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庄》第一章 惊魂除夕夜

  冷月,冷风,万籁俱寂。这可不是除夕夜应该有的景象,此时的苏州城内万户皆闭,没有热闹喧腾,没有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美景,你甚至听不到一声狗叫。对,月上梢头,空气里恐惧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
  当当当,三声铜锣之声由唐家巷的东面而来,声音不大,但是声声入耳,摄人心魄。五个身穿白衣,背插长剑的青年男子,步履谨慎轻盈有章法,徐徐而过,从他们微微鼓起的衣裳就可以看出,个个均是身怀绝技的高手。紧接着,五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手握大刀,脚步沉重杂乱。五人走过,石砖地板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唐家巷最西侧的住户不算富裕,茅屋土墙,破门烂窗。唯有门外的一颗大柳树显得与众不同,茂盛修长的柳枝随风起舞,像一个醉酒的剑客。昏黄的油灯下,一个十岁的孩童手捧李商隐的诗集,眼睛却瞧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庄儿”旁边的一个中年大汉却在擦拭着手中的一把短剑。
  “爹爹,孩儿不是走神。孩儿是在想李商隐在十岁的时候,除夕夜不能出去玩耍,他该写首怎样的诗”这个叫做庄儿的孩童把脸转向大汉。
  “大唐盛世,剑客豪情,诗人豪迈,怎会有今日这样情形。”大汉说道。
  “世情越是浑浊不堪,吾辈更该慷慨豪迈,今日良辰美景,皓月当天,我们为何不学者盛唐的诗人们,仰天大笑出门去”孩童越说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
  大汉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低头擦拭起手中的短剑。
  “戚兄何必摇头,我辈岂是酒囊饭袋,为何就不能仰天大笑出门去。来来来,快快出来,让我们在柳兄下痛饮三百杯,比在屋里憋出个鸟来强。”门外响起声音。
  庄儿兴奋地大叫起来:“是朱叔叔,是朱叔叔。”
  大汉眉头一皱:“庄儿,快住嘴,这样大喊会害了你朱叔叔。”
  门外的大汉爽朗一笑:“笑佛兄,我们白活了四十年,境界却还不如一个孩童啊。”
  戚笑佛低声道:“大敌当前,镜台贤弟何必听黄口小儿信口开河呢。”
  一个女声传来:“大哥这话就错了,我瞧庄儿根骨不错,日后必成大器。你我今日同赴黄泉也是乐哉乐哉啊。”
  朱镜台也说道:“内人已经在柳兄下备了一桌酒席,笑佛兄快快出来。”
  一股热泪夺眶而出,戚笑佛心里念道,原来这夫妇二人早就存了必死之心。苦生不如乐死,也好,玉碎之前,大醉一场也是美事一桩啊。
  “爹爹,我也去。”庄儿站了起来。
  朱镜台一手挽着戚笑佛,一手抱着庄儿,哈哈大笑,朝着门口的柳树下走去。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朱镜台斟了满满一杯,也不寒暄,一饮而尽。女人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端了一杯酒递到戚笑佛的跟前说道:“大哥,谢谢你这一十五年对我夫妇二人的照顾,我谢花娘”说到这里,谢花娘哽咽了。
  戚笑佛笑道:“哈哈,妹子这是拿我当外人了。”
  朱镜台又喝了一杯:“女人嘛,情感丰富的动物啊。”说完,起身给庄儿眼前的酒杯斟满。
  笑佛道:“他一个小孩子当不起这个啊。”
  庄儿端起酒杯说道:“我虽然听不太懂你们说些什么,但是能和朱叔叔婶婶一起喝酒是件幸福的事情。”他并没有喝,而是端着酒杯走到柳树跟前,双膝跪地,接着说道,“柳伯伯,今日是除夕,明儿便是新年。今年这年总有些怪怪的味道,爹爹叔叔婶婶们总显得和往年不太一样。不过柳伯伯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侄儿敬您一杯。”话音一落,一杯酒便酹在了树根处。
  原来,戚笑佛,朱镜台,谢花娘三人生性倜傥,不拘小节。自从朱氏夫妇十五年前来到苏州唐家巷便很是相投。三人便连同门口的柳树结为生死弟兄。这棵老柳少说也有两三百年的岁数了,四五人根本楼不过来,戚笑佛说道:“义气相投便好,磕头拜把子可不论年龄,柳兄年龄大得很,你就做大哥。我虚长几岁就做二哥吧。”朱氏夫妇年龄最小,一个就做了三弟,一个做了四妹。
  戚笑佛说道:“其实,我明白贤弟的用心。铜铃帮早就放出风来,要在除夕夜屠戮我们唐家巷,不留一个喘气的牲口。贤弟约我出来喝酒只不过是想吸引铜铃帮的注意,给普通的百姓多争取一下逃生的机会。”
  谢花娘说道:“哼,咱们兄弟三人四人的功夫未必就输了铜铃帮。”
  庄儿问道:“铜铃帮是什么是个很厉害的妖怪吗”
  朱镜台抬头望着月亮:“三声铜铃响,恶鬼见阎王。我朱镜台逃了一辈子了,不想再逃了,不想再连累无辜的人了。”
  庄儿又问道:“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呢,朱叔叔”
  “对,庄儿,朱叔叔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谢花娘站起身来,理理云鬓,说道:“今儿是年三十,也没什么能助兴,小妹我给你们唱个曲儿听吧。”
  谢花娘提气运气,缓缓唱来,别有一翻风味。当唱到:“想煞奴家”的时候,“家”字刚落,一片柳叶嗖的一声便像金镖一样射向对面的屋檐之上。当的一声,有人拿剑挡了一下,五名白衣男子缓缓落地,站好了身形,准备厮杀。
  朱镜台说道:“铜铃帮的朋友早到了,为何却躲在暗处,不出来喝上几杯”
  五人没人回话,洁白的月光照在五人雪白的脸上,恐怖诡异。
  朱镜台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看铜铃帮的气数也该尽了,不然近些年来入帮的弟子不是些聋子就是些哑巴。”朱镜台明显是在讽刺和激怒对方。
  五名男子仍然不答话。
  戚笑佛哼了一声,把酒杯掷向一个方脸男子。男子也不躲闪,长袖一舒,袍袖登时卷住了酒杯。袍袖一转,酒杯化作无数粉末向四人射来。
  戚笑佛惊叫道:“二弟,这帮哑巴的武功着实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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