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被吓到双眼一闭一睁,身子都朝后躲了一点,但伸着的双手却没有收回去,好像一定要给严久深证明,手真的要比脸要凉。
还伸着干嘛?听说过牵手取暖的,还没见过捏手凉快的。严久深见池岁这么个反应,心口蓦地疼了一下,手指微微曲折,这回儿敲得更轻了。
池岁于他,真的只有不知哪里跑来的怪小孩,老是撞到他,这一个印象了。
其余的,完全不了解。
也更加的疑惑。
池岁努了努嘴,有些不太开心,双手慢慢地收起来,声音小小的:但是,真的是冰的
嗯,冰的,比冰块还冰。严久深在池岁还没将手完全放下去的时候,指尖落下去轻碰了一下,立刻就收回了。
池岁抬起头,扬起的眸子里窃喜的笑意。
刚刚和同学吃完饭出来的池铮,从二食堂打眼一望,就看见了在一食堂门口的池岁。就在严久深敲池岁的脑门时,正想要跑过去,却被身旁的同学一把拽住了身子,拉着往教学楼赶紧走开。
你刚刚干嘛呢?没看见那个高中部的有名的混混啊?等跑远了,池铮身旁的同学还一脸惊魂未定地模样,看你往那边走,真的是吓死我了。你是没见过那人在学校外面黑网吧把一群人按在地上捶的样子!特别恐怖!据说都见血了!
池铮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缓缓地开口:那他刚刚是不是在欺负那个同学啊?
?池铮的同学想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答,应该吧,不然混混还能拦住人,跟人谈恋爱不成?
池铮忽然僵在原地,神情纠结,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问:你说,校外能有比刚刚那个人还要厉害的吗?一个人不行,一群人能打过的那种。
周三班会上,秦柯简短地说了几句高三的第一轮复习,按照学校以往的惯例,鼓励高一学生在第二节 晚自习开始时,跟着一起去做题学习。
大概呢就是这个样子了,周三到周五的晚自习他们高三的高年级生,晚自习会做他们的数学分项练习题。秦柯站在讲台上,认真地劝说,你们呢刚好也是高一刚学不久,他们正在复习的,学校惯例,鼓励你们也一起去,就当巩固基础。
基础不好的同学可以抓住这次机会,不然到了高三像这样的第一轮复习有些同学可能都跟不走,学得吃力。秦柯左右看了一下教室里的人,守晚自习的老师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秦任吾,啊是我姐,大家去听课做练习也不用担心或者怕什么,秦老师很好说话的。
别太淘气就行。
比小秦老师你还好说话吗?有人插嘴道。
别贫,秦柯拿起桌上泡着枸杞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我建议啊,成绩不太理想的那几位同学,最好都去听听、做一做。听一听高年级哥哥姐姐们的解题思路,对你们也有帮助。
行了,就这些了。秦柯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将教案夹在臂下往外走,生活委员组织好今天做清洁的小组啊,剩下同学去吃饭去吧。
好余下几句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动,随着生活委员叫人做清洁的声音,桌椅也跟着拖动响起来。
临要出去又回头的秦柯,打眼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喊住坐在靠窗第一排的池岁:池岁,跟老师过来一下,帮老师拿点东西。
池岁疑惑地抬头,左右望了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出去了。
秦柯穿着跟鞋,一路走过去池岁只记得哒哒哒的声音,等到了办公室,秦柯兀地问起严久深,池岁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认识严久深?秦柯坐下来放下手中的教案,偏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
不,不熟。池岁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秦柯拿着手机不知是在给谁回复消息,闻言笑了一下:他们班秦老师那天和我说,好像是我们班一个人去找他们班那位有名的不好惹的混混学霸了,我还不信。
我说就我们班这群小同学,哪敢。秦柯放下手机,平时看不出来,你胆子还大。
只是捡到了本子,去还。池岁不明所以地挠头,也不知道自己班主任问这个要做什么,只是尽可能的不给严久深找上麻烦。
秦柯:没受欺负?
!池岁慌忙地抬头看向秦柯老师,没有没有,没有欺负。就,就只是捡到了本子,然后去还。
也不熟?秦柯又问道,问你这个没其他意思,就是严久深这个学生的情况有些特殊。可以的话,老师希望你能和他少接触。
池岁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沉默了。
没受欺负就行,以后要是受欺负了跟老师说,或者你找他们班主任也行,反正我这里都能知道。秦柯轻描淡写将话题转了过去,转而神情稍稍放缓,有些试探性地问池岁,你妈妈联系了一下老师,别担心,就是问问你最近的情况,她说你上课估计没看她消息。
池岁愣了一下,无措地背起了手,双手在身后不受控制地扯着衣摆,我知道了老师。
见池岁这模样,秦柯忽然一笑:你知道什么了啊?老师还没说呢。
啊,大概,能猜到吧。池岁抿了抿唇,低着头不敢看老师,我,不想转学。
秦柯诧异了一瞬。
其实到了高中以后,班主任对学生家庭的关注程度已经少于小学或是初中的时候了。这个阶段,主要都是抓学生们的学习了,偶尔才会给家里做一做思想工作。所以对于学生们的家庭情况,秦柯也只是简单了解一些。
池岁家里说复杂也不算太难懂,但又不能说是很简单的家庭关系。
就她能了解到的,池岁父母离婚,父亲这边有一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之前也是这样以为这就是池岁的家庭关系了,是要比别的学生稍稍复杂一点,毕竟可能会很难有家庭归属感。
但刚刚她收到池岁亲生母亲的联系,竟然意外的得知,池岁母亲那边,还有一个池岁同母异父的哥哥。据说,那哥哥比池岁大好几岁,已经毕业工作了。
池岁的生母联系,也只是说,他的哥哥想要池岁的联系方式,最好能见个面。就是他哥哥那边工作,没有太多时间,想要她这边给池岁准个假。
但是,就池岁母亲那边的说法,池岁严格意义上都没见过那位哥哥。
池岁同母异父的哥哥,白为年,也就在池岁出生的时候,抱过池岁。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为(四声)年
谢谢大家!鞠躬!
第12章 不熟
白舒语看着手机里池岁的班主任给她的回信,偏头略感疲惫地看向池未年:你不是对你弟弟一直都没什么感情吗?平时也不见你关心过什么,怎么突然就又要联系方式,又要见面的?
白为年盖上笔,将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整理归置好,才抬起头,眉眼无悲无喜,就是这会儿也看不出对池岁有什么关心的模样。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递给自己母亲,意图不言而喻。
白舒语烦闷地偏头:给你能有什么用?你弟弟现在连我的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我要了解什么情况,还得单独找他们老师。
你说你弟弟在想什么呢?非要在那里待着,我看池世行对他也不好,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带来的孩子,你说你弟弟待那个家里,不受气、不受排挤吗?白舒语说着就越发地气了起来,在那儿住着,跟一个没有家的可怜孩子一样。
白为年将手机放下来,闻言扯开了签字笔,换了另外几份文件看着:对他来说,在哪里不是一样的?
在那边,池世行家里是一个同父异母的池铮,到了这边来,就是一个跟他同母异父的我。白为年声音冷冷淡淡的,语气里并没有对自己家庭关系有什么情感波动,哪边都不像个完整的家,对他没区别,当然在哪里待着都无所谓了。
白舒语沉默了会儿,总得允许人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嗯,所以他想在哪里待着,也总不能强求。白为年淡淡地说。
那怎么能一样!白舒语立马就不同意了,你弟弟到我们这边来,至少不用在那边过得那么不开心吧?衣食住行,要什么有什么。池世行那边,他能做到吗?前不久还打着给池岁买东西的名头找我要钱,你弟弟能在那里过多好?
妈,或许他是开心的呢?白为年处理好手中的文件,再一次把手机递给了白舒语,你把池岁联系方式给我,我找他谈谈。
你能跟人谈什么?他对你的印象还没对我的印象深。
白为年低头敛眉,想起了一点事:或许,他可能需要哥哥。
你妈妈联系我,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了。秦柯简短地说了一下白舒语告诉她的事情,见池岁低头不语,又轻问,你,对你哥哥有印象吗?要是不想见,我这边给你妈妈说一声也行。
老师跟自己姐姐,也就是高三二班那位秦任吾班主任,小时候关系不好,刚上大学的时候,也不愿意见她。秦柯唠家常一般说着,想让池岁把这种事情当做很普通的事情来看就好,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我,池岁背在身后的手缠在一起,用力地揉了一下,联系方式可以,我不想见面。
秦柯意料之内地点点头:那行,我等下回你妈妈。联系方式,你自己和妈妈说好吧?
嗯。池岁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老师我回教室了。
秦柯低头回了消息,看见已经走到门口的池岁,又将人叫了回来:诶,池岁,晚上晚自习高三第一轮复习的练习课,老师希望你去听一听。这个机会难得,你刚好巩固一下你的基础。
就是不做他们那个卷子,做你自己的数学题,不会的问问他们高年级学长学姐啊,多听听,多做做,你那成绩就提上来了。
好。池岁神色淡淡的,原本只是想应付下来,听到后面那句可以问他们高三的学长,不自在地拧了下手。
哦对,来你把这个秦任吾老师班晚上要用的卷子给他们拿过去。秦柯起身把打印机里才打印好的卷子递给池岁,就放他们教室讲台上就行,完了赶紧去吃饭,晚上第二节 晚自习记得过去听听。
嗯。池岁点了点头,抱着一沓卷子出去了。
卷子垒起来也没多少,刚刚好抱着合适的样子,不会太高拿不住。就是这卷子印的是长卷子,这种卷子,看着是捏稳了,实际上说不定等会儿就能从中间漏一两张出来,紧接着中间像滑沙一样,直接漏下来。
是以,池岁抱得很小心翼翼,下楼梯的时候,时不时侧头看一眼中间有没有要松落的迹象。有就往里面塞塞,让其不要漏出来。
不过,池岁这次塞压到一半,遽然感觉手中有些松,他偏头看向卷子的另一边,陡然发觉那边竟然松松垮垮的,卷子都要不受控制的掉下去了
他正在楼梯口的旁边,卷子要是全部松掉了,可能会掉好大一部分到下面楼层去。
而且这个时候,每个教室都在做大扫除,地面是一片一片的污水。掉下去,这卷子也不能要了。
池岁慌乱地皱眉,屈身想要用身子拢住卷子别掉,但脚步又下意识地往下踩了一步。
身形不稳,视野倾倒的感觉席卷大脑。
完了!
池岁下意识闭了眼,准备迎接腰背撞到楼梯边角上的抽酸的疼痛
一股大力扯住了他的后颈衣领,还有一只温热劲力的大手连带着他抱着卷子的手和卷子一起猛地抵在身上,力气大到他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他被人拉住了,卷子也没有掉出去。
就是那人力气大得可怕,勒得他抱着卷子的手都抽筋似的发疼。
别动,卷子要掉。严久深一手拎着池岁的后领,将人扯了回来,但压迫着池岁的手和卷子的那只手还绷得紧紧的,一点力气都没松,先站稳。
好。池岁愣了一下,没想到严久深会出现在这里,四楼都是高一的班级,高三老师的办公室也不在四楼。严久深应当是没有理由在这里的。
池岁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稳稳当当地站好了,想要动一动被像是被勒压住的手指,却发现还是动不了。
这卷子,严久深站在高处看了一下,发现确实不好弄,他这边稍一松点手,卷子铁定掉了,要是池岁就着他压卷子的力度慢慢地蹲下来,可能要好弄一些,你慢慢蹲下来,捂好卷子,我帮你整理回来。
池岁想了想单手横压在他腰上一截的手臂,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严久深经常锻炼,手上的力度还有绷着的肌肉,随着动脉鼓动,一下一下地的挤压着他冰凉的手。
置于冰火两重天的奇异感受。
池岁的身子本身偏凉,手臂到手上一截是最凉的。绛城十一月的天,还没有凉下来,这时候的校服袖子还要挽到臂弯上去才凉快。
随着池岁缓缓蹲下身子的动作,严久深的手臂就贴得他的身子越发的紧了。
池岁憋着呼吸,生怕自己心跳快了让严久深察觉到。
但好像严久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在池岁整个人都蹲下后,身子将要掉出去的卷子捂好了,缓缓地抽离了手,从池岁的后面缓缓地走到前面来。
站在池岁的跟前蹲下,刚要给掉落出一截边缘的卷子给塞回去,严久深忽然就停住了手。
看着池岁抬头茫然地看他,严久深干脆站起来,手肘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笑着说:刚刚好像有人在办公室里,说跟我不熟?
我这人有点怪,不想帮不熟的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岁岁:?那七分熟可以帮吗
深哥:全熟考虑一下
?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讲什么
第13章 谢礼
啊。池岁茫然地张嘴,深黑的眸子里是惊疑,还有害怕严久深听到了什么的害怕。
啊什么啊,说那么大声,我路过办公室,我耳朵也不聋,我会听不到?严久深笑了,真跟我不熟?小朋友,用完就扔啊?
没,没有。池岁有些紧张地舔了舔经常发干的唇,没有用完就扔
啊不是,还没用完池岁话说完愣了一下,脸上莫名飘红,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是,没有什么用没用完,我,我想说,没有,不熟
严久深轻声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蹲了下来,不打算逗池岁了。
手刚刚碰到松落出来的卷子一点,正要给人攥紧了,刚刚还低着头的池岁,霍然一个抬头,同严久深鼻端之间仅隔了一道缝衣针粗细的缝隙,呼出的气息交叉缠绕着。
这下换严久深僵住不动了,双手甚至微微打开一点,生怕池岁动作过大给摔了下来,他好接着。
说不熟的话,老师一般就不会再问,也不会说让我跟你保持距离,池岁看着严久深一字一句地道,只是说着眸子里就生出了一点懊恼,只是,秦柯老师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是你哥哥,白为年。]
池岁晚上上完课回家,刚缩到卫生间里拿出手机,就见到老年机上弹出的一条短信。应该是白舒语和白为年说过了自己的下课时间,白为年这条消息卡得刚刚好。
池岁点开看了一眼就要删掉,消息就又跳了出来。
[删信息可以,微信记得通过。]
池岁愣住了。脑海里只闪过一瞬间总被人玩笑似的提起的兄弟之间才有的感应,又立马被他叉掉了。
他是有两个手机的,另一个一直藏着,毕竟要是被余艳阿姨看见了什么,肯定就会知道白舒语找过他了,会一直缠着他想要他身上的东西的。
他想了想把白为年发过来的两条短信都给删掉了,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出去。
这个家里每天都很热闹,桌上桌边堆着的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子,余艳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走过去,立刻撞得叮当响。
池世行!你的酒瓶子是不是不能收了!余艳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的不好,一脚踢到了酒瓶子上,脾气立刻就上来了,泄愤地一脚,将酒瓶子撞到一起,碎了一个。
你干什么!酒瓶子收押金的不知道吗!少一个就少一个的押金!池世行坐在桌边灌着酒,一口一口地闷着。整个不大的、或者都不能称之为客厅的空间里,充斥着烟酒臭味,还有谩骂不止的声音。
多呆一秒都能觉得脑瓜子疼。
呵,有钱喝酒押金,没钱给我对吧?余艳一听这个就更加的来气了,怎么,之前不是找你的老相好要钱去了吗?钱要到了,开始花天酒地了,还怕什么押金啊你。
要个屁的钱!人都没见到!池世行说着闷头灌了一大口,余光一眼瞥到从卫生间出来,正打算溜回房间里去的池岁,赔钱的东西,给老子下去买酒去!
池岁顿了一下,没吭声,转头进了房间。
你这儿子也不听你话啊,看你还非要供他吃喝拉撒,还要读书!读什么书,你让他出去打工,你不就有钱了吗?余艳冷笑着说,转身将厨房里温着的饭端着进了池岁和池铮的房间里,一边走还一边说,他读书也没池铮厉害,真以为养儿防老,等他以后给你养着啊?别忘了,他那边还有个有钱的妈呢?真不行了,转头就去他妈那边,还有你这个没钱的爹什么事?
池岁静静地听着,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在房间里写着作业的池铮拽了一下自己母亲,很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妈!
余艳甩开自己孩子的手:你替别人急什么急,好好学习吧你,妈妈的未来可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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