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人已经疯了。
他们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活生生地把自己的眼珠挖下来吃进肚子里。
被送到医院里之后,金家的四位叉烧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哭闹着说自己的眼睛好痛,开始做各项检查。
已经有人报警了。
在警察赶来之前,医生逮住我反复问了很多次,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事情太荒诞了,我连瞎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干脆就实话实说,告诉他们这家人吃过晚餐就变成这样了。
而我自己因为没胃口,来不及吃晚餐,所以还没出事,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医生满脸都写着不信任。
“我也觉得这件事很邪门。”我脸上也写满了不信任,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你说我会不会患上神分裂了?”
所谓的神分裂症,并不是指多重人格,而是一种复杂的病症,症状常常表现为思维障碍、性格转变、认知缺陷。
除此之外,患者还会出现妄想症,看到许多匪夷所思的幻觉。
穿越这种事本来就很奇怪,而且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不太对劲,整个人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样,有许多东西想不起来。
从理性的角度来思考,说不定我其实并没有穿越,只是在从车站下来的时候突然病发,拥有了错误的记忆和认知……
看着我认真怀疑自己的样子,医生反过来安慰了我几句。
“先不要担心,一般这种事情都是食物中毒引起的,你们可能只是误食了含有致幻成分的菌类……你最好也去检查一下,洗个胃。要是对检查结果不放心,可以再去做做神疾病测试。”
他又继续忙碌去了。
看着这些忙来忙去的医护人员,我毫无真实感。
“我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周围那么亮?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金朵拉正在旁边的房间里做检查,她拽着医护人员,“我是在做梦对不对?好痛,好痛啊……”
下睫毛全部掉下来贴在脸上了……我下意识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对,一定是在做噩梦,好可怕,我要快点醒来,然后去找哥哥……”她看起来可怜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原本惹人怜爱的姿势和语气搭配上一双空洞的双眼,显得十分可怕,把旁边的护士吓得不行,含着泪跑出去吐了。
不,不是做梦。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件事有清晰的认知。
如果是在做梦的话,我一定能够感觉出来。
我觉得自己的神状态绝对不太对劲,干脆不再多想,去取了一杯热水去安慰呕吐的护士小姐姐,顺便咨询了一下检查的情况。
“谢谢……我们在他们的胃部只发现了眼部组织的残骸,还有一些调味料,其它的什么都没有。”护士一脸的疲惫,“现在只能先等警察过来了,我们怀疑他们使用了致幻剂……”见左右无人,她又压低了声音,“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吸毒了。”
这个推理听起来就很合理了,我勉强整理出了一个逻辑通顺的真相:
这一家人因为食用了含有致幻成分的物品,导致神状态出问题,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吃了。而这个场景被患有神分裂症的我看到,在脑海里形成了离奇的记忆。
非常科学。我面无表情地想。
我走回了刚刚的检查室附近,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金世杰正抱着金朵拉安慰,那副兄妹情深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感动。
没有理会他们,我一个人坐在了门外的椅子上,等待警方的到来。
玩了一会儿手游,我觉得有些困,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半梦半醒间,有什么东西凑了过来,缠住了我的脖子。
温暖,滑腻,像一团柔软的水球,贴在皮肤上涌动。
这团东西缠住我的脖子之后,往下一沉,沿着衬衫的领口,无声地钻了进去。
“唔……”
我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吮吸着。
令人发麻的触感蔓延开来,背部因此而紧绷,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啊……”
被自己口中的呻吟声惊醒,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就抓自己的脖子。
什么都没有。
那股滑腻的触感从我的背后一扫而过,下一刻又消失了,我打了个哆嗦,伸手去摸背部,还是什么都没摸到。
难道刚刚的触感只是我在做梦?
……不至于吧,大白天的我在医院里做春梦?
看了下手机,我好像只睡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警察还没有赶来吗?
我扫了周围一圈,又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实在是太安静了。
身边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金家的人和医护人员都不在。
睡意已经消失无踪,我转过身,想看看现在的情况。
空荡荡的医院里回响着我一个人的脚步声。
“有、有人吗?为什么都不说话了?”远远的,我听到了金朵拉的声音。
看来做完上一轮检测之后,她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距离离这里应该不远。
顺着声音,我找到了她的位置,在敞开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找到了那些消失的医护人员。
事实上,我怀疑这个夜晚整栋楼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这里了。
空荡荡的仪器室里陈列着一个已经停止运转的机械,金朵拉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的眼睛依旧是空洞一片,所以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就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几十具人类的躯体重重迭迭地堆放在一起,他们身上的衣物完好,一动都不动,整个身体都被埋在半透明的血肉中。
整个房间像是化作了怪物的巢穴,正在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人们。
我看了看眼前的画面,想了想,先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女主角的手机像素并不高,拍出来的画面有些糊,不过能用就行。
听到人声,坐在椅子上的金朵拉惊慌失措地回过头:“谁在那里?”
我没理她,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心里有些忧郁。
本来都做好要跟一群青春期的小屁孩玩狗血校园剧的心理准备了,为什么剧本突然会变成这样啊……
不知道今天晚上还能不能好好睡一觉……
晚上我只吃了一根香蕉,本来就很饿了,还折腾了这么一晚上,搞得自己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我觉得又困又饿,但还是勉强提起神,走到那团被半透明的红色黏膜包裹着的人堆前方,想看看还能不能把这些人放出来。
凑近一看,我发现这些人还在呼吸,但在黏膜之下,有一根又一根像是血管的触手贯穿了这些人的大脑,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是活着。
正当我思考着要不要再拍几张照片,或者再给警方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时,周围的场景一下变了。
完全没有征兆,就像整个世界眨了一下眼睛,就像是电影切换了场景,就像是自己踏入了某个瞬间转移的传送阵——
我又回到了金家那栋老屋中。
餐桌上一片凌乱,看起来还没拾,果篮里的香蕉缺失了一只。餐厅的灯苍白地亮着,照亮了灯下四人同样苍白的脸色。
刚刚还在医院的这父母兄妹四人和我一样回到了这里,正坐在餐桌旁。
天花板上盘踞着一团团狰狞而恶心的肉块,垂下来许多根像是蛛网一样肮脏的红色触手。
面前四人的头部都被这些红色的触手穿透了,但他们就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似的,只是无声地垂着头,注视着面前空荡荡的餐盘。
哒哒,哒哒,哒哒。墙上的时钟走到了十二点。
“该洗漱了。”刘秀美说。
其他叁人以完全一致的动作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面向我。
他们脸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空洞的眼眶周围残留着许多干涸的血迹。
在我的注视下,那些钻进大脑中的触手从他们的眼眶中又钻了出来,像是钻出了十几根虫子。
这些细小的触手在空中张开,不停地蠕动着,又盘踞在一起组成了球形,表面的形状和颜色都发生了变化,形成了眼球的样子。
没过多久,这些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眶就被触手们变成的眼珠填满了。
恢复了正常的五官后,面前的四人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踩着一致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他们各自回到房间,洗漱,换好睡衣,关上了门。
天花板上的肉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救命哦,我想回家。
我的神力异常强韧,居然没有被眼前的这些画面吓到晕过去。
但我还是很想哭。
从篮子里又拿了一根香蕉,我叼着香蕉回到角落里自己的房间,思考搬出去的问题。
这房子闹鬼吧?绝对是在闹鬼吧!
为什么小说里完全没有提到过!
我真的是穿越到了小说里吗?
完全拒绝再深思别的问题,洗漱完之后,我把香蕉皮往垃圾桶里一扔,埋头钻进了被子里。
说不定真的是做梦!睡一觉就好了!
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我放空大脑,试图入睡。
在遭遇了一大堆诡异的事件后,最诡异的事发生了——我居然睡着了。
迷糊中,我梦见自己还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大脑昏昏欲睡,周围变得一片混沌,看不清细节。
我的视角似乎分成了两个,一个我正坐在椅子上,靠着墙打瞌睡,另一个我脱离出来,从更高的视角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灰白色的天花板掉落下尘埃,一团鲜红得刺眼的污浊肉块贴在上面,表面像是在呼吸一般,无声地鼓动。
一根红色的触手垂下来,沿着墙壁爬行,慢慢地凑近了我的脖子,缠了过去。
“唔……”
睡梦中的自己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呓语。
我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触手钻进了衣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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