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沛儒飞快地回到家里,却没料到最不想见到的人居然仍待在家里……
“沛儒,你不是辅导课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文邦达放下手中的报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厉的眸子旋即扫向他。
“你该不会是翘课吧?”连在厨房忙着的张茹萍也探出头来。
“这不过是辅导课,算不上翘课。”文沛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大家都和他作对?每天总有烦不完的事情,有做不完的功课,听不完的训话,简直是烦死了,为什么他连一点最基本的自主权都没有?
“沛儒,就算是辅导课,你也不该这么满不在乎,你应该把这课程当成是结业之前的自修,怎能随随便便就翘课?”文邦达自知儿子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个性变了许多,他试着与他论理。
他是个教育工作者,他知道如何与学生共处,他知道如何处理学生们的心理问题,当然他儿子的问题,他亦可以游刃有余地解决。
“爸,这只是辅导课而已,用不着这么认真吧?”文沛儒皱拧着眉,满腹的怒火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难道,他连待在家里都显得碍眼了吗?
该死的印炽,全都是他害的!明知道他近来为了联考的事情,已经烦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他居然在这当口还跟他玩那种游戏,是打算把他逼疯不成?
“你应该要学学印炽,瞧瞧他多乖、多聪明,从来就不用你印伯伯、印妈妈担心,自个儿便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学业,反倒是你,怎么老是学不会呢?”张茹萍东西整理好后,索性坐在客厅里,和他来个亲子交流。
若不趁这个时候与儿子好好沟通的话,只怕下次见面时,她就认不出这个儿子变成什么德行了。
“你若是觉得印炽较好,你干脆收他当你的干儿子算了。”文沛儒神色一凛,心情荡到谷底。
哼,好一个教育工作者,只懂得如何称赞别人家的儿子,只懂得如何帮助别人家的儿子,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心里头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想法,还是不想了解他的想法,甚至不想知道他的痛苦?
“沛儒,你对你妈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文邦达报纸一扔,大步走到文沛儒的身旁,双眼凌厉地瞪向这正面临叛逆期的儿子。
他是个教育工作者,他可以轻易地以教师手册上头的所有教学方针,收服所有叛逆的孩子们,可一碰上自己的儿子,怎么一点用也没用?是他太纵容他了,还是这个儿子真的是太过冥顽不灵?
“我说了什么话,我不过是把妈的愿望说出来罢了。”
是她自个儿认为印炽好的,不是吗?既然她认为印炽比他好的话,干脆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不是更好?
倘若她知道印炽对他做了什么事,她仍可以这般地认同他的话,他才真的想为她鼓鼓掌。
“沛儒!”
文邦达暴喝一声,对于这个行为愈来愈不可理喻的儿子,显得有些无力。
张茹萍赶紧走到文沛儒的身旁,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打算和他来个促膝长谈,想搞清楚这个儿子到底是面临了什么问题。
“沛儒,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要他有一丁点的改变,她便可以立即发现他的不对劲,她想试着在事情恶化之前把问题解决。
“还能有什么事?”文沛儒意兴阑珊地回答。
“你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妈妈说的吗?”
“没有。”文沛儒放松自己地坐在沙发上,双眸疲惫地闭上。
考试很烦,大学很烦,父母很烦,印炽更是令他感到烦躁不已,而这个世界更是可恶得令他透不过气。
有什么好问的?她问了他,他就会好过一点,他就可以不用依她所希望去选择他们所选择的学校?难道他告诉她他的心事,她便可以了解他在想什么?即使他把所有的心事告诉他,所换来的不过是一堆数不清的心理辅导,然后她会拜托他学校的老师给他多加辅导,她根本不懂他所想要的!
他只是想挣脱这个世界,只是想逃离这个世界,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而已,其余的,他全都不敢奢望。
“或许你觉得父母对你严厉了一点,但是这也是为你好,只是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可以走得更平稳,所以才为你做这么多安排。”张茹萍苦口婆心地说着。“或许你现在不能体会父母的用心,但是妈妈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感谢父母为你所做的一切。”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很辛苦,但是不这么做,以后苦的是他自己,她宁可让他现在怨她的压迫,也不想让他以后怨她没有尽到亲人父母的责任。
“我知道……”
千篇一律,他永远都知道她想对他说什么,而她所说的东西通常都不是他所想听的;他的父母是最失败的教育工作者,因为他们连如何开导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又要如何去开导其他的学生?
“沛儒,妈希望你有心事可以告诉妈,或许我帮不了你,但是最起码可以让你好受一点。”张茹萍虽然希望他能够勇敢地面对未来,希望他可以照着她所希望的未来走下去,但是她更在意的是,他的身心是不是健康的。
“我知道了。”文沛儒努力地挤出一抹笑,站起身。“妈,我有点不舒服,我先上去休息。”
“有没有发烧,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文沛儒丢下话,不愿再多说,径自走到楼上去。
有时候,不切实际的关心很容易令人感到窒息……
他确实是病了,身体病了,大脑病了,就连心也生病了,整个人疲惫得不愿再多说什么,却又无法成熟地独自面对这些恼人的问题。
全都是印炽惹的祸,全都是他狂妄自大的行为让他更加烦躁不安,令他无所适从,令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令他不知道如何面临自个儿心里古怪的情愫滋扰,更令他痛苦地埋在深渊里,无助地徘徊……
***
文沛儒趴在床上,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只觉得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几许微亮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落在地板上,还有身旁一双炽热惑人的眼眸正肆无忌惮地睨着他,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在他的梦中恣意妄为地撩拨着不为人知的情欲……
梦?
文沛儒蓦然一惊,须臾之间,便已跳坐在床上。
“看你睡得很甜,我不好意思吵醒你,只好等你起床。”印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大约已有一个钟头的时间。他站起身打开电灯,顺便活动一下发麻的双腿。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说过我们绝交了。”文沛儒警戒地盯着他。
“我为你送书包来,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对我这么无情?”印炽坏坏地说着,将书包扔到他床上去,身子也跟着偎过去。
“走开,我看到你就想吐!”
文沛儒不客气地将他推开,赶紧跳下床,想要离开这密闭的空间,想要逃离这种令他害怕的情愫。
“是吗?”印炽的眼一眯,在文沛儒欲开门离去之际,较他早一步地将他拉回怀里,将他钳制在自己的怀里,双双跌在床上。
想吐吗?恶心吗?
倘若他对他真的如此排斥,真的无法接受他的感情……那他只好再对他残忍一点,让他可以将自己的邪思淫想一网打尽,让他可以说服自己放手,让他可以强迫自己逃得他远远的,再也不必为这情感受尽折磨。
“你既然已经把书包送到,你就快走吧!”文沛儒双手使劲地扳开他似铁钳的双臂,却只是徒劳无功。
该死,光是一个联考就够他头大了,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来扰乱他?不管他是玩真的,还是纯粹只是戏弄他,他都感到十分厌恶,感到无法忍耐。
“你和你爸妈发生口角了吗?”印炽不理睬他的淡漠,逐自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关你屁事?你管好你自已就可以,用不着多事!”文沛儒怒气冲冲地吼着,愈是想挣离,愈是被他狂妄地拥在怀里,而最可怕的……他居然不感到厌恶,他真的不觉得恶心……
“我担心你啊!”印炽淡淡地说着。“更何况,是你妈妈要我多关心你一点的,我可不能拒绝她给我这么一个接近你的好机会。”
他轻柔的嗓音像是鬼魅的耳语,直窜入他的心头淡然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喂,你别再玩我了好不好?”文沛儒惊愕地挣扎着,却只能勉强地抓住他放肆的大手,无法阻止他的侵略。“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非要这样玩我不可?”
“玩你?谁说我是玩你?”印炽长指灵活地解开他的裤头,“我是喜欢你,怎么会是玩你?”
他还以为他是知道的,想不到他居然还会问这愚蠢的问题;倘若不是喜欢他,他又何必老是压抑着自己,倘若不是喜欢他,他又怎会无法再忍受他注视着斐懿的目光,霸道的要将他占为己有?他原本是想放弃这一段没有未来的爱恋,但当他发现沛儒看着斐懿的眼眸有着蠢蠢欲动的情愫,他便告诉自己绝不能放弃,这是命中注定的,他该是和他在一起的。
他们因为父母们的熟识而相识,直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不管未来有多少个十七年,他都要有他的陪伴。说他霸道也好,说他放肆也好,人生只有一次,梦想也只有一个,没有道理在他尚未努力之前,便要他放弃。
而沛儒……他该说他单纯还是愚蠢?抑或是说他太过于懦弱?明知道他的感情了,为何还要假装不知道?
“你喜欢我?”文沛儒低哼一声,身子禁不住瘫软在他的怀中,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他喜欢他?不可能的,他为什么会喜欢他?“别闹了,愚人节还没到,你别开这种冷门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玩……”
“你认为我会开这种玩笑吗?”印炽附在他的耳边轻柔地说着。
他以为他够了解,了解他是一个不爱开玩笑的人。看来,他需要再强势一点,好让他知道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印炽,你——”文沛儒的身体止不住地狂颤,撕裂般的痛楚宛如潮水般,一波波无情地拍击在他的身上,痛得他几乎昏厥过去。“可恶的家伙,你快放开我……快点……”
狂乱的撕裂感痛得令他全身酸软无力,只觉得肉体与灵魂像是被无情地分离,意识逐渐模糊而恍惚。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对待他,他居然把他当成女人一样,他……
“很痛吗?”印炽闷哼了一声,就如他所想像的一般,亦如他的渴望,令他深陷于这种教人迷眩的感觉。
“废话,你赶快离开……”
“小声一点,你不希望有人跑进来看见这一切吧……”
“你……”
“我爱你……”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是疯了,为你疯……”
这般拥抱着他的身体,共享着沸腾的情欲,志情地缠绵在这昏暗无光的夜色中,夹带着堕落与颓废的气息,放肆地探索着他的身体。
“别这样……”文沛儒低吟着,遏阻不了心中狂燃的烈焰;即使他无法理解印炽所说的爱,但他却不可自拔地沉沦在他刻意挑起的欲念之中。
他无力想其他了,管他大学联考,管他古怪的情愫,只想着这莫名撼动他灵魂深处的悸动;假如,这样可以让他暂已不再想起恼人的愁绪,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烦人的未来,他可以答应让他爱他。
只是从没想过身为他好兄弟、好朋友、好劲敌的他……竟然对他抱着这种深切的欲念,令他有点手足无措,令他有点……受宠若惊。
不管了,他什么都不想再想了,未来如何……都随他了……
他俩如两团火苗,彼此用火焰熨烫着彼此的心,尽管这不能算是爱,尽管这只是一种肉体上的渴望,文沛儒亦觉得无妨——人生原本便是疯狂的,不该是严肃而枯燥……
荒唐的夜色暗黑惑人,却没有破晓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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