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裘千淮一手把拂尘别在背后领口,另一手将那个酒葫芦抛起又接住。耍了几下才消停,此时他已经走到那片崖底。
无锋崖底。
这个地方太过熟悉,六年前无数次来这里就为了寻到他。
饮了一口浊酒。他又盯着葫芦口发呆半晌,指尖轻敲葫芦的外壁,听不真切温吞极了的声音让他迷迷蒙蒙闭上了眼睛。他回想了自己的一生,没有一件可以拿出来当做光荣伟绩来谈的事,每个总是要有人受伤换来另一方的安宁。甚至最后把自己最重要的人都搭进去了……
真是活成了一个人渣。
裘千淮又饮了一大口酒,紧接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淡青色的灵球。裘千淮端正葫芦,从灵球缓缓流出水线,垂入壶口。这是丹洛之源,裘千淮一直消耗灵力盛着。现在才找到个容器放进去。
“出来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裘千淮把葫芦系在腰上,拂尘拿到手里。他淡淡说道,让树后的人现身一见。
而忘斋女也不含糊,光明磊落地从一缕烟化出了形。她走近几步,可却一言不发,像是不知应该如何回话。
裘千淮叹了口气,解释似道:“方才的事情,就别让她知道了。”还不等忘斋女回答,他又道。“……你的功德已经足够,劫难也是时间问题。以你的资质……飞升不难。方才结界的主人,是天上的丹书元君。可你错过奇遇,也是你命数不够。”
当时黑气分明就是想让忘斋女立即修炼飞升,不要再跟白芹扯上关系。就让白芹一辈子为他与人间谷穷尽一生吧……
可裘千淮现在,饮过丹洛之源,邪气尽散。白芹究竟是怎么想的,裘千淮只愿他的师弟们可以自由自在,为了人间谷搭一辈子,也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啐。”忘斋女显然并不想听这些,“你分明知道我一直跟着,为什么不挑明?”
“你希望我戳破?”
忘斋女不自然地变了变姿势:“总比一直憋着好过几分。”
裘千淮又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看重身外物,放下逢春盟不就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忘斋女突然感觉他话中有话,而且她自知重点根本不应该在自己身上!
裘千淮缓缓道:“一千年前,你对逢春动手的时候,我制止了你,还放你走。你最好……别让我后悔当年的决定。”
忘斋女听明白了,自己这是被按在“恶人”的剧角上了啊。
裘千淮见她无法解释,继续道:“逢春心性过仁,但她现在已经不是逢春娘娘了。逢春盟也不是当年的逢春盟,你又何苦要她诸多为难?”
“……”忘斋女一脸无奈,抱臂在胸前,轻松回道,“这就是你算出来的劫难?”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会算吗?难道算不出来,就开始瞎掰了?”
裘千淮的确会算,可是他这一回却是只能算个大致,他心下吐槽如此大劫怕是经历过后就能飞升了。而那个时间已经不够了,劫难就快要敲到家门口,裘千淮却感觉不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离开封瑭的生活就只剩下平淡如水。
劫难到底是谁,又要渡什么劫,他不知道。
裘千淮一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的确是算不出来。倘若非要算,也得是以伤害自身作为代价的。这种方法他向来不支持,毕竟没有那种需要虐待自身来早一步得知未来的事情。
忘斋女搓搓胳膊,像是冷风不适。“你非要倚仗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还不如不算,天命难违,可再难违我也都熬过来了。现在让我放弃……”她没说完,句末嘴角微微上扬,极其轻蔑。“你的劫难马上就要到了。”
裘千淮静静听着她说。
因为近日为了推算出劫难的时间和起因,他都无暇去顾及水江逢的诸多感受。现在听了忘斋女的话,他反而有一种恍然大悟。
既然算不出,不如顺其自然,直面身旁人的喜怒哀乐。兴许还能来得及阻止什么。还未等裘千淮为此想法说些什么,忘斋女一句话又将他打懵了。
“友人的劫,亲人的劫,爱人的劫。你以为,来的只会是其中一个吗?”
裘千淮一顿,双腿不禁颤抖了起来。他手掌生出灵力的气芒,面不改色道:“我坚信他们不会偏离正道。”
你休想蛊惑我。
忘斋女笑笑,说了最后一句话。
……
连一缕月光也捕捉不到,天色阴沉得可怕,火光映照着女子静好的眉目,像凋零了什么极其温暖之物,眼底没有生气。
直至青衣道人的身影再度出现,她皱紧的眉角才稍有起色。
水江逢拿起一个果子抛给他:“就找到点这个吃。”
裘千淮始终微笑着。
水江逢半晌才强迫自己迎上那个炽烈的视线,她不习惯被这样盯着,尤其是对这个人。她道:“看我做甚?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裘千淮在她身旁坐下,陪她一起把果子在火上烤。脸上笑意不减,反而变本加厉似的,裘千淮道:“一会儿别是要下雨吧?”
“可能。”
“可能啊……”
“……”水江逢皱眉很紧。
裘千淮意外的体贴,烤好果子便递给她吃。水江逢眼皮跳了跳,伸手接过了。清脆的果肉被烤得柔软,一口咬下去汁水便淌了出来。水江逢只得将身体前倾,以弄脏衣服。可汁水沾了一下巴。裘千淮也不知道哪来的帕子,就伸手给她擦。
水江逢拍掉他的手,偏头躲过了:“我还要吃的,你还能一次一次擦吗?”
裘千淮笑道:“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话丝毫没有哄住她,水江逢偏了偏身子,没去看他,像是要把自己的表情遮起来。水江逢道:“他们在后面的马车上,已经睡去了。”
“嗯。”
她仅一人等着裘千淮回来。否则无法安心歇息。
裘千淮将鬓发别至耳后,低头专心烤着果子。他听见果皮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
很久,两个人一语不发。
直到一声狼嚎,水江逢身子震了一下。裘千淮也微微睁大了眼。
她缩了缩身子,蜷缩在了原地。裘千淮无声地挪了过去,温和地抚摸了她的尾巴和头。将她的不安和恐惧,都安抚下来。
他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现在也没人会用狼烟了……”
水江逢瞪他一眼。裘千淮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弱弱又道:“咳,等我们明天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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