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登基之初,谢相处处制约,她自觉毫无天子威严,觉谢相犯上,甚至在心中想过,要将她碎尸万段来解恨。
谢相心机深,目力不凡,她小小心思,想必瞒不过她。她看穿她心思时,是何滋味?她可伤心失望?会否觉得错养了一头狼?
外祖母像是知晓了她的悔恨,温声宽解道:“谢相不会怨你,你能知往事,来日做一明君,她便满足了。”
刘藻摇了摇头。
宫外那一段,老夫人也与掖庭令一般,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她。
卫太子遗孤,在掖庭中,纵是无人提起,也多的是人注目。昭帝即位,她的处境便尴尬了起来。
谢漪在宫外寻到了皇孙外家,又说服了昭帝,允许外家抚养皇孙。
“你在宫中,多的是别有用心之辈,就是昭帝也不能对你毫无防备,兴许就被养废了。谢相与我商量,先出宫,待你长大,甘于平淡也好,欲成就一番大事也罢,都可自宫外做起。”
“你出宫后,宫中朝堂,皆有人留意。那时谢相方得昭帝信任,便不好与你这太子遗孤走得太近。但你进学的西席,看病的医者,连家中仆役,皆是谢相张罗。”
外祖母说得很细。
她小时其实见过谢漪一回,五岁那年,她病了,发热昏睡,不省人事。谢漪着急,入夜后,避过众人耳目,潜入府来,照料了她一夜。直至天将旦,东方吐白,方离去。
“你半夜醒来过一回,与她说过几句话。”
可惜全不记得了。
一整日,直至薄暮,方将那一件件往事说尽了。
刘藻急迫地来,失魂落魄地走。行至前院,恰逢谢相回府。她在门前与一幕僚相对而立,正说着什么。
幕僚唯唯应诺,谢相沉静平淡,目色几无波澜,是久居高位之人方有从容。
刘藻蓦然止步,远远地看她。
她一贯觉得谢漪好看,与旁人不同,最恨她时,都无动摇。谢漪确实是一美人,容貌暂且不表,便是那一身清远之气,淡然悠远,使人禁不住便想盯着她看。偏偏她又是丞相,为她美色所惑,朝她看上一眼,她那一身气势下来,也无人敢与她对视。
刘藻可以,她是皇帝,发觉自己心意时,也曾沾沾自喜,这世间,除了天子,谁能与丞相般配?
当爱慕日渐加深时,她梦中是她,醒时是她,不论见了什么,都能想到她,每想起,心中都是甜的。仿佛单单谢漪二字,便足以填满她的整颗心。
直至今日,一切明了,刘藻仍旧对她满心爱意,可除此之外,她又想,谢相与她的恩惠,她怕是此生都还不清了。
谢漪与幕僚说完了话,转头望来,恰见刘藻。她并不惊讶,想来入门之时,门子便与她禀过了。
她朝这边缓步而来。
刘藻的目光在她脸上,随着她走近而挪动。
谢漪何其聪慧,见此,便知陛下定然是都知道了。
她走到刘藻身前,正欲先行礼,而后再哄一哄陛下,让她那颗敏感的心,舒缓一些,不必觉得歉疚或亏欠。她是长辈,疼爱晚辈,是理所应当之事。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刘藻便径直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她嵌入她的灵魂。
第43章
谢漪与寻常女子相较,已不算矮小,刘藻却比她更高上二寸。她愧疚、不安、懊恼、感激交织着愈加深厚的爱意,复杂情绪杂乱纷扰,她抱着她,抱得极紧。
“姑母。”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语中有依赖,感激,还有深深的委屈,仿佛怨她为何不早说。陛下的眼睛都红了。
谢漪察觉了,她先放松了身子,依靠在刘藻怀着,腾出手来,轻抚这孩子的背。她的安抚很是奏效,渐渐地,刘藻也放松下来,抱着她的力道也松了下来。但刚一松弛,她又将谢漪抱得更紧,好似抱着一举世无双的宝物。
“我早该认出你。”刘藻内疚道。她对她有大恩,纵使她只在年幼时见过她,也不该忘了她。
这就是开始苛责起自身了。谢漪有些无奈,又觉陛下真是可爱。她依旧没有说话,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她的肩,极尽温柔地安抚。
她的手心在她身上抚过,分明柔软,却又饱含力量,刘藻终于镇定下来,繁杂的情绪也稍稍沉淀,不那般心乱如麻了。
谢漪这才道:“不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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