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样好的夜晚,谈谈我们结婚的事罢”冬冬笑了,筷子还在装腰花的盘子里拔拉着。她看着我说,“你说罢,看你有什么创意”我伸个懒腰,没什么创意,想着就要结婚了我就害怕,一个时代行将结束。我和冬冬都笑起来,我们决定去看看林凯。
y城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小城市。忽明忽暗路灯下的街道已经没有多少行人,现在甚至像我们小时候在夜街上疯跑的小孩儿也没有几个,现在的小孩子胆儿都小。穿过两条街道,我忽然间就看见了那些已经不可返回的日日夜夜。在那些对黑夜充满敬畏和调侃的夜里,曾经的我在这街上狂呼乱叫,尽情的拖延着回家的时间,因为在所有小孩儿的心中无不是如此。今天的游戏和嬉闹一旦结束,明天醒来朋友们还会在吗每每在月明星稀必须道别时常常回头叮嘱彼此明天一定还要来,那时我们心中的惆怅足以奉献美丽而忧伤的诗篇。但小孩子是不屑于什么表达的,不论是经典的还是贫民的,他们比银月更深邃的眼眸在彼此灵魂深处都已经是奇妙的共鸣。走到这条街尽头拐弯的地方,那棵老树居然还在,并没有一点苍老的迹象。我指着这树前面的公路对冬冬说:“我的小学同学,一个调皮的男孩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一个星期天,九点十五分,我们几个人看着他从树下向公路对面跑去,突然之间他就飞了起来,再狠狠的摔了下去。他被一辆没有鸣笛便转过弯来的死亡之车带走了。一个生命就这样瞬间消失,一个鲜活的在前一天晚上还一起去偷老师阳台上挂着的香肠的男孩子,就这样留下凝住在嘴角的一滴血,无声无息的告别了这个世界,但也从此在每个玩伴的心中徘徊不去。
我走过去抚摸了那棵树,回过头我看到冬冬以一种更为宁静的姿态在欣赏这棵树,她并没有泪花点点,她只是在这个故事之外以一个聪颖女子对这个世界里一个现实而残酷故事做一个深切把握,以便能够慢慢贴近我叙述的心。我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我说走吧。转过街角往前走到中段,再爬一段石梯上去,便是林凯家住的楼。
林凯的家住在一栋六十年代建筑的红楼里。楼道里没有灯,我牵着冬冬穿过漫长地黑暗敲响了门。开门的是林凯,还是如此精瘦的他依旧一拳打来。虽然九点刚过,林凯却已经是准备睡觉的样子。冬冬说,林凯你也真不够意思,下午才打了电话说过我们回来了,你就这么样子等我们的拜访呀那岂不是我们门都进不去就又要被赶将出来老公,你说说看,你这朋友是不是不地道冬冬趴在我背上问我林凯明显的愣了一下,但曾经是学生会组织委员的家伙反应倒也不慢,两秒钟以后像所有不善于撒谎的人一样,一拍头,大笑着承认错误,说是晚饭吃得太多给撑忘了。我几乎当场晕死过去。把我们让进去,林凯的老婆也是我的同学叫陈亦说我又帅了,眼神里带着笑明显对我和林凯门口的表演抱着嘲弄的意思。我说老同学都这么夸那就真是又长好看了一点,总算是对得起祖国人民的水稻麦子以及蔬菜水果冬冬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说:“你要卖菜呀就你那发霉的数学基础,你算得清半斤和八两的亲戚关系吗,还不赔死你”陈亦笑笑,“冬冬你还真说对了,鱼的数学虽然差劲但就还偏偏搞得清楚半斤和八两地关系。”陈亦看看我和林凯说:“你们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是罢”林凯的儿子这时候跑过来张着手要抱,我就总算躲过一劫。寒暄过后陈亦抱着四岁的儿子先进里屋睡了,叫林凯把他的藏品,一种云南野生茶给我们泡上。我说林凯你别忙了,还是那么勤快干嘛林凯坐下来笑笑:“夫人之命岂可不从你不知道三从四德呀,第一条就是夫人的命令要听从。”这逗得冬冬扯着我的耳朵使劲笑。我被冬冬拽得我呲牙咧嘴说,“这应该是夫人的暴力要忍得罢”说笑过林凯就谈到了他准备换工作的事情。林凯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他把他的一系列证书,包括才学的监理中级证的复印件全拿给我,让我在我们城市想想办法。我喝了口茶,接过来问他,“真准备离开这里”林凯笑一笑,明显带着些无奈的情绪。“也不是非如此不可,你只要帮我联系一下,像什么建筑公司之类就可以,实在不行一些大的装饰公司也可以,我搞现场监理应该没有问题,毕竟我还是不想丢了学了这么多年的本事,学以致用罢;另外,多点收入总是好的。”林凯的屋子灯光不亮,大约是怕影响小孩儿睡觉,我还是感觉出了他脸上的沉重。我说这茶很清凉,依我的经验也就品得出这个味道,真是有负茶仙儿。林凯端起他的紫砂茶杯慢慢地品了品对我说:“有这么点品也怪不容易了。这茶能生长在雪线附近实属难得,所以不仅品种很奇特,也因其雪水浸染,所以此茶洁净异常,颇有灵性。”我说,你也算茶的知音了。林凯摇摇头笑,“我其实是最笨最俗的。”林凯不愿去外边吃点夜宵,却非要让陈亦出来给我们煮点速冻饺子。冬冬推辞说要保持身材,我们于是告辞出来。这一阵的谈话,虽然躲过了下午刮起来的那阵风暴,我暗自庆幸,但林凯明显的言外之意让我感到一阵凄凉。
再次穿过黑暗走到夜灯争相绽放的世界,冬冬说林凯是一个清凉的人,活得简约却也丰富。我搂着冬冬,使我们看上去更像二位一体。我说就是如此呀,但我就不喜欢那茶,略略的苦味让人总有荫雨天没打伞被湿衣服裹得全身发涩的荫郁之感。冬冬拉着我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向天上挥去,彷佛抓住了什么。我说你干嘛呢,像一个巫女在不经意间暴露了那喜欢把世界搞得迷离的本性。冬冬丢开我的手,干脆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个圈。她的头仰着,以致那白皙的脖子在这夜色里别有一种韵致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冬冬类似于原始的舞蹈。她停下来,问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摇摇头。我看见冬冬笑了笑,说:“刚才有人说得很文学,所以精灵到来,我是巫女所以和他们打招呼,免得他们踹你。她笑着跑开,都市的夜不论城市规模如何,都是迷离而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我们何曾又有什么方向我向冬冬追过去,而每一步清晰的脚步却敲在另一个地方,那扇精致的门后,那梅花丛里的一把嗜血的飞刀,是我无从躲避的一道闪电。一种罪恶感从心底涌出,我蹲在街边猛烈的呕吐起来。冬冬惊叫着冲了过来。
我站起身,对着冬冬笑,“果然被踹了一脚。”冬冬依然一脸的惊悸,怎么会这样。我望望天上,我说一道千古之谜就此产生。就像今夜注定会产生爱情。冬冬说,“是吗,我怎么没看见”我张开双臂,她扑了过来,我搂着她在午夜的大街上让风穿透我们。在遇见冬冬以前,我过的基本是一种幽闭的内心生活。我像一条真正静卧海底的鱼,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世界的林林总总,形形色色从不发表品论。对于女人所有的欲望仅限于想象。我并不清楚我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温度,只是任凭水流冲刷着身子,看着逐渐走近身边又渐渐远离的人我从没伸出手去,我阻止不了我的懒散。而冬冬以细碎的脚步破窗而入,那天天气很好。春天总是让人愉快的,花草的味道袭击了整个客厅。我问她:你能忍受一个可以整个季节都不出门的人吗从春天来了一直到骄阳失火,仅仅依靠几本书就浪费着一大段一大段生命的人吗冬冬当时是诡异的笑了笑,她说:“说明这人活得不耐烦了,我很乐意陪你读一段书,以渡过你的余生。以至于在你死后你的这本生存日记里能少许的有点花瓣。”她一直以一种捉摸不定的笑容在我的生命中穿行,因而这条鱼开始扩大了游动的范围,并接受了妈妈的聘请做了一个小职员。
一种幽闭的生活一旦被打破,引起的震动当足以改变一个人前进的脚步。我一直在寻找内心的平衡,而性并非是最佳方式。我常常陷入极端的自我怀疑之中,急于要弄清楚我之与这个世界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而站在时间的门口你却无法仰望。冬冬的出现象一束光直抵深海,让一条鱼跃出海面,发现无所不在的是时间的入口。当秋风让土地干干净净,你却看到另一种落叶洒满心灵的家园。这几乎是无法摆脱的一种梦魇,正是这种牵引让我沉迷于各种各样的书籍。在我所看到的意想中,书籍几乎是全部时间之上那无法经历的秋天的落叶。穿行于这样的落叶之中,你所能收集的就是或远或近的脚步纷纷然。施施而行者,未必都会给后世阅读的人留下什么,谁知道呢我在陈染的书里读出一句话,那就是:“谁知道呢”我不想求证这种看法的可靠性,生活其实是最靠不住的,那我们又怎么能指望生活和生活里的所谓书籍呢我经常拿着书在家里的每个房间里穿行,我不能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或者同一个姿势看书,否则阅读就成为一种折磨。我每天准时的上下班,然后就沉迷于书籍和冬冬。我和冬冬在电话上总是柔情万种,总是激动得无以复加。但此刻我们相当克制,她在我身边睡得很香,像一个山村小妇人那样睡得毫无思想准备。我躲在幽暗的灯光下,读一本关于时间的书。书里所有的论述给人的感觉都是一种不要追问无法追问的逆向行驶,我突然觉得制造时间这个概念的人应该被奉上祭坛烧死,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从他那里开始纷纷然断裂。
我知道其实我永远无法深入了解所谓的形而上,那些云端里的人他们并不打算赐予我圣餐。我只是在野地里胡乱地行走,然后随便找一块岩石画上我认可只有我认可的线条和圆。你还能指望什么呢,我们不过是一群陷于死亡地恐惧而挣扎于时间之链的蚂蚁。时间之链将永远断裂,明天之后远远不是今天的必然;那今天之前呢,我无法猜测,就像我无法猜测那个写书叫陈染的女作家一样。我从不打算把她具体展现在我的记忆里,我只喜欢她女性的叙述和妖异,是的,如同海妖一般的妖异。那毫无准备的歌声飘荡在某个特定的时空区域,没有方向和时间,仅此而已。
有时候过多的思考也许会引发某种真正的危机,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电话已经响了。我伸手过去抓起电话,手机象海水一样深邃的波翻浪涌。风一般的笑声依然放肆而轻柔,她没有等我问话便说,“你的女友睡得很香也很美吧,她真是幸福。而你为什么要等我的电话呢”我想说话,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冬冬被吵醒了,她翻过身钻进我怀里问我:“谁呀”我说我没听明白,也许是打错了。冬冬睡意朦胧的笑起来,“打错了半夜三更打错电话,一定是有意的。也许那也是条习惯于夜间活动的蠢鱼。”我的笑容自我感觉有些古怪,冬冬总是在触动那把已经摇摇欲坠地飞刀。冬冬又睡着了,我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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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用什么拯救了我的灵魂
冬冬回部队办各种转业的手续了。最近几天的天气总是黯淡而荫郁。彷佛牵系着某种感叹,让人坐立不安。你找不到任何一个原因来解释此刻那种连伸个懒腰都觉着无聊得无以复加的情绪。我在事务所里转来转去,其他人也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今天上午出奇的平静。终于林小坚持伸了个懒腰对老李说:“今天实现了天下大同,没有人告状了”老李说,这样好啊,大家都来读读报纸学习学习,他站起来就去拿报纸。林小却走过来对我和雯说,“陪我去看一件衣服吧。就在步行街,走吧走吧。”我们被她拉了出来。
一个上午就在喧闹的大街,更加喧闹的服装店以及林小飘来晃去不停地以一只猫的得意展现她的浅薄中摇摇晃晃的过去了。在依旧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流了一通汗以后,我说我必须离开你们,否则这条鱼会因神经错乱疯狂而死。告别他们,我在回家的必经的街角犹豫了三十秒钟,我一头钻进了惠的书吧。书吧里开着空调,除了几个看书的大学生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而那几个学生偶尔的低声笑闹,正应了鸟鸣山更幽的意思。我挑熟悉的靠窗座位坐下,惠给我上了一壶菊花。她问我:“怎么这会儿跑来了”我说,我算明白什么是后现代艺术了,也终于知道当年姜文拍有话好好说时,那摇来晃去的镜头并不是摄影师吃了冷姜抽疯了。惠笑了,“才明白你能把他气死。”我说,一个荫郁的上午,不停地从冷气和燥热中穿行,在晃来晃去的人堆里看那些平时可能很美丽的衣裳,但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最沉静的蓝色和紫色都在燃烧,都在声嘶力竭;那些红的绿的,那些咖啡色,奇怪的颜色以及像黑夜一样内敛得无比张狂的黑色;都在飞,都裹胁着燥热的风包围你的身体甚至神经;你几乎不能呼吸,你的眼中只有变换的色彩和天上的那个躲在云后的太阳我能撑到现在,也算一条生命力旺盛的鱼了。惠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是中暑了。”我说,可不,所以才会想到这里中途冲冲氧,否则是游不回去了。惠转身走去,她说鱼,你不拍电影可惜了
真正令我中暑的是十五分钟后的一次门被打开。红裙女子像一阵风一样飘然而进。她拿着两本书直接走向了惠的吧台。所有看书的人都在一瞬间抬头看了看她,然后低下头继续各自的阅读。显然她是和惠熟识的,她和惠随意的说笑着,惠很快端了一小杯红酒给她,她把书递给惠然后端起酒杯很小的喝了一口。她随意的打量着这安静的空间,看见了我以后还是那很轻很淡的微笑。我有点迷糊,正常情况下我应该走过去但是我原地没动,并且低下了头。我再抬起头的时候,红裙女子已经消失了,而这平静如水的小小书吧里没有一丝微澜,彷佛她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我走向吧台,那只空杯子还在,里边残存的一点红酒如一抹斜阳般让我感到眩晕。惠说:“刚才来的大美女看见了吗”我说,好像我们住同一栋楼,但我很少碰见她。我给惠讲了认识她的过程,惠有些夸张的说,你们颇有缘呢那你怎么没过来,应该勇敢一点我看着惠认真的来了一句,有时候内心的膨胀阻止了所有现实的冒险。我又被赶了出来。
回到事务所,我发现林小和雯已经回来了。林小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她的这件紫色新衣,又轻又薄的纱衣。我对林小说,“你的新衣让我感到疲倦。这种色彩飞扬在某种程度上让我感到这间屋子里充斥着一种神圣的危险,所以我家去了。”我为自己找了一个下午不上班的理由。在我身后传出沉默以后那种爆发的笑声,这样一个阳光猛烈的中午,这样的笑声依然让我疲倦。走出门,我抬头看了看天,那海水一样的阳光淹没着我,我突然想起一句颇有诗歌韵律的话:“生活啊,是如此地不完整;你凭什么要我承认他”凭什么呢阳光包围了这个城市,而这城市却奇冷无比。我自知身处海的深处,多少阳光也照不进我虚弱的身体,我走进这栋楼我还会出来,我要走进什么样的楼才不必再出来
我坐在电脑面前发呆,我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是冬冬回来这一段时间,那个幽灵般的女子似乎便从此像吹过海面的风一般,悄然的消逝在时间里。我想我此刻的孤独来源于此。我几乎也感觉不到那把摇摇欲坠地梅花飞刀,我一脸的茫然。我们对生活的任何事本不应该有所期待,一切都无从把握。但在深海之水被搅动的一瞬,我们总是好奇地睁大我们的眼睛,所以我们总是充满忧伤。我在胡乱的写一些诗句,我喜欢写诗,但我总是不能完成一首完整的。对此我深深的感到绝望。我回过头去,风把窗帘吹起来,飘动使它更有一种哲学的揶揄,窗帘之美在于它被束缚的飞翔之梦。而我似乎就是一块飞翔的破布,彼此不可同日而语。我越发感觉陷入深海,而缺氧的疲倦让我感到需要打一个电话。
冬冬汗水淋漓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我说这么热你出去跑马拉松吗真是个好同志。冬冬大叫起来,“我手续都办好了,过些天就回来。我说,好啊,此刻我真是疲倦极了。需要你给我当头一棒哦。冬冬立即在那边猛烈的狂吻了我。然后问我精神了没我说生活总是这样奇怪,这样的人工呼吸竟让我超时空的精神抖擞。你是我的奇迹呀缠绵了半天,冬冬在娇声颤语中挂上了电话。我的手却接着在下面搓动起来,室内空气凝滞,温度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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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到那火焰聚集之地,感觉海平面在不断的上什,那些暧昧的笑容,模糊不清的世界,最好全部坍塌。我们还需要什么来拯救我们已经过于年轻的灵魂吗,除了疯狂而毫无内容的自渎。我不清楚自己就跟我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水都来自何方一般,我在奔腾的最后时间却突然平静下来,四周的静寂带着恐惧一下抓住了我。那悄然而飘起来的窗帘,鬼魅般的身影投射出的狞笑已经逼近。这种死亡的冰凉渐次从我的足尖缓慢弥漫至我的全身,我突然笑了起来,然后逐渐地不能自制以至于要在床上打滚了。我不清楚我的这种笑声来自何方,他似乎早就存在于我的内心,只是以前我过于幽闭的生活使我如同生活在一个被诅咒的瓶子里,而那个女人揭开了瓶子上的封条,这对于我究竟是飞升还是毁灭呢又有人敲门。
我带着一种被扼杀之后的疲惫打开门,才发现天色已晚。红裙女子拿着几页纸站在门口看着我笑了笑。我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我说:“你是来找我妈的吧她去她男朋友那儿呢,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你准备等她吗”我说出来我就觉着一条鱼的确不应该在这种半梦半醒的时候去穿越一片灯光迷离的海面,因为他的每个决定一定是错的。我想她在一分钟以后会把手里的材料交给我,然后梦一般的再次消失。但是,我又错了,所以永远不要预测生活。她沉吟了一下说:“好吧,我等等她。”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打开了客厅里最亮的那盏大吊灯。而我原来是最怕这盏吊灯的,无所遁形应该是所有人都讨厌的吧。我把她让到沙发上坐下,我给她倒了一小杯红酒,她有些迟疑,然而她又笑了:“你很会观察。”我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哪里,这些都是偶然,一个偶然叫突然;几个偶然就会练成一个缘。”我强调了那个练字,以使我的紧张情绪可以被这个动词遮挡一下。她说,“你有点律师的天分,可你妈妈说你还不是律师,为什么呢”我伸个懒腰我说:现在我有点后悔了。她又一次笑起来,很淡雅,让一条企图夺路而逃的鱼安静下来。我说你的笑让我想起了该这样夸你,你的笑容是所有著名小说里绝妙女主角的经典笑容。她说,“你这样夸人倒也有些特别。”我喝了一口酒,我说,应该是掩饰平乏的雕虫小技。她说,“我发现你现在又变得很尖锐,你似乎有一种被谁抛弃的怨恨和自嘲”我几乎是跳起来,这种被人刺中要害的感觉让我有些眩晕。我说,我应该纠正你一下,准确的说我是有一种对自己生活的绝望和自嘲,这并不是我一定干了什么,而是一个幽闭于内心的人对现实生活的无从把握和疲倦。仅此而已。生活就是一浪接一浪的潮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浪头卷走,所以我偶尔踩出的几个沙滩上的脚印也是混乱而不会有什么隐语的。我几乎从不对人说这些,我的话也只会让他们感到疲倦,毕竟现在夏季阳光的确是越来越喧嚣和色彩绚丽得让人无所适从。我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像一条鱼一样活动了一下。而红裙女子此时靠到了沙发的靠背上,两只纤细而白皙莲藕般的手臂舒适的放在身边,脸上因为红酒的关系略略有一些潮红。她认真却慵懒地看着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继续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这些,也许是红酒的关系,也许我们虽然早已熟悉却依旧陌生。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今夜与爱情无关。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自己先笑起来,我确实是一条视力不佳的鱼,我总是无法判断这距离的远近,我总是一头撞在深海的石头上,当我想夺路而逃时。女子喝了一口酒,笑了笑:“今夜与爱情有关,你妈妈正在帮我进行离婚诉讼。”我笑起来,一口喝干了酒,那就是我们来讨论一段爱情遗体,希望你不会太过于悲伤。女子眼圈有点红,却笑了:“用的好,爱情遗体。不过我和兵兵的爱情也许真的已经尸骨无存了。”她慢慢地喝着酒,客厅的落地窗帘被风吹得飘动了,那紫罗兰的色彩和韵律带起一丝丝的诗意,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忧伤的味道。我知道这女子和那个叫兵兵的男人正在闹离婚。所以她暂时在我们的楼上租房住。她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的笑着对我说,“爱情是残酷的,当你发现你曾经的固执坚持和轻易放弃错得一塌糊涂,你却已经踩进一个错误的房间,当然可以退出来,但是这一步之遥却让你伤得九死一生是的,就是九死一生。”女子不看我,看着自己的手,纤细的手指尖轻微的颤动了一下。我说,再喝一点吧。女子笑了,却问我:“有陈染的书吗,我喜欢她的风格。”我转进我的房间拿了一本陈染的小说精选递给女子。
把她送出门,我长舒一口气,有时候不经意之间过于精致的谈话会令我有晕车的感觉。我总是在感觉人生的颠簸,我觉得我有点留恋刚才那些未经雕饰的语言。我把杯子收好,整个房间让我感到了一丝丝的危险。我是一条极易被捕捉的鱼,同时对危险的判断也同样出自本能的敏感。果然,客厅里电话响了,那个消逝已久的女子在这个城市的某一端以和她身份同样模糊的声音,告知我一把嗜血的梅花飞刀已经再次君临城下。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即将遭遇的危险,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四周围海水的淹没已经漫过我的头顶,虽然我是一条鱼,但一条鱼被突如其来的海水淹死,实在也算不上多大的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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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次走进那个散发着桔红色光芒的房间,她依然优雅的靠在临窗的沙发上,不同的是她这次没有抽烟。我坐下,她给我倒上酒,笑依然淫荡而本真。她风一样的声音穿过来,在夜的深海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你还是来了,但我感觉到了你的隐隐的恐惧。为什么男人们在坚强和绅士风度的背面总是淫邪而又懦弱”她慢慢地喝酒,我也慢慢地喝酒,我不打算回答这种过于直接的问题。我对着眼前这个也许并不真实的女人我说:这一点你完全不像黛二,她行走在城市的中央,无法停留,但是她从不提问。女人懒懒的看着我,笑了。风一样的笑容,“你似乎一直在寻找黛二,一个与你心意相通,却从不相互打扰的一个幽灵般的女子。但似乎又并不是那个执着于追寻日记的人,陈染显然没有为你提供任何答案。”我喝干了杯中的酒,陈染只是个古怪的女人,我从她的叙说中得到了关于黛二,得到了关于这个世界上有我所希望相逢者的消息,仅此而已;我寻找的那个有着和黛二一样名字的女人,我从不知道她在任何我希望的地方出现过,所以长期以来我只是固守着一个阳台。而我的女友并不是黛二,你也不是,而究竟谁是黛二呢,我想谁也不会知道。生活总是这样直接而让人缺乏想象力,比如今晚,我期待的梅花飞刀并没有出现,你也庄重得有些失真。女子风一样的笑声起来,“是的,这样的庄重而失真,让我自己也感到诧异,为什么我们要衣冠楚楚地坐着”她慵懒的看着我,半躺在沙发里,姿势非常优美,就像那蓝色的海上凄美的人鱼,让你无从解析。你甚至都能看见她半露的酥胸,那隐藏着奔突的火焰之地,此时却没有一丝风吹过。我一直保持着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我的腿很长,在地毯上伸出去几乎要碰到她的脚尖,但始终没有碰到。我感觉到在房间以外天空正在下沉,那蓝色正逼近城市的上空,抵达我们的头顶。她品着手里酒杯中那血红的酒,眼神比此时的灯光更加迷离。她几乎不再看我,一直到她落下泪来。
我并不打算阻止她。这种心路历程上任何一辆随意停下的车,搭载上来的必然是别有企图的危险,我相信今晚将是一段没有风的时间。她几乎是很优雅的落泪,然后一点点把混了泪的酒慢慢地咽下去,非常的让人陶醉我等着,等着这从海上而来带着一点点咸味的钢琴声困扰着我。看着她在钢琴前优雅的背影,我并不想解析什么,我只是一条视力不佳的鱼。我深知此时那飞刀已经寒光毕现,稳稳的停在我喉头前一公分的位置,她不会穿透我,他等着我迎上前去。我依然等着,彷佛一个注定的秋天已经在我走过的路的那头,而在我前方已经是雪片飞舞,我似乎已经被这琴声引领。生活总是不成章节,我并没有意识到当我沉浸在我的创作中时,窗子外边已经是天塌地陷,我已经无从回避地被剥得精光。
她停下了琴声,那妩媚的眼光重新回到了她靡丽的躯体并且毫无顾忌地向我投射过来。她转过身子又给我倒了一点酒,她的笑放肆而轻柔,她紫罗兰色的低胸长裙衬得她妖艳异常。她说:“你不觉得我们其实是如此地简单和缺乏生活吗我们躲进夜里赤裸相呈,用千百种做爱来挥发我们的怯弱。我们在阳光里不知所措,在夜里却把夜都撕得粉碎;明天开始我上班了,我居然也会找了一份工作。”她笑起来,的确是如此地庄重而失真。我说,所以说我是一条视力不佳的鱼,我只能远远的和你一次或者两次相遇,你会选择上班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个意外;你必需要寻找你活着的证据,也许是我让你的空虚更加彻底了,因为彻底的空虚从而萌发了另一种热情。她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的轻轻一笑让我感到了她的真实。她说,“也许真是这样,你用你的###拯救了一个脱离躯壳的灵魂。但是我也许已经爱上你了,所以我必须让我自己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的双脚踩着的是和你一样的海底,否则以你的严肃和怯弱,你会在瞬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你是如此惧怕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尤其是女人。”她几乎在说完的时候就笑得不能自制,依然那么放肆而轻柔。我不得不为她鼓掌,我说你站在时间的入口处堵住了我,我注定是无处可逃的。我喝完了杯中的酒,我看见她手指上闪着奇异的光芒,我知道这是一种神奇的诱惑,我不能悄然的或者顺从的接近,我知道这黑夜的海上必定不是我的栖身之所。突然之间我又想起了黛二,那流水般款款呻吟的黛二,我发现我所谓的黛二其实与任何人皆无关系。我只是一直在寻找,不曾停留,不能停留。我将要离开这片海域,迎向一盏灯光,温暖而真实的灯光。明天的这片海域我将异常陌生,我和这海妖的相逢如幕升时便已落幕的咏叹,不可记忆。生活都是只能回忆的,而今夜将在生活之外固执地存在,一如那朝生暮死的毒菌。走在路上,我回想起那句话:“你用###拯救了我的灵魂”我笑得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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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漂移着生命的冰山
我们是在大街上分的手。午夜的灯光把彼此照得光彩动人。我看着这女子慢慢往夜色里走去,今夜无风月光很浓。我一边打量着两边高高矮矮的建筑,一边想着今晚这场不期而遇的谈话。这让我疑惑。而谁又知道呢,那个为了自己丢失的日记本,从此再也找不到回家路的女子,在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琴声里对我诡异的暗示和明目张胆的诱惑,事实上却没有风吹过那隐含着放肆的窗台。我记得那房间的窗帘是蓝色的,如海水般静谧而深不可测。我是一条逃脱的鱼,还是应该说是错过了今秋最冷的一场雨
任何时候都不要企图结束生活,你根本就只是一只爬虫或者其它类似动物。对了,你就是一条鱼,那也丝毫也证明不了你的高贵,你不论沉入深海还是在海面故作姿态的舞蹈,你都只是徒劳的抓住了生活的尾巴。你的书籍和日记将继续出卖你,直到你把他们全部读完你才会发现,原来你妄图寻找的一种借此证明你尚未堕落的动机已经被破坏殆尽。你只是在一座你二十几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废墟里像一个漂亮的孩子,以充满诗意的姿势,在这样一个有着灿烂阳光的下午,坐在失去门框的门槛上,皱紧眉头完成脆弱的自恋。你不知道你如此迷恋的黛二会在这城市的某种角落,以什么身份出现但是你依然相信,她那极度衰弱的眼神和苍白的面颊在指引你同样极度衰弱的手指。
惠在她的书吧里,在我的面前穿着她的火焰般的长裙走来晃去。惠的个头并不高,但却喜欢穿着长及脚踝的长裙,我真担心她把自己绊住,事实上人总是自己把自己绊住。她在这样一个下午让阳光溜进了书吧,她在我面前的晃荡如同那过于轻柔的音乐一般让我同样感到疲倦。我端起来桌上那杯菊花茶,却正好赶上惠自言自语中,把手一挥,碰撞让茶水洒了出来。我放下杯子对她说,你让我感到疲倦。就像这杯被碰洒了的菊花茶,让所有的人不可思议。惠鼓圆了眼睛瞪着我,小圆脸也微微的红了。我说你就是一团火焰,随时被你打扰从而让我无所适从。
再一次的被惠赶出来,我又第一千次或几千次走上这条回家的必经之路。阳光依然很好。这个城市从何时开始,一年四季都流行阳光灿烂这阳光让我更加疲倦。我喜欢跟惠分享所有我的秘密,包括昨晚那一场没有下起来的雨。她唱诗一般然而却毫无意义的回答,我颇为习惯。只有这种让我无比疲倦的唱诗可以在瞬间让我自己快乐起来,然后被赶走。我总是被她赶走,因为我们总是话不投机。从在学校的时候起,我们总是在一块儿玩,她总是喜欢让我第一个欣赏她在课堂上与老师公开对抗的杰作,一些被我热情洋溢的赞颂为世间少有的诗歌。那些酸不拉唧的完整句子或者半完整的句子,比柠檬更能有效地阻止我在老师口沫横飞时晕倒在课桌上。所以当我们终于逃离校园时,我送了每个任课老师两个柠檬剩下的五个我都送给了惠,因为这件事的意义实在重大。基本上我的所有秘密都会不定期的讲给她听,他就会像当年的老师一样一直罗嗦到我疲倦之际然后把我赶出来,而且惠永远不会记住我给她说的任何一句话,这让我感到很安全。
“我其实很喜欢坐在充满了整个阳台的阳光里看书,那种过于强烈的光线让我几乎弄不明白书上在讲些什么。我还是会看下去,一直看到阳光退到楼群的荫影里,我就会拿出陈染的书来看,又一直看到荫影充满了整个阳台。生活多简单呀,这是属于全人类的幸福”我在网上大声的呼吁我所谓的生活理想。一个叫“睡醒了的梦”的家伙在网上开始从我的文章后面骂我。我们从论坛里骂到qq上,然后又骂到电话里,最后骂到了床上。第二天在阳光的照射下冬冬精赤条条的再次压到我身上时她说:“我的梦是真做醒了。”我在她身下流水一般的梦魇语气里告诉她,我沉进了更深的梦里。于是我遭到了这几年的缠绕。按冬冬的说法,她把我栓到了她的行军床上,从此不能逃离。她一本正经的在花园里度步,然后走过来站在我的对面,我站在花园中间那个喷水池的边上,她站在另一边,那水柱便在我们之间起起落落,让这干燥的空气有一点水的味道。她的脸在水柱的起起落落之间显得雾气纷然,她说:“爱情是什么呢生命又是什么呢爱情就是一场命定的游戏,生命也是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呢,生命你可以放弃,爱情你却永远不能放弃。如果你爱上了,你不论多么疲倦你都只能抗着这块石头像西西梻一样狂奔向山顶,虽然命定你永不能到达。”我绕过去,和她搂抱在一起,我们却没有亲吻,这件事至今让我不能明了。虽然那肯定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时不时的又在回忆我和冬冬认识的一些细节,这些细节如同永不沉没的泡沫随水而来,永远不能被粉碎,一场千年的缠绕。我难以掌握自己此刻究竟在希望些什么,冬冬正在从远处向这条呆头呆脑的鱼飞奔过来,鱼却难以抵挡骤然而起的狂风大雨。我们将被何时何地的水流击中并带走我究竟在坚持还是在背叛太阳又孤独的沉默了下去。
“你究竟在希望什么呢其实我们真的无法希望什么或者去阻止什么。”这是我经常对着自己发呆的时候,坐在镜子面前我会想到的一句话。此时,林凯坐在我的对面,我必须要设法安慰他,他和陈亦居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离婚了。这是我上次就已经隐隐感觉到结果,只是事情似乎比预料中的发展得更快。此时酒吧里非常吵闹,幸好林凯并不想对我说什么。他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在人多的地方从不过多说话,所以好几次的聚会里人家把我和他他当成了聋哑学校的学生。他来到我居住的城市就是为了我给他联系新的工作。我大声说了两遍我认为很精采的那两句话以后,他笑了。他把啤酒给我倒满,我们就在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在不间断的打情骂俏和浪笑之间各自喝了五瓶啤酒。然后我们站起来,而林凯离开桌子的第一步便踩到了一个穿黄体桖哥们的脚,黄体桖并没有来得及发作,这小酒吧里的乐师突然打开了一首摇滚乐,气浪从喇叭里冲出来,悬在顶上闪耀着锋利白色的那极大的灯泡应声而落,人群拥挤。
我们逃了出来,跑到街上突然觉得街上是如此地安静,一时间竟醉意全无。我们顺着街往回走,那路上的车像海里的鱼一般,在我思维的空隙处呼啸而来狂奔而去。林凯背着手,抬头看看天,“我和陈亦终于离婚了,其实也就是因为当初结婚的时候很多事情没弄明白,所以现在只有离了婚来慢慢想。”我跟着他,我知道他还有话说。他说,“你绝对不相信,我们新婚之夜居然就彼此坐在床上看对方看了一夜。”我和他都笑了,此时我们看见不远处的公路上一辆桑塔纳2000轿车准确的撞上了一辆迎面而来并且毫不避让轿车的残疾人三轮车。霎那间,几乎只花费了几秒钟,突如其来的人群聚集过去。我们也在其中。被撞得飞出去的三轮车已经彻底变形,被卡住的三轮车司机是个拄双拐的残疾人,此时几乎已是个血人。而头上同样也在流血的轿车司机,下车来也已经几乎要瘫在地上,他气息微弱的说了一句,“麻烦你们报警,是他故意撞我的。”周围的议论与猜测纷纷扬扬的起来。似乎残疾人在用这样一个自杀的手法想表明什么意思最简单直接的猜大约也就是因为生活的某种艰难罢。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们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惨烈的场面里苍白得如此可笑。可笑的生活依然需要继续,可笑的人依然在不可停止地思考里层出不穷。
这一场午夜的车祸,着实的惊了这迷迷糊糊的夜晚。那肆意而为的血在那一瞬间也惊了我和林凯。我和林凯离开那乱哄哄的现场,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名为林野木屋的咖啡店。这个小店的灯光比夜色更加迷离,四壁纯粹的木质墙面显现着老板精心构筑的木屋氛围,我们座位斜对过的墙上还挂着一把似乎是黑黝黝的猎枪。林凯搅动着咖啡,不抬头看我,他说:“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和这个司机相比,我实在是太可笑了。其实,我和陈亦得恋爱也是从车上开始的。”
林凯大学毕业后,凭着血气方刚在第一时间去了南方。深圳珠海呆了两年,一事无成的林凯提着两个箱子溜溜达达的就回来了。他走出机场的时候天气很好。他习惯性望了望天,他发现又一班航班正冲天而起,并且很快就消失在遥远的天空中。他那个时候想,他被飞机送了个来回,他将要好好简单地生活了。他觉得眼有些湿润,鼻子也酸酸了,他却最终没有哭出来。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父母和两年不见的好友陈亦。他穿过从左往右的人流,让一辆大巴从面前开过,大巴过后他被父母紧紧相拥,天气很热,汗掖很多。最后他才和陈亦握了手,她看见陈亦笑吟吟的出脱得更加秀丽,那一瞬间他觉得真好。林凯老爸开了他们环保局副局长的车来,也是一辆桑塔纳2000型的绿色精灵。坐上车,林凯就被陈亦挽住了胳膊,随后陈亦整个人都偎依过来,头放在他肩上。林凯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车窗外依然流动的人群,他觉得外面的广场好大,而车内拥挤的人让他温暖了。
晚上,他把陈亦送到了她们家的楼下,他扶住陈亦的肩,看着陈亦在夜里闪着晶莹亮光的眼睛,对陈亦说她能去接她真的是特别高兴。林凯说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好,他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都是月亮惹得祸。我说江月何年初照人我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说,你无法留住什么,就像风中的那个人血流满地。如果他再不能开口,那么这就永远只能是一个无法诠释的迷。当然最后还是会有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健全社会的标志,但凡发生过一件事就会有一个结论。但生命的真实在很多时候你是无法知晓的,谁能够谁又愿意去穿透也许更为残酷和可笑的一面呢一切都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你和陈亦离了,最重要的莫过于你终于留不住这一段曾让你知足而乐的日子。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生活却已经走得太远。林凯听着,喝着咖啡,这种掺入了一点白兰地的咖啡让人有些发晕。我看着我对面的这个人,他的眼神完全被热咖啡的雾气遮盖,以至于你可以明白他的孤独,你却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忧伤并非因为婚姻另一头的那个她。
时钟在我的头顶敲响。我想一个朝觐者在此刻一定会更加迷惑。因为只要醒来他们面对的似乎将永远是漫漫长路,所以死在途中的人一定是带着幸福的表情,他们落满灰尘的心中充满了永不到达的巨大悲伤熔炼成的极至幸福我躺在大床上,这一阵发疯的思想过后,感觉阳光正细碎的透过窗帘,一点一点剥去昨夜酒精作用下的幕布。我感觉今天特别的明亮,而房间里挂着的日历告诉我,今天冬冬回家。但更重要的一个闪念迅即打消了我刚刚萌芽的幸福。我上班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我爬起来,冲出卧室,却发现妈妈睡意朦胧的斜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而电视里在上演好几个打一个却始终是好几个打不过那一个。我在妈妈旁边坐下来,我说:“好看吗,这个班都不上了。妈妈盯着屏幕,似乎不大理会我。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搞不清楚为什么几个人打不过一个人,那这就是你的聪明了。你如果再聪明一点,你就会明白一个老板管着几个员工,所以永远不要和老板猜谜你再不去上班我算你旷工。”在妈妈优雅的笑容里,我迅即做好了个人清洁,飞也似地跑下楼去。出门的一瞬间,那电视上的大侠,一剑解决了几个与他缠斗的人。生活真是出乎意料的伟大
林小看见我进来,就哈哈一笑,又是你落在了我后面,你真让我感到幸福。我看见林小的小皮包还在桌上,知道这家伙比我先到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我也对她哈哈一笑:“呵呵,艳装出场,林小必胜。”林小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追出来要打我,那火红的紧身衣裙越发的活泼起来。我一把抓住林小的手,强行把她按到坐位上,刚要逃却有客户进来了。
我替进来的这个中年秃头写好了他要求的起诉书,我问他:“你这个十几万块钱的诉讼应该请个律师替你打,这样不仅能尽可能安全的早拿到大部分钱,你自己也省很多事。”我通常都是以如此专业的口吻和面无表情来替林小他们招揽进客户。秃头沉吟了一下,“不会很贵吧”他也非常专业的回答了我。我于是立即把律师的收费标准报给他。他以他极为光亮的脑门分析了五分钟,选择了雯。于是雯和他办了委托手续,陪那人去法院立案了。
林小跑到我桌边悄悄问我:“咦我这么一个大美女他都不选”我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生活总是意外,他以为你是我们的形象代言人,也就是模特。而雯灰色的职业装和从来不笑让人觉得至少有重量,打官司和拳击比赛一样,重量决定成败的大部分我头上又挨了个暴栗子。我跳起来,林小却笑着跑开了。我收拾好东西走出门,老李问这么早就去接冬冬啊我说我还有一点秘密吗林小却在里边说:“其实我们最好奇的是不知你们是不是直接去宾馆”嘻嘻哈哈中走出来,我觉着自己也成了一个朝觐者。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被车甩在后边的行道树和众多行人,我没觉着快,反倒是觉得有些沉重感。我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难道生活也会给我一个强迫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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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情系列之视力不佳的鱼11
第七章必然坍塌的危墙
接近中午时分的车站更加喧闹。进进出出的车辆带走一批又带来更多的人和故事。这似乎就应该是车站的定义,这是个讲故事的地方。在讲故事的地方最容易给人的感觉就是进入了梦境,而梦境里正常的情况是一切都在游弋,包括那进进出出的车辆。我老觉着这些车辆是向着我开过来,又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从身边准确的溜走了。这种永不可及的感觉伴随着正午时分那飘在光里的灰尘让我有些发晕,似乎整个就是一个大的摄影棚。人群汹涌,我已经几次被冲歪了身体而不能正常前进。“这真像一道狭窄的海面开了锅。”我嘟噜着忽然就觉得,这是上帝老官儿在此下一大锅面,而我们似乎都是腻糊糊的面条。
在我的面条理论尚未有清晰的轮廓前,我已经看见冬冬提着两个箱子挤下了一辆风尘仆仆的车。冬冬服役的城市离我们这座城市并不太远,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却足以让人疲倦。冬冬看见我就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伸开双手站在原地看着我。我走过去一下把她抱起来,她并不搂着我的脖子,却把手继续伸展开来,我一抬头,却看见好晃眼的太阳。太阳底下的我们显得那样的单薄和不太真实。我搂着冬冬,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我们像两片树叶,飘呀飘的飘到一起重叠着,很简单也很不容易。”她又紧紧的搂着我却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忽地一下,风来了,吹走了你,也吹开了我大地上留着我们拥抱的痕迹,徒劳的阳光打在地上。”她在我怀里笑起来,调皮的样子使得我想狠狠地吻她。而听人说变奏曲的适时变奏会让整首乐曲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诗意。所以,我们在中午时分,在这样大规模的一个车站里紧紧相拥必然招致的变奏就是旁边一个既不标准因此也就听不出来什么口音的冰冷警告:“请注意军容风纪。”我们猛一下分开,一位执勤士兵站在我们面前。
我们乖乖逃出车站,坐上出租车我长出一口气:“哇今天我算是真正明白咱们家冬冬的身份。”冬冬使劲打我一下,“我都转业了你才记起我的身份啊。”我搂着她的肩膀。“可不是吗,以前我都是首先考虑你是一个女孩儿,军人对你来说只是和平时期一个特殊的职业;今天这么一吓,我首先考虑的就得是至少这半个月你首先是一位女军官,以后我离你远点。”我被掐了两下。
回到家妈妈已经没在家了。冬冬脱下军装换上了橙色的长睡裙,把盘着的头发放下来。对着我旋转了一圈,她笑意盈盈的走过来坐到我腿上,慢慢地靠着我,突然却用双手一下卡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来了一句:“说,究竟乖不乖”我的头脑里一列火车飞速的开过,这样的撞击直接的后果就是电话响了。那海洋般深处的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于我更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恐慌。我没有去拿电话,冬冬把电话拿起来听了两句然后笑笑的递给我,那双大眼睛衬着这圆圆的脸显得犹如荒原上雕像般神秘。我接过话筒的时候,我感到了喉部的一阵冰凉,果然是她,风一样的女子很轻的很放肆地声音:“能赶快,赶快来,来救我吗”我虽然几乎一接到她的电话就会撞上海底石头般的晕头转向,但这次却很清醒。我说,怎么啦又是什么新节目她似乎在笑,很轻很柔但有一丝丝的焦急:“我陪公司的一个客户来恺撒酒店谈判,我估计他刚才在我饮料里下了东西,现在我很难受,那个人有事出去了但一会儿就要回来”电话断了,又是一阵荒野的狂风猛地摔打在我的身上,某个部位有些生疼。
我拖着冬冬招呼了林凯坐车赶往恺撒酒店。冬冬把头放在我的肩上,问我,这人我怎么没听说过,我说我也是第二次听说,一个网友,最近改了名字叫:“幽暗的圣徒。”冬冬念叨着,幽暗的圣徒,圣徒在海洋的深处那深不可及的神殿里,圣徒在无情绪的穿行。视力不佳的鱼撞上了神殿里圣像的盾牌,那回响惊醒了圣徒的罪孽冬冬就喜欢随口的来几句颇为神秘的句子。开车的师傅约莫五十出头胡子拉碴的小老头,一边开车一边赞叹,“小妹儿是个作家说些话都是很作家的。”这位突如其来的另类夸奖,让我和东东坐的这辆车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林凯问开车的师傅,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吗师傅笑答,问我不觉得这句话其实很精彩吗下车后,我一边拖着冬冬快速穿过马路,一边给她说,这位一定是个奇人。
冲进酒店,冬冬亮了她还没有上交的军官证。要总服务台立即打开1246房间。冬冬一脸的严肃和连珠炮般的说话惊得那位帅得一塌糊涂的小服务生找来了他们经理。经理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银灰色的职业装。她带着我们过去,走到1246房间外,他把钥匙交给我说:“你们部队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她留下一个经久不散的微笑和一个保安自己走了。保安打开门,冬冬和林凯率先冲了进去。只听得一个男人的惊叫和冬冬的一声怒喝,接着在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我和保安冲进去,那个很精神的男人被冬冬单腿压在地上,手臂被反扭了过来,看上去龇牙咧嘴的很不符合美学精神。
幽暗的圣徒倒在床上,粉红的裙子被撩了起来盖着头,内裤和文胸都已经不知去向但似乎我们来得刚刚好,一切尚未来得及发生。圣徒在床上慢慢地蠕动,像一条冬眠的蛇。我迅速把她的裙子拉下来盖住她光溜溜的身体。她的眼睛似乎很艰难的睁开着,含着笑意看了我一眼。一瞬间,寒意从她那微微地目光里直透我的心底。我知道,这把飞刀已经击中了我,躲闪都是徒劳的。而那床单上的菊花图案,似乎提前把一缕月光罩在我身上,另一个我在狞笑着击打我此时极度脆弱的神经。我想这可能真是不能逃脱的一次陷入。幽暗的她在药力作用下有些轻轻的呻吟,而依然眼光看着我,还是像风一样不可捉摸和放肆。这幽暗的圣徒,这放荡然而纯真的女子,把世界装进口袋然后把自己彻底的放逐,流浪。所有的人莫不如此,不断地被人放逐和自我放逐,不断地剪断自己和现实生活的所有联系,一不留神还是跌入生活的故地。“故地重游,人生如梦。”我自言自语的结果被冬冬又敲了一下头。
把那个被林凯和保安加上冬冬修理得已经不成人形的三十多岁小老板交由保安去盘问。我和林凯架着这女子出门,然后送到我家里。林凯告辞回他的临时住地去了。出门的时候冲我神秘一笑,颇有些风水先生的优越感。
把女子弄进卧室,我就先转出来,觉得一阵阵迷糊一会儿,冬冬从房间里出来,说那个女子已经睡着了。我说是不是得叫医生冬冬说不用,喝了那么多水应该没事儿了。这种药伤不了人,睡一会儿就好。她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翘着腿望着我似笑非笑。我说今天是个好天气,冬冬点点头没有说话,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说好天气里总会有一些意外的,比如我今天才发现你的身手是如此地棒。冬冬笑起来,斜倚在沙发靠背上,以手支着头还是看着我不说话。我站起来走过去,一下抱住她,并且迅速的堵住了她准备发表意见的滚烫的嘴唇。下午的阳光已经带着很深的寒意,这样孤单的天气里这个即将走出军营的女子以不声不响的热烈紧紧的抱着我,指甲深深的掐进我毫不设防的脊背,这样的疼痛混同了阳光的味道停在了那飞机场的跑道上。我挤压着这略略有些疯狂的女子,我不清楚自己的痛楚究竟来自哪里,只是一场阳光灿烂的残酷流血事件。冬冬在我怀中放肆地呻吟着。我们经常忘记自身的存在,似乎天地间在一瞬间就可以真的全部消失或者主动放弃。我只是一条视力不佳的鱼,不要强迫我思考关于爱和责任,此刻我在大海上的奔跑已经是没有方向,我等待坠落。让阳光把我高高的卷起来吧,再摔死在这只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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