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君微微垂着头看看我,他久久不语,面上渐渐露出茫然的神情来。
我从未见过他流露过如此神色,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人到底真的水月君,还是我又换了一个幻境?
水月君垂下眼帘,轻声道:“啊……是你。”
我喜道:“水月君,我是鹤白!云殊君与我被陷无间”
我还没说完,水月君的身影就瞬间化为轻雾,被微风一吹,就散的无形。
还不待惊讶,眼前又是突然变幻,只见这次又是那片熟悉的梅林。
在这里,我全身好似不那么痛了,连忙从红梅林中爬起身,念叨着“凉亭凉亭”,我心中莫名确定,水月君定在那里。
凭借着上次来时记忆,我转过几次小路,柳暗花明,果然见那凉亭豁然出现在眼前。
水月君……果然也在。
只是……他伏在石桌上,墨色长发随意披散着,脚边依旧东倒西歪的放着无数酒壶,他好似刚刚大醉初醒,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枕着臂弯微微侧目,他虽然在看我,眼神却有些涣散,不知道我有没有真的被他看进眼中。
一向注重仪态的他从未有过这样颓唐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突然心道:该不会所谓的闭关……就是躲在湖底喝酒吧?
现下情况紧迫,我实在顾不得那许多,冲上去道:“水、不,仙仙君!”
他似很不愿意看到我一般又阖上双目,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嗯。”
我盯着他道:“我与云殊君被困无间山,被陷无间地狱!我为何会,会出现在这里?云、云云殊君他又在何处?水月君,求你去救他!”
水月君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他渐渐坐直身体,抵着眉心似还没回神。
我见他仍然一副恹恹的样子,心下更急,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如此,但是现下只有云殊君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一急之下,我忍不住伸手去抓他衣袖,道:“云殊君他到底如何了?若是他坠入刀山血海,实在耽搁不起了!”
水月君又盯着衣袖看了半晌,忽然道:“云殊君,没有坠入血海。”
我心中顿时一宽,却仍有些疑心:“为何?”
水月君道:“因为无间山,是我的幻境。”
第二十五章妖
我在凡间行走时,听闻有书生有黄粱一梦,他梦到自己布衣出身,却高中状元,平步青云,使奴唤婢好不得意,谁知一日为奸佞所害,家破人亡,他此时悠然醒来,发现此时店家所煮的黄粱饭还没有熟。
短短一瞬间,他却经历了一世,我听闻时,猜想他八成是遇到了幻境。
按理说,梦境便是最初级的幻境,只是在梦境中,仍能多多少少感受到不寻常之处,像那书生遇到的,该就是更厉害的幻境了,人置身此等幻境,五感连同对光阴的流逝都与外界毫无区别,根本无法分辨。
待他醒来,现实中不过才过去弹指一挥间。
庄周晓梦迷蝴蝶,这世间究竟是真是假是实是幻?
只是上仙者驱使幻境极耗灵力,点化书生的那位仙人也只用了一瞬。
无间山的血海刀山却是足足持续了千年啊……
我纵然知道水月君修为极高,幻境一术对他而言更是炉火纯青,却不知他竟然有如斯可怕的灵力。
水月君捏着酒盏,低低道:“你跌入血海时,便被拉入我的幻境。”
他的相貌依旧丽无双,只是不知为何现下看来,面色有些苍白。
我忽然忍不住道:“你的幻境,有,有两层?”难道我见到那些不是雨燕的回忆,是水月君的?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道:“嗯,你闯入了第二层。”
我顿时了然了,心想,你在那第二层幻境中,却不知自己身处其中,见过对别人施幻境的,头一次见对自己用的,真是……
想到他与鹤别相处的模样,心中突然一激灵,心道该不会他……他……他天天在湖底,就是为了沉在和鹤别相处的回忆幻境中度日罢?!
水月君难道疯了不成?
我摇了摇头,水月君修为极深,他想怎样是他的事,只是可怜隋河一腔痴情,全化作乌有。
现如今,我关心他们的闲事做甚!
我赶忙道:“我被拉入你的幻境,云,云殊君呢?!他如何了?”
水月君道:“不知。”
“什么叫不知?你刚刚明明说”
水月君道:“我只说他并未跌入血海,未说他无恙。”
他说罢,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一下。
顷刻间周围景色再变,变成了一座黑黝黝的石洞。
我正要恼怒,却忽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有位仙风道骨的道长立在那里,微微仰头不知在望什么,身边还有个黑衣少年盘膝坐在地上。
两人看上去俱很狼狈,衣衫似刚打过一架般被扯得褴褛泥泞。
那位道长正是云殊君!
我大喜,唤着他的名字向他跑去,却没想到,径自穿过了他。
水月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散了无间山的幻境,他们目前大约无恙。”
我连忙转身向他道谢,水月君仍旧是那副索然的神情,他的手指一圈一圈的绕过酒壶口的缎带上,缠的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要缠上,好似靠这么无聊的动作打发时间一般。
见云殊君尚且安好,我心中一宽,还有闲心想:以前一直觉得水月君活太久了闲出屁,原来倒是真的。
我与水月君无话可说,倒是那边的雨燕先说话了。
他张口就是一句:“好,我不与你扯这个,待我见了水月慕贤要亲自问他们!我就问问你和那只白鹤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我心里就是一颤,就连水月君也不由得放过了那根缎带,望向那边两人。
云殊君仍然遥望着天际,头也不回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雨燕冷笑道:“好奇罢了,你这样一个满身妖气的道长,还顺着我的话说什么是水月君仙仆,你不知水月有多讨厌妖罢,又怎会是他的仙仆?”
云殊君道:“哦,我当真不知你看出了我的妖气,就像……你提起水月君时咬牙切齿的样子,自觉掩藏的很好一样。”
雨燕哼了一声,道:“不与你纠缠,你现下`身边只有我一人,说说又有什么干系?”
水月君讨厌妖……我疑惑的望向水月君。
他只是提起酒壶的缎带,喝了一口酒。
云殊君道:“你和水月君又有什么关系?现下只有我一人,你也说说?”
现下没有旁人,雨燕早脱了那活泼少年的画皮,他阴沉沉道:“什么关系?我和水月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云殊君讥讽道:“你果然是个人物,若是叫我去骗人说我与宋临霜是不清不楚的关系,还不如捅我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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