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主有毒》第一章 我以为这是个八点档狗血剧

  在站在那扇酒店房门之前,沈洵依然觉得有种可笑的不真实。
  送他过来的刘秘书最后一次贴着他的耳朵叮嘱那几句已经说的烂熟的话,沈洵只权当耳旁风,漠然的点了点头。
  赌债、高利贷、父债子偿……这三个名词随便揪出来哪个,听起来都只像是三流编剧写出来的八点档狗血剧吧。在事情发生之前,沈洵一直觉得除了沉湎于肥皂剧的大妈之外,应该没人还能看得上这样烂俗的剧情。
  一边这么想着,沈洵一边压抑不住的好笑:难怪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要是能给沈洵一次机会,他绝对会和过去的自己说一声:“不一定啊,你过来看看什么叫人间真实。”
  他当然还记得自己刚放学不久就被强行拉上一辆面包车带走时的恐惧和茫然。在那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大汉抓错了人。等对方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最近看到的新闻,转而脑洞大开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大伯他们送进了网戒中心。
  ……结果是父亲欠的赌债找上门来。
  沈洵跟父亲已经有三四个月未曾见面了。比起近年来每次见面的两三句对话,他对这个男人更多的印象,就只有他对自己的妈妈举起凳子时的样子、在半夜里因酗酒过量而致的一声声令人厌恶的呕吐声、还有那双那布满了血丝的浑浊双眼……
  真是无妄之灾。
  反正都是人间的渣滓,五六年过去,从自暴自弃的酒鬼进化为不可自拔的赌徒似乎也不是特别让人难以理解。
  再见到那个男人并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对方油腻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但沈洵依然能看到对方脸上的青紫伤痕。这个男人已经十分瘦弱,骨架上绷着一张青灰色的皮,垂着头懦弱的跪在一边,浑然不见当年家暴时的威风。
  真是可悲又可厌。
  从一路上那些壮汉的交谈上,沈洵也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因此一进到房间里,他就率先声明道:“我和他已经小半年没有见面了,五年前开始我就不靠他养了,父子感情也很淡薄。”
  上面坐着的男人没理会沈洵,倒是身后压着他肩膀的壮汉又踹了沈洵一脚。刚刚沈洵在车上试图自救,已经吃过一顿拳头,这一脚正踢在刚刚打出的淤青上,让沈洵轻嘶了一声。
  “这就是你儿子?”
  男人的眼神是躲闪的,他结结巴巴的小声道:“我、我会还钱,别、别碰他。”
  沈洵拼着再挨一脚也大声重申了一遍:“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不在乎我,我也和他没关系。把我抓来让他还钱是不可能的。”
  不知这话触到了哪个机关,在上面坐着的男人一下子笑出声来:“我没指望让这个烂赌鬼堵上窟窿。小朋友,父债子偿,你爸爸欠下的钱当然是你来还。”
  沈洵没有说话。他在琢磨如果直接声明自己不愿意替这个男人还一分钱的话,有几分可能会被拖下去就地打死。
  能做赌场的人大概也不会跟他一个学生讲道理。
  但要现在就张口说要替这个男人还钱,下半辈子都替这个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男人的高利贷做牛做马,沈洵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知道他欠了多少,但我知道高利贷滚的多快。”沈洵咬着牙道:“不是我故意唱反调,但我一个学生,你就是把我剁碎了论斤称两,我也还不上这么多钱。”
  “没关系。”男人站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沈洵的脸:“小朋友性格很倔,刚才挨打了吧?我特意嘱咐过他们不要打你的脸,因为你就指着这个来还钱呢。”
  读出对方话里的意思,沈洵不由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声音自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有些发颤:“你是要我……”
  做牛郎?
  在那一个瞬间,沈洵心中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要是自己被拍张照片贴到红灯区花名册上,底下标一行备注“清纯学生弟”,那他是真不用活了。
  男人又笑了:“小同学很有想法啊。放心,还不至于让你伺候那么多男人。你只要把一个老板服侍舒服了就行。”
  沈洵:“!!!”
  男人?牛郎的服务对象不应该是富婆吗?
  ……他倒不如刚刚喊一声“不愿意替他还赌债”,然后直接被就地打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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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做赌场生意放高利贷的人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讲。
  那天沈洵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未尝不打着到时候捣乱的主意。谁知道对方好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跟他讲了讲几个追债最基本的手段,沈洵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母亲去世后,沈洵一直寄居在大伯伯母家。对方只需往大伯家门上泼几回油漆,找人在大伯公司门口堵上几回,他们大概就不想再照管他——本来他们一家和沈洵父亲的感情就很差。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伯母对沈洵的存在一直多有埋怨,如果沈洵再给他们带去这样大的麻烦,从此之后,沈洵应该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而对方如果再找到学校那里有事没事的碰一碰瓷,现在就把他扒.光了跟两三个女人拍几张艳.照往校长办公室一塞,沈洵念书的打算也就基本上泡汤了。
  无家可归和无学可上也许并不是毁灭性的可怕,可一个无家可归的,失去了社会关系的的流浪汉,似乎就更容易被随便抓走,任人鱼肉了。
  他的学业,他的未来,竟然是这么脆弱的泡沫,只要别人动动手指头,就可彻底化为泡影。
  见沈洵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眼去,男人笑的更深了些:“你还年轻,好多事不晓得。好好讨好老板,顺着毛摸,你要什么也只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起了沈洵的下巴,仔细打量着沈洵的面孔,口中啧啧称奇道:“像,真像。这张脸看的我都要动心了。”
  像什么?沈洵想:我难道是长得像什么人?
  那可真好。他苦笑——时至如今,他也只剩下苦笑的力气,再加上一段替身剧情,就连如今的八点档都不敢这样狗血连环大展开了吧!
  活了十七年,沈洵还真是第一次这么深刻的理解“拿捏”这个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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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杭刚刚推开酒店的房门,就意识到屋里有人。
  想到好友刚才神神秘秘提及的“惊喜”,顾杭无声的摇了摇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洵同手同脚的走上前去。他还记得之前有人特意告诉他要咬着下唇做出羞涩的表情,声音要放的轻软。这态度也是在之前让人指导着练习过的。
  但那个预计中的老色鬼就在眼前,就算之前做过再多练习,沈洵还是难免紧张。他情绪一紧张,摆出的姿态就未免在计划之外。
  于是顾杭便眼见一个少年只穿着纯色睡衣迎过来,表情呆板,语气硬邦邦道:“欢迎先生回来。”
  这不像讨好,像讨债。
  顾杭哑然失笑,他刚要说上什么,就看到了沈洵的小半张脸孔,不由微微一愣:“你……抬起头来。”
  沈洵依言照做。
  对面的男人面容俊朗,身材也很是不错,并不是沈洵预料中大腹便便的样子——但杀鱼的刀再漂亮,对鱼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沈洵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有点反胃。
  顾杭也顾不上他脸上的苦大仇深之意,把沈洵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心中顿时了然:“真像……”
  沈洵不知顾杭心中想了什么,他只见到对面的男人发了会儿呆后,仿佛打通了什么关节一般,难以自己的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还伸手在自己的肩头轻轻一搭。
  这一搭让沈洵的肌肉彻底僵硬了,对面那位顾先生大概也有察觉,渐渐收敛了笑意,也撤回了放在沈洵肩头的手。
  还不等沈洵松上一口气,顾先生就问道:“困吗?”
  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问话实在让沈洵绷紧了神经。这个问题好像怎么应对都怪怪的,他沉默了两三秒,才低声道:“不困。”
  顾先生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般笑了:“那你去换身衣服,过来陪我说说话。”
  逃过一劫。沈洵在心里想。他进到浴室里换上来时的衣服,正襟危坐在顾先生对面,决定只要不提睡觉的问题,他愿洗耳恭听对方的一切教诲。
  “放松,放松。”顾先生对沈洵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很亲切的询问沈洵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沈洵,十九。”
  “唔,那小沈你比我想的年轻。还念书吗?家里是做什么的?”
  “念高三。监护人都是普通的公司职员。”
  “十九岁念高三?”比起仿佛回答审讯的沈洵,顾先生的神情十分悠闲,仿佛真的是普通的聊聊家常:“小时候淘气,不好好学习,所以留级了?”
  “没有。”沈洵垂下眼:“我比别人晚念两年书。”
  “嗯。”沈洵不知对方看没看出自己表情的不自然,只听顾先生继续向下问:“你是学文还是学理?高三学习很吃紧吧,你成绩怎么样?”
  对方问一个沈洵就答一个,绝不多说一句题外话:“学理。学业吃紧。我成绩一般。”
  “哦。”顾先生对此似乎很感兴趣,又追着问了两句,大体摸清楚了沈洵的情况:“这么说你是英语和物理不太好。英语先不提,数学能学的这么好,物理成绩不该差的。”
  这只是句感叹,沈洵也就没有回答。
  顾先生笑了笑,当着沈洵的面摸出了自己的电话,打给了助理。
  听到对方说了什么的沈洵觉得自己是听力出了毛病。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作为证明了他的耳朵毫无问题。只见顾先生在房间里找出了纸笔推给沈洵:“先默写一遍高中物理常用公式吧,等一会儿小杜把教辅书和课本拿来,我给你补补物理。”
  沈洵:“……”
  他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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