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暖阳》第69节

  奶奶点了点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开阳这孩子，她越是长大，就越是喜欢一个人抗事，这么大的事，也没和我说，也不知道她这心里该是有多苦，才宁肯往那不认识的大山里藏，也不回家！”
  说着奶奶的眼眶就红了，阿爽给水桶装满了水也走了过来：“奶奶，您别难过，开阳比咱想的都硬气。”
  纪凉城看着奶奶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他并不懂得说什么才能让老人家安心，只是将手放在奶奶
  的后背轻轻的拍着。
  半天才挤出一句：“奶奶，我会把开阳找回来！”
  他是这么说，也的确这么做了，从这一天开始，纪凉城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借口采风往大山里钻。
  阿爽送纪凉城离开的时候，纪凉城从裤袋里摸出两张银行卡，递到了阿爽的面前：“这是开阳之前放在我这里的钱，你结婚不够的话，拿去用吧！”
  这两张银行卡是叶开阳之前为了还纪凉城在西藏的花销给他的，他其实并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少钱，也从没打算真的用这些钱，只是叶开阳当初执意要给，他又不想让她觉得有什么亏欠，暂时收着罢了。
  现在叶开阳去支教了，而她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她支教势必是没什么收入了，这些钱能用在她家里，也算是替她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物尽其用了。
  阿爽看着那两张卡片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一方面是没有得到叶开阳的允许，他不能随便接受纪凉城的帮助，另一方面，因为自己母亲之前的行为，他也着实没脸拿叶开阳的钱。
  纪凉城回到y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进门看到纪凉州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没怎么在意，可是当他看到电视屏幕上播放的画面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电视画面里是叶开阳还有纪老爷子的背影，纪老爷子正将一张支票推到叶开阳的面前，纪凉城紧紧的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叶开阳，只觉得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让他感到心一阵阵的抽痛。
  他就愣愣的站在那，看着叶开阳怎样执拗的将那张支票泡进热茶里，看着她在谁出会离开的时候，眉宇间是怎样的纠结和痛苦，看着她即便决绝离开，在爷爷面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在叶开阳说出那句‘我会离开，并不代表我会放弃阿城，这辈子，只要他还爱我，我就绝对不会放弃他，我相信，终有一天，阿城能彻底的独立…’时，纪凉城生平第一次觉得心头有些发酸，不知道怎么，眼眶一阵酸胀的。
  纪凉州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纪凉城直直的站在沙发
  后面，表情沉痛，更让他赶到震惊的，是纪凉城脸上划过的两道泪痕。
  “阿城，你没事吧！？”
  第132章
  纪凉州已经记不清他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纪凉城落泪了，在他的记忆里，小孩子用哭来解决问题达到目的的年龄里，纪凉城永远都是安静的看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得没有诉求，无视得失。
  就连父母去世的时候都没能让他落下一滴泪，可现在，他却因为叶开阳，重新找回了泪腺，这让纪凉州且悲且喜。
  喜的是纪凉城终于活出了血肉，有了人情味；悲的是，他生平第一次的感情就被爷爷这么活生生的拆散了，要痛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这样的人落泪，不难想象。
  “要不，把小川叫回来帮你？或者我从公司辞职？！”纪凉州实在看不下去，爷爷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就连他这个对爷爷最是百依百顺的孙子，也觉得接受不了了。
  纪凉城愣了半晌，才缓缓的将视线移向纪凉州，然
  后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这次我要靠我自己，开阳说她相信我，我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行不行！”
  说道这里他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视已经定格的画面上，幽幽的再次开口：“她总觉得爷爷之所以阻止我们，是她不够资格站在我身边，可是在我心里，真正不够资格的那个人是我！”
  说完，他缓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背对着纪凉州道：“明天你就搬回老宅去吧！我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替我转告爷爷，在开阳回来之前，我不会再见他。”
  纪凉城的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纪凉州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幻听，他…这是被扫地出门了么？！
  他看着纪凉城的房门，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最终看向落地窗外墨色天空下的点点霓虹：“置之死地而后生，小叶同学啊，你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步妙棋！”
  叶开阳跟在左斌身边学习了一整天，晚上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开始备课，由于刚来，校长只给她分配了三
  年级的英语课。
  三年级是刚开始接触英语，基本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所以备课内容并不多，她只是想让自己的脑子忙一些，白天累一些，晚上最好沾到床就能睡着，这样也就没空去胡思乱想了。
  白天的时候，拖住在镇上的老师帮忙带了一张电话卡，装好之后，第一个就先给岳菲菲发了信息。
  拨通阿爽电话的时候，叶开阳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奶奶会埋怨自己，可是当阿爽将电话递到奶奶手里，听到奶奶那一句：“开阳！那边怎么样？吃住条件好不好？”时，她的眼泪就决堤而下。
  跟奶奶大致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之后，奶奶才稍稍放心，却也少不得要反复的嘱咐几句，出门在外，女孩子要警惕些，注意安全之类的。
  电话再次回到阿爽手里的之后，只听到一阵开门关门声，之后才听到阿爽说：“开阳，今天纪先生塞给我两张银行卡，说是你放在他那的钱，不过你放心，我没要！”
  提到纪凉城，叶开阳心里被自己忽视了一天的破洞再次鲜血淋漓的痛了起来。
  “他…去过家里了？！”
  “嗯，中午到的，下午就走了。”
  “他…他还好么？”
  其实不用问阿爽，叶开阳也大致能想象到自己以这种方式离开后，纪凉城会怎么样，只是，她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希冀，希望他不要太难过，更希望他能尽早振作起来。
  “你们到底怎么了？回来过年的时候不时还好好的么？”
  叶开阳叹了口气，是啊！他们到底怎么了？两个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碍着别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间不会因为你心里思念着哪个人，或是期盼着什么事而走的更快，就算再怎么期待，这一年的时间仍旧需要一天一天的过。
  这一年里，叶开阳学会了做小手工，每当周末孩子
  们放假了，她就会将自己做的小手工拿到镇上的七日集去卖。
  由于吃住都在学校，他赚的钱加上学校每个月给的几百块补贴，除了买一些生活用品，每个月也能积攒下来一点。
  临近支教期满的一个月，她常常望着y市方向的大山出神，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了左斌临走前说的那句“近乡情怯”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y市如今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都不敢深想下去。
  距离期满还有一周的时候，校长突然找到叶开阳，将两张银行卡递到了她的面前，叶开阳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两张卡片，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是哪来的？！”她瞠目看着校长。
  “这不是你要捐给学校的么？！我就想说捐赠的话我们还是需要走手续的，否则我拿着这钱也有点说不清楚啊！”
  叶开阳更加懵了：“我捐给学校的？！”
  这下校长也懵了：“对啊！你看，就是用这个信封寄过来的，我都查了，卡片的开户人就是你啊！”说着校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快递信封，快递单上却只写了收件人的地址，寄件人一栏一片空白。
  “你这做好事不留名我能理解，但是既然我们都认识，还是走一下手续比较好。”
  “校长，知不知道寄件地址？！”
  “哦，我查过了，是从镇上寄的。”
  叶开阳听完，不等校长再说什么，从办公桌上拿起校长的电瓶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开着电瓶车去镇里的一路上，叶开阳都在祈祷，祈祷寄快递的那个人还没有离开。
  这一年以来，即便忙碌的没有一点空暇，可是思念却一直在啃噬着她的心，以至于在得知快递是从镇上寄出的时候，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只一心想着要快一点见到心里的那个人。
  一路开到镇上唯一一家快递站，和工作人员一打听
  ，果然，寄快递的人是一个被这旅行包的年轻人。
  叶开阳想，如果还背着包，不是刚来就是要走，而他已经知道了校长的地址，就不可能是刚来，想到这里，她又直奔镇上的中巴车站。#############你们猜，到底见得到见不到呢？哈哈哈哈##########
  第133章
  只可惜，开到市区的中巴车一天只有一趟，在她赶到的时候，那趟车早已经出发了，可是她依旧不肯死心，镇上一共有两家小旅馆，她一一过去打听，却没有查到纪凉城的入住记录。
  将车往路边一停，看着雨后洗刷过的街道，叶开阳的心里一片湿冷寒凉。
  最终她还是把卡里的钱取出来捐给了学校，却是以纪凉城的名义，而那两张卡片被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最终冷静下来以后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想过，纪凉城把钱捐给校长，是不是一定意味着他知道自己在这里？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来见上一面，就这样匆匆的走了？
  可如果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一周后，叶开阳拖着自己的行囊从出站口出来的第
  一眼，就看到了已经瘦出骨感的岳菲菲。
  “啊啊啊！你总算回来了，等得我黄花菜都老了！”才一道跟前，岳菲菲就扑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走！姐先带你去吃顿好的！一看就知道在那边没吃好，小脸都蜡黄的了！”说完，岳菲菲接过叶开阳的行李箱，一把揽住她的肩就往外走。
  说是吃好吃的，真是不掺水分，叶开阳看着桌子上的几道菜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在岳菲菲眼里自己根本不是去乡村支教，而是去庙里苦修。
  “白斩鸡，烧鹅，红烧肉，卤牛肉…菲菲，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看着叶开阳惊讶的表情，岳菲菲微微一怔，顾野因为家里有事比叶开阳早回来了一个多月，她清楚记得顾野刚回来第一次聚餐的时候，看着桌上的荤菜亮眼都放光的样子。
  听顾野说，在那个大山里，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花的出去，没有集市的时候，买一次东西要走几十里
  的山路，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农用拖拉机。
  “夸张么？我是看顾野回来的时候，看着肉就两眼放光，以为你也会这样，才各种都给你来一份的！”
  叶开阳一听笑了：“顾野支教的学校离镇上比较远，吃的只能和老乡买，而老乡家里一般不到过年是不会杀鸡宰猪的，我那离镇上电瓶车开过去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路。”
  岳菲菲撇撇嘴，脑补了一下叶开阳说的电瓶车，翻了个白眼道：“你们那电瓶估计都得是超大容量的，不然一个小时的车程只怕是有去无回！”
  叶开阳将一块白斩鸡蘸了酱油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出门会带备用电瓶！”
  两个人吃了一顿全荤的午饭，然后岳菲菲将叶开阳带到了她租的房子。
  房子位于y市老城区九十年代建造的一个老小区，看上去自然比较老旧，居民也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但是胜在房租便宜，周边设施齐全，而且治安也
  好。
  小区的外观虽然陈旧，但是房子里面却很干净，翻新装修的年限应该不长。
  岳菲菲租过来两室一厅，原本将另外一间租给一个学妹的，但是由于叶开阳要回来，她提前一个月就将房间空了出来。
  安置好行李，岳菲菲还以为叶开阳会先补个觉，没想到她却说要出去走走。
  其实在火车出站地道墙壁上的广告牌上，叶开阳就看到了一则关于画展的广告，纪凉城上半年的画展已经开始了两天了。
  现在的她身无长物，距离自己为回到纪凉城身边而订立的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可即便可以远远的看上他一眼，知道他的近况，对她来说也是极大地满足。
  和岳菲菲一起来到画展现场的时候，叶开阳止不住有些惊讶，这画展的规模比之前她所看到的都要大，而这一年以来，纪凉城的作品风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他画的内容大多比较抽象，色彩运用比较大胆，而现在他的作品越来越具象，很大一部分作品都是风景，层层叠叠的山峦，萦绕山间的河流，甚至是炊烟初起的村庄。
  而色彩意境却如出一辙的内敛压抑，每一幅作品似乎都透着无尽的忧伤。
  唯一一幅充满温馨暖意的作品被挂在展厅回廊的终点，画面上是一个在残雪映衬下的农家小院。
  推磨的女孩的盈盈笑意在阳光的映射下宛若绽放的桃花，纯净而温暖，给磨心加豆的老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女孩。
  背靠着干草垛坐在马扎上的年轻男子手握画笔，看着老人和女孩的方向，唇角弯出一个温暖的弧度，他面前的画架的画布上影影绰绰刚好是磨盘旁两个人的温馨画面。
  叶开阳当然记得这幅画，当时在画面中填上作画者本人的提议还是她给的。
  正看着这张画出神，却听到身侧有人在叫她，扭头
  一看，叶开阳微微一怔，是彭远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