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藻摇头,她微微侧过身,显出身后床榻。那一团血污颇为显眼,谢漪一瞟就看到了,她眼中浮现笑意,又恐将小皇帝惹恼了,迅速收敛了笑意,语气也是平平稳稳的:“不妨事的,这并非恶疾,陛下不必惊慌。”
刘藻见她没有笑话她,点点头,道:“我知。只是……”她面颊微红,竭力显出镇定的模样来,“只是身上污了,不知如何处置。”
谢漪一听,就知这是小皇帝面皮薄,不好意思与外人言说,她摇了摇头,道:“此处自有宫人收拾,陛下只需尽快沐浴便是。”
她说罢,欲往殿外召宫人入内,方走出一步,衣袖便被扯住了。
小皇帝眼底显出几分紧张,语含恳请道:“能否不使人知?”
谢漪不禁含笑:“此事每月皆有……”见刘藻眼中含了抹紧张,她缓下声,宽解道,“但凡女子,皆免不了,合乎自然,合乎常理,陛下不必害羞,宫人们也不会多嘴往外说的。”
听她说不必害羞,刘藻面颊更红,想了想,以为谢相所言有理,皇帝的衣食住行皆有人侍奉,要避过人是很难的。她强自镇定,与谢相道:“如此,有劳卿了。”
闹到最后,还是要让宫人们知晓。刘藻颇觉懊恼,早知如此,她自己召宫人入内收拾便是,也不必让谢相来了。
宫人们相继入内,皆是宫娥,并无内宦。刘藻瞥了眼她们的神色,见她们神态自然,与往常无异,方觉好一些。
谢相入殿来,见她依旧站在原处,脚上未着袜履,赤足踏在地板上,便走了过去,弯身碰了碰她的趾尖。
刘藻大惊,倒吸了口气,正要后退,谢相的指腹便触到了她的脚上。她在她身前矮下,显出纤弱的后颈,刘藻一不留神就想起了昨夜的梦境,她微微睁大眼睛,顿时一动一不敢动。
谢漪直起身,道:“陛下受凉了。”她知小皇帝面皮薄,便也不特特指出月信时,只道:“赤足踩地,地气寒凉,自足底浸入,与陛下圣体有损,下回切不可如此。”
刘藻几不敢看她,道了一声:“记下了。”努力将梦境中的情景赶出脑海。
谢漪不知她怎地忽然腼腆起来,只以她仍为初潮羞赧,也不再多言。
宫人们手脚颇快,不过片刻,便已备下温汤。刘藻正觉尴尬,忙去沐浴。沐浴后,换上干净的衣袍。回到殿中,床上也收拾齐整了。
宫人们当真如谢相所言,毫无异色。刘藻安心的同时,又很羞恼,本可静悄悄地将此事过去,偏生她却请了谢相来,显得大张旗鼓。
少女的心事,总在事后后悔,刘藻也不能避免。
谢漪在殿外等她。二人恰好一同上朝。
大朝是在前殿。前殿乃未央宫正殿,并未取名,就叫前殿。谢漪来得及时,兼之宫人们手脚麻利,一番耽搁下来,竟也未误了大朝。
新君第一回大朝,自无人上禀什么要事,只是见一见大臣罢了。不知是昨日累着了,还是赤足在地上站得久了,受了寒,刘藻腹中隐隐作痛,且痛意渐强。
太常滔滔不绝地在读一份奏表,赞扬新君有尧舜之德,贤仁堪比商汤夏禹,并祝祷天下大治,海内升平。
刘藻高踞宝座,竭力专注地听,奈何太常文辞骈俪,频频用典,她有大半,是听不懂的,腹中痛得愈加厉害,好似有重锤不住击打她的小腹。刘藻疼得不行,不得不转移注意,好使痛意不那么厉害。她望向殿中,这一望,当真发现使她惊奇之事。
大将军孙次卿竟仍在殿上。
刘藻稍有不解,昌邑王是大将军拥立,他失去了天下,为何大将军却仍在殿中。昨日黄门令言,昌邑王不能保有天下便是罪过。难道大将军身为近臣,不能劝谏昌邑王仁德从善,就不是罪过么?
太常仍在喋喋不休,刘藻则审视起孙次卿的容色举动来。但她还未来得及多看上几眼,腹间的痛意却越来越难忽视。
孙次卿正与其他大臣一般,垂首静听。忽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便稍稍抬眸,往宝座上睃了一眼。这一眼却使他微微一惊,他竟见新君面色泛白,连唇色都是白的。
孙次卿不动声色地往前倾了倾身,以笏板戳了戳位在他前的谢漪。谢漪被戳动,回首看他,孙次卿以目色示意上首。
谢漪一看宝座,蹙紧眉头,侧过身来,以宽袖遮掩,用玉笏指了指太常。
太常位在大将军后,大将军会意,稍稍后退,戳了戳太常,太常被打断,总算发觉陛下脸色不对。
三人都未出声。新君第一次朝会,容不得出错,他迅速跳过余下几段,念了结尾。
大臣们皆低着头,恭敬聆听,并未发觉三人异样。刘藻意识有些恍惚,痛意难以忽视,她唯有忍耐,暗自祝祷将朝会安稳度过。
太常息了声,刘藻听到谢相说了些什么,而后群臣皆俯身下拜。
刘藻眼前一阵发黑,她勉力振作,辨清了“告退”二字,方扶着宝座,站起身来。
宫人们都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皇帝送回承明殿,安置到床上。
刘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起外祖母,外祖母说过,来月信时,兴许会腹痛,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痛法。倘若每月都要受这般折磨,可真是太糟了。
刘藻一贯寡言,眼下腹中疼痛,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缩在床上,强自忍耐。不知过了多久,兴许片刻,又许是良久,有一人近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刘藻睁开眼睛,看到谢漪在她床前。
谢漪见她睁眼,也没有说话,将手探入被中,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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