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酬》冤有头,债有主

  “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
  “那是我把她推进江里的?”
  “……”
  “那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做什么?”
  “她就是被你和你父亲逼死的。”
  高考后的那个夏天,趁着妈妈回老家烧纸,她终于和父亲王宽正吵了一架,把压在心里八年的脏事说了出来。
  王宽正气得大骂,“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整天跟欠你二百块钱一样,连个爸爸也不叫!”
  她大哭着质问:“我小时候发烧在家,那天你跟肖媛在家干什么了!你配我叫你么?”
  而他却说:“因为二十年前,肖媛的爸爸欺负过你妈。所以我这么做。我也是这么和肖媛说的。我想找你姨夫算账,但是你姥姥和你舅舅说要息事宁人。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姨夫早已去世十余年,死无对证。
  她哑口无言。
  随着心智逐渐成熟,她开始对肖媛产生了同情。
  寄人篱下,十几岁的少女,面对以长辈身份猥亵自己的老男人,无论如何这都是性侵而不是偷情。但她明白这件事的时候,肖媛已经身故六年。
  大姨说肖媛是因为评职称不顺利才想不开。但王照安想起这件事对自己的伤害,也知道这件事对肖媛的伤害只会更大更深。
  她也说不清这件事在肖媛死前,究竟是不是压在她身上的一根稻草。
  王照安茫然地盯着周广陵,心里想着多年前的旧事。她想辩解,也想骂人,但千头万绪一时涌上来,却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他扬手甩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偏过头去,嘴唇里侧被牙齿磕出了一股血。
  “怎么不说话了?承认了是不是!”
  她的齿间沾染了血丝,五官也因为疼痛而皱在一起,“关他妈我屁事!”
  王照安对肖媛的同情顿时荡然无存。
  站在肖媛的视角,妹妹看到她被王宽正欺负却无动于衷,还对自己态度冷漠,是很愿望。
  可是又有谁站在她王照安的视角呢?
  有谁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和心力来消化“父亲和表姐偷情”这件事?
  如果她没撞破这件事,王宽正还是虽然严厉但是关爱孩子的好父亲,肖媛还是性格开朗偶尔闹脾气但很快和好的好姐姐,她也不用被迫在童年时就站到了旁观者的角度,冷眼观察王宽正在“父亲”和“丈夫”角色中的表演,一点一滴地证实着王宽正的虚伪。
  她努力维持着、隐瞒着,希望生活永远是撞破丑事前的那样和谐平静,结果她自己却是最早遭报应的那一个。
  凭什么?
  周广陵的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这种痛感让她有点怕骨头真的被他捏碎。
  她眼泪溢满眼眶,侧过头,猛地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用力咬合,再咬合。她感觉到自己的咬肌在疯狂发力,下颌关节也传来疼痛。
  得益于几颗尖牙,猩红色从周广陵的衬衣下渗了出来,从一滴,逐渐连成一片。
  直到咬肌酸痛不已,她才松了口,啐出一口血水,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
  “罪犯是王宽正,不是我!想给肖媛出气是吗?真有种你去强奸他!在夜路上埋伏初中生,在酒局上下药,你他妈也算是个男人——”
  话一出口,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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