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柯雪心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头震动,回头一看,果真是严意恒立在眼前,一时诧异万分,脸上已不曾显出惊恐。
“怎么了?才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严意恒微笑地说。
“不是——”柯雪心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窘迫地挣脱他的怀抱,接着又紧张地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看你,还有——顺便清一些旧账。”严意恒又执起她的双手,轻抚她那雪白的手掌。
柯雪心不禁低声催促:“你还是快走吧!被柏永笑看到就不好了。”说时用力拖着他往外走,想让他尽快离开众人的视线。
“别急!”严意恒仿佛被牵引机钩上,被扯着跳了两步。“我不用怕他,你有见过总经理怕人事副理吗?”
“总经理?”柯雪心脱口急呼,连嘴也忘了合上,数十人听了她的语句,也不禁一时惊喊:“总、经、理?”
“啊!总经理你正好在这里。”副总经理急奔过来,就在众人的惊诧之中,开始谦卑地引介:“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说着指向柯雪心。
“我知道。”严意恒截断地说,又转身温柔地抚了抚柯雪心冰凉的脸庞。“将东西收一收,秘书的位置我特别为你空下来了。”
柯雪心茫然地不知回应,只见副理为他说明这层的人事行政概况,严意恒含笑地一一聆听,意态闲暇,神貌俊雅,但看在她眼里,却感到突兀无比如置迷离梦境……
“总经理——”许莹玉倚在门旁,一脸委屈不已。自己被赶回小妹的位置,还不觉得如何难过,但看到柏永笑板着脸,将东西一件件往纸张箱里塞,那就好像心爱的衣裳被人丢到烂泥堆中,不禁噘着嘴道:“你真的要去当人事副理吗?你是股东耶!可以不用去受这个闲气吧!”
“爷爷交代我要守住的东西,我怎么可以离开。”柏永笑泛红着眼眶说。
“他们好过分!又要你当个小副理,又把雪心姐调回来当秘书,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阴谋!”
气极中掺着万般的不解,柏永笑切齿地喃喃:“我要是知道他们想搞什么鬼就好了。”
“你可以把位置抢回来吗?”许莹玉忧心地询问。
柏永笑一怔。昨日思索了一整天,却完全找不到反击之策,此时一听,胸中的苦烦又涌上心头,只有低声地说:“……我不知道。”
“啊——唉——”许莹玉长长地叹了一声,忽然被人按上肩膀,捏了两下。
“怎么啦?上班这么没精神。”严意恒出现在身后,他微笑地问道。
“没……”许莹玉回过头来,见到是这样一位陌生而俊帅高健的男子,不禁脸红心跳。
柏永笑见她显露出来的好感,登时鼓起嘴颊,但也只有把东西丢得嘎响。
“严总经理请稍待,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整理好。”
“不忙!”严意恒轻笑着,转头向许莹玉温雅地说着:“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向‘前’总经理请教。”
说完即进门将门拉上,脸色霎时刷了下来,环顾四周后摇摇头说:“装潢得不错,不过就是无用幼稚的东西太鑫,没有半点品味!你能快点把这些垃圾移开我的视线吗?”
“你不想看到垃圾的话,我把镜子拿走好了。”柏永笑低嚷着。
“你!”没想到还会被这家伙回上一句,严意恒一时怒目横睁,但又想起今日身份已有不同,便扯扯领子,低哼一声:“跟你吵架污了我的口,不过——当初特别将办公室如此布置,可没想到将来会换人吧?哈哈……”
柏永笑抬起头狠瞪他一下,却完全无法驳答,恨恨地加快收拾的动作,眼见桌面一清,抽屉全空,忽然又想起什么,伸手在桌底一摸,将那涂黑半面的小字条揣入袋中。
“等等!”严意恒在他出门前喊停。“你这些篮球架、飞镖靶不拿走,我可是会拿去丢掉。”
“随便你。”柏永笑说完跨了半步,才又临时想起,暂将纸箱搁下,去文件柜抱出那一大叠的成人杂志。前阵子才听说二哥的一些特殊收藏找不到,想来是爷爷偷了拿来这的,这些二哥求学时点点滴滴的美好回忆,可不能轻易就让外人得去。
什么玩意!严意恒斜睨了下,就在柏永笑将门关上后,得意地在那宝座上坐下,登时觉得大权在握,意气风发,拍桌哈哈一笑,显出那不可一世之貌……
柏永笑穿越无言以慰的众人,快步地向门口走去,此时电梯门当地一开,一个同样抱着纸箱的人迎面走来。
“总……”柯雪心吐出一个字后怔怔地注视着他,接下来的千言万语,却同时梗在喉咙。这般的称呼已经像是一种讽刺,而其它许多应要解释的,又怎能找到头绪说起?
柏永笑抬眼见到是她,双目又立即垂下,漠然的神情、紧抿的双唇,其实是包含了无尽的羞耻与惭愧。没有勇气停下脚步与她相对,只有一言不发地走过她的身边……
“我……”柯雪心回过头来想说什么,却依然梗在喉咙,只能目送着那孤凉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间。
************
“我要做什么?”柏永笑下了楼到人事室内,一放好自己的物品,便走向人事经理如此询问。
杨晓雯一见以往崇仰神秘的总经理向自己请示,顿时心慌异常,连忙站起身来。“总经理,你不用做啦!我们来就可以了,而且也没什么事。”
“真的没事吗?”柏永笑努努嘴问,要是真有什么事,那可麻烦死了。“好吧,有事的话再叫我吧。还有,我不是姓总经理,叫我永笑好了。”
“好驾……”杨晓雯看着眼前这人,果然跟柯雪心描述的一般,一点架子都没有,不禁让人更加心生仰慕。
柏永笑也很“顺势”地,大大方方地坐在位子上,看着捧来的报纸、喝着奉上的茶,糖果零食堆了一桌……只差没人捶背揉腿,事实上是有啦,不过被他赶走了。
******
“雪心麻烦进来一下好吗?”桌上忽传来的声响,令柯雪心差点吓得跳起,这情形好像初闻柏永笑召唤的翻版,只不过如此熟悉的人竟引起同样的惊恐,连她自己也很难解释出原因。
一待柯雪心敲门进入,严意恒立时起身相迎,挽起她的手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却发觉那身躯冰冷又不自然。
尽管窗叶是拉下的,但柯雪心已经三个月未再见过他,何况他一出现就处在不同的地位,做了些天崩地裂的变动,种种混乱,让柯雪心还不能调适好自己的心,生疏得无法像以往般的对待,此时他靠得自己如此亲近,却越来越让她感到气闷窒息。
“你怎么了?不敢看我?”严意恒端起她的下巴,却发觉即使将那冰艳的脸孔朝向自己,她的双眼仍是闪避不定。
“你怎么拿到总经理位置的?”柯雪心轻扳下他的手,表情有着不解与担忧。
严意恒轻轻一笑,“如同柏清朗的手段,削减柏永笑的股份,用利益拉拢股东,董事会一摊牌,一切都搞定了。你放心,没有伤害到人的。”
微扬嘴角,严意恒再揽紧了她些。“我就是想给你一些惊喜。”
是惊了,可是一点也无法让人感到欣喜。柯雪心近来才对人事经理的位置完全熟悉,正想一展六年所学的专长,忽然就被人用力扯下,尽管是相爱的恋人,还是难免有些不满,便轻啮着下齿问着:“你把我调回来秘书的位置,是为了……报复吗?”若要追究,那夜的电话便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不是!”严意恒笑而坚定地摇着头。“我之所以调你过来,是因为刚当上总经理的位置,需要一个熟悉公司的人来指导我,而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就是你了。”
“是这样——”柯雪心低喃着,忽然觉得对他的猜疑稍过分了些。
“你怎么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严意恒说时,轻轻在她耳垂舐吻。
“抱歉!”柯雪心羞窘地扭开头来。“……我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还是心里有其它障碍?”
“我……”柯雪心一时回答不出来,回避着他的目光,表情显得慌乱。
“别怕。”严意恒轻掠开她额上的发,缓缓往她的薄唇吻去,“我们现在开始习惯。”
“意恒——”柯雪心听这温柔的话语,见他对她竟会如此宽容不疑,再也无法狠心抗拒。
一阵细雨般的吻点过后,两人分开唇来,柯雪心轻捧着他的脸颊,见到此时的严意恒已然没有事变后的仇恨眼神,再次抚着这熟悉爱极的容颜,不禁感动。“前一阵子你变了好多,我没有想到现在你又恢复了像以前一样。”
“我不是怪物!”严意恒好笑地说:“我只是要拿回该拿的东西,并不是以逞凶为乐的。”
“那好……”柯雪心放下了心,又问着:“小寺的经营权你控制住了,大武也拿回来了,你的心愿应该也完成了。”
严意恒摇摇头。“还没,小寺和大武并未完全合并,之间的关系仅止两家有着同样的董事长而已。现在我们拿下了小寺的经营权,可是大武的董事长目前还是柏永笑。”
听了倒不如何吃惊,柯雪心甜腻地说:“那我可以跟柏永笑交换嘛!他拿回小寺,你抢回大武,从此拆伙各做各的,我相信你可以将大武日渐扩大的。”
严意恒又听得她这般的论调,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回复正常,在她耳旁柔声说着:“现在别谈这些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了,我想去四处巡巡,这公司让柏永笑掌管,一定会有懒惰虫存在的。”
*********
炎日当空,一片金黄,一畦小小的菜园,正翻土翻到一半,柏永笑暂放下手中的锄头,来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下。凉风徐来,空气中充满了土味草香,擦擦汗,将头靠在那树干上,正想闭目小憩之际,忽然听到树上传来叩叩叩、叩叩叩的敲击声。
“柏副理、柏永笑!这里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死鸟!别吵我……”柏永笑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呵欠才打完,就见到严意恒站在桌前怒目相向,却也惊讶,他只是搔搔头发,爱困地问:“什么事?”
“什么事?你问我什么事?我还要问构!现在是上班时间,是谁准你在这里睡觉?”严意恒双眉直竖,要不是碍于开放的办公空间四周有闲杂人等太多,否则铁定将他拽着领带提起。
“我呀……呵……”柏永笑又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
“柏永笑,是你说还要留在公司,我才特别安插了一个位置给你,要是你不满意,就回家等股利好了,何必待在这里硬撑!”
“现在还没什么事嘛,有事我自然会做的。”柏永笑莫可奈何地说。
看了下周遭惊疑的眼神,严意恒将脸上的怒容敛起,平静下语气。“既然没事,我就特别指派些工作给你,请你手写三千字的报告,介绍榔头企业的人事概况,下午两点拿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听你亲自简报。”
“就这样?”柏永笑摇摇笔杆说。
严意恒霎时横眉直竖,却又立即抚平,轻哼一声,微笑踱步离开。
一待他的身子走远,柏永笑立即哭丧着脸说:“人事概况是什么?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到两点只剩三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千字,他以为我是写小说的吗?”
“别急,我们会帮你的。”同事都围到了他的身边说。
“谢谢……”柏永笑脸上充满了感激涕零。
刹那间人事室变成了战场,杨经理先把大纲段落拟定,再分派其他人各写章节片段,让柏永笑亲手抄上,在这同时,还得顺带解释清楚报告的内容,直到他完全了解为止。如此忙碌了一阵,已到中午时分,许莹玉去买了寿司饮料来,一口一口往往他嘴里塞。
“哈!写好了!”柏永笑得意地捧起一看,再让其他同仁贴上些图表,此时安心地看看时间,竟已一点五十七分,柏永笑赶紧抓了报告就跑,但跑到一半,忽然夹着双腿往厕所转向。没办法!憋太久了……
“总经……”忽然看到柏永笑往这里快步跑来,柯雪心极自然地如此脱口,但一察觉不对,表情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没关系,你以后叫我柏副理就好了。”柏永笑不介意地说。
“好……”柯雪心低应着,又是一阵伤怀。
“我要找严意恒。”柏永笑指了指里面说:“他找我来的。”
“我帮你通报一下。”柯雪心切下通话钮,却对昨日还坐拥这间办公室的人,今天进门还竟然要通报感到世事太难意料……
“总经理,总……不是,柏先生要找你。”
“叫他进来。”
柏永笑理理领子,瞥见她关怀的眼神,心中登时一暖,更想必定要将这位置夺回,让她不必为这陌生又无礼的上司而烦恼。
“我的报告写好了。”
柏永笑说话时,手自然就去拉办公桌前的椅子,但马上被严意恒冷眼一瞪。“我有说你可以坐下吗?”
算了,不跟你计较!柏永笑心想,便站着打开报告,“你要自己看,还是我念给你听?”
“你念吧。”严意恒如此说着,却在他念时自顾自地看着公文,任由柏永笑念得口干舌燥,也是完全不加理睬。柏永笑瞪了他一眼,干脆自己玩自己的,接连变了四五种声调,一下子装老头子,一下子装小女孩,但严意恒仍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眉都不曾稍抬。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念完后,才斜了一眼说:“你玩完啦?”
“玩完了。”柏永笑擦擦汗,又说:“你有什么问题要请教我的吗?”
严意恒冷哼一声。“不必,我量你也写不出来这种报告,何况榔头的内部状况,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听了心头一震,柏永笑思索他这两句话的含意,似乎可以想象他意欲得到榔头企业的图谋一直处心积虑地进行着。
瞥见他闪动的神色。严意恒斜靠在椅背上得意地笑了。“你看我把公司的领导权抢走,你知道我的手段,知道我的身份,但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对不对?”
“还不是为了钱。”柏永笑别过头说。
“那你可把我想得太肤浅了。”严意恒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好吧,看来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也是死不瞑目。”
柏永笑高抬双眼,不予对答。
“这一切就要从你爷爷开始怪起。”
“为什么怪我爷爷?”柏永笑立时感到不服气。
严意恒背转过椅子,站起身来,远眺着那灰顶的厂房,眼睛微微眯起。“谁叫柏清朗那么贪心,事业已经发展得那么庞大,还要抢我严家的大武药厂,逼死我爷爷这笔账,你说该算在谁头上?”
“逼死你爷爷?你还真会想,我爷爷之所以要夺下经营权,是不想让你爷爷那么辛苦,再说你看大武之前存在的财务危机,到底是谁解决的?”柏永笑解释的同时,心里却浮现了熟悉的印象,好像曾在何时听过有人说了类似的话。
将手背在身后,严意恒冷冷一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逼死我爷爷是一个事实,霸占着经营权不还也是一个事实,你再狡赖也没用。”
“你们要经营权早说嘛,又没说不还给你。这样好了,我还给你大武,你还给我小寺,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柏永笑天真地道。
又是这种可笑的想法,严意恒不禁斜了他一眼。“抢走别人的东西,被逮到之后说不玩了,还给你好了,这样就没有罪了吗?柏永笑,我严家的大武药厂可不是玩具,你爱玩就拿,不爱就还,若照你的想法,世界还有天理吗?”
听听也对,柏永笑不禁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能抢我的大武,我就能抢你的小寺,这世界是很公平的。”想到这段时日的悬梁刺股、卧薪尝胆,如今能雪耻复国一举得偿,严意恒再也忍不住纵声大笑。“哈哈哈……”
听他诉说着如此的偏见,柏永笑知道无论如何解释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有喷着鼻息,摇头无奈。
“如何?想不想听听我与榔头企业的长期抗战?”
“不想。”柏永笑直截了当地说。
他应该说想的!严意恒急忙转过身乞求:“拜托……请你听一下好吗?”干嘛?神经病,非得跟别人炫耀!柏永笑心想。轻哼一声,由他去说吧。
严意恒擦擦冷汗,要是柏永笑坚持不听待会儿要说的话,这三个月来所梦想的致命一击,顿时就会挥拳落空,便赶紧从头说了——
“那天我正跟未婚妻求婚时,突然接到我爷爷他病危的消息,我赶到医院没半小时,他老人家就过世了。当晚听了爸爸说的前因后果,我暗暗发誓,绝对要打倒榔头企业!”
“哦……”柏永笑轻应一声,干脆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歇腿纳凉。
严意恒怒视他一眼,忽而微笑了下,心想待会儿他可就无法故示闲暇,此刻就随他吧。“虽然我的信心坚定,可是榔头企业实在太大,我势单力孤,实在无法下面与它对抗,所以我决定先派一个人到榔头来卧底,我想她可以提供我许多有利的内部情报,而那些情报就可以帮我打垮你!”
“不错不错。”柏永笑摸摸下巴,点头赞赏。“那人有成功混进来吗?”
“有!而且‘相当成功’,不过……我想将她最大的功劳延后再说。”
“随便。”柏永笑没有意见。
眼中血丝暴露,严意恒已然兴奋欲狂,又得意地道:“其实那些以往倾向柏氏的股东,在表决时之所以会全面地转向,一方面是被曾董所提供的红包所吸引,另一方面,是因为不信任你,而你知道为什么不信任你吗?”柏永笑偏头搔搔耳朵,不予置评。
严意恒蔑笑了下,“他们之所以不信任你,倒不是真的看你年轻无知,虽然这也是事实。但重点是去年十月发生的小寺新药人体实验失败,那才是真正让他们觉得你不可靠,而纷纷被我们说服的原因。”
柏永笑原本漫不经意的眼睛,听到此处忽而瞪大,似乎是察觉他将说的事与这件公司的疑案有重大关联。
“现在说给你听,我也不怕。相信你们也查到了,是有人用你的通行密码,在厂长的电脑上动了新药成份的比例,不敢当!那正是区区在下。”
“你——”柏永笑倏在站起惊怒气急,没想到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男子,竟做下了如此卑鄙可恶的事。
“我怎么样?”严意恒微笑了声,“除非我承认,否则你们还是找不到任何证据的!”
“你知道你差点害死了多少人吗?”柏永笑暴怒地斥责。
“不好意思,本人是学化工的,比例多少自有分寸,倒不劳你费心了。”
气得捏紧拳头,柏永笑真想过去狠狠给他几下。
严意恒见他已然青筋暴起,双臂颤抖,脸上更是得意洋洋。“我相信你还有疑问,网路上动手脚,我只好土法炼钢,直接叫埋伏好的间谍去偷你的通行密码。”
柏永笑霎时又惊又怒,惊的是竟有人能偷到那暗录在贴身记事本上的密码,怒的是竟有如此阴险狡诈之人,而他一点没察觉到,此时就连一向不爱计较的柏永笑,也想将那人剥筋挫骨、斩成八段!不禁忿恨地询问:“那个间谍是谁?”
严意恒背手而立,骄傲地说:“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妻!”
“女的?”柏永笑又不禁咬牙切齿。生平已不是第一次被女人迫害,此刻再次印证了女性在心中的印象,女人并非生而为恶,但她一旦甘心为坏人利用,她可就成了十足的帮凶。
“想不想见她?”严意恒诡笑地问。
“想!”柏永笑双眼喷火。
严意恒点点头,切下了桌上的按钮,“麻烦进来一下。”
好呀!你早就要她待命,准备来气我是吧!柏永笑睁大双眼,直瞪着那缓缓推开的门,但这一“间谍”的身影一出现,柏永笑顿时感觉一呆,便脱口道:“你进来干嘛?”
“我?”柯雪心才应了声,就立刻见到严意恒来到身旁,亲密地揽住了她的腰,微笑地说:“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柯雪心。”
脑中“嗡”地一响,柏永笑忽觉一阵空茫,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着,全身所剩下的知觉,就剩双眼凝视着柯雪心的面容。见她不甚抗拒严意恒的环抱及他在颊旁的亲吻,柏永笑终于明白了,这几个月全心相待的她,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柏永笑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甘心地闭了闭,终于在数秒后闭上的瞬间,伴着两行清泪流下。
柯雪心一时怔了,“未婚妻?我还没——”
但话还没说完,严意恒便用指尖将那柔唇封上。“订婚戒指你保管那么久,现在也该戴上了。”
“我……”柯雪心还想问个清楚,却接着听到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柯小姐,原来你是这样对我的!”柏永笑感到悲哀至极,那虽笑着的脸上,泪水却未曾间断。
柯雪心见到他伤痛的表情,一时还不知所以,直到严意恒在旁说了:“我们的柏先生刚才才知道是谁偷走了他的密码,你说迟不迟钝?”
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柯雪心全身如坠冰窖,看着柏永笑那双含泪不解的眼睛,自己不禁也约了眼眶,却只能急着解释:“我不知道……我不是要故意伤害你的……”
干笑了几声,柏永笑扬起头别向一旁,“我早该想到不什么有人要无缘无故对我好?还不是为了未婚夫的交代。爱情真伟大呀!”
“不是这样的!”柯雪心满怀着委屈,但苦于无法说明。
“现在你得意了吧!能把我当个白痴一样的耍,你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柏永笑充满含恨的目光,部分是怨她,却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全然放心地相信她!此时见柯雪心无话可答,便忿恨地大步迈出。
“砰”地一声,全室隐隐震动,柯雪心从未见他如此气忿地甩门,不由得伤心害怕,泪流许久,才发觉自己仍被严意恒从腰揽着,不禁气苦地拉开他的手,哀切地问:“你已经把小寺抢到手上,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严意恒耸耸肩,“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他而已,不算是伤害。”
知道再说这些没用,创痛已经无法挽救,柯雪心将脸上的泪水拭干,对严意恒郑重地道:“不管你刚才怎么说,事实上我还没有答应你的求婚,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我知道。”严意恒双手抚着她的肩,轻声倾吐:“我会再向你求婚一次的。”
柯雪心将头别向一旁,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无心,依旧挂意着柏永笑的气忿误解,怎还有谈情说爱的心情?
“那我明天先把戒指拿来还你。”说完按下他的双手,转身离去。
“雪心!你——”严意恒一脸惶急地唤着,但就在她出门之后,瞬间转换成高傲的神情,嘴角微笑轻扬,“……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爷爷我又被女人骗了。”
柏永笑怔怔地坐在床上,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从下午直冲回宿舍,到现在天色已然完全黑暗,他终于能说出话来,对着爷爷的遗照倾吐心中的苦闷。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再落寞地想了许久,“来这里前,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对女生有好感,所以明明知道你会算计我,我还是来了。可是,事情好像并不是我想的这样……我又会心动了!而且比以前那种模糊的喜欢还要强烈许多。本来看到她,我想最多是自作多情吧,没想到,她有时候还对我满好的,我还以为我像常妈所说的,我也有值得人家喜欢的地方。我看她外表那么冷,可是实际上心是很善良的。我想,这样的女人不会害我,所以就开始试着不要去怕她。可是,爷爷,她又是骗我的,她只是装作善良的样子,要我相信,实际上却是为了未婚夫的伎俩,你相信吗?她竟然已经有未婚夫了!却还装成这个样子,让我喜欢他,然后再把我耍得团团转!”
不禁又滑下两滴泪来,柏永笑赶紧擦干,又怔思了会儿,低声地道:“公司我也管不好,我也没办法让女人真心对我,这就是我的命运吧?爷爷,对不起,你要我做的事,我一件都没办法做到……所以——我要回嘉义了。”
柏永知说完,暗自点点头,红着眼眶,开始将简单的衣物打包,不一会儿就整理好两只大皮箱,环顾了下四周的布置,一时仍觉得依依不舍。
“该在前了!”柏永笑向自己催促出,将房内的电灯家电关好,最后来到了大门边,再回头将这盏客厅的灯关上,眼前顿成漆黑一片,一咬牙,回身拉开了门,坚决地往外直跨——
没想到才跨了半步,双腿就绊到了一个柔软却厚重的物体,急行之下,整个人不禁往前直扑,刹那间全身腾空,头壳往地上直冲,惊慌中不禁叫道:
“哎哟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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