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天择世》第八章 恒夜

  认识舍影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认为他是那种可被信任、值得追随的人。然而，舍影自己并不这样认为。很多时候，他都感到孤独而迷茫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世都搞不明白的人。
  所谓身世就是胚胎何时孕育成形，来自于哪个孕育仓，在初始技能信息输入后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以及dn数据。这些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对于舍影来说却是无论如何冥思苦想也没有一点概念的难题。
  巢球之上的人类，如果身世在巢球数据仓中检索不到，说明他们的生命来自于违法的受精卵和胚胎孕育，将被认定为劣等居民，一经发现便被送往巢球监狱监管。然而，舍影并非劣等居民。相反，他有着令人艳羡的身份，巢球艺术中心一级鉴赏师。在他的官方身世文件中，清楚的写着他的名字明泽，来自于绘画技艺孕育仓。然而舍影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因为只有他清楚自己的记忆，准确的说，他的全部记忆开始于18岁那年的某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在环火星一号巢球上的豪华公寓内，床头摆着艺术中心终身聘用证书。脑子中装满了绘画技法、技巧，但是当他拿起画笔，却连一根标准的直线都画不直。若环地球一号巢球是人类社会的政治中心，那么环火星一号巢球就是人类社会的经济文化中心了。从此，舍影开始了他的艺术生涯，不必拿笔，只需要定睛凝视、动动嘴皮子，便会赢得无数拥趸。
  光鲜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无奈的心。渐渐的舍影迷上了旅行，丰厚的薪水、兼职无数家艺术学会首席顾问的佣金、定期巡回讲学的报酬，让舍影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唯一遗憾的是，他始终无法去地球旅行。地球旅行不仅价格不菲，根据不同的申请人，还要计算浮动价格。总之，依据舍影的申请，为他换算的旅行费用始终是一个天文数字，永远无法企及。浮动价格由巢球数据仓依据申请人个人资产总额自动计算。有人戏称，地球旅行浮动价格是缩短社会贫富差距的最佳手段。舍影只能叹息，莫非他拥有一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藏
  最奢侈的地球之旅无法实现，舍影索性将旅行目的地定在了人类社会中最贫瘠的各个角落。没有想到，一次旅行竟然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此，上流社会中的明泽有了第二个身份，恒夜组织老大舍影。
  恒夜组织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古老而神秘，说不清它创建于何年，似乎人类移居到巢球上之后，它就存在了。近千年来一直从事着侦探业务，情报网络遍及各个巢球。委托人覆盖各个领域，甚至还有政府、军界的诸多要员。
  恒夜对于视觉神经技术族体这个私下里最大的暗杀组织而言，就是一个相生相杀的克星。展墨曾多次设计铲除之，每次却只能伤及皮毛，半分筋骨都无从折损。若要击中其要害，只能深入恒夜内部，展墨便派杀手渗入，但是始终游离于恒夜外围，全无作用。
  此次，寻得舍影，对于展墨而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明泽的脸几乎家喻户晓，但是舍影却很少示人，虽然那张假面由于材料特质看起来更加俊美生动。偶尔一次，展墨窃取到舍影与委托人见面的消息，提前布控，才从歼灭闪的视角远远的瞥到舍影的侧脸。展墨至今想起仍然后悔，当初忌惮委托人的身份而终止歼灭任务实乃是一个错误。不过细想起来，若想真正摧毁恒夜组织，只歼灭他们的老大还远远不够。
  一副完美的假面堪称无价，不但由于其材质稀有、技术精细、工序繁琐。还因为在市面上根本无从购买。若想求得一副假面，得先从求得一个假面制造匠人开始。因为假面是巢球法律所不允许的，所以没有与之相应的匠人孕育仓，假面制造匠人全靠口传心授后天习得，所以数量屈指可数。加之制作假面必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匠人一生只做一副假面。制作过程中只与事主接触，假面交付后自行删除记忆，不但要删除与事主相关的记忆，还要删除与制作技法相关的记忆，以防止根据技法再做出一副一模一样的假面。如此，匠人无价、假面无价。
  展墨从未想过舍影的面容为假面，毕竟只有像他这样富可敌国的人才有能力拥有可与真正皮肤相媲美的假面，况且舍影就如他那个组织一样躲躲藏藏，露脸的机会少之又少，根本用不上假面。
  展墨站在全视镜前，看着镜子中360度旋转的影像，拍了拍脸。我就不同了，财经风云人物、技术领军人物、最具发展价值技术族体总裁，这张帅气非凡的脸还是要隐藏一下的。展墨驱动一个储物柜从墙体中旋转而出，仔细看了看紫珊的假面，再也不需要紫珊执行暗杀任务，这副假面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展墨从旁边捧出自己的假面，端详了一番覆于面上，几秒钟之后已无任何感觉。重新回到全视镜前照了照，很好。不知道舍影看到这张脸会有何反应，千万不要出于嫉妒而坏了我的好事。早知道应该再做一副丑一点的假面。
  出发
  展墨出发前通过视神经集群再次定位舍影的位置，然后飞身前往。必须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出现。
  舍影一直靠在信息图书馆的大开阔椅上操作触屏环绕计算机，检索天际城这几日发生的新闻。看到兔女郎被警安带走的视频，舍影将画面定格，然后放大空中一架警翼的画面。他似乎对于隶楷同时操作七架警翼很感兴趣。舍影又查看了人口失踪的新闻，看到天际大厦的画面微微笑了一下。
  展墨蹙了蹙眉，这老兄难道一晚上都想在此度过已经早晨了，他总要补充代餐吧。终于，舍影将衣领竖起，起身向信息图书馆外走去。图书馆外三米处就是地行通道入口。展墨知道他出场的机会到了
  舍影正准备步入地行通道，突然耳后传来“滋滋、滋滋”的声音，是歼灭闪。舍影快速闪入地行通道。紧接着一个男人从地行入口狼狈地滚入进来，手中一块薄如蝉翼的存储卡片“啪”的摔在远方。通道外的两架歼灭闪被地行安检眼识别，随即被安检验发出的强力干扰波困住，旋转了两下砸在地面上。
  趴在地上的男人迅速爬起，将存储卡片捡起来塞到一旁镇定自若的舍影手中，“帮我保存”
  未等舍影反应，男人已经踏上地行移动梯混入人群不见了。
  从下一个地行通道口出来，男人拍了拍皮肤衣上的尘土。好了，现在就等着舍影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