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暖阳》第2节

  叶开阳收拾好之后，纪凉川两兄弟才真正开始吃饭，纪凉川一直留意着纪凉城。
  见他将一勺白粥递进嘴里咽下去，又将一旁的煎蛋也吃了一口之后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纪凉川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又因为蛋老了粥稀了发脾气。
  他们吃完早饭叶开阳准备收拾好碗筷和纪凉川说一声就回学校了，却见纪凉川接了个电话就回屋拿了外套火急火燎丢给叶开阳一句：“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我回来之前你不要离开！”便离开了。
  随着纪凉川关门的声音落下，屋子里就剩下呆呆的坐在餐桌前的纪凉城和擦着桌子的叶开阳。
  虽说她今天上午没课，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是说实话，叶开阳还是有些紧张，经过刚才摔碗那一幕，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纪凉城相处。
  叶开阳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用余光偷偷的瞄纪凉城，发现他正用手指蘸着滴落在桌子上的几滴米汤，沿着木质桌子的纹理在描画。
  纪凉城的这个行为和他的年龄实在不匹配，叶开阳的心里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个想法，哦！原来是这样！
  米汤只有几滴，只画了几下便没有了，于是纪凉城抬起头，看着叶开阳，叶开阳心想如果他能一上午都在那安静的画桌子，或许时间还会好过一些。
  于是她回到厨房，将锅里剩下的一点点粥底端了出来，放在纪凉城手边，纪凉城果真就将手伸进去蘸了米汤继续画。
  叶开阳知道这桌子是擦不成了，厨房里也基本收拾好了，她干脆在纪凉城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画。
  所谓智商不足，颜值来补，至少他这专注的样子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不知道纪凉城画了多久，叶开阳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她才醒来，睁眼一看，纪凉城已经不见了，桌子上几乎都是米汤画过的痕迹，
  只有她趴着的这一块位置被避开了。
  还以为已经可以擦掉了，叶开阳去厨房拿抹布，才返回餐厅就看到纪凉城手里拿着很大的一张画布，正在将画布展开往桌面上铺。
  叶开阳似乎能理解他想要做什么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上前搭手帮忙。
  在叶开阳的手碰到画布的瞬间，纪凉城猛地将画布往回一扯，然后就定定的看着叶开阳。
  “这么大的画布，你一个人不好铺，我只是想帮忙！”叶开阳有些尴尬的解释，可是纪凉城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仍旧定定的看着她。
  “好吧！你自己来！”好心当成驴肝肺，叶开阳愤愤的在心里补了一句。
  出乎叶开阳的意料，纪凉城很麻利的便将画布铺好，而且一点都没有弄坏之前画好的米汤。
  很快米汤就在画布上塌下了痕迹，纪凉城又小心翼翼的将画布从桌面上掀起来，之后就回到他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叶开阳能猜到他肯定是对那张画布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去了，介于他的臭脾气，她也懒得理他，擦好桌子，便拿出之前顾野给她的那一沓资料开始翻译。
  叶开阳是外语学院大二的学生，主修的是英语，所以除了到处打工兼职，她偶尔也会接一些简单的翻译活。
  顾野是叶开阳的学长，知道她的家境不好，平时都很照顾她，自己做不完的翻译活，一般都会转给她来做。
  叶开阳的家在北方的一个农村，父母常年在城里打工，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
  在她有记忆以来，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到父母，她十岁那年，父亲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救治无效去世了。
  据说那时工地赔偿了他们家不少钱，只是她和奶奶都没看到那些钱长什么样。
  因为她的妈妈自赔偿款下来的那天，就和赔偿款一起不见了踪影。
  叶开阳记得当时自己并没有多难过，只是明白那个被叫做爸爸妈妈的人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不会回来了而已。
  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和奶奶相依为命。
  叶开阳的奶奶是个很要强的老太太，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痛苦，可是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孙女，她还是咬牙挺着。
  种地，养猪，去采石场背石子，凭着一股子执拗劲儿，硬是将叶开阳送进了大学。
  只是这大学，考不考得上是对孩子的考验，供不供得起却是对一个家庭的考验。
  叶开阳大一入学的时候，交完学费，口袋里就只剩下了一百块钱，她不得不在入学的第二天就上天入地的找兼职，为将来的生活费，和来年的学费做打算。
  直至十一点，纪凉川也没回来，叶开阳只好先开始做午饭，按照菜单上的要求，午饭是红烧河鲫鱼，五花肉炒冬菇，蒜泥青菜和排骨冬瓜汤。
  都是很家常的菜，叶开阳也都会做，十二点她很准时的将菜都端上了餐桌，纪凉川还是没有回来，她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敲纪凉城的门。
  “纪先生，可以吃中饭了。”
  里面没有回应，但是有脚步声响起，然后门开了，纪凉城从里面走了出来，衣服还是早上穿的那一套，只是白色运动服的前襟上多了几抹颜料染上的颜色。
  他径自走到洗手间洗了手，然后又走到餐桌前，整个过程一眼都没看叶开阳，仿佛这个房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叶开阳已经了解了纪凉城这‘目中无人’的脾气，自然也不会再觉得尴尬，给他盛好饭，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他对面没和他说什么多余的话，自己端着碗埋头吃了起来。
  午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纪凉川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纪凉城和叶开阳坐在饭桌上相安无事的吃着饭，心里也是很意外。
  今天这太阳是要从哪落下去啊！
  他本来还担心叶开阳搞不定纪凉城，特地加快进度赶回来的，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了这么和谐的景象。
  叶开阳刚要起身给纪凉川盛饭，就被纪凉川叫住：“小叶，我吃过了，你不用忙…”
  纪凉川说了一半，电话响了。
  回房间接完电话，纪凉川出来对叶开阳说：“小叶，我可能要出门一段时间，阿城这边不能没人，我哥又刚好在国外出差，你看…能不能这几天晚上住在这边？”
  第3章
  叶开阳迟疑的道：“我…”
  还不等她想到合适的措辞，纪凉川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刚开始工作，我就提出这样的要求很不合适，可是我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了，这样吧，如果你愿意，这几天你的薪水我给你算双倍！”
  纪凉川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开阳，叶开阳心里则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答应吧，自己有些担心，毕竟才和他们两兄弟接触了一天，并不十分了解，现在女大学生在外面遇害的新闻屡见不鲜，她这样来他们家里打工就已经够大胆了，更不要说是晚上也住在这里了。
  可是不答应吧，估计这份刚刚找到的兼职也就要泡汤了，想要再找一个待遇这么好的兼职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思来想去，叶开阳把心一横，还是选择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何况若是这两兄弟真想对她做什么，也不必非要等到晚上。
  这么一想，叶开阳朝纪凉川点点头：“您什么时候
  走，大概要走多久？”
  纪凉川见叶开阳爽快的答应了，笑着道：“我下午三点的飞机，估计要走一个月左右，不过你别担心，我哥大概再有一周就能回来，所以你只要帮我看他一周左右就行！”
  “好的，不过我白天还是要上课的，这期间怎么办？”
  “我会交代漫漫，你去上课的时候，她会过来的。”
  “哦好的！那纪先生那边…我…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叶开阳没和心智不全的人接触过，虽说只有一周时间，她也觉得责任很重大，还是了解的清楚一点，避免出什么事才好。
  纪凉川像是看出了叶开阳的心思，沉默了一阵，他开口解释：“你也看到了，阿城他性格有些…孤僻，不过只是因为他和你不熟，等你们熟悉了，他还是不难相处的。”
  “他大多时候很安静，生活很规律，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顺着他的意，他也不太会发脾气。”
  叶开阳微笑着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下午叶开阳回学校上课，等她拿了一周的换洗衣服再回到凉画廊做晚饭的时候，纪凉川已经不在了。
  漫漫坐在客厅里拿着本杂志，纪凉城的房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线能看出他在里面。
  漫漫见叶开阳来了，放下手里的杂志，一脸痛苦的看着叶开阳道：“亲妹妹啊！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姐姐我头上都要长出草来了。”
  叶开阳不太明白的看着她，她站起来伸手在叶开阳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然后一脸庄严肃穆的看着纪凉城的房门：“妹子，你肩上的责任可是重于泰山啊！不过你知道在这里工作的重点在哪么？”
  叶开阳懵懂的摇摇头，慢慢继续说道：“那就是一定要耐得住寂寞！”说完她还重之又重的点了一下头。
  叶开阳总算是明白了，感情是这位古典美女在这里空坐了一下午，无聊至极，望眼欲穿的就等着她来解放她呢！
  这未来一周里，叶开阳至少每天有三四个小时要上课，真不知道这位耐不住性子的漫漫小姐要怎么煎熬呢！
  叶开阳准时将晚饭端上了餐桌，纪凉城出来的时候头发变得更加凌乱，眼神显得有些空洞，看样子像是刚刚睡醒。
  他依旧是和中午吃饭时一样洗手后坐在餐桌前，只是这次却并没有立刻拿起筷子，而是将额头抵在餐桌的桌沿上不动了。
  叶开阳将一碗饭放在他旁边，轻声问道：“纪先生，哪里不舒服么？”
  纪凉城好像老僧入定一样，根本不予理会，叶开阳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拿出手机给纪凉川发了个微信，很快纪凉川便回了过来。
  “他是在闹觉，不用理他，趴一会就好了！”
  叶开阳看完有些哭笑不得，小声的嘀咕了一声：“都多大了还闹觉！”
  原本以为她声音小纪凉城听不到，即便是听到了估计也会像之前一样装作没听到，可谁知她话音才落，纪凉城骤然坐直了身子，双眼直直的盯着叶开阳。
  叶开阳登时就觉得尴尬了，她挠着后脑勺讪讪的笑道：“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不等她想到适当的措辞来把话圆过来，那边纪凉城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她身旁，叶开阳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只怔怔的看着他。
  可当叶开阳为自己盛的那碗饭被倒进垃圾桶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这就是纪凉城对她口不择言的报复。
  纪凉城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吃饭，叶开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纪凉城一眼，转身走进她客房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个苹果。
  不给吃就不给吃吧，反正一般晚上她也吃的很少，不吃饭，一个苹果也足以打发。
  叶开阳洗了苹果坐回餐桌的时候，纪凉城抬了一下头看向她，叶开阳警惕的将苹果藏到身后：“这可是我自己带的，你没权利管！”
  就在叶开阳心里打鼓和这么一个牛皮灯笼讲道理是否行得通的时候，纪凉城已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饭菜上。
  看来他是个讲道理的牛皮灯笼。
  餐桌上，一个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的三菜一汤，一个坐在对面啃着苹果，这画面看着既违和又和谐。
  吃完饭纪凉城没有像中午那样马上回屋，而是推门出去了，叶开阳赶忙放下手里准备洗的碗筷跟了出去。
  出了小楼，纪凉城径自走出了凉画廊，此时是晚上七点多，刚刚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大多的店铺都已经关门。
  与行色匆匆的人流相对比，纪凉城缓步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倒显得格格更加显眼。
  叶开阳也搞不清楚他这是要去哪，也知道即便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就这么跟在他身后，只要保证他不出什么意外就好。
  最后他们到了老街后面的一个公园，里面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进行饭后散步，偶尔也会有几个夜跑的年轻人经过。
  纪凉城走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异常舒展，叶开阳就着街灯偷瞄他，发现这一天里，纪凉城就数这个时候最像个正常人。
  在公园里绕了一圈，纪凉城就开始往回走，叶开阳
  这才明白他这就是单纯来饭后散步的。
  走到公园出口的时候，叶开阳看到一个卖发卡的路边摊，刚好她扎头发的发圈只剩下一个了，想着顺路买一个备用，可是纪凉城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等她的意思。
  就在叶开阳速战速决的买完，再去追纪凉城的时候，发现纪凉城身后紧紧跟着三个年轻人，叶开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不等叶开阳跟上去，那三个人就将纪凉城堵在了公园对面的一条弄堂里。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