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种烈酒,
饮了它即化作相思;
或许是错误的开始,更是无言的结束,
然,我不后悔,为那惊鸿的一瞥。
仿佛在前世的哪一个日子里,
和你相遇,与今生的偶然交垂成缘。
自此,头脑不再清理,
心也胡涂,魂也迷醉!
果真如此又何妨?
我轻轻掬饮爱与希望的酸甜汁液,
编织诗梦于未来,
花朵朵愈念愈是心花朵朵,少女情怀很自得于这份多情与好文采,朗朗吟来,即兴成诗,以免被一屋子的冷寂坏了好心情。
走上二楼,眼前奇怪的风景使她停了嘴。
二楼除了有两闲相邻的套房和一大间游乐室外,其余便是开放式的空间,面向阳台出商扇落地玻璃门带出一室光亮明净,有一墙的书橱和大书桌椅,可以看成书室,又摆设有休闲沙发和电视、音响,当作小客厅也没错。
朵朵上楼来一向直接回房,不愿面对一大片的空寂地带,可是,今天不一样,幽扬的提琴曲弥漫着低迷倾诉的抒情乐章,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关上玻璃门,转过身来。
“柳善耘!”她驾呼,又忙掩住口。“柳老师。”
“没礼貌的家伙,不许连名带姓的叫我。”他给了她一词爆栗。“在自己家也不必老师长老师短的,要叫大哥。”
朵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变笨了,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的舌头被猫咬走了?这么乖巧反而令人不安。”
“什……什么?”
“真可怜,吓得变成口吃。”
他又爆笑出来,嘲讽着她。笑声震动了花朵朵,像一根根的尖针刺入她的神经。
“笑什么笑?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无缘无故的闯进别人的家,老师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究竟从哪儿偷溜上来的?我明白了,你一定向佣人说是来作家庭访问的,可是,我绝不会帮你圆谎,我要告诉爸爸你是贼,企图偷音响的贼,叫警察来逮捕你这个令杏坛蒙羞的罪人!”朵朵心情大好,觉得已扳回一城。“在课堂上神气活现的老师,一下课却成了贼,要是说出去,不晓得有多少颗芳心即将破碎了!”
“包不包括你的呢?”
“哈!我会放鞭炮庆祝。”
“我就知道,美丽的女人多半是残酷的。”
“因为你不值得同情。”
“不是吧!”善耘已洞悉她的心思似的,再一次发笑。“我很怀疑你这颗小脑袋会不会有老实乖巧的一天?大概不会吧!你太狡滑了,老是为自身计较。你并不在乎我是不是贼,你怕的是我见到你爸爸,一提起你的成绩就要使你无地自容了。”
“见鬼了!”它的眼睛因愤怒而灿耀生光。
“你差不羞,竟然说粗话。”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厌?!”
“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算啦,我不会告诉他你的英文只考了二十分,不过他会把你交由我来教育,如果你再不用功,那么下学期你也不必回学校,趁早移民到国外,或许还能在美国一些烂大学裹捡到一张文凭。”
“你以为你是谁呀?多管闲事?”
“你还猜不到我是谁?你的智商最多只有九十。”
如果他企图惹怒花朵朵,那么他是成功了。
她毫不畏缩的迎上他的双眼。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色目张胆的大色狼、有教‘分’类的老师、不请自来的小偷、尖酸刻薄的自大狂,兼社会败类的准阶下囚!”
他俊眉微蹙,竖起食指搁在嘴唇正中,示意她安静一下。充满感性的旋律在耳边萦绕,一如情人间的低语。直到乐终,柳善耘关了音响,才面对她。
“此曲乃小提琴经典作品,奥地利小提琴家兼作曲家克赖斯勒最著名的‘爱’的小品之一──‘爱之悲伤’。你似乎听而不闻、无动于衷,在如此美妙动人的旋律下,你还能够开口骂人,可见你心性不定,容易气躁心浮,更别提有分毫素养可言,跟我实有云泥之别,搞不懂姑姑怎么会产生由我娶你以化解姑丈多年心结的怪异想法。”
“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不等他回答,灵光一闪,她已明白了。“你就是爸爸他太太的侄儿!”
“终于悟通了。”善耘默默的凝视着她。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有着被骗的愤怒。“这明明是你的家,你故意不表明,看我虚张声势的出丑露乖,你觉得很好玩、很得意对不对?所以你当然可以取笑我笨、没有涵养,其实真正差劲的人是你!”
“朵朵,”他绽出一朵迷人的笑蕊。“你这种不认轮的个性正是你的魅力所在,你不会害怕是不?你永远懂得反击。”
“本来就是你不对。”
“把过错全推给别人,你不觉得有欠厚道?这可不是成熟理智的人该有的行为。回想一下吧,从你进门至今,你不曾好言好语的询问我为何在此地出现?如果你问了,我必然诚实回答,但你一开口就妄下定论,狠狠批判了我一顿,让我不免纳闷你跟我之间真有深仇大恨吗?”
“你应该主动表明身分。”花朵朵咬牙不道歉。
“老师的身分够不够?你一样不留情的打击我。”他柔缓的说着,却似乎在嘲谊她的少不更事及歇斯底里。
鄙视的笑容比怒骂的威力更大上许多,尤其对一个骄傲又自卑的可怜少女,花朵朵深吸一口气,将沮丧欲坠泪的心绪压下去,决定跟这个讨厌鬼针锋相对的战斗到底,她也会蔑视他,让他跌入尴尬、痛苦的境地,最后他将屈服于她的意志之下。
“你刚刚说你要跟我结婚是怎么回事?”
“我没说要跟你结婚,是姑姑、姑丈的意思。你晓得我姑姑没为姑丈生过一男半女,心中难免歉疚,可是姑丈背着她在外头生下你,在法理上实为不忠实又无情,再加上姑姑素来要强好胜,你母亲又健在,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肯将你正式收养,可是,人老思子,姑丈渴望把你留在身边的心理愈来愈掩饰不住,久了姑姑也软化态度,但又不愿改变初衷,才想到‘和亲政策’。你说好不好笑?”
朵朵如何听不出他把这当成一则笑话,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这种感受令人憎恨,尤其对一位容光照人的女孩。虽然她并不自负漂亮出众,由母亲身上也早看出美丽并不等于幸福,甚至她根本不喜欢柳善耘,但属于女性的虚荣心总还是有的。
“的确非常好笑!”她一面反驳,一面眨动着她魅惑人的眸采。“对一名高中生而言,社会人士等于是另一个星球或另一辈分的人,也许我们会迷惑于俊帅老师的成熟风华,但不可能产生爱情,师生恋的比率不到万分之一,只要老师本身行为端正,不意图勾引未成年的学生,我想我是很安全的,因为你对我来说太老啦!”
“真高兴,我们终于有意见一致的时候。”柳善耘胜利似的说:“我怎么也想像不出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有何乐趣可言,既然把话挑明了,日后便好相处。在学校,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在家里,我当你是小妹妹,你当是多了一个大哥,怎么算我们也是表兄妹嘛,在学校有人问起也这么答,好吗?至于姑姑、姑丈那边,暂且别管,他们也不可能让你未成年就嫁人,只是我怕姑丈私下会告诉你这事,所以抢在前头说清楚,只要我们两人彼此不中意,就没有人可以左右我们的婚事了。”
瞧他高兴成那个样,朵朵不由气在心里。她似乎上当了,一位被情深似母的姑妈所逼婿的男子,想出一条脱身之计,就是她了。姑姑有怨言,当然怪不到他身上。
可恶!这不等于变相的在利用她吗?
花朵朵平生最恨别人漠视她的存在,不把她放在心上。
走着瞧吧!我会让你想忘了我都忘不掉。她暗暗立下宏誓。
郭凡德若是见到她这一面,定然诧异极了,因为朵朵给他的感觉是乖巧、文雅、令人疼惜的美少女,有点娇嗔反而更加清丽可爱。为什么在柳善耘面前又变了一副模样呢?这好比一只看似美丽讨喜的小花猫,顺着他的手抚摸,让他觉得好舒服、好顺心,自然安静乖巧的依偎着你,还会发出咪呜的撒娇声呢,多教人疼,多惹人爱啊!反之,你若惹毛了它,在发出愤怒之声的同时,尖锐的脚爪已抓到你脸上了。
“你喜欢我叫你朵朵或朵儿?”
“叫我朵朵的人太多了,你叫我朵儿吧,大哥。”她满面笑容的说。对他亲切,撤他心防,是第一步。
“好,朵儿。”他用宽厚的嗓音说:“我建议你赶快换下制服,然后做功课,七点钟开饭,饭后我开始替你补习。”
“好吧!”她好乖。
他满意的点头,拿起茶几上看了一半的书,回房去了。
朵朵扮个鬼脸,她才不会乖乖听话呢!
匆匆换上一身彩衣,她做了个热舞的姿势,很满意自己的时髦带劲儿。“去天鹅蛋找郭大哥,我们可以跳上一晚。”
*****
花朵朵小心的把门关上,不发一点声音,一转身险些叫出来。
“你要去哪里?”柳善耘平静的问。
“我……口渴,想喝水。”她急急走向角落的冰箱,开了一罐可乐。
“台湾女孩都像你这样吗?在家裹也穿彩色丝袜、高跟鞋?出国几年,我怕我已变得孤陋寡闻,正想请教。”
“我高兴!不可以吗?”她气他装傻,明知故问。
“你太不老实了!答应的事又做不到。”他突然发怒,大声喝道:“下次你再欺骗我,我会给你一顿教训!”
“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教训我?”她冒火。
“我没资格吗?”他冷硬的语气含带威胁,有些吓人。
“没错!”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很快取得绝对的资格。等姑丈一回来,我马上提婚事,他一定很高兴把你嫁给我,等我成为你的丈夫,我百分之百有权利管教你!”
“笑话!我才不结婚呢!”
“你忘了你未成年吗?只要你父母同意,你反抗也没用,而我相信姑文会非常乐意结这门亲事的。”
“我姓花,不姓张,在法律上爸爸没权利代我决定一切。”
“你不知道你母亲已将监护权交还给你父亲了吗?”
“骗人!”
“她人去香港,短时闲内不可能回来,没有人监护你怎么行?”
花朵朵呆住了。
“你不要结婚也行,但是要听话,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把书念好。”
“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只是吓唬我,你早已表明不愿被逼婚。”
“你错了,没有人逼我结婚,他们给我选择。如果一定要结婚才能使你听话,那就结婚吧,我不在乎。”
“你把婚姻当儿戏吗?”
“娶小孩子当老婆也有个好处,因尚未定型,可以随我的心意调教成我所希望的妻子,像电影‘窈窕淑女’的情节一样。”
“你作梦!”她大叫。
“我不作白日梦,我想要的我就会去完成。”他气焰万丈的回敬过去。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恼火,又骇于他昂然的态度。
“那要看你是不是肯认真读书。”
“我不读书又关你什么事了?成绩又不能代表一切。”
“是不能代表一切,但成绩太拦就注定考不上大学。你想过没有,当唐舞冬和贝皇妹在大学里当新鲜人,而你被摒除于门外,你想这份友谊维持得下去吗?很快你将发觉自己跟她们不论在学养方面、气质方面都愈差愈远,到最后话不投机,终将疏远、分离。中国人说‘物以类聚’,程度好的自然与同水平的人做朋友,至于程度差的人只好降格求友,因为谁都不愿在同伴间显得相形见绌。”
“你别神气,多的是没念过大学却立足于万人之上的人。”
“你说的是谁?”
“比如说沈沧浪啊!”
“那个唱歌的明星?”
“对!我们班的人都喜欢他,说他是天才。”
“人家有音乐天才,你有吗?你凭什么立足于万人之上?”
朵朵默然。
善耘委婉的坚持道:“虽说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但年少时代不仅记忆力强,负担、烦恼也少,大把的光阴像挥洒不尽似的,就看你怎么去把握它,或浪费它了。”他毫无暖意的微笑着抬起她的下巴,直看进她眸子裹。“你长得漂亮,家境又好,不管你想学哪样才艺或求得你想要的学位,你爸爸都负抢得起,不要辜负了这上天赐予你的先天优势。”
朵朵别开脸,哼一声。
“你第一天当老师,就这么会教训人,往后我更不好过了。”
“决心念书了?”
“当你的学生,总有脱离苦海的时候,若不幸嫁给你,等于这一生被系在你皮带上,还有自由的一天吗?”
“我怎么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该不会你另有其他花招吧?”
她挤出一个滑稽的鬼脸,很快又附送一词震醒屋顶的关门声。
善耘唇角上扬,露出了好玩的微笑。
*****
细雨湿流光,芳心愁更深。
花朵朵幽幽吁叹,托腮看雨打着窗。小雨三两滴,似乎老天爷也跟她一样浑身不带劲儿!一旁的同学在谈论明星的消息,新闻局有心开放得奖影片予以特例放映,有人笑着等看“霸王别姬”,更有人嗤之以鼻,录影带店早已出现盗版带子,张国荣巧扮程蝶衣的抚媚风流早已瞧过,如今的新话题是尊龙反串的“蝴蝶君”。朵朵无心去听,原先最爱耳闻的明星消息,如今却似乎离她很远。
“朵朵,”贝皇妹依过来。“最近你的成绩很有进步呢,月考考了第十八名,每位老师都在夸你了。”
朵朵一脸惨兮兮的,唉叹得更令人同情。
“你怎么了?”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从早到晚那个人就盯着我读书、读书、读书!我都快疯了!可是不用功行吗?说好了挤进全班前二十名,他才肯给我每天一小时的娱乐时间。”她懊恼的是,任她花招百出,柳善耘硬如钢铁,每次都让她碰壁而回。
她念得好倦,索性哭出来,他居然无动于衷,命令她收起眼泪,要哭等回房睡觉时再哭,“边睡边哭才不至浪费时间。”天哪!这男人完全不懂怜香惜玉。
她抗议他的不仁道,他比她更凶。“凭你的成绩,快马加鞭都未必追得上唐舞冬,还敢埋怨!联考考的是什么?是实力!日积月累而得来的实力!你已荒废了两年的课业,再不加倍努力,想重孝当贝皇妹的学妹吗?”
花朵朵第一吹觉悟到何谓“克星”。
*****
柳善耘来上课,周末最后一堂课。他丰神俊雅的穿梭全场,走到哪里,随时点名抽问或考默背,作总复习,最后留二十五分钟小考。
朵朵很快写完交上去,开始收拾书包,准备钟一响,第一个冲出教室,她几乎有一辈子没见到郭凡德了,今天无论如何定要冲过柳善耘这道封锁线,投奔自由去也,否则她会闷死、憋死……
“花朵朵,”在学校他连名带性的叫她,走到她座位旁,低声道:“下午我有事,你自己走路回家。”
她点点头,不敢表现得太兴奋,免得被他瞧破心事。太棒了!原先还担心他会像平常一样顺手捉她一块回家。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郭凡德,倒也不用急着溜了。
运气好,连老天也不敢作对,太阳露出了笑脸。
午后的阳光好温暖,摆脱烦人的功课,心情好比一阵风,愿将满心的怀恋对着晴空倾吐吹送,即使形单影只,也是快乐的游魂,飘荡在灿阳下。
“花朵朵!”
要命,就躲不过旁人的约束吗?
“你走那么快干嘛!”唐舞冬拉着贝皇妹以百米速度赶上她。“你最近都不跟我们出来玩,想绝交吗?”
“好不容易得到半天的自由,我要玩个够,别指望拉我去参加沈沧浪的影友会。”
“那很有趣的,我们可以面对面和阿浪说话,请他签名,跟他握手……”
“逮着机会还能偷亲他一下!”朵朵取笑道。
“花朵朵!要是你不去的话,我们就跟你绝交,而且别想我告诉你‘尼罗河女儿’的结局。”唐舞冬打出王牌。
“你知道凯罗尔和曼菲士最后怎么样了?”
“我姊姊刚从日本回来,听到最新的消息。”
“尼罗河女儿”和“千面女郎”已经成为台湾漫画界的奇迹了,多少女孩和舞冬的姊姊一般,从被人称呼“小妹妹”的时代开始看,到如今都结婚生子还没有看到结局,对作者真是又爱又恨。
“你快告诉我。”
“免谈。现在我们各自回家换衣服,打扮得愈漂亮愈好,一点半在环亚百货正门集合。你来了我才肯说。”
这么神气,真讨厌!朵朵心中暗骂。
嘿,非搞怪不可!
*****
日正当中,青春年华也禁不起这样燃烧,舞冬和小贝均秀眉频蹙,心里不知暗骂了几百声:花朵朵,你该死了!
“两位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兜风?”一个冒失鬼突然从后面抱住她俩的肩,一张戴墨镜的笑脸涎在她们脸旁,作势要偷香亲吻──
“啊!不要──”小月伸手推过去,那冒失鬼顺势整个儿摊在舞冬身上,双臂搂住了她脖子,喃喃道:“好舒服啊!”不等舞冬发喉尖叫,自个儿噗吓一声笑出来,跳开两步,拿下墨镜,取下棒球帽,一头自然微发的发丝垂落肩上,竟是一位标致的美人儿。
“朵朵!你干嘛穿成这样?”
“不好看吗?”
一件宽大的蓝色牛仔布衬衫,袖子卷了两卷,下搭一条吊带老爷裤和球鞋,再以棒球帽藏住秀发,戴上时髦的墨镜,背一个流行的背包,真像成天没事干在街上乱晃耍酷的少年。
“两位如花似玉、人见人爱,正需要一位护花使者,就是屈屈在下我。”朵朵说着鞠了一个躬,惹得两个女孩吃吃而笑。
乘电梯上九楼时,舞冬终于解开谜底。“我姊姊说,最终的结局是凯罗尔嫁给她大哥赖安,原来他们不是亲兄妹,而且赖安是曼菲士王轮回转世投胎的。”
“真的吗?”朵朵觉得大有疑问。
“这可是最新的马路消息耶!”舞冬绝不改口。“你们不觉得赖安对凯罗尔的疼爱与宠爱已经超越了兄妹之情?说不定他早已知道凯罗尔不是亲妹妹,又不能说破,所以才抱定独身主义。小贝,你有哥哥,你哥哥会对你那么好吗?”
“我哥最臭屁了,不吵架就不错啦!”
“可是他们从小以兄妹称呼长大,凯罗尔会移情赖安吗?”
“只要她知道赖安其实是曼菲士转世的便顺理成章啦,你看作者把赖安和曼菲士画得那么相像,不是没道理的。”
“大哥忽然变成丈夫,好不自然哦!”朵朵一时难以接受。
“哎呀,习惯成自然啦,人类本来就是安于习惯的动物,凡事习惯了就能很自然的接受。”舞冬善于辩护。“大陆文革十年及种种倒行逆施的行为,千亿人口都受得下来,那么一段美好感人的恋曲更没道理不作寻常看待。”
“把文化大革命和跨世纪的爱情漫画连在一起比喻,真服了你!”
“天生聪明难自弃嘛!”
说着,三人进入九楼的文化中心,抢着坐前面的位子。
一点半开始入场的影友会,不到十分钟座位全坐满了人,周围开始站人,到了两点已挤人一千多人,以小女生占大多数。
朵朵预计两点半时溜出去,看样子是不可能,人墙愈来愈密实,一个人哪冲得出去?
“不是两点开始吗?”
“等一下麻!”贝皇珠已在准备签名簿和照相机。
“对了,你们下午不是有补习?”
“嘻,等结束再赶过去。”舞冬吐吐舌头。
“今天补习班想必很冷清,也许他们该请沈沧浪到补习班坐阵。”
“哇,那会挤破门的。”
突然间灯光大闪,一声声的尖叫伴著“阿浪”、“阿浪”的呼喊声震耳欲聋的不斯持续了五分钟之久,一身红色缀亮片的皮背心配黑色皮裤、马靴,略长的头发帅劲的随着身体摆动而呈现迷人的凌乱,沈沧浪以热歌动舞漂亮的进场。
“阿浪──”
“阿浪──”
歌迷们不断的以热情的呼唤来传送他们对他的着迷。
朵朵也感染了现场的气氛,跟着又叫又唱。
一曲已毕,好多人一拥而上的献花、偷吻,舞冬勇往直前,顺利达成目标才红着兴奋的小脸得意洋洋的回座。
“你真敢。”小贝羡慕的说:“不知道他肯不肯签名。”
“等一下我帮你拿过去。”
“不。”小贝下定决心。“我亲手拿给他。”
献花告一段落,开始歌迷与沈沧浪之间的问答,场面一直十分热烈。预计四十分钟的影友会拖了一个小时才结束,有人大声要求签名,阿浪很阿莎力的答应了,现场人员搬来桌子,小贝拉了朵朵抢前而去。
“干什么?我又没带簿子。”
小贝慷慨的撕一张浮印长发少女的粉红薄纸给她。
很快轮到她们,沈沧浪签完小贝的,听到她说:“你可不可以跟我握手?”他笑着握了一下,没去看她又激动又害羞的粉脸,接下朵朵那张纸,签完时看了她一眼,怔了怔,道:“好漂亮的男孩子,拿下墨镜让我看一下。”
朵朵和小贝相视笑出来,赶紧走开。
少女如银铃般的娇笑声瞒不了耳尖的人,沈沧浪恍然大悟,站起来想叫住她,但见人影幢幢,分不清谁是谁了。
*****
“那个男孩子……不,是女孩子,一定非常漂亮,本想让她试镜当我下一片mtv的女主角,却一下子就不见了人。”
“你在演艺圈好几年,漂亮的女孩子见得还不够多?”沈沧浪的经纪公司派给他的经纪人刘丹,不以为然的说。
“那是你没留心看她,她是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超级美女。”
“超级美女不会把自己扮成男孩子。”刘丹作下结论,他只注意沈沧浪的一举一动。“你真要这样子出去?”
“放心,我不会让人认出来。”沈沧浪露出白牙笑道:“接下来是我个人的自由时间,老早说好的不许干涉。如不偶尔做回平凡的自己,我会被逼疯的。”
“多少人羡慕你?!”
“我知道。我真心热爱歌唱,但仅止于此。”
“宣传是绝对必须的,这也是你的义务。”刘丹永远知道点到为止。“好吧,你去玩一玩也好,但别超过十二点。”
“哈,灰姑娘……不,灰王子上场啰!”
沈沧浪成功的避开记者的眼睛,来到一楼,将伪装成歌迷的签名簿扔进垃圾桶,开心的吹了声口哨。周末的百货公司到处看得见学子,经过他身旁时有不少人好奇侧目,可是他们看的并不是风靡东南亚的巨星偶像,而是一名丑少年──他的右脸自眼下至下巴,沿着脸部轮廓有一大块淡青色的胎记,左脸鼻翼旁也有一小块,完全破坏了脸部的美感,虽然他身形俊伟,穿著名牌t恤和牛仔裤,仍然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睐。
阿浪每次接收到女孩鄙弃又怜悯的目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化妆术,又觉得有点好笑,“人真是贱骨头,看多了爱慕的眼光,就想尝一尝相反的待遇。”但也唯有如此,他才能不受干扰的逛百货公司,享受平凡人的乐趣。
一只黄蝴蝶自他眼前飘飞至服务台,将一个令他有点眼熟的背包寄放在那里,她一开口,他小狂跳。“是她!”刘丹曾笑他是顺风耳,有最完美的音感,不记得人却记得声音。
花朵朵已换了一装杏黄色的衬衫、黄底红玫瑰图案的宽裙,黄丝带缠束亮丽的发丝,相配的小皮包斜背在身侧,好美、好娇媚,恰似一只青春奔放的黄蝴蝶!
她打了一通电话给郭凡德,等了好久都没人接,隔十分钟又打一次,颓然兴叹,没办法,只好等店门开了再去。
沈沧浪一直跟着她,她逛少女服饰摊位,他远远看着;她在儿童馆抱着玩偶、洋娃娃傻笑,他有股买下来送她的冲动;她到美食街喝综合果汁,他一屁股坐上柜抬前她左边的位子,她终于注意到他了,盯着他最丑的有脸看了看,又没事般的喝果汁,不一会拿出他亲手签名的那张纸放在眼前观看。
“你也喜欢沈沧浪?”他终于找到借口搭讪。
朵朵没想到这人面丑却有着美妙悦耳的娱人嗓音。
“不讨厌啦!”她和善的说。一个人只要有优点,瞧久了自然顺眼,不讨厌啦!
“今天的影友会我也有去,真的好热闹,我愈来愈羡慕沈沧浪了,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换他,受人包围的滋味一定很不错。”阿浪肚里笑得肠子打结,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
“无聊!”朵朵把签名纸送给他。“羡慕就拿去吧!”
“你不要了?你不喜欢沈沧浪?”
“我喜欢他的歌。你呢?”
“我……我都喜欢。”阿浪追问,“你不欣赏他的人吗?”
“我又不认识他,没必要花心神去喜欢他的人吧!”
阿浪呆了呆。“那你又何必去呢?要签名做什么?”
“同学强拉我去的。”
他爆笑出来。“我的天!原来有这种歌迷!”
花朵朵白了他一眼。“神经病:”她走开。
“喂!”他追上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充耳不闻。
“如果我有沈沧浪的好看,你就会告诉我吧!”
她不理,到外面招计程车。
“外表真的那么重要吗?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如果你觉得我不配跟你做朋友,你直接说好了,只要给我一句话,我会识相走开的。”他愈演愈入迷,一副自卑又自大的模样。“我家非常有钱,做我的女朋友很棒,我会为你买衣服、香水,还带你去大饭店吃饭,到一流的俱乐部玩……”
“你神经病!”花朵朵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骂道:“我最讨厌听人家自怨自艾,活似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妇,难看死了!你是应该羡慕沈沧浪,不是因为他的名气,而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风采令人折服,你多学学他的自信吧!”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沈沧浪长这么大,头一遭被女孩子骂得这么惨,但听她不讨厌沈沧浪又忍不住雀跃,心情好复杂哦!
朵朵钻进计程车里,他硬挤了进去。
“你做什么?”
“我喜欢听你骂我,总比不理我好。”他关上车门,凝望美人脸。“你要我学沈沧浪的自信,好啊,你让我追,追得上漂亮小姐的男生才会有自信,若是你现在拒绝我,那么你的鼓励便是一种讽刺了。”
“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这么厚!”朵朵气结。
“你放心,绝对干净无毒。”
司机不耐烦的问他们要去哪里。
“游乐园。”朵朵指望他自动消失。
“我也去游乐园,好久没玩了。”
司机按下码表,立即上路。
车厢里气氛沉闷,但沈沧浪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有点卑鄙,甚至不要脸。利用双重身分引她注意,望她同情垂青。
到目的地,朵朵坚持分摊一半车资。
“你不必替我省钱,我真的很有钱。”
“鬼才在乎你有钱没钱!”
“如果我是沈沧浪,你还会这么凶吗?我猜不会,九成九也跟其他女孩没两样,故作娇羞,感激我的温柔体贴。”
“你不跟沈沧浪比较就活不下去吗?他假使有你一半的无聊,爱发牢骚,老早被踢出歌坛,鬼才理他!”
“这是讲究包装的时代,我对自己的歌喉也很有自信,就因为相貌不雅,注定永远上不了萤光幕,我能不恨吗?如果有沈沧浪的好看,喂……”
朵朵拔腿就跑,听不下去了。
*****
坐了三次云霄飞车下来,心怀舒畅。
“好过瘾!”阿浪好久没笑得这么开怀了。“怪不得狄斯耐乐园受欢迎,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在游乐园中重拾快乐无忧的欢笑声。”
“你再去玩啊!”
“三次够了,而且我也怕你乘机甩掉我。”
朵朵跺脚跑开,去玩碰碰车、摩天轮,都可以碰到他。
“你烦不烦?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叫阿浪,你的名字还没告诉我,叫我怎么跟你联络?”他厚起脸皮来鬼也愁。
“你也叫阿浪,真巧。”
“我姓沉名浪,跟沈沧浪只差一个字,命运则天差地别。”
“你再提一次沈沧浪,我就翻脸。”
“你现在对我也没好脸色啊!”他委屈得不得了。
“我为何要给你好脸色?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想去认识一个见了漂亮女孩就上前勾搭的无聊男生,是你死皮赖脸的缠住我,活像黏人的牛皮糖,我不把你当成色狼送督察局就不错了。”花朵朵看他还是没被吓跑,头疼至极。“你到底要怎么样?”
“天快黑了,你肚子饿了没?我请你吃饭。”
“我要回家!”
“我送你。”
“多谢你的鸡婆,不必!”
“那你告诉我你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我有空就约你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有空就约我?我要准备考大学,没空!”
阿浪默默跟在她后头,心里很矛盾,以他目前的身分根本不宜交女朋友,但眼前这女孩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半晌,他才下定决心。“告诉你我的私人电话号码,你肯打给我吗?”
“不太可能。”
“为什么你要把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阿浪停顿脚步,内心惊骇、酸楚。其实这是很自然的,不是吗?美丽的女孩早有人排队等着追求。要放弃吗?不至于如此绝望吧!
“我现在就要去见我的男朋友,若是你不怕他下毒药毒死你,跟来试试看!”朵朵好高兴可以摆脱掉牛皮糖,有个男朋友真好。
阿浪眼神崛强,一咬牙,跟了上去。
“你真的不怕?搞不好被揍得鼻青脸肿哦!”
“试试看才知道。”
朵朵也不由得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撼动,不再觉得他面目可憎讨人厌了。
“去天鹅蛋。”她对司机说了地址。
暮色下,街道的霓红灯一盏接一盏的纷纷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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