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同志疗癒】巴黎?与你的光》第一章 走味的失恋人生 (1)

  好想死啊。
  情人节次日的清晨，法比安兰伯特如是想着，微张的澄蓝眼眸，透过纷骚弥漫的朦胧光影，打量室内一具具横陈昏睡的男体，彷佛昨夜华宅的一晌贪欢，只是一场迷离的春梦。
  如今梦醒了，他依旧是一个人。
  孤独的一个人。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法比安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回空白的天花板。
  他闭上眼睛，竟想不起昨夜众多床伴的脸孔，只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清寂面容，总是挥之不去。
  三年前的今天，他曾经幸福过，与来自远东亚热带岛屿的男孩坠入爱河。男孩做得一手好甜点，脸上总是带着超龄的淡定神情，高潮时的体感却意外炽热奔放，与「提欧」这个脱俗的法文名字恰成对比。
  法比安还记得，自己在欢爱过後，常常用着七零八落的罗马拼音，轻唤恋人的中文本名，欣赏对方微嗔微羞的反应，聆听他用悦耳至极的音调，一面纠正自己，一面说出魔咒一般的三个音节：秦晏桐。
  秦晏桐。
  法比安跟着在心里复诵，感觉恋人的姓名彷佛是古老国度的神秘颂歌，每每让他悠然神往：那个叫做「台湾」的地方，应该是环绕着蔚蓝海洋的美丽之岛吧。如果能和提欧在晴空下的乡镇市集，开一间小小的甜点舖子，或是更加豪奢一些，在传说中的首都「一零一大楼」，设立甜点专柜，一定都比待在故乡巴黎要好得多。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已化做梦幻泡影，再也不可能实现。
  都是因为他自己的愚昧与过失，亲手毁掉难得的恋情。
  都是他不好，是他辜负了提欧的爱，是他对不起专情的恋人。
  他已经知道错了，也彻底反省过。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他愿意付出一切来赎罪，好好珍惜提欧，与对方携手共度一生。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他重生的机会。
  因为现在提欧已经有了终身伴侣，不可能再回来了。
  法比安想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几欲溃堤的泪水硬是吞了回去，勉强伸出手臂，从凌乱的床被中抽回自己的衣裤，木然穿戴上身。
  此时枕边人被动静吵醒，微微睁开眼睛，口齿不清嘟哝着：「唔这麽早」
  「是啊，还真有点早呢。」
  法比安勉强笑了一下：「昨晚谢谢你为大家办了这麽精彩的情人节单身派对。」
  说完他很快吻了对方的脸颊，轻声说着「我先走了」，便悄然离开豪宅，走进初春冷凉的空气之中。
  静寂的街道弥漫着冷灰的色调，彷佛派对当中的旷男怨gay一般，仍在春梦当中沉睡，迟迟不肯醒来。
  法比安一边走着，一边回想起昨晚前往轰趴的路上，自己看到街边情侣双双对对、卿卿我我，心情只有郁闷嫉妒恨，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可耻可鄙，如果自己拥有诸神的力量，就会在瞬间降下雷电，将对方一一击毙。
  然而他审视自己的回忆，扪心自问：过去和恋人在一起时，不也曾耽溺於玫瑰色的两人世界那时的自己，眼里除了对方之外，其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任性地庆祝炫耀自己的幸福，巴不得全宇宙都会看见。
  如今轮到他变成孤单的可怜人，冷眼旁观周遭目中无人的情侣，这时他才猛然醒悟：
  原来往昔甜蜜的热恋，只是愚痴的美梦，在幻灭的瞬间，尽皆化作凄厉的诅咒，将自己残破丑陋的灵魂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失恋的自已，就这样成为万恶的罪人，坠落於无尽的黑暗之中。
  没有爱，没有光，只有冰冷和虚无。
  宁静的早晨，细雪自天边缓缓飘落，挟着冰冷的雨丝，渐次打湿随风轻扬的金发。法比安甩甩头，拖着无力的步伐，心中喃喃抱怨：
  搞什麽嘛，连老天都看我不顺眼，下个雨雪都像鸟毛一样，要死不活的。乾脆来个暴风雪豪大雨什麽的淹没全巴黎算了，不然下午还得去学校上课，又找不出藉口翘掉，烦死人了
  就在此时，他感到自己的胃骤然收紧，接着发出低鸣，彷佛也在低声附和。
  啧，好像得吃东西了。活着还真是麻烦啊。
  法比安长吁一声，绕了几个街区之後，走进僻静巷弄里的古朴咖啡店。
  「早安」吧台後方的壮年熊男朗声招呼，笑容里掠过一丝惊讶：「这不是法比安吗今天怎麽这麽早」
  法比安有气无力回道：「早啊，多米尼克。昨晚没睡好，想说乾脆吃完早饭再回去睡。」
  多米尼克凑了过来，坏笑着说起悄悄话：「看你累成这样，该不会是情人节一直做到天亮吧」
  法比安把脸一垮，正要开口，原本在一旁调整咖啡机的中年斯文男店长，迅速回头瞥了过来，沉声说道：「喂，先帮客人点餐，不要做多余的事。」
  「知道了啦法比安都跟我们那麽熟了，聊个两句也不行那麽凶干嘛」
  多米尼克皱起眉头咕哝完，又对法比安赔笑：「不好意思啊，他昨天忙到很晚才休息，心情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我了解了。」法比安扬起嘴角，放低声量：「吉雍大哥该不会是情人节陪你一直做到天亮，才会这样吧」
  多米尼克先是一愣，接着拿起菜单卡往法比安手背敲下去。
  「才才不告诉你咧先生您还是先点餐吧，不然店长要扣我薪水了。」
  「抱歉抱歉，那我就老样子罗，谢啦。」
  法比安说完，又对多米尼克偷偷竖起大拇指：「别担心，你是去年全法烘焙大赛优胜的镇店之宝，又是吉雍的法定配偶，他不会舍得扣你薪水的。」
  「别再讲啦，给他听到铁定又要念个有完没完的。你坐一下，我去做餐了。」
  多米尼克嘟嚷完，便系上围裙，快步往厨房走去。
  法比安托着腮，回头望着多米尼克在厨房里认真干活，又看到店长吉雍走了进去，递上大厨遍寻不着的抹布，接着轻搂对方宽阔的腰背。
  多米尼克停下工作，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转身亲吻恋人，脸上也重拾笑容。
  法比安看着厨房里温馨的小剧场，不觉泛起微笑。虽然听不清两人对话的内容，心头却感到一阵暖意，也羡慕起来：
  提欧曾经说过，台湾当地的方言把终身伴侣叫做「牵手」，大概就是这样吧。热恋放闪算什麽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两个人互相扶持、一起努力经营人生，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然而下一刻他又陷入惆怅之中：
  当初要不是我太软弱，说不定早就像他们一样，和提欧过着幸福的生活。话说我连幸福的机会都抓不住，又有什麽资格谈幸福
  正在想时，耳边传来吉雍沉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