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莫冷霄坐在床头,取了棉布,缓慢而仔细地擦拭手中长剑。
敞开的房门并未关上,所以当外头一有人走动,他立刻就察觉,随意瞥上一眼,便定住目光不动。
“宁儿?”她最近是怎么搞的?以前是打死不肯靠近他方圆十尺之内,现在是三天两头主动来找他。
旋即想到什么,他蹙起眉。“妳来做什么?”昏迷了三天,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又到处乱晃,她是嫌命太长是不是?
一见他难看的脸色,云求悔以为他厌烦看到她,急道:“我不进去,我把话说完就走……”
入夜了,外头正冷着,再让她多站一会儿,他可以肯定她明儿个又下不了床了,她自己就那么没自知之明吗?
“进来!”
“我、可是……”
“要说就进来,否则立刻给我回房!”
也许是他口气太严厉,云求悔吓白了脸,战战兢兢,不敢违逆。
她没有办法,只要一靠近他的气息范围内,她就心惊胆跳,无法遏止的惶恐,无边无际地揪紧了呼吸。
看着他轻拭长剑,剑身银亮的寒光映照他脸容,她只感觉到令人胆寒的冰冷。
就是那把剑!
她不会忘的,就是那把剑夺去了养父的生命,而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将剑带在身边多年,难道他夜里都不会作噩梦吗?
天啊,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不敢想。
留意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莫冷霄看了看手中长剑,不着痕迹地将之收起,不想造成她的压迫感。
云求悔悄悄舒了口气。这样好多了,至少不会让她脑海时时刻刻浮现那震骇的一幕。
“大哥──身体好多了吗?”如果还没好,她在这个时候来烦他,适当吗?
莫冷霄奇怪地看她一眼。宁儿几时也会在意他的健康问题了?
她目光定在桌上那碗药汁,无法移开。
“生病──要喝药。”她低嚅。
莫冷霄更意外了,他不以为她真有那么关心他,她到底想做什么?
“宁儿,妳有话可以直说。”反正药早凉了,几时喝都没差别。
“大哥先喝药!”她难得的坚持,换来莫冷霄讶然的眼神。
然而,他并没多说什么,捧起药汁饮尽。
“说吧,什么事?”
云求悔抿抿唇,低头扭绞着衣物,莫冷霄看穿她的不安,也没催促,耐心等她决定什么时候要开口。
“是关于……向寒衣的事……大哥,你让他走好不好?”考虑了好久,她还是决定不说出真相,万一大哥咽不下被欺骗的怨恨,生气起来是会六亲不认的,她得护着姊姊。
莫冷霄沈下脸。“他对妳说了什么?”
“大哥早该让我知道,我的婚姻是这样来的,那我就不会……不会沈溺在无知的幸福里……”闹了个荒唐的笑话。
“该死的向寒衣!”他承诺过,一辈子不对宁儿说出真相的!而他也警告过他,敢让宁儿伤一点心,流一滴泪,他绝不会放过他,敢情向寒衣是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不要怪他,强人所难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这是我们的事,与妳无关,妳别管!”
“我要管!这是我的婚姻,就关我的事,我有权发表意见。”
“妳要他,不是吗?那我替妳留下他,有何不好?”
“当然不好,不是真心要留下来的人,我留了有什么用?”
她今天很大胆,一直在反抗他。
莫冷霄掩饰着心中的惊异,若无其事地回她。“他想救另一个人,而我能救,这是他甘心付出的代价,很公平。”
“感情是不能这样议价的,她心里有好爱、好爱的人了,你知道吗?那个人对她很重要,所以她不惜代价去救他,那种爱到不顾一切的感情,大哥根本不懂!”
“妳说什么?”他不懂?她说他不懂?
那么她以为,他十八年来不离不弃,几乎付出了生命的守护,又算什么?
她要向寒衣,好,他给她;她不想看见他,好,他远远避到庄里最偏远的角落;为了护住她纯洁的人生,他甚至让自己背上万劫不复的罪业……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那种刻骨焚心、死而无怨的感觉了,今天却换来一句冷心无情的指控,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悲哀呀你,莫冷霄!
“呵、呵呵──是啊,我是不懂!”他低低地笑着,不为什么,就是想笑。
大哥的表情好可怕!
云求悔惊退几步,好怕他发起狂来,会像对待养父那样的对待她……
说出那些话,不是不怕,而是为了争取姊姊的幸福,用尽了一生的勇气,事实上,她手心正冒着冷汗。
“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所以大哥才会把我丢给别人,强迫寒衣接受,可是,这对他是不公平的,我不想再负累他人了,如果,大哥不让他走,那就我走,我不会再拖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宁儿!”这就是她的想法,一个累赘?
她绝对不会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她是多么重要、更逾生命的宝贝!
见她明明想夺门而出,却仍抖瑟着娇荏不堪的身躯,坚决为向寒衣要回自由,他满心的苦,几乎满溢出来,分不清是方才入喉的药味,还是其他。
“妳──真的很爱向寒衣,是吗?”爱到无怨无悔,成全他想要的快乐?
当然!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怎能不爱?“求求你,大哥,等不到你点头,他是不会走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让自己麻烦到你,真的!我不用人照顾,就算寒衣走了,你也不用为我的事费神……”
“够了!”他低斥!一声声的麻烦,一句句的累赘,她就把自己的存在看得如此多余吗?
云求悔惊退一步,瞪大了眼看他。
莫冷霄深吸了口气,再度掌控好情绪,沈晦黑眸若有所思地望住她。“这,真的是妳要的?”
“嗯!”她连迟疑都不敢,用力点头。
“那好,我会去跟向寒衣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宁儿的性子是标准的外柔内刚,他若不允,她会言出必行,让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
风解忧走了,而云求悔又再度回到孤零零的一个人,掉入无边无际的寂寞。
后来想想,她当初会那么轻率地将终身托付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是不是因为这些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孤单怕了,只想找个伴,取代失去莫冷霄后,心中长年的空洞?
所以,仅凭向寒衣救过她一回,又带给她无以名状的安全感,她便贸然的决定了终身,是这样的吧?
她不知道大哥与姊姊究竟谈了些什么,大哥没有为难的让她走了,离开的那一天,她抱着姊姊哭哑了嗓子舍不得放手,而大哥只是冷眼旁观,没说什么。
直到姊姊走远,她都还止不住哭泣,然后,大哥很轻地说了句。“要放手的是妳,那就别哭。”
“我、不哭,不哭了!”她慌忙地抹着泪,不敢再哭,怕他看了心烦。
没多久,婢女送来一壶热茶,甘甘甜甜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喝了后,刺疼的喉咙好多了。
少了风解忧,日子是寂寞的,而她也早习惯了,有时盯着天空,有时看着湖面,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偶尔由恍惚中回神,发现大哥在远处望着她,可是在察觉她受到惊吓后,又会无声无息地离去。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不再慌乱无措,心知他不会靠近,反而开始研究他沈思的黑眸深处,到底藏着些什么?
因为太沈浸于自身的思绪,一不留神教裙襬给绊了下,扑跌地撞到桌角,她痛得倒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入耳中──
按着发疼的腰腹往下看,旋即骇白了脸!
这、这是大哥最喜爱的白玉观音啊!听说,大哥时时望着它发怔,心知是他喜爱的物品,她平日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如今却──
她心慌意乱地蹲身捡拾,脑子已空白一片,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这回,大哥一定会好生气、好生气了吧?
惊急地一片又一片的捡拾着碎块,嫩白柔皙的双手被划出好几道血口子,都浑然未觉。
“宁儿,妳在做什么?”
“啊!”她一慌,另一块碎片划出深长的血痕,殷红鲜血迅速滴上莹白的碎玉上。
莫冷霄变了脸色,火速奔向她。
“啊!”她惊叫,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掌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大哥别生气……”
“别乱动!”莫冷霄皱眉,脸色很难看,她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一掌劈死她──
莫冷霄以袖口按住她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急着从身上摸索出止血散,均匀地撒上,最后才撕下衣衫下襬,裹上双掌。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求悔傻了眼,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不小心……打破……”她太震惊,震惊到忘了要害怕他的靠近。
“妳都受伤了,还管打破了什么东西!”
“可是,那是你……”她看了看地面,他真的知道她犯的是什么错吗?
“我说不重要!”喜爱那只白玉观音,是因为它浑然天成的神韵像极了她!她怎会不懂?还以为他会为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责怪她!
莫冷霄扬声喊道:“香梅、小鹃!带小姐进房,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还有,唤刘大夫来处理她手上的伤,绝对不许留下一丝疤痕。”
“大、大哥……”她呐呐地喊道。
为什么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以为,他会愤怒地斥责她,可是他却只记挂她的伤,完全不在乎她做了什么……
错了,有好多事情,她似乎一直都弄错了……
虽然他从头到尾口气都没多好,也不曾温声软语的安慰她,但一言一行,确实透着心焦……
他──还是以前那个疼她、宠她的大哥吗?
这一瞬间,她已经没办法给自己答案了。
***
“大哥,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放下手中的三字经,软软嫩嫩的嗓音问着。
目光由史记移向娇甜小脸,莫冷霄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说嘛!”
“八月十五,正好中秋。”
“是不是那首人家常唸的……但愿……什么久的……”偏着小脸,很拗口地唸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莫冷霄好笑地接口。
“对对对,就是那个!大哥是中秋生的,月圆人圆耶!”
莫冷霄笑而不语,看着他纯稚可爱的小妹因一点小事而雀跃。
“那,大哥,为什么人人都有生日,只有我没有?”
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妳是几时生的。
他沈默了,小小宁儿期待的脸儿,令他答不出话来。
“说嘛,大哥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宁儿也好想有个生辰──”
“宁儿──”他不忍,抚着她的脸,心头泛着酸楚。
“真的没有吗?”她好失望,旋即想到什么,兴奋地仰首。“那,这样好了,我和大哥同一天生辰,好不好?”
他微愕。“宁儿,生辰不是妳决定什么时候就可以什么时候的。”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既然连名儿都是大哥替我取的,不如生日也分我嘛!”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渴望,莫冷霄看了心疼,轻道:“好,大哥的生日分妳,从现在起,妳的生辰和大哥同一日。”
“真好。”宁儿满足地笑开。“那,虽然大哥比我老,不能同年,但是我们可以同月同日生,也同年同月同日死,好不好?”
“这话谁教妳的?”他惊异道。这──是情人间生死相许的缠绵誓约啊!
“书上看来的。”
“我只给妳看三字经、千字文!”
“不小心看到的嘛!”小手扯啊扯地,企图赖过去。“大哥,你还没说好不好!”
“宁儿,这誓言是得终生相守,不离不弃的。”他沈声道。
“好啊!”她本来就想一直、一直和大哥在一起了。
莫冷霄望住她,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开口道:“好,就同年同月同日死。”
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小小宁儿漾开甜甜笑窝。“那,大哥,你教我唸那首什么久的好不好?”
莫冷霄不答,搂过小小身子,低低开口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有模有样地跟着唸诵,一面在他怀中找到最舒适的角落,安心缠赖。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低浅沈稳的低吟,伴着稚气未脱的娇嗓相和,一句又一句,温馨醉人,一声又一声,漫过天际,岁岁年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为何又想起这首诗?逃避了五年,她一直小心不去碰触的啊!因为只要一想起,心就会酸得泛疼,莫名想哭。
望着高挂天际的满月,圆得找不到一丝缺角,今儿个是八月中秋。
月儿太亮,亮得她刺眼,亮得她难以入眠。
桌上那碗原封不动的寿面早已冷却,以往每年的今天,身边总有大哥相陪,往往只是一碗简单的寿面、两颗白煮蛋,两人找个隐密的地方分着吃,就他们两人,不受干扰,依偎相陪到天明──
直到五年前那一夜过后,她就再也不过生日,也没人陪她过了。
但是很奇怪,每年仆人总不会忘记端上一碗寿面,象征性的为她贺贺喜。
伸出了手,目光冷不防地停在掌心,她盯着上头结痂的伤口发怔。
大哥那日的神情,不断的浮现在脑海,忘都忘不掉。一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感受到他暖热指掌熨贴在她肌肤上的热度──
事后,他依然没指责她一句,见面第一句话,只是问她手还疼不疼。
自从亲眼见他血刃他生父那一刻起,她就不曾想过他还会有人性温暖,对她依旧保留儿时的深宠爱怜──
如果,真像姊姊说的那样,其中另有内情,那她该不该去问?问了,他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她惶惑不定,拿不定主意。
又如果他没变,而变的人其实是她,那──她的态度会不会伤他极深?
她轻咬下唇,没多想,端了桌上的寿面往外奔。
***
更深夜静。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不应有恨,不应有恨……呵,不应有恨啊!
莫冷霄牵动唇角,站在楼台边,任寒风吹拂,望住天边清冷寒月。
这个时候,宁儿该吃过寿面了吧?就算没他陪在身边,他还是希望她别被孤寂吞噬。
每年、每年,她要活下来是那么的不容易,别人一年一度,轻易换来的生辰,她得用多少的病痛折磨,咬牙才熬得过来,这孱弱的身躯,让她吃了太多的苦,从小就是这样。
所以,每熬过一年,他都会陪着她,为她开心,也默默许下心愿,祈求明年还能与她共度,一年又一年,直到──她身边再也容不下他。
他无法为她做什么,但起码能以一碗寿面,为她祝福,见证她的坚强。
无她相陪的生辰,是如此凄冷孤寂,每年,只能独自吟着他教她的第一首诗,尝尽咫尺天涯的悲哀。
“大哥──”怯怯的叫唤在耳边响起。
他甩甩头,怎会听到她的声音呢?早在五年前,她就不再陪着他了啊!真是想她想痴了!
“大哥不想理我吗?那没关系,我寿面放着,你要记得吃──”
莫冷霄错愕回首。
这不是错觉,她真的在眼前!
她应该马上离开的,但是他茕然而立的身影,看来太过萧索冷寂,她走不开。
他的目光由她脸上往下移,定在那碗原封不动的寿面上。
“妳没吃?”
“大哥怎么知道?”
莫冷霄轻扯唇角,没回答。
这碗寿面是他亲手煮的,怎会不知?
全庄上下,没人知道今日是他俩的生辰,宁儿精于琴棋书画,就是娇贵柔荑不沾阳春水,更不可能煮得出另一碗来。
“大哥……不吃吗?”见他没接过的意愿,她局促不安,方才就这样冲动的跑来,现在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呃,我知道面冷了,不大好吃……可是生日一定得吃点寿面的,不然……不然……”糟糕,不然怎么办?叫她去煮,恐怕十间灶房都不够她烧。
莫冷霄没等她说完,伸手接过寿面,她已经捧得表情有点僵了。
云求悔悄悄吁了口气。“那,我回去了……”
“宁──”他张口欲唤,才发出一个单音,又咽了回去。
云求悔止住步伐,迟疑回身。“大哥叫我吗?”
“妳要不要也吃一点?”此话一出,他便懊悔不已,尤其看到她吃惊的神情后。“算了,妳回去吧!”
不该呀!他不该还痴心妄想的……
云求悔犹豫地移动脚步,怯怯回身,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了好半晌──
“不然,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她突然走回他面前,语出惊人,被吓到的反而是莫冷霄。
“宁儿?”他讶喊。
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不要吗?”她怯怯地退了步。
“筷子只有一双──”他急道,声音迫切得连他都不认识。
“没关系。”她吁了口气,没深想便脱口而出。“以前也是这样的──”
才一出口,两人便同时怔住。
以前……
她,还记得以前种种?
甩甩头,他不让自己深想,将筷子递予她。“妳先吃吧!”
一人一口,分享着食物的年岁已经过去了,远得再也追不回。
云求悔轻咬下唇,先吃一口,想了下,再将筷子递还他。
莫冷霄挑眉,确定她眼中没有一丝惊恐或勉强,才接过筷子就口。
心知她娇弱的身子不宜太过劳累,他就着楼台边的护栏席地而坐,让她也顺着他的动作蹲坐下来。
“这味道──好熟悉。”寿面入口,益发有似曾相识的情怀。
莫冷霄扬唇。当然熟悉,她可是吃他煮的寿面长大的呢!
大哥在笑?
云求悔眨了下眼,再甩一下头。
是不是她看错了?刚才大哥真的笑了吗?
总以为他的心已郁冷凝霜,她已经好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
如果,能够不去想那件事,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还是从前那个宠她、溺她的好大哥──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了,她心酸得想哭。
“大哥还记得教我的第一首诗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执筷的手一顿,莫冷霄沈敛着眉,低哑道:“不记得了。”
同月同日生,同月同日死……缠绵得不敢去回想,心受不了那样的痛。
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她也不会希望他记得的,不是吗?那就谁都别再提起。
“噢。”她失望地低应。
好想、好想再听大哥为她吟一遍这阕词呢!那么,也许她可以说服自己,他没有变──
“真的不记得了吗?一丁点都不记得?”
“不记得了。庄里商务太忙,早没闲工夫去碰那些风花雪月的诗文了。”
“那──”她沈吟了下。“如果你哪天想起来,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莫冷霄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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