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不只是人类的血,似乎还混杂着一些狂暴、极度暴戾的血的味道,有点像妖兽的血。
桑叶拧起了眉,抬起手拍醒了一个看结界的小弟子,“……今日可有什么人猎了妖兽回来?”
那个胖乎乎的小弟子被骤然从梦中拍醒,嘴角还流着口水,傻愣愣的盯着桑叶的脸,一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撼灵魂的东西,愣是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桑叶眉心微蹙,觉得好笑又无语,耐着性子将自己的问题又复述了一遍。
胖乎乎小弟子听着她熟悉的冷清的声音,才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猛地回过神来,圆圆的脸涨红,“……大、大师姐……”
他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声道,“……大师姐没带面纱,弟子一时之间没认出来,还请大师姐恕罪。至于、至于妖兽……这两日并未见师兄们猎妖兽回来。”
“好。”桑叶点点头,余光扫到另一个看守结界的小弟子也被惊醒,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像被吓到了的小鹌鹑一般害怕,便柔和下了目光,“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睡吧。”
她却不知,她完全露出来的脸已经给这两个小弟子带来了剧烈的冲击,眼神再温柔一点,对二人来说,简直堪比灵魂攻击。
以至于等桑叶都走出了好一段距离,那两个小弟子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半分睡意。
胖乎乎的小弟子掐了把另一个小弟子的大腿,用一种梦游的语气说:“刚刚那个人真的是桑叶大师姐么?”他不是在做梦吧?要知道,雷剑宗里虽然流传着一些对大师姐不好的言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否定过桑叶的美貌。
许多‘肤浅’的弟子的梦想,便是有一天能亲眼目睹桑叶师姐的真容。
刚刚那个那么温柔那么好看的仙子,真的是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大师姐吗?
“嘶——”另一个小弟子大腿都快被他掐肿了,发出了痛呼:“你惊讶就惊讶,掐我干什么啊!”
“就让我掐一下嘛,你要是疼就说明我们没在做梦,馒头你怎么那么小气!”胖乎乎的小弟子振振有词。
被唤作馒头的小弟子:“…………”打他还有理了?!
山脚结界边发生的小争执,并不能传到已经走远的桑叶耳朵里。
倒是越靠近杂役司,就越发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十分的在意。
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先前刚踏入结界内嗅到的那一股暴戾的血腥味,很快便突兀且陡然的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了一股普通的鲜血的味道。
桑叶忍不皱起了眉。
看守结界的小弟子们不太可能会说谎,这两日宗门里也确实没有人猎回什么高级别的妖兽,不然她不会不知道。
难道刚刚她感知到的暴戾的气息,只是她的错觉?
深秋夜里的风有些寒,桑叶停住了脚步,细细感应了一番,除了在杂役司那儿感知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桑叶脚下一顿,很快恢复镇定,快速来到了杂役司正门,鼻尖嗅到一股难闻的腐烂味,冷着声音敲了敲门,“开门。”
但门内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桑叶心底突兀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不再犹豫,试了点术法穿墙而入,进了杂役司的正门。
入目是如常的杂役司大堂,桌子上还点着油灯,火光一闪一闪的,却没有任何人影,并不似平时的静谧,反而显得有些可怖。
桑叶寻着血腥味往里走,推开了里门,在院子里找到了横七竖八躺着的外门弟子们。
他们表情都很安详,呼吸和一切如常,安安静静的躺在草地上。
桑叶走到一个一看便知是刚入宗门的小女孩身边,探了探她的脖颈,发现是被人下了药,昏睡一晚便会醒,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桑叶挑了挑眉,把小女孩放在了地上,并没有叫醒她,隐匿起气息,顺着空气中腐烂味最浓郁的地方,来到了杂役司最里面的一处石门边:
此处是杂役司用来处罚那些不听话的外门弟子的地方,为了防止弟子逃跑,还在外面施加了一层结界。
但搞事的人似乎觉得自己做的很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甚至都没有将结界给打开,也因此桑叶只是站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踢打怒骂伴随着一阵阵窸娑的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不断传来“兹拉”声,像极了鳞片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拖动的声音。
“该死的奴隶、你把那卷轴藏到哪里去了?!”
“你这、血统肮脏不配称为人的兽类……”
压低的、沙哑的声音从缝隙中传来,伴随着清晰可闻的贪婪,径直传入了桑叶耳中。
——听声音是杂役司的负责人,外门筑基后期的九长老。
寒意爬上眉梢,桑叶右脚往后退了半步,凝聚起灵力,挥出一道剑光猛地劈开了石门,语气冰冷,“九长老,您在里面干什么呢?”
伴随桑叶的责问,石门轰然倒塌。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伴随着尘土和腐朽的味道,桑叶余光扫过漆黑的石屋,只来得及看清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类人形生物。
他双耳两侧张开半透明的蓝色的鳍,隐隐约约闪着雷光。他浑身笼罩着化不开的阴影,一双鲜红色的双眸藏在海草一般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长发里,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破门而入,瞳仁骤然放大,颜色漂亮的如同冬日绽开的血色红梅。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没能拥有姓名的男主出场啦~
第6章 “桑叶,你总不至于荒唐到看上了这个怪物奴隶吧?”
桑叶看见那个类人形的“生物”纤长的睫毛倏而颤了两下。
他像是被轰隆坍塌的石块吓到、又好似诧异于那抹划破血腥阴云的凛冽剑光,整个人小幅度的瑟缩了一下,几乎要将整个身体都藏在污秽阴暗角落里。
就连那双血红的瞳仁也半阖了起来,耳边淡蓝色的鳍往两边一弯,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害怕,直接软趴趴的塌了下来。
桑叶:“……”这……难道她长得比九长老还要吓人了么?
桑叶不知道为何有点微妙的心塞,但此刻却也没有时间顾及他的想法——
在这刚被破开、充满血腥味的石屋里,还有一个正试图逃跑的人呢。
“九长老。”
桑叶转过头,嗓音里杂着寒意,她左手掐诀,一个瞬身闪到了满脸戾气的九长老面前。
手中的幽冥长剑直指九长老的咽喉,桑叶朝满眼惊愕的中年男人弯了弯唇角:“我怎么不知道,杂役司的弟子们什么时候集体搬到了院子里,秋夜寒冷,却偏爱幕天席地了?”
“……桑叶!?”九长老双眼瞪大,震惊的看着桑叶的脸。
他先前慌乱之中一心只想着脱身,根本没来得及分辨来人是谁,此刻看见来人竟然是桑叶,更是面色灰败,心急如焚。
——桑叶她、她有没有听到刚刚他情急之下说出的话?
若是被她知道了那卷轴、那卷轴上写的内容……
他还要命不要?
九长老心底转过数个念头,外放出来的灵力被桑叶的灵力完全压制,动弹不得。
九长老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感知到幽冥剑的剑尖离自己的喉咙只有须臾距离,顿时浑身发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伫在原地。
“九长老,您方才在做什么呢?”桑叶见他不再动弹,念了两句口诀,简单设置了一个禁制,把九长老钉在了原地。
“那这么半夜的,师侄又来杂役司做什么呢?”九长老十分紧张,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下,他身着青蓝色、头戴三角帽,汗珠顺着面颊上深深的皱纹滴到了唇边两抹小胡子上,
“我不过是在审问一个对宗门有坏心思的奴隶罢了,我是长老,难道还没资格处理一个奴隶了?”
桑叶眯着眼,感知到九长老一边对自己反唇相讥,一边悄悄的动了动背在身后的左手,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桑叶眯了眯眼,假装没看见,径直背过身去,眸光微垂,落在地面上。
她剧烈咳嗽两声,收回外放的灵力,装作内伤未愈的样子,故意将话说的又缓又慢,“我一个弟子,确实没资格过问九长老的私事吗,近来重伤,也没那么多心力管九长老的事……”
桑叶慢条斯理的说着,在昏暗的照射进来的月光之中,看清了地上干涸的污血和腐烂的鳞片。
她视线一寸一寸往角落扫,望见哪些蜿蜒的新鲜血迹和角落里那小怪物明显被虐待到残破的双腿,语气却越来越冷。
她知道修真界有很多奴隶,也知道强者对弱者有多有掠夺,可对一个拥有智慧的生物进行这样活生生的折磨,却是她罕见的残忍。
见桑叶背过身低着头去看地上的那些血迹,气息渐渐萎靡,九长老两抹小胡子剧烈抖动着,小眼睛里闪过犹豫,左手悄悄捏着一枚信物,没有捏碎。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杀意,桑叶眉头挑了挑,心底奇怪——
雷剑宗的长老们向来不喜欢她,更是看不得掌门如此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弟子,一直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好几次更是恨不得要她的命。
其中以九长老为最,怎么今天她故意把弱点暴露出来,这么绝佳的机会,九长老却不动手?
桑叶心中疑惑,索性下了一剂猛药,“……九长老刚刚说的卷轴,是怎么回事?”
九长老听到她的话,眼皮猛地抖了抖——
卷轴,该死!
桑叶果然听到了。
要是被她调查出那卷轴是雷月道人私下给他,让他秘密收集换丹仪式需要用到材料的,那可就全完了。
若要坏了雷月道人和掌门的好事,到时候不单单是他要死,他那几个年幼的孩子……
九长老心底悲哀,更是怒火中烧,狠狠瞪着角落里的怪物,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该死,都怪那个低贱的奴隶!!
这怪物奴隶明明毫无修为,被关在杂役司的水池里,可谁知他前脚刚把卷轴放下打了个盹,后脚一醒,卷轴就不见了。
定是被这可恶的奴隶给弄丢了。
现如今桑叶已经知道了卷轴的事,只有传召掌门,才可能蒙混过关了。
九长老不在犹豫,果断在桑叶“毫无防备”的目光之中、捏碎了手里的信物。
桑叶心道终于等到你动手了,连忙“慌乱”的后退两步,抽出幽冥剑“狼狈”挡在了角落里那小怪物的身前。
她不轻易轻敌,九长老虽然不是金丹修士,却也是筑基圆满,说不定手里捏着什么底牌,所以先前为了防备,她在说话之时还早早的掐了好几道诀。
当九长老一有动作,桑叶面前就有数道浅蓝色的光幕拔地而起,严严实实的将她和那角落里的小怪物护在了身后。
被她挡在身后的“生物”抬起了半边浸透鲜血的脸,一双血色的双眸里倏然掠过一缕一闪而过的惊诧之色。
他枯瘦的手掌悄悄抵上苍白渗血的双唇,掩去了唇边那抹玩味的嗤笑。
——磕桑叶如临大敌般伫立在原地,等待了数秒,愣是没有等到九长老动手。
空气一下安静了下来,桑叶见九长老惊讶的望着她,顿时感到一阵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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