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是大齐皇室册封的一等一的勋贵,在檀京也是名声显赫的顶流簪缨世家,老国公三年前身染恶疾,简单交代了身后事便去了。
如今三年的孝期一过,定国公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宾客宴请,游园诗会。
定国公府大姑娘贺兰顼,再过段时日便要出嫁,听闻应清让有个妹妹在京城,特地写上了请柬邀人前来。
应嘉让回檀京不久,认识的檀京贵女更是少之又少,何况往日里母亲不让她出门,各个府上的小姐宴请也不知有她这号人。但这一回是贺兰大姑娘的邀请,应夫人也不好拂了面子。
国公小姐们在府里憋了也有些年了,这一下把能叫的檀京贵女们叫来了泰半。
应夫人自是不好推辞。只好让嫂嫂好生照看着嘉让。
应嘉让的舅母是故去老国公唯一的女儿,虽说是个庶女,但到底是唯一一个,也是很得宠。在平都时,应嘉让与这位舅母关系就甚至亲密,这一回舅母从平都远道归宁,府上就兴热闹。
“舅母,这便是您以前住的地方吗?”应嘉让看着府门外“高山仰止”的匾额,有些惊叹。
应嘉让还是一年前才回的檀京,头半年在芝山上住着,眼下才算是真正的住在檀京城里头,自然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府院,她在平都的府宅自是整个平都数一数二的好,只不过江南不兴张扬华贵,院落大多是静逸雅致些的。
贺兰嫣笑着应是,带着应嘉让进入后院,声音十分温柔的介绍,“定国公府复姓贺兰,你以前还问舅母是不是姓贺,现在总不会叫错了吧?”
应嘉让不好意思的讪笑,“当然不会了。”
一屋子的女眷都在老太太的晴黎堂,贺兰嫣带着应嘉让,规矩的向上首的老夫人行礼,老夫人笑着让她上前来,这一脉只这一个女儿,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可也实打实的疼爱过。
应嘉让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谦卑的低着头,跟在舅母身侧。
众人只见贺兰嫣身旁一个穿着月白翠烟衫并鹅黄绣白玉兰长裙的女孩,低垂着脖颈,在一众莺莺燕燕的贵女中并不显眼,便也没过分关注。
还是老夫人蓦地开口,“这便是应祭酒家的小女儿?”
应祭酒有三个孩子,两子一女,大儿名叫清让,二儿名叫敏让,幺女闺名嘉让。
不怪乎老夫人现在才看见,只因这屋子里女子众多,光是大孙女与小孙女的手帕交都有十几个。
“回母亲,是嘉让呢。”
“来,抬起头让老身瞧瞧。”老夫人和善的笑着,话音刚落,四周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应嘉让投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应嘉让乖巧的抬起头来,恭声道,“请老夫人安。”
轻柔的声音,像春日里沾着晨露的梨花盛开似的美好,那些精心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瞬间喟叹,脸上神色各异。
连老夫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看着这般精致浓昳的脸,忽然就想起了故去的贵妃娘娘。呐呐地道,“倒真真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应嘉让顶着这般直白的夸赞,有些羞赧,“老夫人过誉了。”
“让我再瞧瞧!”说话的是老夫人的嫡小孙女贺兰颐,平日里最是活泼,有些咋咋呼呼,却是很好相处的姑娘。
应嘉让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活泼姑娘,和自己差不多大,可能比她更小些,穿着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衬得一张莹白小脸很是朝气。
贺兰颐眨巴着眼睛,盯着应嘉让仔细瞧了瞧,这才呆呆地说,“你可真好看,比纪澜灿还好看...”
老夫人看着这个泼皮孙女一副色咪咪的样子,简直招人发笑,“行啦,颐儿休得无礼。”
“祖母,这位姐姐我见过!”
贺兰嫣知道这个侄女儿一向难缠,生怕她令嘉让尴尬,“嘉让回京不久,颐儿怎会见过呢?”
“姑姑,我真见过,在我大哥房中...”见众人神色立马变了几道,贺兰颐心想这玩笑开大了,连忙补上,“有一幅洛神图便是这样的。”
国公夫人见女儿口无遮拦,应家小姐显然惊得脸都红了,半呵斥半嗔怪,“颐儿!莫要胡闹。”
“可让嘉让看笑话了,我这个妹妹素来这样油腔滑调,你可莫怪。”说话的人嗓子音温温柔柔,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贺兰顼。
“不会的。”头一回见这么多人陌生人?且没戴着帷帽,应嘉让却并不抵触,甚至觉得有些稀奇。
没过一会儿,老夫人让大孙女贺兰顼领着众小姐去游园,贺兰颐立马拉着应嘉让也一道出去。
“姐姐,你多少岁了?”贺兰颐拉着嘉让的手,无不昭示着自己对她的喜欢。
“入了秋,便及笄了。”嘉让如实回答。
“也就比我大一岁嘛,那我可不要叫你姐姐,怪生份的,我就叫你嘉让吧!”
这时,纪澜斯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小声道,“你可闭嘴吧,刚刚我堂姐阴阳怪气的说今日她就是随便绾了个发髻。”
“这是英国公府的三小姐纪澜斯。”贺兰颐给应嘉让介绍道。
“仙女姐姐好。”纪澜斯嘴巴甜,笑着问好。
“纪小姐好。”
“纪澜灿怎么了?”贺兰颐不解道。
“你说仙女姐姐比她好看,她不乐意了,人家可最在乎容貌了。”
贺兰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澜灿是英国公的掌上明珠,更是檀京城里颇具才名的美人,在她们这群未婚的贵族小姐当中,相貌是最为出色的。
“难道不是吗?”早就瞧她不爽了,仗着漂亮,便自高一等。
纪澜斯也笑出了声,“可不是嘛。”
应嘉让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贺兰颐挽着她的手说道,“纪澜灿是她堂姐,长的挺美的,想的就更美了。
人人都说七殿下是住在芝山上掌管满山桃林的神仙,优雅高贵,沉郁低迷不似凡人,在大齐,最貌美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七殿下,这个纪澜灿就自恃美貌,时常往七殿下跟前凑呢。”
“是呢,刚刚她见着嘉让姐姐,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呢!”纪澜斯也不大喜欢这个傲慢的堂姐。
应嘉让听着她们夸赞七殿下时,不禁想起了上元节遇见的男子,却是一笑了之,她哪里不懂这些姑娘的心思,怕不是都仰慕着这位殿下。
这时,静娴公主与纪澜灿经过,后头跟着几个别家的千金,静娴公主手持金丝镶边的美人蒲扇,半掩着面,扫了一眼应嘉让,对纪澜灿笑道:“顼姐姐也真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也往府里请...”
应嘉让:“......”这是在说我?
“还不参见公主?”后头的宫装仕女趾高气扬的对着应嘉让一等人斥道。
贺兰颐不情不愿的见完礼,静娴公主是德妃的女儿,名字是温温柔柔的,人却是嚣张跋扈,贺兰颐一向与她不对付,故意对着应嘉让说道:“我大哥这个人对女子眼高于顶,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但是他书房里的画像和你这般像,不若你来给我当嫂嫂吧?”
这句话一说完,空气都开始凝固了,静娴公主气得涨红了脸,她喜欢贺兰集,在场的谁不知道她这是在内涵公主!!!
“贺兰颐,你!...”
这里头虽说公主是顶顶高贵的,但定国公府是皇帝的外家,说起来,皇上的母亲还是故去老国公的亲妹子,这贺兰颐也是皇上的表侄女,这两姑娘掐架,旁人自是不敢插嘴。
应嘉让在一旁杵着,自是不知道这句话给她引来了怎样的麻烦。
贺兰顼招呼着女孩儿们去琉璃阁赏莲,静娴恨恨的看着应嘉让和贺兰颐,贺兰颐她不敢动,难不成还怕一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吗?
看着这片荷花池,静娴计上心来,低声吩咐了身旁的宫女。
“二小姐,国公夫人叫您过去一趟。”贺兰颐不疑有他,以为母亲找自个儿有事,让纪澜斯陪着应嘉让。
纪澜灿将纪澜斯叫了过去,“你不是喜欢喝梨花酿吗?问问那位应姑娘可喜欢?”
贺兰家的梨花酿可真是好东西,纪澜斯欢欢喜喜给应嘉让满上一小盅,应嘉让见她热情,不好推辞,就饮了一些,入了喉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酒好烈...
宴席快要开始了,女孩儿们三三两两的往正堂走去,静娴看着醉倒在石桌上的应嘉让,女子面色绯红,仿佛夭夭桃花成了精,坠在枝头诱人采撷,忽的心口一滞,转而又不甘的哼道:“不过空有美貌而已,阿集哥哥才不会喜欢你。”
“公主,饮了这烈酒,她们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您打算如何?”纪澜灿看了看自己那个醉得呼呼大睡堂妹,心底一阵嫌弃。
“将你堂妹领回去。”转头想了想应嘉让,“来人,将她鞋袜褪了,扔在池塘的小船上,划到河中央去。她不是好看吗?那便让她更好看些...”
看你醒来怎么办,哼。
“公主,此举恐怕不妥吧?”纪澜灿心里一喜,不过还是得做做样子规劝一番。
“有何不妥?本公主决定的事情,就是妥当的。”
两个侍女合力将人抬到了小船上,划进了层层荷叶中。
做完这些,静娴满意的带着人便走了。
贺兰集从外院进来,本想避开妹妹们邀请的各家小姐,转而从琉璃阁的另一侧回自己的院子,远远的瞧见两个女子划着两只小舟进入荷花池,出来时便只有一只。
心中纳罕,如今府上设宴,可别让有心之人弄出了差错,待人走后,贺兰集沉声吩咐身边的侍从,“去看看,她们做了什么!”
另一只小舟隐没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中,瞧不大清,却还是隐约见着里头有东西。十三一脚踏上小舟,贺兰集便将他拦下来,“还是我去吧,你守在这里。”
第4章
莲池里的夏蛙欢畅的叫着,船桨划过水面,碧波荡漾间,一枝枝粉荷从绿水中袅袅挺立,盛开得极为娇艳俏丽,茂密的圆叶笼罩着缕缕青烟,船桨摆动间,未化的晨露在荷叶上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争先恐后的落入碧水之中。
贺兰集终于靠近了那只小舟,午时的日头已经有些毒了,不过被层层叠叠的莲叶阻挡着,此处倒也阴凉,但还是出了一身细汗。
他胡乱的用船桨撩开了小舟边上围着的花叶,待触及里头的景象,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小舟里头赫然躺着一个女子,额眉秀致,琼鼻樱唇,双颊绯红,仿若春酲后的冶容尽态极妍,光影扶疏间,斑斑点点的日光透过花叶,映在女子的周身,那裸露的奶白肌肤就像沾了一层樱粉的柔光,竟比那水芙蓉还要娇艳三分。
贺兰集由惊转疑,目光却片刻不差的凝视着,女子的夏衫单薄,晨露洇湿了她月白色的翠烟衫,水渍浸染的地方黏腻着体肤,鹅黄的白玉兰长裙紧贴着那双纤细的长腿,勾勒出旖旎婀娜的曲线。
贺兰集向来自恃沉着克制,也不禁看得喉头一紧。待看清沉睡的女子光裸着的莹润玉足,那白生生的一节暴露在空气中,纯洁又艳情,实在过于晃眼,贺兰集顿时面上发热,匆匆别开了眼。
他自然不是什么柳下惠,再看下去难保自己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这副景象犹如梦幻般,她安静睡去的娴静模样,仿佛只是个在夏日里玩累了的孩子,在此小憩。
此时的贺兰集带着那么三分拘谨,仿若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神女栖息的莲池仙境。
他抬眸只看着女子的面庞,确信自己的确没见过这般惊艳的容颜,忽而想起了书房里那幅洛神图,神女凌波江上,绝世出尘,可画只能是画,哪怕是三皇子所赐,卫大师所绘,也抵不上眼前这番活色生香来得令人叹止。
该不会真从画里走出来的?贺兰集闭着眼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
见她似乎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贺兰集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不是看见了幻象,他半蹲着跨入应嘉让的小舟,用手拍了拍她的一截藕臂,又在池子里盛了一些水,池水清凉,弹在了她的面颊上,消了一些暑气。
盛夏之时,隔的如此近,女子身上的馥郁香气渐渐弥漫在贺兰集的鼻尖,他的几个妹妹也爱用香,但这香他却从未在女子身上闻到过,反而是他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侄女身上有,不禁有些惊喜,竟是那丝丝入扣的婴孩奶香味儿,掺着梨花酿渐渐散去的浓醇酒香,闻起来直教人欲罢不能。果然是贪杯的馋猫儿,竟饮了那等烈酒。
贺兰集鬼使神差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触摸着应嘉让的脸颊,指腹所至之处,皆是一片带着能够燃烧的滑腻与温热。
应嘉让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脸上游走,那东西有些粗砾,有点像二哥常年练剑的手,她以为又是她那个混不吝的二哥在抓弄她,皱着眉头一声嘤咛以示反抗。
果然有用,那作乱的手停了下来。
贺兰集听着女孩儿一声不耐烦的娇啼,做贼心虚似的住了手,待脑子回过了神,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贺兰集看着这样衣衫不整的她,生怕自己生出了别样的下流心思,他快速的解下腰间的白玉蹀躞带,将描着金丝云纹的紫色斓袍褪下。
而此时,他脱衣动作间带起船身晃动,应嘉让被晃的有些晕,悠悠转醒间,便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男人逆着光,她又平躺在摇晃的小船上,本身便惊愕慌张,更是瞧不清这登徒子的长相。
下意识的惊声尖叫,十三在池子外头只听得一阵急促短暂的女子惊呼,可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刚只是幻听一般。
贺兰集快速的欺身靠近应嘉让,用手捂住她饱满润泽的樱唇,清朗紧劲的男声在应嘉让的耳垂边响起,“别叫,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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