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而望,看见这一幕,无不是心胆具颤。
李晔从阁楼上跃下,将已经晕死在院中的李曜,像是提死鱼一样提起,两步跃回正院屋顶,大手一挥,就李曜扔出,嘭的一声落地。
李晔手持卢具剑,扫了垂花门前的众修士一眼,没有半句言语。
随着他长发落肩,屋顶再度恢复平静,落针可闻。
夜空仍有弯月,银河和星辰同样皎洁。
没有杂音,没有人说话。
院中众人,无论是垂花门前的修士,还是大玄阵里的甲士,无不是瞪大了双眼,张着能塞进鸡蛋的嘴,怔怔望着屋顶上持剑而立的世子,忘了言语。
很久很久之后,他们都不会忘记今夜这一幕。
在他们有生之年,他们都会记得,屋顶上头顶夜空星海的李晔,是怎样的风度。
没有言语能形容那种风度。
但他们会记住李晔带给他们的感受。
王者归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如同过了几度春秋。
直到被卢具剑击飞到空中的破云槊,从夜空中落下,笔直插在屋顶上,晃动的槊身发出轻微的颤鸣声时,众人才勉强相继回过神来。
那破云槊面对卢具剑的颤鸣,如同臣子向帝王的膜拜,战战兢兢。
李幕昭早已惊坐而已,他双目凸出看向李晔,双眸里除了敬畏与恐惧,已经没有其它任何色彩。
“曜公子......竟然败了?”
“使出上品功法,九啸惊蟒诀禁术的长安城天才,竟然被直接轰晕?”
“李晔用的那是什么什么功法,为何那么强?”
“不上昆仑不见天,天池一剑杀天仙......紫气天池剑......连天仙都杀得了的剑术,击败曜公子,岂非理所应当?”
众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言语,无法动弹。
他们不敢动弹。
他们方才说,李曜的九啸惊蟒诀禁术,就能将他们全都轰杀,那么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击破了九啸惊蟒诀禁术的紫气天池剑,岂非可以可以在反手间,让他们尸骨无存?
这个时候,李晔不说话,他们谁还敢动?
大玄阵内的甲士们,齐齐转头,看向屋顶上持剑而立的世子,一个个眼神炙热,激动难言。
李曜是宗室子弟中领袖群伦天才,在整个长安城,也只有郦郡主等寥寥数人,名声与其相当而已,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那是何等威风,莫说他们这些凡人境的武士武师,五品以下的官员见了,都要恭恭敬敬。
二十多岁的练气三层,意味着未来有无限可能,就算不能筑基成就真人境界,至少也能修炼到练气高段,成为执掌皇朝大权的人物。
这样一个天才,指挥十数名练气术师,手提破云槊,悍然冲杀安王府,无法无天到了极点,仗势欺人到了极点......那时候谁能想到,他会被当空一剑劈落?
先前李晔使用九啸惊蟒诀的禁术时,迫于他的威压,许多甲士都丢了手中兵刃,此刻威压自然消散,甲士们重新将兵刃握在手里,抬头看向屋顶上的世子。
与其他人的震惊不太相同,上官倾城心里还有另一些情绪,作为始终忠于李晔的“壮士”,眼前一幕是上官倾城做梦都想见到的,她仿佛看到了安王李岘带着她的父亲,在沙场征战于万军之中,斩敌主将头颅的画面,这让她激动得浑身轻颤,白皙的脸白若雪莲,殷红的唇红若桃花。
“世子威武!”
上官倾城以拳击胸,振臂高呼,千言万语,只有这一句能准确表达她的心绪。
“世子威武!”
在上官倾城的带领下,持刀甲士以拳击胸,持矛甲士以矛顿地,持盾甲士以刀击盾,一片金戈声中,甲士们用尽全力的嘶吼,势若奔雷。
李晔剑指垂花门:“拿下。”
“得令!”
甲士们冲出大玄阵,向垂花门前的修士,四面合围而去。
到了此时,聚集在大院外,方才没有现身战斗的其他甲士,也都从藏身的房屋中奔涌出来,八百甲士形成十数条黑色河流,呼啸汇聚向垂花门。
垂花门前,十来名修士一时大乱,十数名练气低段的修士,若是在战阵中被八百精锐甲士合围,自然只有被围杀的下场,但在地形复杂的王府,他们未尝没有逃命的机会,只不过此时李晔在屋顶虎视眈眈,见识过李晔那一剑风华的修士,实在提不起放手一搏的勇气。
再者,李晔说的是“拿下”,而不是“杀”,放手一搏极有可能会死,不反抗未必不能活,这个选择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难做,只不过作为袭击者,他们若是被擒,庞勋余党的身份铁定就保持不住了。
“怎么办?”
众修士看向李幕昭,在李曜生死未知的情况下,李幕昭就成了他们这里地位最高的人。
李幕昭长叹一声,深深看了李晔一眼,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然后道:“投降吧。”
“那我们的身份岂不是要......袭击亲王府邸,可是死罪!”
有修士道。
李幕昭苦涩道:“曜公子都被抓了,身份暴露也不是我等的过错......至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难道你们有谁认为,能接得住安王世子那一剑?”
众人沉默下来,再也无人说话,眼睁睁看着王府甲士包围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困得水泄不通。
黑甲黑袍的王府甲士,持刀举矛,张弓搭箭,杀气腾腾的盯着他们,仿佛要一口将他们吞下,可以想象,若非李晔的命令不是“拿下”,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冲杀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上官倾城走到战阵前,柳叶般的眉毛下,是一双冰冷到没有感情的眸子,她看了众修士一眼,见修士们没有反抗的打算,遂大手一挥:“解兵收押!”
李幕昭和众修士丢了手中兵刃,仍由甲士们一拥而上,将他们扑倒在地,拿铁链铁锁将他们捆住。
就在这时,上官倾城心有所感,忽然抬头,蹙眉向王府大门的方向看去,彼处传来一阵灵气波动,是有人冲进了李曜布置的结界里。
本来准备从屋顶上下来的李晔,也停住了身形,向彼处望去。
能强行突破李曜布置的结界,修为至少是练气三层以上。
几道矫健的身影飞跃而来,人未到声音已至:“晔哥儿,我来救你!”
当先一人,紫袍长剑,几个起跃,落在垂花门上,他长剑往院中众人一指,叱咤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咦?”
他本气势十足,如同下山猛虎,这一声“咦”一出口,立即破功,气势陡降无数个台阶,“怎么都是王府的甲士?”
他看到垂花门前被五花大绑的李幕昭等人,满眼都是疑惑,扰了扰头:“这是怎么回事?”
随他而来的有两名随从,其中一人面白无须,衣袍纤尘不染,他一来就看到了正院屋顶上的李晔,眼中虽然也有着化不开的疑惑,却第一时间向李晔行礼:“见过世子。”
紫袍长剑的年轻人,终于看到了李晔,没看见还好,看见了便瞪大双眼,一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模样:“晔哥儿,你......你竟然没事?”
这人正是普王李俨,那面白无须的修士,自然就是田令孔。
李晔从屋顶上下来,众人在院中相见,前者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李俨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有问题,呵呵干笑两声,扰头道:“你没事就好,害我担心好半响,这些庞勋乱党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长安城为非作歹,简直就是找死......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李俨惊异的打量着李晔,仿佛要把他浑身都看个通透:“我今天才从洛阳回来,连你的冠礼都没赶得上参加,我听说你在沉云山得了袁天师留下的道运,已经突破练气了,这可是真的?”
说完,猛地一拍额头,李俨尴尬道:“你方才从屋顶飘然落下,身法矫健,一看就是已经成就练气了.......”
说着他又高兴起来,用力拍了拍李晔的肩膀,振奋不已:“好啊,晔哥儿,你真是好气运,竟然得了袁天师留下的道运,那可是百年来,无数人想得而得不到的!现在你成就练气,往后就威风了,咱们兄弟再偷偷去康福坊逛青楼的时候,即便是最当红的清倌儿,也要对你百依百顺,哈哈.......”
李晔成就练气,这厮第一时间没想到别的,竟然是在青楼寻花问柳的场景。
田令孔在后面看到李俨这副作派,眼中满是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对李俨的不着调已经习以为常。
李俨能这么快赶过来支援,李晔心里颇为感动,前者修为稀松平常,练气一层的修为而已,在宗室子弟里排不上号,在众皇子中更是不起眼,平日里最喜欢拉着修为更加不济......没有修为的李晔花天酒地,以前李晔只当两人是酒肉朋友,却没想到今夜李俨竟然能如此干净利落的赶来。
李晔和李俨进屋,前者问了一句后者的近况,以表关心:“这回的洛阳之行如何?”
李俨的长剑已经收了,闻言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往年春日去东都监督漕运的,都是大哥,这回也就是大哥有更重要的事,陛下才派我去,就是挂个名而言,真正做事的都是下面的官员。”
李晔点点头表示了然,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言,李俨称呼皇帝为陛下,而不是父亲,可见两者私下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密。
进了屋子,李俨总算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李曜——方才上官倾城把他从院中,给提到了屋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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