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已逝两千年》第 3 部分阅读

  “离离开”施茜一听这话,心上“咚”地被猛敲了一记。
  “嗯,你家在东吴,总该回去的,况且,东吴也已经来打探消息了。只是,若当年我不曾大意,事情就不会如此
  了。”诸葛亮说到此处,眼中迤逦,仿佛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施茜一听诸葛亮要她走,不禁大声喊了起来:“不是我我不是她她是东吴人,我不是你为什么要我走”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滴泪水竟已溢出眼角。和他相处时间并不长,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
  的面庞,挣开他的手,踉跄两步,靠在墙上。
  诸葛亮见此情景,眉头轻拧,眼中满是不忍。他走上前,看着她泪盈于睫,许久,才悠悠开口:“你以为,我想
  你走么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哎,当年本来已经谋定,谁知还是生变。我有负你夫君的嘱托,如今
  ,若是东吴知道我将你留在蜀军许久,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他字字句句,都是在让她扮演那个“茜茜”的
  角色。
  “我夫君”施茜愣怔片刻,回味着诸葛亮刚才说的话,反反复复的咀嚼,猛然一个激灵,“你是说,她有
  夫君而你对我好,保护我,留我在军中,甚至也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都是因为她夫君的嘱托你把我当作
  她,其实是有目的的”
  “这不”诸葛亮一怔,神色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施茜见他吞吞吐吐,便料想十有八九是如此了,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以前不曾发觉自己一颗痴心楚
  楚,现在才知道自己竟已情陷至斯,可又于事何补她嘴角一扬,大笑起来。傻,太傻了既然如此,走便走了,何
  苦留恋 “好吧,为了蜀国和吴国的结盟关系,我重新出现一次便是了,只不过,这次出现的地点,将在吴国。你可满意
  ,丞相”施茜故意不再唤他“诸葛亮”,而是冷冷的一声“丞相”。
  诸葛亮面色一凛,眼中竟闪过一丝疼痛之色,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施茜见他离开,蛾眉微颦,双眼迷蒙,跌坐在椅子上。敛住苦涩笑容,她喃喃道:“好,如他所愿,我去东吴。
  ”
  衣袖轻轻拂过诸葛亮的桌案,看着他每日看书吃饭与她谈笑的地方,她寒瞳暗淡,泪珠涟涟滚落。她暗忖:怎么
  会这样,我竟像是一茎迟开的秋荷,在万芳凋谢的时候孤身盛开,惹得众人纷纷来采,自己却是惊诧莫名,也无力还
  手,曾经还以为有人如呵护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呵护自己,却不料,是心机算尽,回眸间,只剩涔然心惊。梦里还有
  什么温暖,还有什么牵挂,还有什么海枯石烂,原来都是镜花水月,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幻想罢了,身后,落英缤纷,
  再无人守护娇颜。
  她轻叹一声,站了起来,看了看诸葛亮离去的方向,黯然回房收拾细软。
  夜色岑寂,少伯的经书伴着烛台,一晃便是许多光荫。
  汉中方一日,春秋已多年。
  寻找施茜和西施的日子,仍旧这么慵懒的继续,只是,西施还有望找到,而茜茜却想到此处,少伯不禁顿足
  。
  文仲仍然时常过来,然而如今更多谈论的却是进宫,为越王效命。
  要不要去呢他放下手中的五十二病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窗外夜色浓重,他不禁感叹这么多年了,已
  经好久没有在夜晚出去过了,每个夜晚都是坐在带针的凳子上,将头发系在房梁上,现在,却也明白了范伯用心良苦
  ,一心要栽培自己。
  竺萝村,已经许久没有去那里了,不知道是否有变化呢,西施有没有回去呢他点燃灯笼,朝屋外走去。
  “少伯。”范伯从房内走出。
  “哦,范伯。”
  “嗯,这么晚了,去哪啊”范伯打着哈欠,看样子是起来方便,无意碰到少伯准备出去。
  “出去走走,心里烦。”
  “会心烦了傻小子进步不少啊。”少伯笑了起来。
  “哎,文仲邀我入越,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这个么呵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小子,这几年你也懂得了不少东西,想必你心中也有不少疑问吧。”
  “不错。”
  “比如”范伯笑得高深莫测。
  “比如范伯你。”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你倒说说看,为什么有疑问。”
  “太多了,你的思想,你的研究,你的谈吐行为,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你小子开始有点头脑了,可以了,你看的书也够多了,应付春秋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如果你想入越,我不反
  对。”
  “可你答应我的事情却一直拖着,没有做到。”
  “你是说见西施”
  “对。”
  “我说过,时候未到,我范伯说的话你还信不过么我一定让你见到她。”范伯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好了
  ,我继续睡觉了,你去找她吧。”
  “哎”少伯纳闷范伯怎么知道他要去找“她”,然而话还没问出口,范伯就已经回屋了。少伯摇了摇头,提着
  灯笼出去了。
  竺萝村溪边,少伯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禁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少伯哥哥”那个身影在看到他后一头扑进他怀里。
  “郑旦妹妹,你真的在这里怎么还不睡觉”少伯一手环注她,一手将灯笼放在地下。
  “我梦见你来了,就跑出来了。”郑旦嘻嘻笑着。
  “晕,你真是梦神啊。”
  “汗,我不是啊。”郑旦对少伯时常说的“靠”“晕”“汗”等单音节词非常感兴趣,而且一点就通,现在已经
  可以运用自如了。
  “对了,你哪天给我做个梦,梦一梦我以后会不会去越国。文仲邀我入越了,我越来越觉得我已陷入历史洪流,
  也许,世界上本没有范蠡这个人,就是因为我,世界上才有了范蠡,如果是这样,爸爸的时空统一论也许是正确的
  ”少伯越说越出神,最后直直的看着月亮,不再言语。
  “少伯哥哥,你在说什么啊”郑旦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哦,没什么,呵呵,我问你啊,如果少伯哥哥以后要去一个地方,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但是对我又很重要,
  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不该”郑旦不假思索的叫了起来,“少伯哥哥现在都不常来了,如果以后都不来陪我玩,我不是好可怜吗
  不要不要”
  少伯看着郑旦粉嫩的脸蛋,忽而笑了。年轻真好啊,依然童真,依然无忧无虑。
  唉,是去还是不去呢他抱着怀中小小娇躯,心却已飞出千里之外。对着月亮,他不禁感叹:爸爸,这几年来,
  好多时候,我都会想,我们到底了解这个世界多少呢
  第十六章 下雨天留客
  施茜总以为在冬天更适合哀思,望着远处风景默守孤独,狠狠挚烈的矫情一回,可是如今秋风正暖,却不知为什
  么,不需矫情,心已将死。
  这样的深深的哀愁,原以为在爸爸告诉自己真相后便再也体味不到了。谁知在这里,在这个两千年暗氖澜缋铮
  灿姓饷炊嗝晕恚姓饷炊嗖蝗缫猓姓饷炊嘞氩坏健
  施茜袖舞裙起,笑着告诉自己,那么我就在这里盛开最后一段娇香,反正心碎心死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女人,还
  是该懂得保护自己,从此要做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而不再是单纯任性的女孩。
  舞到尽兴之处,施茜浅笑盈盈,娇喘不止,香汗淋漓,却是抵不住眼角的泪水,一滴两滴三滴。她停住动作,敛
  容站在原地,抹干泪水,笑对自己道:“从此,我不能再哭。施茜,决不能是一个软弱女子。”
  她整理好情绪,收拾起悲伤,背着包袱,提步出门。
  抬头,却见乌云密布,她笑笑:“天也与我作对么,可是不走,又能如何。”
  哗啦。大雨倾盆而下,淋得透彻,施茜身心俱寒。
  “乔夫人,您背着包袱,是上哪里去”姜维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看着施茜这副模样,不禁上前询问。
  施茜本想悄悄离去,她不想与诸葛亮告别,却不想横空冒出来一个姜维,只好尴尬笑道:“哦,这是我带来的一
  些纪念品,随身带着不方便,想出去找个地方埋起来,日后有机会再挖出来就是了。”
  “啊,是这样,那乔夫人请便。”姜维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
  施茜冲他笑笑,知道他心存怀疑,却也不在乎,就算他禀明诸葛亮又如何,诸葛亮不就是希望自己走人么,如今
  自己不告而别,也称了他的心意了。
  她往东走了几里路,看看天色将暗,而自己薄袖轻衫,只好找一处地方坐下来。大雨滂沱,仍然毫不留情的浇在
  她身上,她却无暇顾及,心里已经凉透,哪里还在乎衣衫呢。
  仰起脸望着天空,她大笑起来,挥舞着衣袖,仿佛要驱散这一切杂乱的思绪,寻得片刻安宁。
  笑了半晌,她停下来,不禁伸手去接雨水,自言自语道:“诸葛亮啊,我施茜怎么会失落了自己的一颗心。从今
  往后,我便是无心之人,也就不会再疼痛了。”
  诸葛亮在帐内来回踱步,问姜维道:“粮草可丰足所用之物可完备”
  “回丞相,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姜维胸有成竹。
  “那就好,准备设宴大会诸将吧。”
  “是”姜维向帐外走了两步,忽然迟疑一下,顿住脚步回过身来,“属下刚刚看见乔夫人了”
  “茜茜她怎么了”诸葛亮一听到“乔夫人”三个字,神色立即一变。
  “哦,她,她背着包袱出去了,说是要去埋一些纪念品。可是属下总觉得,她的神态不太对劲啊。”
  诸葛亮心中突地一惊,低吓道:“糟了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在来见您之前。现在,她恐怕已是走了有一会了。”
  诸葛亮闻言眉峰一紧,手中羽扇轻抖。他挥了挥手,示意姜维出去。姜维拱手,退出帐外。
  诸葛亮见姜维离开,缓缓背过身去,眉头紧拧。余晖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打在地上,尽显落寞。
  施茜,你走了,你果真走了,明明知道你性子倔,自己却怎么还是说了那番话。如今你真的走了,自己何曾好过
  来着你以为我利用你,算计你,可是你怎么知道,又怎么了解当年的那一段过往,和我复又见到你的震动与欣喜。
  纵然我再装糊涂,我又怎能看不见你穿越千年的微颦里,那些淡淡的哀愁与无奈。你转身瞬间的回首,谁又能忘却你
  的惊颜而今,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你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么
  诸葛亮看看窗外雷声轰鸣,风雨大作,心中便一阵疼痛。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诸葛亮一咬牙,披上蓑衣,走出门去。
  施茜看着天已将暮,风中阵阵清寒,于是缩成一团,躲在树下。
  大雨淋的畅快,自己却渐渐意识模糊,瑟瑟发抖。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都看不清了树在远去,天在远去,云
  在远去。爸爸,你在哪啊;哥哥,茜茜好想你啊。
  她蜷缩在一棵树旁,紧紧抱着它,仿佛那就是自己最亲最可信的朋友。
  她喃喃着:好累啊,好想睡觉
  大雨仍然肆意的浇打着她的娇躯,衣衫已经湿透,紧贴着她的身体。她下意识的咂着嘴,咽下雨滴,忽而甜甜笑
  了,彷如梦见什么开心的事情,只是吃吃的笑着,身子却渐渐歪倒在地上,抱着树的双手颓然垂落,修长的睫羽轻闪
  两下,弹落雨珠。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叫她。是谁是爸爸还是哥哥还是他
  谁在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谁在摇晃自己的身体谁会紧张自己在乎自己
  勉强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面庞由虚昏到清晰。
  是他
  阵阵晕眩并没有容她再多想下去,于是她身子一软,倒进了他的怀抱中。
  熟悉的淡淡墨香,熟悉的温和味道。
  真的是他。
  “丞相,您身子要紧,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吧。”
  回答此话的却是一声压抑焦急的低吼:“没听到么我叫你去请郎中”
  “这是”
  第十七章 少伯入越
  少伯环顾着小茅屋,想起这些年与范伯相处的一点一滴,不禁百感交集。
  他踏出屋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地上花草,心中竟然一软。真的要离开了么回过头,他瞥见倚在门口往外张望
  的范伯,即时红了眼眶。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范伯伸长脖子看了看,对少伯道:“文仲来了。”
  少伯闻言立刻转身,果然见到文仲揣着一脸笑容踱步朝他而来。
  “少伯兄”文仲挥手喊道。
  “文仲兄”少伯看着文仲的行头,不禁咋舌。不难看出,他精心将发髻高高挽起,上身着一件绫罗长袍,下身
  是绸缎长裤,脚蹬一双薄底快靴,腰佩一柄短剑。少伯见状不禁惊问道:“文仲兄这身打扮是”
  “哦,今天是大日子啊,我们一同入越,为越王效命,自然要隆重一些。”此时文仲已走到少伯眼前,略一拱手
  ,“那么,少伯兄,我们几时启程”
  “怎么,文仲兄急着启程啊不稍作休息”少伯暗自感叹和文仲说话真累,不停“兄”啊“兄”的,还要时不
  时拱手作揖,说话都要文绉绉的。
  “不休息了,你看”文仲回身,手往后一指。少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然看见一个农夫架着一辆马车
  慢慢赶来。
  “这是”少伯不解。
  “我雇的马车啊,我们坐在马车里,还何必休息呢,虽然太阳是大了点,也无所谓了,少伯兄尽可多呆些水在路
  上解渴。”文仲不等少伯答话便走到范伯跟前,欠身道,“范伯,今日我文仲能与少伯兄一起去越国,实乃平生大幸
  ,我们走后,范伯您要多多保重啊”
  范伯轻捻胡须,看向少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机缘天注定,你们此去也要一路保重。”
  少伯一听,知道文仲是肯定要现在启程了,心里不禁犯起急来,想着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呢,本来以为文
  仲要在这里小住个一两天的,哪知现在就要走。他走到范伯身前,将范伯拉到一边:“范伯,西施的事情”
  “哦,呵呵,快了快了,你再安心等一段时间,你就快见到了。”
  “另外,我曾经跟你提过我妹妹施茜”
  “呵呵呵呵,来日你自然清楚。快走吧。”
  “这”少伯面有难色。
  “这什么这,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去啊”
  “范伯,我实在想不到,我会扮演起范蠡的角色,我”
  “哎哟,你别婆婆妈妈了,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呢,听范伯的,快走吧”范伯边说边把少伯往回推。
  “文仲贤侄啊,我这儿子就交给你了,你们好好为越王效命吧。”范伯将少伯推到文仲身旁,示意他们快走。
  文仲躬身行礼,然后拉着少伯上了马车。少伯仍是满脸的无措,却也不得不进了马车。
  随着马夫一声“驾”,鞭落尘起,车轮滚动起来。
  少伯突然想起什么,猛一把拉开帘子,冲着身后的范伯喊道:“范啊不爹,郑旦那边,我”
  “你放心啦,这么婆婆妈妈的,怎么能成气候啊,我会去替你告诉她的。”
  范伯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不禁自顾笑道:“这呆子,呆是呆了点,倒也善良正直。”
  少伯坐在车内,绞着手指,嘴里总是嘀咕着什么,要不就看着窗外愁眉不展,要不就傻傻坐着一言不发。
  文仲见少伯如此,便笑道:“少伯兄,是否心系嫂嫂”
  “嫂嫂”少伯一愣,赶紧摆手,“功名未立,何以为家”
  “好有此等雄心壮志,何愁不能功成名就待我们辅佐君王,定有出头之日。”说到这里,文仲眼中射出两道
  光来。
  “啊,”少伯只得陪笑,“呵呵,文仲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只是,文仲有一事想要请教少伯兄。”
  “不敢不敢,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客气,有什么问题,只管道来,少伯知无不言。”少伯一边回答,一边暗道:
  这个文仲,以后跟他生活在一起,还不把我累死唉,现在才觉得范伯真好啊。
  “几年前我曾在你家看到一副画,我自知其中必有奥妙之处,然而我想了几年,至今仍然不胜了然,还望文仲兄
  示下。”
  “哦就是那副龙凤相争”
  “不错,只是不解那半遮半掩的清丽女子和身后广袤大地暗示着什么”
  “这”少伯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不好误导他,于是勉强说道,“这副画是我几年前梦到的景象,至于其中
  深意,我也不好唐突天机,只能请文仲兄意会了。”
  “哦,看来少伯兄真是当世高人也,可以在梦中洞测先机。”文仲又来个欠身,表情肃穆。
  “啊啊,不敢当不敢当。”少伯手忙脚乱的还礼,偷偷抹去一脸的汗,心想:妈呀,要是宫里人都这么说话,我
  肯定一头撞死。
  马车在路上吱呀吱呀的滚着,碾出一道道车辙。少伯坐在车内,已然和周公携手环游世界去了。
  梦中,一名女子枕着他的臂弯睡过千年,纷杂花瓣飘落在他们周围,流星倏忽划过天际。此时女子抬头,莞尔一
  笑。少伯呆立不能言,只是看着她笑黡如花,颠倒众生,倾国倾城。但是,这神态,这眉目,何其熟悉。她到底是谁
  女子忽而抿嘴一笑,悠悠唱道:“溪边女儿家,叹浮生,数落花;紫阙琼门下,仙翁道,炼丹砂。春池温水滑,千
  层浪,逐奇葩;两代美人话,只空付,淡酒茶。”
  少伯一惊,正要问个究竟,却突然一个趔趄,猛然一震,睁眼醒来。
  “少伯兄,你没事吧刚才车轮碰到了一个石头,把你给震醒了”文仲看见少伯一醒来就是一脸愣怔,不禁问
  道。
  少伯看着文仲,讷讷道:“我刚刚梦见一个女子,她,她的面目,好生熟悉”
  “哦哈哈,少伯兄是为红尘所系了不打紧,越国定有美丽女子,到时我定为你寻得佳人一个,可好”
  “不不不。”少伯连连摆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她面熟”
  “哈哈,少伯兄不必难为情,英雄好美人,这也没什么,想你少伯兄豪情万丈,身边自然应该有几个红颜知己的
  。”
  “啊我想起来了”少伯仿佛并没有听见文仲的话,他回忆着那名女子的面容,竟然和那龙凤相争的画中女子
  有几分相似,这样想来,就连那画中女子都似乎有些亲切了,少伯想到这里,正准备告诉文仲,转念一想,那文仲只
  会想歪,便随口说道,“那女子,好生像我娘亲”
  文仲一愣,惊觉刚才失言,一脸惭色,赶紧拱手道:“方才小弟失言,还请少伯兄多包涵”
  “不打紧,不打紧。”少伯见蒙混过关,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疑惑:刚才我骗文仲兄说我是梦见了那名女
  子,我此刻果然梦见了她,现在我说她是我娘亲,她不会真的是范伯的老婆吧思及此,少伯咧嘴笑开了,心想,那
  范伯虽然不丑,但要娶得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眉,也真是走了大运了。
  马车突地又一震,文仲忙探出头去,问道:“大爷,怎么回事”
  “哦,此路蜿蜒泥泞,不好走,不好走啊”
  少伯听着这话,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似乎,他这一去,便有许多事情将要发生。想到此处,他忽而一笑,摇了摇
  头,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少伯从车上下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景色,不禁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里訇訇喷涌泉,几处人来姗姗,石阶迤逦假山后,不时有宫女的笑谈声。林间枝头,能听见乳燕呢喃,湖边,
  袅袅婷婷几个倒影,掠波绕栏。依稀有人唱着歌,循声看去,一坪软绵绵的蓐草,盈盈舞姿隐约摇着轻竹,倚遍照路
  的月蝉。
  这景象,若在现代,倾少伯一生,也未必能见到。
  “主公有请”
  随着这一声吆喝,少伯不知,自己的命运,竟跟着这蜿蜒的车辙,编入了自己所不熟悉的历史。他也不曾料到,
  在许多年后,自己,就这样在大惊之下忽然撞见了真相,走到了层层迷雾之后。
  第十八章 情何以堪
  施茜缓缓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婴咛了一声。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茫然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收拾包袱出门了,然后下雨了,接着就晕倒了,然后,好像好像有人来救了她。
  想到这里,她蓦然一惊。那熟悉的味道
  她猛地跳下床,环顾四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好了,我来喂她吧,你下去吧。”
  “是,丞相。”
  丞相诸葛亮来了施茜倒吸一口气,赶紧爬回床上,佯装还没醒来。
  她听见细碎的声音,仿佛是门帘被人拉开了,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床前。他将她轻轻扶起,一匙一匙的把药喂进她
  嘴里。
  枕着他的臂弯,她心里忽而一暖。如此安心的感觉,已经久违了。
  她鼻头一酸,睁开了双眼,竟不知此时眸中已含泪。
  诸葛亮见她忽然醒来,不禁一愣,接着便高兴起来,将药放在桌上,定定的看着她,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
  施茜看见诸葛亮的面庞,也是一愣。只是几日不见,他怎么生生的憔悴了这么多她心里一揪,点点头道:“嗯
  ,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诸葛亮笑笑,扶她躺下,“我安排了几个人送你回蜀中。我们马上要起兵了。”
  “起兵去陈仓道口”施茜心想,这个时候起兵,赵云岂不是已经死了那就是该去陈仓道口了。
  诸葛亮闻言,眼中闪出一道犀光,抚掌笑道:“然。”
  “不行”这二字冲口而出,施茜自己都是一愣。
  诸葛亮只是笑,斜觑着她,语气一挑道:“不行”
  施茜有些无措,咬着嘴唇,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跟你走,要不就你也留下。”
  他摇摇头,转过身:“你好好休息吧,先养好身子再说。”
  “不行,你是在逃避什么吗你都没把话给我讲清楚”想起诸葛亮那天说的话,施茜心中便是疼痛。
  “我本来也打算告诉你的,免得我走之后你又一个人偷偷往东吴跑。”诸葛亮叹道。
  施茜一听,便起身走向诸葛亮,扳过他的身子,盯着他的眼睛道:“好,那你讲给我听,不许骗我。”
  诸葛亮有些失神的看着她,忽然眉头微蹙,眼中神色凄惶,苦笑一声,道:“你如今,真是像她了。”
  施茜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不禁生出不忍来。她伸出手指,轻轻展平他的眉:“别这样,讲出来,我在听。”
  诸葛亮抿着唇,眼中浓雾一片,许久,谓叹道:“罢了,罢了。”说着,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手帕来,展开,上
  面竟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施茜接过手帕,看着上面的字,如同读到一个女儿家的淡淡哀怨,仿佛见到她愁肠百转,蛾眉微颦,坐在窗前看
  颠沛桃花。
  “你可知道我的心愿么累了,我们临水而居,擎一把纸伞把古道送远,阳光拉到眉睫边;倦了,我们拥云而眠
  ,就一缕暗香将青灯捻细,月色关在眼帘外。暮色渐落时,看前世的嫣红,如何淡如何远;细雨敲窗夜,听来生的雨
  吟,如何了如何悟。你可了解颠沛千年的孤独,你可明白穿越千年的缱绻当我能在飘香染绿的一季里离世出尘,就
  让我旋叶为盏,醉倒在你月白风清的气韵里,水墨娇颜,偎依在你白衣胜雪的胸前。如今枯枝化笔,只为书写温柔,
  留下我在这个烽火年代的最后一页。可还记得,当残月下帘,我轻轻唱起日暖催梧碧,雨薄惜花疏。最是东风多事
  ,掀动枕边书。惊起妆台慵坐,闲展胭脂水粉,信手倦容涂。昨夜的沉沦和坠落,是我这一生最无悔的眷恋。可怜
  都道人聪慧,待长留,无计空嗟。弃卷临窗,看夕照,强依天际。若将来,我有幸化为古风里的某位佳人,你可还会
  记得我我不会忘记那日在漫天曼陀花雨中,山岭青翠,碧水孱湲,佳气葱郁,你执起我的手,轻点我的鼻头,对我
  说,你愿意伴我到老。可惜,可惜,天何不宽。你可知,这历史,便如银涛无际,暮霞散绮。如今我怀抱的,是无穷
  的追忆,无边的寂寥,无数的天风海雨,无尽的暮暮朝朝。春天到了,花儿开了,我却要走了。若我还会回来,你会
  认得我么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
  离人照断肠。darling,i love you”
  两行清泪,顺着施茜的脸庞滑落。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悲伤。这字字句句,仿如亲身经历,如同一只
  手,轻轻的抓住了她的心。
  她抬起头,看着诸葛亮:“这,这个人,是谁”
  “是她。乔茜茜。”
  施茜恍然。怪不得是乔夫人,原来是乔茜茜。“她是什么人”施茜不解她为什么总说穿越千年,又为什么会说
  英语
  “她”诸葛亮紧蹙眉头,只说了这一个子,便再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写给你的”
  诸葛亮默然点头。
  “她长得和我一样”
  “长相虽是十分想象,眉宇见流露的气质却不同。”
  “我没她好”施茜顿了顿,咬牙问出这句话。
  “也不尽然。你单纯开朗,心无城府,她却是心思缜密,眼光流离。”
  “那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像她”
  诸葛亮一窒,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你说啊”
  “我不,我不知道。”
  施茜忽然想到黄月英,于是扯着他的衣袖急急问道:“可是你娶了黄月英,对不对”
  “嗯。”他点头,并不问她是如何得知的。
  “那你们你和乔茜茜”
  “我们相识在先。”
  施茜点了点头,颓然坐下,不禁笑话起自己来。施茜啊施茜,你喜欢上了一个把你当作替身的人,他对你的一切
  ,都不过是在缅怀而已。她忽而倔强的仰起头,看着他,道:“你喜欢我吗”
  诸葛亮闻言一怔,半晌才道:“我出去了。”
  “不许出去”施茜跳起来,伸出手臂拦住他,“你知不知道抚养我长大的父亲根本是在利用我,而我到现在都
  找不到我的亲生父母你知不知道我唯一的哥哥和我失散了,他在听说我不是他亲妹妹的时候就不愿再抱我一次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幸福在几个月前突然就崩塌了,而你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生生的抽走了我所有
  的希望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收拾包袱走的时候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你”她越
  说越小声,最后半句话,她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了。说完后,她苦笑着放下手臂,掩面哭了起来,娇孱的身躯轻轻抖
  动。
  诸葛亮心中猛然一颤。他轻轻走上前,掰开她的双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眼中尽是疼惜。施茜紧咬嘴唇,任他
  的双手游走在自己的脸上,心中百感交集。她看着他,纵然有千般疑问,在此时,她都不想问了。攥着他一席如雪白
  衫,她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怀中,贪婪的吮吸他飘着墨香的温暖。
  ,
  第十九章 树上开花
  少伯看着外头枝丫上的新苗,不禁感叹,光荫荏苒,时光如梭啊。在越国的时间快的叫人抓不住,倏忽就从指缝
  间溜走了。
  他看着手中的卦,在房间内不停踱步,内心怅然。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跟着便是一声叫唤:“
  少伯兄”这一听就是文仲的声音,少伯赶忙迎了出去,笑道:“文仲兄今日得闲来我这里啊”
  “是啊,主公让你卜卦,卜的如何啊”文仲手里抱着一坛酒,笑吟吟的摆在桌上。
  “哦,这个卦么”少伯神色为难。
  “怎么,不好”
  “嗯,确实不太好。”
  “是什么卦,可否说来听听。”
  “树上开花。”
  “树上开花这分明是利御寇,顺相保也,少伯兄却怎么说不太好呢”文仲一脸疑惑。
  “唉,我卜的是吴国的卦。这利御寇,顺相保,说的是他们呐。”
  “这少伯兄没有弄错”
  “不可能弄错的。”
  “这也是,少伯兄有经天纬地之才,确实不会出错的。可,你该怎么跟主公说呢”
  “我也犯愁啊。”少伯又踱起步子来。
  “少伯兄,你先别愁,你瞧,我带来了什么”文仲说着,便伸手拍了拍酒坛子。
  少伯走近,看着这酒坛子,犹豫半晌,道:“这,不就是酒么”
  “少伯兄啊”文仲“啧”了一声,“何人不知这是酒耶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呢”他说着,便神秘
  一笑,打开了酒坛。一阵馨香立刻氤氲开来,彷如桂花盛开,落英满地。
  “哎呀,好香啊”少伯凑上前去,闻了闻,“这莫非是楚国的缩酒”
  “正是少伯兄果然见多识广可你是否知道这酒的特点”
  少伯摇头。
  文仲笑道:“这等酒,用糯米酿制成后,不加蒸馏,掺入秋天的桂花,一遍又一遍使劲过滤。每过滤一遍,酒里
  便暗含了一份劲道。”他眼中黠光一闪,省略了余下的话一旦贪杯醉了,后劲之大,能令人几日几夜,都无法醒
  来。
  少伯只顾着闻者这香味,没有留意适才文仲眼中流露出的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光芒。他听完文仲的讲解,点头笑道
  :“果然好酒,我迫不及待要尝尝了。”
  “哦,那是自然了,请”
  少伯和文仲坐定,叫下人斟上酒,对饮起来。少伯尝到味道之后,窃喜不已,一碗接一碗,碗碗都是满斟满酌。
  十几碗下肚,少伯仍然在往碗里倒。
  “少伯兄,就此打住罢了,你还要去给主公答复呢。”文仲按住少伯的手,试探性的劝道。
  “不不不。”少伯连连摆手,已经有几分醉态了,“难得这样喝一次,还没过瘾,还没过瘾呢。”
  “哎,少伯兄,你若是想喝,我这酒留在你这里便是了,哪里急于这一时呢”
  “不,我说了,喝”少伯推开文仲的手,又满上了一碗。
  文仲不着痕迹的笑了笑,自忖道:很好,这次我必须立功,哪能叫你这胆小的一卦破坏了我的大好前程。
  “主公,文仲到。”
  “嗯,请他进来。”
  “是”
  “主公”文仲匆匆走了进来,拱手作揖。
  “嗯,怎么,范蠡还没卜好卦”勾践懒懒坐在椅子上,扫了文仲一眼。
  “哦,属下适才去打探,却见少伯醉倒在地,不省人事,属下见他似乎已卜好一卦,曰树上开花。”
  “树上开花作何解释”勾践蹙了蹙眉。
  “树上开花,乃是利御寇,顺相保也,主公此番讨吴,必当马到成功”文仲言辞激昂,一副大义凛然状。
  “哦既是如此,范蠡为何醉倒啊”
  “这文仲不知。”
  “不知莫非孤要讨吴,他心里不舒服”
  “这文仲实不知。”文仲心中暗道:我只消自己建功便罢了,倒不必害他,这等讨吴的好机会,岂能因为他
  一卦就白白错失。
  “一切可都准备妥了”
  少伯知道勾践问的是战器粮食等物,于是点头:“都妥了。”
  “好,即日起兵”勾践目光灼灼,心潮澎湃,“文仲,你可有进兵良策啊”
  文仲一直以来就等着勾践这句话,一时间只觉美梦成真,愣怔当场。
  “文仲,孤问你话呢。”
  “哦,是是,文仲早有良策。”
  “快快道来。”勾践喜不自禁,不停的搓着手。
  “我们一向安守越国,夫差必然料想不到我们会举兵进犯吴国。吴国三年前伐越丧其君,我们若进兵,士气必然
  高昂,若待彼来报仇我们方才防守,必然处于被动境地,如今我们进犯吴国,是出其不意也。我们可分水路两军,朝
  三江口而去,水军办成商人队伍,悄悄驶入太湖,朝虎丘山进军,接应我陆军,必可大破吴国。”
  “好就依卿所言,立刻召集三万丁壮,即日出发”勾践闻言大喜不已,拍了拍文仲的肩,“去,传孤的话。
  ”随即翦手入内而去。
  “主公,可范蠡他”文仲正欲离去,想起范蠡,忍不住高声问道。
  “由他醉去”内室传来懒懒的应对声,和女子的娇笑频频。
  是夜,朦月犹在,水军陆军整装待发。勾践亲自升帐,点兵领将,三路水军将士人人一席白衣悄悄溯江而上挥师
  向北挺进,陆军军士则全披素甲,以李花为障。
  水军之快,去若飙风,不一会便直趋太湖。
  勾践站在船上,抚须长笑,对左右道:“此番进军,吴国休矣”
  旁边一将士环顾四周,发现连个人影也没有,吴国敌楼上更是空无一物,不禁小心翼翼地对勾践道:“大王,这
  夫椒二山似有军情啊。”
  勾践闻言,利剑出鞘,即时洞穿了他的胸膛,船上所有人无不呆立当场。勾践指着尸体,高声道:“惑乱军心者
  ,死”
  这下大家都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
  文仲站在一旁,眺望远处,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敢跟勾践说,只好一个人把忧虑闷在肚子里,暗忖:早知
  如此,便不该灌醉少伯,若是他在,也好说说话。
  忽然海鸟齐飞,文仲不禁一个哆嗦,明白事情不好了,他们大概是中了埋伏,否则这里空无一物,不该惊了海鸟
  。他正在思索怎样谏言,却蓦地听见鼓声大震,循声望去,山上尘头蔽日,旌旗飘扬,山弯中舟师齐动。
  勾践方才还自信满满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看着敌船驶来,大惊道:“这,这,这,如何是好”
  文仲也慌了手脚,却还安慰勾践道:“主公莫慌,我们还有陆军”话未说完,只听远处传来厮杀声,接着敌
  船上一人高声叫道:“你们的陆军来不了了,那一身素衣还真耀眼呐”
  勾践慌乱中只得大喊:“诸将请奋力一搏,我们人多势众,定能取胜”
  “哈哈哈”山上传来一阵玩世不恭的笑声,“勾践大王,别来无恙我已恭候你多时了你先别动怒,何不问
  问我你的娇妻在哪里”
  勾践定睛一看,竟是夫差,他忙道:“季菀她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说着便手足无措起来。
  右军的主将灵姑浮朝勾践喊道:“主公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不要丧失斗志啊”说着便朝夫椒山方向驶去。
  不料山上万矢齐发,灵姑浮脸颊中箭,仰面栽倒进了湖里。
  此时越军已乱作一团,文仲一面勉强指挥着水师,一面安慰方寸大乱的勾践,整兵朝后退去。
  少伯昏睡几日后,终于撑开了眼皮,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一醒来,他便感觉眼皮生生跳的厉害,于是心中不安,觉得似乎有事发生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瞥见之前卜过的卦“树上开花”,他径自思索片刻,不禁眉头一挑,拍案叫道:“啊
  ,不好了”
  第二十章 伤离别
  诸葛亮看着施茜帐中青灯不灭,不禁长叹。
  踏入她帐内之时,他暗忖:我最终仍是敌不过自己。
  施茜倚在床边,素手扶上额际,只是没有困意,却忽然听得脚步声,于是抬头望去。
  “是你”施茜想起昨日失态,立刻羞赧的转过身去。
  “怎么不想见我”诸葛亮本身也有些尴尬,见她如此,更是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好强作无所谓状。
  “是啊,我困了。”施茜不知该怎么继续话题,便假装逐客。
  “那我走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蜀中。”他果真转身离开。
  施茜一愣,跳起身追上前,一把扯住诸葛亮的袖口。却听“呲啦”一声,袖口竟然裂了。见此情景,俩人均是一
  惊。
  诸葛亮轻轻挣开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施茜不禁有些委屈,不知该如何启齿。她不想走,不想回蜀中,昨天伏在他怀里哭过一场,他
  手指间的温暖还停留在耳际,他眉间疼惜的一蹙还萦绕在她心里不去,这个时候,他竟然让她回蜀中她不愿,却又
  不知如何说。
  见她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诸葛亮摇了摇头,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你跟着我们行军打仗,总有不便的。”
  “那那你,你把衣服留下,我替你补好。”施茜也知道现在气氛尴尬,却又不想他就这样离开,于是心想,
  就算留下他一席白衫陪伴,也算好吧。
  诸葛亮沉吟片刻,终是脱下了白衫,交到施茜手上,眼光却狐疑的瞟着她那一双纤纤素手,暗道:她会缝补么
  施茜接过衣服,也发觉了他异样的目光,赶紧将手藏到背后,脖子一挺,道:“怎么嫉妒我的手好看啊”
  诸葛亮无奈的笑笑,道:“不敢,只是怕扎坏了就不好看了。”
  “你”施茜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道:叫你瞧不起我,哼,我毁了你的衣服去。
  诸葛亮见她圆睁双眼,轻笑出声,随即挥了挥手,走开了。
  施茜看着诸葛亮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不禁又是一阵怅然,方才被他激起的斗志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摩
  挲着这件衣衫,仿佛捧着宝贝一般。
  她转身踱回屋内,反反复复的研究着针线和他的衣服,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着头绪。她气馁地放下衣服,一屁股
  坐在床上,仰起脸叹了口气,视线却正巧落在桌案一角的墨砚上。她心里一动,站起来眉飞色舞的磨墨,当墨香弥漫
  开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使劲闻着这股味道,那是属于诸葛亮的独一无二的味道,思及此,她忽而又觉得失落,她
  暗想,自己似乎永远都读不懂,诸葛亮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看着那素白的衣衫,她不禁执起毛笔,蘸上墨,一笔一画的在诸葛亮的衣服上写起字来。
  施茜蜷缩在被窝里,一会吃吃笑开,一会轻蹙眉头,仿佛在做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梦。
  “乔夫人,该上路了。”这个时候不知道那个不讨好的偏偏来吵醒了她。
  “上路上什么路啊大清早的,不要这么晦气行不行”施茜在帐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没好气的回应着。
  “去蜀中啊”
  蜀中施茜一个激灵,思忖着:糟了诸葛亮会不会已经走了
  “你们丞相呢”施茜不禁大喊起来。
  “准备升帐。”
  施茜这才安下心来,心里也暗笑自己笨,自己还躺在这里呢,营帐都还在,诸葛亮怎么会走呢。她跳下床飞快洗
  漱完毕,擦过营帐外等待她去蜀中的人的肩膀便抱着衣服去找诸葛亮了。
  看着诸葛亮往来穿梭在士兵中,细心检查军用物资,她心中便泛起酸来。她真不知道,诸葛亮心中,难道真的就
  没有儿女情长么
  她走上前去,将衣服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看见她突然出现在眼前,还将衣服递还给他,不禁一怔,他原先以为她是假借缝补之名,留着自己的衣衫
  做纪念呢,这样看来,还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笑笑,接过衣衫,道:“谢谢。”
  “别谢,我没帮你缝补。”
  “哦那你是盯着这衣服盯了一晚上”诸葛亮黠笑。
  “我哪有,我睡的可好了,只是你的衣服恐怕不好了。”施茜也不示弱的笑笑。
  诸葛亮闻言,忙抖开衣服,果然见雪白的衣衫上赫然出现了八个大字:你如江南,江南如你。
  看着这字,诸葛亮只是深蹙眉头,目光涩然,许久,才看向施茜,道:“她也这么说过。”
  “她”施茜略略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原来他又想起了“她”,莫非,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无法超越
  了
  施茜淡淡一笑,道:“她一定是抢了我的专利。我喜欢江南,所以我才说你像江南。她呢”
  “她她说,这句话,她是借用别人的,恐怕,真的就是你吧。”诸葛亮神色宁静,不像是在开玩笑。
  施茜见诸葛亮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便也不多作思考,只是点了点头。
  诸葛亮却忽而笑了,笑容澄澈,彷如想起了年少时代的纯真过往。他看了看那八个字,又看了看施茜,道:“你
  说你喜欢江南,你喜欢江南的什么”
  施茜眼珠一转,心想,我也要给诸葛亮留点什么东西,不是只有那个“茜茜”会写的,于是道:“你拿手帕来,
  我写给你。”
  诸葛亮却是一把将手中衣衫塞到施茜怀里,道:“写吧。”
  “喜欢江南的清朗孤独,皓月漫过苏堤,看水做的春晓。
  “喜欢江南的绿肥红瘦,画船渡来青莲,在碧波潋滟的一泓里蛾眉婉转。
  “喜欢江南的恬适夏夜,暮色浴满红袖,撑一叶尘缘酿一盏新醅点一枚朱砂。
  “喜欢江南的池塘古道,水声濯我为荷,桃花摇摆行歌路人唱彻霓裳。
  “喜欢江南的素面粉涴,喜欢江南的梁间飞燕。
  “喜欢江南的红尘万丈,喜欢江南的化外一方。
  “喜欢江南的反复吟唱,与子成说,与子成说。”
  施茜拍拍手,放下毛笔,转脸看着诸葛亮,心想他一定会大为诧异的。却不想诸葛亮看着这些字,只是抿嘴一笑
  ,对施茜道:“那么,这就是我了”
  施茜回头,看着方才写下的这些,自己倒暗暗诧异起来:明明是随手写下他如江南江南如他的,却不想将江南描
  述了一番之后,果然和诸葛亮一模一样,这种清朗意韵,可不是太像了么。于是她点了点头:“是啊,真的是你。”
  诸葛亮收起衣服,道:“我该升帐了,你走吧,回蜀中去。”
  施茜听闻,知道自己必须要与他分开了,便也不说什么,只庆幸他的衣服上被自己胡乱涂写了一番,以后,他应
  该也不会忘记自己了吧。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沉默半晌,施茜轻声问道。
  “不知道,不过放心,你定能再见到我。只是也许,那时呵,不说了。”诸葛亮似乎想起什么,出神的
  笑了笑。
  施茜听到诸葛亮这种语气,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心想,这还不对啊,诸葛亮这次出去还应该回蜀中一次才去五丈
  原的,可这语气,真叫人不安。
  她不禁攥住了诸葛亮的衣袖,瞳眸黯淡,却难掩不舍之色。
  诸葛亮冲她温和一笑,道:“命中自有定数,你安心在蜀中呆着吧,只要马谡不再出什么花招,你应该是无碍的
  。”
  “马谡”施茜嗟讶不已,暗想之前的猜测果然准确。
  “我走了。”诸葛亮没有理会她的惊诧,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施茜一急,忽然从背后抱住他,发丝掠过他的衣衫。
  这一抱,使得诸葛亮身体猛然一僵。他呆立许久,才转过身,此时眼中已是百感交集。他手指冰凉的轻轻抚上施
  茜的面庞,凝睇着她,久久不语。就这样默然对立半晌,他缓缓推开她,道:“保重。”随即翦手而去。
  “诸葛亮”施茜追了两步。
  诸葛亮闻言脚步顿了一顿,随即将心一横,便又迈开步子去了。
  ,
  第二十一章 夜闯宫苑
  施茜倚着回廊,轻裳盛风,看月明星淡,梅横影瘦,知道冬日将至。
  她想着诸葛亮临行前面色凝重,心中就有些惶然。他事必躬亲,哪一次出师不是尽心竭力,经常彻夜不眠,仰望
  “克服中原”的旗帜孑然在风中扬起。想起这些,她忽然恨自己没有坚持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督促他吃好睡好。哪怕
  只是在他身边,看着他安然无恙,给他煮饭烧水,做些贱役,也比自己跑回蜀中看不见他强啊。跟着他,可以照顾他
  起居,说不定还能献上几个计策。可是现在,他出岐山,自己被安置在蜀中丞相府内,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话
  ,没有email,怎么能知道他好不好,有没有累着,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有没有生病。想给他写信,却不知道
  如何写起,寄往何处。断雁无凭,只空瘦了手中的笔。
  她长吁短叹,终是走回房内,看月色跌落西窗,寂寂复寂寂,幽幽复幽幽。她袖卷菊香,轻轻自语:你在彼,登
  高临远;我在此,妆楼顒望。
  她一向认为自己不是爱哭的人,然而此时想到诸葛亮,她心中便是数不清的怅然与心疼,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他
  行军打仗,周围都是男人,有谁会细心呵护他呢思及此,她忽然脑中念头一闪:对,逃出去,去岐山,找他
  她披上外衣,穿上鞋袜,便走出门庑,朝外奔去。走到门前,她忽然又停住了,想这古代的门吱吱呀呀的,丞相
  府内的仆从能听不见吗她犹豫半晌,一咬牙,还是打开了宅门,迅速跑了出去,再关上大门,径直往前奔,心想就
  算他们听到恐怕也追赶不及了。奔了一会,看着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依稀的敲更声,她心里不禁有些发毛。这三更
  半夜的,她一个人跑了出来,又完全不认得路,能上哪里去呢别说是岐山了,现在黑乎乎一片,她就连东南西北都
  摸不清了。
  她东走走西摸摸,忽然看到前边有院落的小门,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她隐隐听到喷水和鸟叫的声音,虽然黑灯瞎
  火的,还是可以看出这里布局精巧,松林草木都气势恢弘,不禁暗想:这是什么地方的花园,竟然有这样的气势。正
  走着,她蓦地听到一个年轻人的读书声,于是惊奇了起来:这恐怕是巳时了,怎么还有人没睡呢她朝着读书声走去
  ,却是走到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看到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坐在秋千上,出神的背着什么。她暗忖,自己是不
  是闯到什么贵族人家的弟宅里来了,那岂不惨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正准备拔腿,却听到那位公子不紧不慢的开了
  口:“既然有客入来,何至便走乎”
  好看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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