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总会挂念着欠你的……”
水月君道:“绝非难事,你应我即可。”
我笑道:“好,鹤别向来有诺必践,我便应你啦!”
身处湖底,不知外界时日,有时是一盘棋,有时是一场大醉,待回过神来时,哪里知道今夕何夕?
我曾焦心妖界情势,不过当我去催促水月君的时候,他却对我道出一个三界中的秘密。
世人只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传说,却不知镜湖湖底也是如此。
只是镜湖湖底的时间快慢全随着水月君的心意,他可使“湖底一日人间一年”,也可让“人间一日,湖底一年”。
他叫我只用安心养伤,我便放了心,心想那待我出去时,人间一日未过。
我听得啧啧称奇,本以为自己的本领已是极好,却不想三界中还有如此神迹,想起之前对他夸下的海口,不由得暗暗脸红。
那时我有些好奇的问他:“你大多数时候,会让湖底的时光流逝与人间并行?”
水月君彼时正幻化出我的孤山景色,我们在山涧下饮酒下棋,他被我这样问,只是慢慢道:“也不尽然。”
棋盘上,他被我夺取一块腹地,面上却依旧平淡,捻着一枚黑子思忖片刻道:“偶尔也会使湖底的时日过得快些。”
我道:“全凭心情?”
水月君抬眼望了我一眼,道:“你不来时,就会快些。”
我笑道:“水月君,你一定很喜欢我。”
水月君道:“你这样有趣的人,大多数人都很喜欢。”
我道:“可是得水月君青眼相加,我才感三生有幸啊……”
水月君停了停,渐渐溢出一丝笑意,随口道:“是么……”
他一子落下,我才舍得将目光从他面上移到棋盘上,这一看,棋局过半,白子已经显了颓势,却还有的下,实在令人难以抉择,我便笑道:“你要让便让的彻底些,何必每次都戏弄我。”
他两指轻衔着一枚黑子抵在淡色唇间。
我看的入了神,他沉吟半晌,悠悠道:“便是喜欢将你困在这方寸间。”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展开折扇扇了扇,我也不知自己在掩饰什么,嘴上只是道:“没那么容易,我杀出一丝生机给你看。”
唉……也不知道水月君独自在这世上活了多少岁月,怎么每次见他,都觉得有些寂寞。
他……也会感到寂寞么?
湖底的日子仿若世外桃源,无忧无虑,快活无比,想到在此多待些日子也不会误事,我心中顿时轻快起来,恨不得让水月君将此处岁月变得更慢些。
不知不觉,我的灵力早已恢复了许久,终有一日,在我的催促下,水月君便带我穿过幻境中的镜湖,回到了世间。
我刚一落地,便见一道黑影扑到我怀中。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雨燕,他又是惊喜又是焦急道:“鹤哥哥!你伤的重么?怎的休养了这么久!妖界乱成一锅粥了!”
“这么久?”我仔细分辨了一下他话中含义,登时震惊地望向水月君。
水月君立在远处,湖面水雾缥缈,他的身影淡的像是要随时化去。他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一般,开口道:“我只说’岁月随我心意’,未说是此次是快是慢。”
“水月君你!”一时间又是悲愤又是气恼,我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没空与他争执,便拉上雨燕飞身而去。
听了雨燕一路上同我所说,我才知道我竟然在湖底耽搁了十数年之久!
雨燕道:“那一日我们被他放回妖界,可是你消失了,我们急得团团转却不知该如何寻起,我本来想来镜湖求水月君帮我们,这才从仙仆口中知道你在湖底养伤,他们对我还挺好的,容我在这里等你,我就等啊等的,没事就来看你出关没……等了这些年你终于出来啦……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岁月随我心意?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回妖界罢!你不在,慕贤已经疯了!”
我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我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戏耍,只觉满腔怒火直冲天灵,若不是雨燕提醒,险些捏碎扇骨。
我一直以为水月君光风霁月,绝不会说谎!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是,他没有说谎,是我一厢情愿的信了他!
我与雨燕返回妖界,只见慕贤现在早已不是往日的山大王作风,而是一身披挂戎装,一副大将气派,十数年间,他已然集结了群妖,带领他们与仙界抗衡。
妖界本向一盘散沙,千百年来内斗不断,未成想到了他手上,竟然能摒弃前嫌,听他号令。
我心中百感交集,既觉有些欣慰,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只是妖界若是不作抵抗,依旧会让那日情景重现,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这样想想,我也毫无理由阻止他了。
慕贤见到我,浅眸一闪,拔刀便向我斩来。
我与他战了一轮,发觉他的修为大涨,招式间也有了灵气,不再一味猛砍生劈,便有些暗暗欣慰,这次的他大约不会输给东玄了。
当我打掉他的长刀时,他愣了愣,顿时仰天长笑,走过来狠狠一拍我的肩膀道:“鹤别,你养了十几年的伤,还是这么能打!好极了!你回来了我们更是无敌!便是帝君的位子也要夺过来坐一坐!”
我口中发苦,不欲与他解释十几年的缘故,只道:“你如此豪气,难不成这些年你打败了东玄崇恩?”
慕贤哈哈大笑道:“那不是你的功劳么?你那年险些击散了那两人的魂魄,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修养,现在的仙界就是一盘散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我微微皱眉,当时我竟然将他们伤的这样重?
那我的伤应该也不会轻……水月君他……
第五十章妖节
妖也好,仙人也好,都很少发梦。
我却在这一日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我取得南海玄晶的那雪山,我依稀记得叫做栖云山。
我看到一个小道士冒着漫天飞雪行在崎岖山路上,他脚边便是云海深渊,稍有不慎便会跌的粉身碎骨。
我看他穿着最低等的道袍,猜想他大约只是个凡间道馆的入门弟子,但是入门弟子,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出现在此处?我有心看看这凡人小道士相貌,奈何鹅毛大雪中,他用道袍袖子遮着面容艰难地行进着,我只能看到他身材纤长,脚步虽缓却足够坚定。
他行了好久,几次险些遇险,亏得他机敏攀住一侧石壁才化险为夷。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都没有让他知难而退,苍茫白雪中,只有他渺小的身影顶着风雪而行。
他终于行到了险峰下,那少年终于放下遮面的臂弯,我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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