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谁是反派》第2章 ①-01梦想

  炽炎纪833年。
  文书课老师布置了一个结业的回家作业，写一篇关于“我的梦想”的作文。
  艾伦手托腮，左手执笔，有一下每一下地在米黄色的纸上点染出一个又一个黑色墨迹。
  梦想啊……
  继承妈妈的手工魔袍店算不算？
  虽然他才十一岁，但是他的绣工在整个约克郡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至于跟随那个常年在外当佣兵的爸爸……还是算了吧，打打杀杀多危险啊。
  艾伦眼下要从启蒙学校毕业了，得选择以后从业的方向了。
  外面一阵嘈杂。
  “艾伦！”一个愤怒的女音在外面响起。
  手一顿，听到外面喊他的声音，艾伦立刻放下手里的笔飞奔出去。刚跑到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子就朝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腿，躲到他身后，探出一点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对面。
  艾伦伸手摸摸这个一头柔软黑发的小脑袋，简单的安抚之后，抬眼望去，却见隔壁沃森家瞟肥体壮的女主人正拎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狮犬幼崽咆哮着：“艾伦，说过多少次了，管管你们家凯尔！他居然把老鼠药混进了我家萌萌的饭碗！”
  艾伦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这时凯尔也抬头朝他看来，祖母绿的双眼平静无波。
  于是他抬头重新看向沃森太太，恰巧注意到一道视线，却见沃森家二楼窗口，七岁的小儿子托马斯正朝这边扮鬼脸。顿时心下了然。
  他任由沃森太太噼里啪啦喷了一湖泊口水，然后礼貌得体地表示了歉意，并表示下次来订袍子直接七折优惠。沃森太太哼唧了半天，才马马虎虎提着她的狮犬幼崽回去了。
  凯尔放开了艾伦的大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还重重地把门甩上了。
  艾伦扶额，刚刚他出门太匆忙，并没有带钥匙啊！
  敲了老半天门都没有回应，艾伦只得跑去镇上的魔袍店，问妈妈借了家里的钥匙再回来。
  进了屋上了楼，凯尔果然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这房间是艾伦和凯尔共有的，现在艾伦被关在门外，敲了敲凯尔的房门，没动静。
  他耐着性子道：“我亲爱的弟弟，哥哥知道那不是你做的。”
  里头终于传来了回应，却只是一声透露着满满的不爽的冷哼。
  那也总比没有回应好，艾伦知道他生气的是他向沃森太太道歉了。但远亲不如近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沃森太太那种护短又听不进别人话的脾气，是跟她辨不清楚的。大家天天出门不见低头见的，不必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况且以前凯尔也的确做了不少让沃森太太生气的事，是该道个歉。
  但艾伦并不想跟弟弟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只好转移他注意力：“好啦，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过几天爸爸就要从皇城回家了，他写信来问我们要不要捎什么东西。”
  “……”那头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犹豫道，“魔核？”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艾伦分明听清了，却依旧故意道。
  “魔核！我要一个魔核！”
  艾伦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我还是没听清。”
  咔嚓。
  门开了，凯尔半垂着眼，面无表情：“艾伦，我说我要一个三阶以上的冰系魔核。”
  虽然年仅十一岁，但要抱起五岁的瘦弱小家伙，对于艾伦来说还是很轻松的。他抄手抱起那个小家伙走进房间，小家伙顺手搂住他脖子以防尚且年幼的哥哥一个没抱稳让自己摔下去了。
  “我听清了，给爸爸回信时候我会告诉他的。”艾伦把他放到床上，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不由眼神一暗。黑发，对于人类来说是不详的存在。无论他的凯尔是怎样一个可爱善良的孩子，只要他顶着那头刺目的黑发，就会没来由地招来周围一切厌恶恐惧的眼神。
  比如今天沃森太太的找茬。分明是她家小儿子干的好事，偏偏要来怀疑他的凯尔！
  何其无辜！
  哼，他的凯尔要想对付一直狮子犬的话，何须用老鼠药？
  思及此处，艾伦伸手抱住了弟弟，把他脑袋贴在自己胸口。他必须要保护好这样稚嫩柔弱的弟弟！
  挣脱哥哥把人憋得喘不过气来的怀抱，凯尔皱着眉头依旧一脸不开心地看着他：“可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否认！”
  明明不是他放的老鼠药！
  艾伦捏了捏他故作老成的小脸，浅灰色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凯尔不由心虚了一下。艾伦说：“老鼠药的确不是你放的，但你能告诉我那狮子犬的鼻子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狮子犬的鼻子起了一片焦黑的皮，本该湿润的狗鼻子干燥异常。而且他能感觉到那里有微弱的魔法残留的气息。
  魔法师虽说不是个稀罕的职业，但贝颂城只是一个远离维拉皇城的乡下小地方，对于贝颂城来说，魔法师还是挺稀罕的。除了贝颂男爵府上养了两个尊贵的魔法师，以及城郊二十公里外住了个年迈的魔女外，贝颂城就没有别的常驻魔法师了。就算偶尔路过歇脚的魔法师也不多，毕竟贝颂城远离官道，除了土壤还算肥沃，也没啥出名的物产资源，周边的山林也非常普通，千百年来都吸引不了能人异士来打个猎挖个宝什么的。于是，贝颂城一直这样慢悠悠地发展着，发展了千百年都只有几百来口人。
  至于艾伦母亲的手工魔袍店，也是整个贝颂城唯一一家魔袍店。虽叫魔袍店，其实主要经营的还是普通人的服装店，魔袍大多数还是送到约克郡的郡都凯撒城去卖的。虽然魔袍的目标客户只有魔法师，但却不碍着贵族和有钱人喜欢画着或者绣着魔法阵的衣服。那些小型魔法阵主要是起到透气降温或者保暖供热的作用。不仅好看，又实用，穿出去还倍儿有面子！毕竟能做这种衣服的都是精神力相当不错，魔纹功力深厚，且有设计品味的人才！只要有一点点成为魔法师的可能，都是不屑于从事这种低级劳动力的，因此魔袍制作师倒也是个稀罕的职业。
  低级的魔袍制作师数量还算不少，但能为五级以上魔法师制作袍子的，放眼整个大陆，也都凤毛麟角了。是以，五级以上的魔法师袍子里的阵纹都是那些更高级的魔法师——他们的长辈或者老师，为他们附魔的。
  艾伦就是精神力非常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的存在。他虽然一个魔法都不会，但却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下，从小痴迷于各种纹样设计。三岁那年，母亲接了一个活，从贝颂男爵府上得了刻好魔法阵的布料，要把它裁成一件魔法袍。那是艾伦第一次见到五级光系魔法阵，立刻被那那千变万化的纹理夺了心神，瞧那繁杂却精细到令人震撼的阵纹，大阵套小阵，小阵错综交叠，演变森罗万象；再从整体来看，每变换一个角度都是一个新的天地，有无限生机自那天地间而生，有无限机理从那万象中而亡，生生不息，因果循环。从此以后，艾伦就痴迷上了魔法阵，幸而展现的精神力天赋为他的魔法阵制作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几年以后，艾伦制作的魔法袍已在整个约克郡都闻名了。
  扯远了。
  正是因为艾伦灵敏的精神力，他仔细一探，便感受到了那狮子犬鼻子上的魔法残留；而贝颂城的魔法师一只手数得过来，简单地排除那几个根本不会吃饱了撑着，来戏弄一只屠户家宠物的高贵魔法师，也只剩他这个年仅五岁就已经能施展简单魔法的弟弟了。
  被戳穿，凯尔却没有半分认错的态度，他黑着脸：“是那只不知死活的蠢狗挠坏了我的裤子！我才给它点颜色瞧瞧的！我只是给它吃了记雷花，是它自己嘴馋误食了老鼠药的！”
  被雷系魔法烤焦了鼻子，狮子犬嗅觉不灵敏导致误食了老鼠药，怎么说凯尔都是那个始作俑者。但把老鼠药混进狗盆里，估计就是沃森太太小儿子的栽赃陷害了。
  “只是挠坏了裤子而已，哥哥再帮你做一条不就行了？”了解了事情原委，艾伦检查了一下凯尔的裤子，只是裤脚被狗爪子拉抽丝了而已。
  凯尔炸了：“而已？你绣的魔法阵也坏了！”
  艾伦卷起他裤腿，果然，反面一个小型去污御魔法阵因为抽丝而扭曲了，也相当于是废了。
  他一脸轻松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裤子也有点短了。刚巧前几天给你做了身新衣服，让妈妈今晚从店里带回来，看看合不合身。本来想过几天等你生日再送给你的，现在倒是提前了。”
  他自己就是魔袍制作师，在普通人眼里金贵非常的魔法阵在他看来只是手作的小玩意，坏了就坏了，连修补都懒得修补，直接给你换个更牛逼的。
  清洁魔法阵真的不值钱，只是小孩子打滚摸爬的容易弄脏衣服，他才给弟弟刻了这个。待会晚上母亲带回来的新衣服就不会那么“寒酸”了，他赶了一个月通宵才刻完了那三十六个魔法阵。这三十六个魔法阵可不只有清洁这功效了，主要由二十四个个交错叠加的二阶防御阵构成，剩下三个三阶防御阵护住要害，其余九个就是透气啦、智能降温保温啦、防水啦各种贴心小阵了。
  和魔法袍上的魔法阵不同的是，普通人是没有魔力的，因此无法给魔法阵供给魔力。这个问题就要靠魔核、晶石、矿石等来解决了。因此，刻着魔法阵的衣物普通人是真的享用不起的。
  而艾伦一出手就是三十六个魔法阵，其中还有二阶和三阶的阵，要用到的能量可相当不菲！幸好他有个常年在外做佣兵的父亲，弄到一些材料还算不难。只是这次为弟弟制作的新衣服，却是用上了紫铂矿石拉成的细丝，用那轻盈坚韧却不到头发丝百分之一粗细绣成了魔法阵，同时也作为被动防御的魔法阵提供了能量。紫铂矿是稀罕物，而还要炼成肉眼难见的粗细，更是不该在贝颂城这等小地方出现的东西。也不知父亲是从哪得来的。
  凯尔一听，祖母绿的眼睛一亮，却立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马马虎虎道：“生日礼物归生日礼物，得另给。别想糊弄我！”
  后天就是凯尔的六岁生日了，算算看下半年凯尔就可以入学了。
  艾伦自己是在普通启蒙学校上的学，今年五年级上完就要毕业了，是时候选择继续升学或者从业了。他想的是从业，毕竟家里有个魔法天赋不错的弟弟，今后花销会相当大，光靠母亲的魔袍店仅仅能支撑弟弟的学费而已，那些装备啊魔药啊，才是大开销的地方；至于那个常年不见踪影的父亲，还是无视他吧……
  此外，艾伦自己也对升学没什么兴趣。普通学校的主要课程主要也就是文书、算术、历史、外语等，再辅修两三门手艺课，为将来从业打基础。启蒙学校之后是三年制的初等学院，大多数初等学院都是有专精的职业方向课程的。但是对于魔袍手艺已闻名约克郡的艾伦来说，别说贝颂城，就算是凯撒郡城的初等学院，也已经从那学不到什么了。
  弟弟和自己不一样，凯尔下半年是要被送去凯撒城的凯撒启蒙学校的。凯撒启蒙学校招收的就不是像艾伦这样普通的孩子了，而是具有成为魔法师或者战士潜力的孩子们。经过五年的培养，同样要各自选择升学或者从业，而其中顶尖的人才甚至有可能被保送去威斯帝国皇家学院深造！
  虽然看起来成长轨迹没什么差别，但艾伦和凯尔将会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一条是一生粗茶淡饭的平民路，而另一条则是人人敬畏的尊贵的魔法师之路！
  艾伦能预料今后的发展，但他从来不会嫉妒弟弟。弟弟能成为最贵的魔法师，他才是最开心的那个；而弟弟能穿上他亲手制作的魔法袍，才是他最幸福的一刻！
  他没有告诉弟弟，其实他现在已经在着手为他准备属于他的第一套魔法袍了！辛苦几个月，应该能在凯尔开学前赶出来！
  “贪心的小家伙！”艾伦一边说着他，一边却俯身亲了亲弟弟白嫩的小脸蛋，“你先去楼下看看饭熟了没有，哥哥去把文书课作业写了，不然待会妈妈回来了，我都来不及做菜。”
  凯尔哼了一声，却是乖乖下楼去了。
  艾伦却是提笔怔怔地盯着作文纸出神。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十一年了呢，连凯尔都六岁了。现在回过头想想21世纪活着的那二十多年，反而像是一场梦。
  他……不，应该说是她。虽然现在顶着男孩子的身份，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一个女孩子，无误！前世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因为n年前的政策关系，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孩子。虽家庭条件一般，也好歹是不愁吃穿地把她养大，考上了一个不好不坏的二流大学，读着没什么出息的历史。
  毕业了之后，她回到了老家，沾着父亲的光，靠关系找了份跟专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准入门槛超低的职业——卖保险。
  还没卖两年呢，也是运气好，牵上了一个大客户。这不，去客户大别墅上门忽悠，啊不，上门宣讲去，下楼梯时候一个列跌，一股脑地就滚下去了。谁知人家是信耶稣的，她滚下来一头撞在边上的小天使上，顿时失去了意识。
  等再睁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一个奶娃娃身体里了。而这个世界，也与她之前所处的现代文明社会差太远了……
  笔墨再次在作文纸上晕开一拖墨点，艾伦抿了抿嘴，撕掉这一页。
  ……
  刚进厨房，凯尔便看到隔壁沃森太太家的黑猫趴在灶上，闻声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凯尔，嘴上还残留着一些鱼鳞。
  翠绿色的妖异猫瞳对上凯尔的祖母绿，凯尔眼眸一沉，刚一抬手，那黑猫便灵活地蹿起来欲从窗口跳出去。
  凯尔手速不慢，不见画阵也不见他吟唱，一道电光倏地击中黑猫的尾巴，只听一声凄厉的“喵呜”，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电光声，黑猫又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喵呜不止。
  待他走到窗前，踩在矮凳上踮起脚往外探去，却见那黑猫整个尾巴炸开了，露出焦黑的肉色，鲜血滴答了一路。翠绿的竖瞳锋利地朝他看来，弓着背，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
  “小畜生。”他眯起眼骂道，抬手想再来一下，黑猫这回连叫都不叫一声，飞速跃进旁边的灌木丛，不见了身影。
  冷哼了一声，回头去看那已经面目全非的鱼，后悔刚刚没一下结果了那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