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华丽的居桓王宫中,这位粗鲁而野蛮的使者毫不掩饰他惊讶而贪婪的目光。
他在居桓王的座位前停下,傲慢地抱着肩,说:「青穹与苍狼在上」
「什么是青穹和苍狼」她问。
小侍女想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口音很奇怪,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许多我都听不懂。」
「后来呢」
「后来国王就生气了,让他滚出去。」
「为什么生气他说了什么」
「王后当时也在,听到他说的话,就站起来离开了。国王脸色都变了,然后让士兵把那个人的耳朵割下来。」
「啊」她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鼓响。
在宫内她也听过许多鼓声,但从未听到过战鼓。那鼓声就像凶狠的狼群,疯狂地朝王宫扑来,要将一切撕得粉碎。
鼓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每个人都惊惧万分。居桓人再一次惊恐地发现,那些野蛮人不仅仅只有劣马和骨箭,他们伐倒巨树,用大车装载,上面蒙着厚厚的牛皮挡隔箭矢,用来冲击城门,同时用油布包裹箭支,点燃后射向高处木制的城楼。
这不是一支无知的野蛮部落,至少,他们知道如何攻击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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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穹和苍狼在上,」使者傲慢地说道:「尊贵的乌德勒汗和铁什干英雄的儿子铁由派我来。」
「乌德勒汗」居桓王皱起眉头。昔日的天之骄子,纵横北方的魁朔部落消失在草原深处之后,越来越多的游牧部族喜欢称汗。这位乌德勒汗,他从未听说过。
正当居桓王要发怒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王后轻声道:「他在说青穹和苍狼吗」
居桓王怔了一下,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使者粗鲁的目光落在王后身上。那个女人有着罕见的美貌,明净的双眸如宝石般璀璨,洁白的面颊散发着明月般的光泽。她高高坐在王座上,穿着华丽的宫装,绯红的裙裾拖在一尘不染的地上,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她神情端庄而又明艳照人,显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气质高贵的气质。
王后蹙起眉,使者的目光就像饿狼血红的长舌,在自己脸上狠狠舔过。她厌恶地避开眼睛,同时感到一阵心悸。
居桓王尽量保持君主的风度,沉声问:「请向尊贵的乌德勒汗问好。你们突然出现,袭击我的军队,究竟因为什么」
「乌德勒汗和英雄的铁由命令你,交出金银财宝、土地、人民和你所有的一切。」
使者的蛮横使居桓王感到极大的羞辱,整个西陲,没有任何人包括天朝手握重权的西陲校尉敢对他这样说话。
「不知道礼节的野蛮人滚出我的王宫」
面对居桓王的怒火,使者不为所动,傲慢地说:「我已经把乌德勒汗和英雄铁由的命令带到。地上的鸡雏永远飞不过雄鹰,草丛里的羊羔最好不要与狼群作对。苍狼的子孙对敌人绝不会仁慈。」
「你在威胁我吗」居桓王大声道。
王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伸手按住震怒的居桓王,「苍狼的子孙你们崇拜青穹与苍狼」
使者骄傲地回答:「苍狼是我们的祖先,长生的青穹是我们的神灵。」
王后静静看着他,然后说道:「神龙元年一百四十年前,天朝七路大军北入大漠,与魁朔部战于窟杀水。斩首十万级。魁朔部十一王被杀,举族请降,单于单骑北遁。那一役无论是苍狼还是青穹都没有庇佑他们的子孙。此后,苍狼的子孙绝迹于草原,再也没有出现过。」
使者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脸色涨红,「苍狼的子孙不会投降」
王后说道:「本后出自天朝宛氏。窟杀水之役,宛氏先祖为中军主帅,战后赏赐的奴隶中就有魁朔部王孙。」
使者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他指着王后愤怒地吼道:「你是腾格汗的女儿你虽然有着月亮般的美貌,身上却流着恶魔的血英雄的铁由会摘掉你的王冠,把你踩在脚下」
王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王座。
「无礼」居桓王勃然大怒。
使者还在怒骂,「可憎的妖婆苍狼的英雄子孙会撕去你的衣服,像骑马一样骑在你光洁的身上,从白天一直骑到黑夜当苍狼的子孙打败你邪恶的父亲,他会看到在毡房里被人唾弃的女儿。」
「来人啊」居桓王再也听不下去,唤来卫兵,命令道:「割掉他的耳朵,把他赶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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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城楼滚滚冒起浓烟,然后倾颓下来,发出一声巨响。外城城门已经被敌人攻破,居桓王躲在宫城的城堞下,徒劳地命令士兵朝下放箭。
一支被打散的居桓骑兵试图冲出城去,却被更多的敌人阻挡回来。隔着浓烟,居桓王看到,一个戴着巨大黑铁头盔的骑手骑着枣红马,风一样冲进人群,挥起长刀,将奔逃的居桓骑兵硬生生劈下马来。残断的肢体从他刀下飞开,喷出一篷鲜血,接着他抬起头,野兽般凶悍的目光朝宫城上看来。
居桓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良久他才感觉到,裤裆里湿漉漉一片。
黎明前,最后一道宫门被敌军攻破,来不及退回内宫的居桓王被敌军生掳。居桓陷落。
02
一道道殿门被重物砸开,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粗鲁地吼叫越来越近。
远玉轻声道:「母后」
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掌掩住她的嘴,远玉发现母亲一向沉静端庄的居桓王后正在发抖。
她们躲在后宫最深处的一座宫殿内,经过一夜的战乱,宫中的侍卫早已奔走一空,只剩下王宫的女眷。居桓王后坐在座中,紧紧拥着自己的女儿。宫内的侍女和女官环绕着王后周围,一个个面无人色,惊恐地盯着殿门。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外。接着一声巨响,殿门被一根重木猛然撞开。
光线伴着纷飞的木屑同时涌入殿内,带来令人紧张到眩晕的气息。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当她们再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人戴着一顶巨大铁制的头盔,宽阔的悬鼻一直垂到下巴,遮住整个面孔,只露出两只凶悍的眼睛。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甲胄,腰间悬着一柄大得出奇的长刀。
那人没有说话,恶狼般的眼睛从殿内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王后身上。
一个瘦长脸的男人走进来,他头脸两侧满是血迹,血污凝结在肩头的羊皮上,色泽发黑。他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唇侧的污血,然后像拖着条死狗一样,把浑身瘫软的俘虏丢在地上,抬脚踩住他的脸。
居桓王面无血色,十七年的王位,四十年的养尊处优,助长了他的脾气,却耗尽他的血性。他的王冠早已掉落,披散着头发,发出呼呼的低喘,手脚不住颤抖。
接着是一名巨人,他扛着一根圆木,粗糙的羊皮被他强壮的胸膛撑破,丑陋的脸上还带着一条滴血的刀痕。
昨天的使者,今天生擒居桓王的勇士罕多尔弯下腰,抓住居桓王的胡须,然后拿一把短刀,把他的胡须割下来。胡须是西陲每个男人无论国王还是士兵不容侵犯的尊严,被人触摸就是极大的冒犯。但居桓王被这个野蛮人割掉胡须,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那把短刀跟野蛮人使用的大多数武器一样打制粗糙,刀刃也不够锋利。居桓王脸颊的肥肉不住抽搐,几乎有一半胡须是被罕多尔硬拔下来。
罕多尔轻蔑地把居桓王的胡须扔在地上,然后说道:「圣主乌德勒汗和英雄的铁由命令你:交出财富、土地、人民,和你所有的一切。」
「我答应你」居桓王嘶声说道:「它们都是你的,不,都是圣主乌德勒汗和英雄铁由的。」
罕多尔大声宣布:「你的财富将献给乌德勒汗,你的土地将成为乌德勒汗的牧场,你的子民将成为乌德勒汗的子民。」
「是的。」居桓王喘着气道:「我战败了,我的一切都属于胜利者。」
「而她们」罕多尔指着王宫的女眷,对居桓王说道:「将成为苍狼子孙的奴隶。」
居桓王咽了口带血的吐沫,看着罕多尔所指的王后。
「她们都是奴隶,苍狼的子孙是她们的主人。」居桓王无力地说道。战败者的妻女一向都是胜利者的战利品,
罕多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声说道:「并不包括你,居桓的王后」
「请等一下。」一个女人说道。
女傅,居桓王宫礼仪和文字的管理者,从人群中走出。她比王后年长几岁,当居桓王后还是宛氏幼女的时候,她就跟随在王后身边。在居桓王宫,她受到的尊重并不比王后更少。
女傅两手交握胸前,天朝特有长袖垂并在一起,庄重地说道:「居桓王后是天朝王族,作为西陲诸国宗主,天朝王族具有至高无尚的尊严。依照天朝制度,诸国争战,亡国者亲眷中的天朝王族,必须受到保护,并礼送回帝都。因此,我要求你们,立刻退出王宫,准备车马和护卫,送返居桓王后和居桓公主。」
女傅说完,然后高傲地挑起下巴。虽然同属于天朝属国,但西陲九国不时也有争战,有些甚至是天朝驻守此地的西陲校尉故意挑动不合。诸国亲眷中不乏天朝王族,作为尊严的象征,天朝要求所有外藩的王族眷属都享有免于战争的权力。这一条至少在西陲得到严格遵守自从西陲十六国变成九国以来,再没有任何一个王国敢挑战天朝的尊严。
戴着巨大铁盔的男子显然不耐烦与俘虏,尤其是即将沦为女奴的俘虏废话,他扬起手,站在他身后的巨人上前一步,挥拳把女傅打倒在地。戴着铁盔的男子抬脚踩住女傅的手腕,掏出一把粗糙的短刀,俯下身,残忍地割掉了她的手掌。
女傅凄痛地惨叫着,鲜血飞溅到那人的脸上。那人眼睛眨都不眨,又用同样的方式割下她另一只手掌。
女傅痛得昏迷过去,王宫的侍女都惊呆了,甚至忘了哭泣。王后一手握着丝帕,紧紧堵住嘴。女傅白皙的手掌掉在地上,刺目的鲜血使远玉眼前一阵发黑。
「羊头上不了宴席,女人不该在男人面前多口。」罕多尔嘲讽着踢开那只断手。
「居桓的王后」罕多尔指着她说道:「你是腾格汗的女儿,魔鬼的后裔,我听说你还有个女儿,和你一样流着恶魔肮脏的黑血。你们是被人唾骂的妖魔,乌德勒汗不会让你们和他奴隶混在一起。现在跪过来,跪在英雄铁由脚下」
女傅凄痛的惨叫还在宫殿内回荡,王后脸色苍白地站起身,颤抖走到带着铁盔的男子面前。
远玉才发现那个恐怖的身影竟然很矮,即使戴着那顶巨大的铁盔,也只到王后胸口。只是他凶狠的目光,使人忽略了他的身高。
王后嘴唇微微颤动,试图说些什么。
「放还我们,我会请皇帝赦免你们的」
「跪下来」
王后几乎窒息,她僵了一会儿,最后垂下她高贵的头颅,屈辱地跪在野蛮的征服者脚下。
「罕多尔」戴着铁盔的英雄铁由,用尖锐的声音叫道。
罕多尔抬起手,傲慢地打掉居桓王后的王冠,拔掉她发髻上精美绝伦的头饰,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脸。
王后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珍珠般滚过玉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洁白的面孔犹如带雨的花瓣。
「被人憎恨的妖婆你虽然有着花一样的容貌,却有着恶毒的心肠」
罕多尔朝王后脸上唾了一口,然后拽住她的长发,用短刀割下一把,狠狠扔在地上。王后哽咽着,从未经历过的污辱和恐吓使她几乎晕厥。
罕多尔带着血污的手指抓住王后雪白的粉颈,一手扯住她的衣领。一阵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王后挣扎着哭叫道:「不要不要」
王后的反抗激起了征服者的欲望,罕多尔大声叫道:「赤马翰」
那个粗壮的巨人张开手,把王后两只手腕拧在一起,然后提了起来。罕多尔抓住王后的衣领,用力一撕,绣满精美花纹的华丽宫装「嗤」的一声朝两边裂开。
巨人赤马翰拧住王后的双臂,迫使她挺起胸来。华服犹如凋谢的花瓣散落在地,中间是一具白得耀眼的雪滑胴体。
正值花朵盛开的年纪,王后光洁的肌肤如丝绸一样柔滑,熟透的身体丰腴白嫩。她被迫挺起胸乳,将两只饱满白腻的ru房展露在陌生的野蛮人面前。
那些野蛮的征服者大笑起来,罕多尔用沾满血污的手指抓住王后一只ru房,大声说:「这个可憎的妖婆,却有着迷人的美貌,这是青穹和苍穹送给英雄们的礼物」
王后恸哭着扭过头,无颜面对这羞耻的一幕。旁边的居桓王畏缩地避开眼睛,参差不齐的胡须使他看起来可笑又可鄙。
罕多尔踩住居桓王的脸,问道:「你的女儿,居桓的公主在哪里」
远玉下意识地躲到一名侍女身后。越来越多的蛮族涌进宫殿,把惊恐的侍女和女官围在中间。这会儿即使变成风也无法逃脱,她只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
「在哪里」野蛮人用脚在居桓王脸上残忍地踩着,「喀」的一声,踩折了居桓王的鼻梁。
鼻血汹涌而出,居桓王惨叫起来,指着人群喊道:「是她是她」
侍女和女官们一片静寂,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惊惶。
「很小啊」
一个像猫一样灵敏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他轻轻拉起远玉,像摘下一朵玫瑰一样,用鼻子嗅了一下。
「我闻到chu女的气息,还有你身上流动的恶魔的毒血。」
远玉白着脸,一言不发。从五岁起,女傅就告诫她:作为一名尊贵的公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哭泣。但现在,她不知道是不是还要遵守。
远处的巨人赤马翰拧着王后的双手,一边抖动着她的身体,将她赤裸的胸乳展露给族人观看。王后哭泣着,在那些野蛮人的轰笑声中,两只丰满而又圆润的乳球不停甩动,散发出白花花的艳光。
年轻男子把居桓的小公主远玉推到主人面前,然后放开手,单膝跪地,一手抚着胸口,用悦耳的声音说道:「英雄的铁由,您忠诚的拔海已经清理了王宫。现在除了这里,王宫里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居桓人。」
铁由冷漠地说道:「给居桓的王后,腾格汗的女儿,这个恶毒的妖婆带上铁镣。像狗一样牵到毡房里。」
铁由抬眼看着华丽的宫殿,用他尖锐的声音说道:「拿走我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把这里烧掉。」
侍女和女官被集中起来,年老色衰的被当场杀死,尸体投进着火的宫殿,其余作为战利品被带回蛮族的营帐。正如他们说的,苍狼的子孙对敌人从不仁慈。
宫城下方,已经烧了一夜的居桓城冒起滚滚浓烟。城内大半男丁都已战死,幸存的居民被驱逐出城,在骑着矮马的野蛮人的押送下,离开家园。他们将越过金微山,一直向北行前,停留在草原深处的乌德勒汗将收获一批新的奴隶。
火焰刚刚升起,一阵暴风雨便席卷而至,浇灭了正在蔓延的火势。那雨又急又猛,雨点落在燻黑的岩石上,发出金属般的声响。居桓王仿佛被冷雨打醒,他呆了一会儿,喃喃道:「天意啊」
这场迟来的雨如果早到一天,至少能延缓敌人一半的攻势,居桓城也可能会晚一天陷落。
事实上如果居桓城能多阻挡一天,散布在南方的居桓军就能赶到。接着西陲都护府将调集西陲九国的兵力,与来袭的敌军会战。
作为魁朔部返回故乡的第一支队伍,铁由身边只有他自己的部族连同妇女和孩子只有三千帐,不足两万人。假如不是突如其来地攻陷居桓,英雄的铁由面对西陲联军的优势兵力和精良装备,将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正如此前曾经在金微山以北,兴起过的无数草原英雄一样,被实力庞大的天朝轻易击溃。
那些英雄们可能有着比铁由更剽悍的性格,比铁什干更强猛的力量,比乌德勒汗更出色的智慧。他们缺少的也许一点:足够的运气。正如千年后建立起无边帝国的四海之汗,他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仅仅源于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有些草原英雄能够抓住,更多的却无法把握能够掌握运气,更是一种运气。那些曾经有过的成百上千个乌德勒汗、英雄铁由,都被埋没在青草黄沙之间,默默无闻。
这一次,运气站在了苍狼的子孙一边。铁由攻陷了居桓城,俘虏了居桓王,获得了城内的给养,让他疲惫的族人得以喘息。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大批制作精良的兵器,以及居桓城内的工匠,这使他那些用着粗糙铁制兵刃,拿石头和兽骨作箭头的勇士战力倍增。
战争的突然与混乱,使西陲都护府整整四天后才知道居桓被蛮族攻陷的消息。当西陲都护府的援军仓促抵达,面对的将是一群新装上钢爪的苍狼子孙。
当巍峨森严的天朝倾颓,也许不会有人想到,拆毁神殿第一根梁柱的,仅仅是一场迟来的雨。
03
短暂的暴雨停息下来,在风中变成了蒙蒙细雨,犹如一层薄薄的烟雾,萦绕在青绿的草地上。远处望不到边际的蒲昌海,在雨雾中忽明忽暗。
居桓城与蒲昌海之间是一片肥美的草原,这里曾经是居桓的禁地,每年三月,居桓王族都会乘车跨马,到蒲昌海边祭祀。传说他们的祖先来自于芦苇深处,在这片狭长的草原上,建立了最初的王国。
此时草原上却散落着无数零乱的毡房和营帐,挤满了疲惫而振奋的游牧者。作为魁朔部的后裔,男人都仍系着羊皮,将一侧肩膀袒露出来,头顶剃发,腰里带着弓矢,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擅长骑马弯弓的战士。女人身上围的羊皮比男人多一些,但毛色更为陈旧,她们油腻而弯曲的头发系成辫子,背着婴儿,脸颊泛起健康的红色。此刻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在欢呼,迎接部族的勇士们凯旋。
一辆大车进入营地。车身仍带着箭痕和火烧的痕迹,巨大的木制车轮有两只手掌那么宽,它们沉重地压过草地,发出泥泞的声响。
瘦长脸的汉子罕多尔跳下车,他脸颊两侧的耳朵都被割掉,血污满面。看到他脑袋只剩下耳孔的滑稽模样,族人先是指着他大笑,然后又大恸哀嚎。对草原的勇士来说,这是一个洗不掉耻辱,远不像战斗中留下的伤口,甚至失去肢体,可以作为勇士的荣耀。
大多数族人笑过之后,都用哀恸向罕多尔表示了善意,只有一个汉子笑得久了些。罕多尔气愤地冲过去,与他扭打在一处。两个人都是草原血性的汉子,谁都不肯示弱,拳打脚踢,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一根枪柄呼啸着劈过来,打在两人脸上,几乎把他们的颧骨打碎。
「苍狼的子孙不会自相残杀。」铁由尖声道:「好汉罕多尔被残暴的居桓汗割去耳朵,是草原上每个男人的耻辱。」
那个与罕多尔相斗的汉子擦去唇角的鲜血,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拔出刀子,割下一只耳朵,递给罕多尔,用粗豪的声音说道:「这是你的兄弟罕多尔,残暴的居桓汗割去了你的耳朵,我的耳朵就是你的。」
罕多尔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耳朵割掉了不会再长出来。兄弟却像牙齿和舌头,咬伤了还在一起。」
他接过那只带血的耳朵,与那汉子拥抱了一下,然后用高亢而苍凉的声音唱
道: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草原上只有一个乌德勒汗。英雄铁由带着他的命令,要打倒草原的敌人,十五个脑袋的妖魔,黑黄脸的腾格汗。」
「英雄铁由派出的使者罕多尔,见到了把守博格多山的妖魔,住在黑房子里的居桓汗,还有他旁边的妖婆。握紧你们的弓和箭,青穹与苍狼的子孙她是腾格汗的女儿,邪恶无比的妖魔女。」
人群骚动起来,「腾格汗的女儿那个地狱来的邪恶魔鬼他的女儿在哪里」
罕多尔掀开车篷,拉起铁链向外一扯。一具雪白的肉体跌落出来,在湿漉漉的青草中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那个女人年约三十,修眉如蛾,脸上的脂粉被雨水洗去,露出白皙的玉容。恐惧和羞耻使她的红唇失去血色,脸上湿淋淋,不知是雨是泪。
那妇人乌亮的长发少了一束,簪钗都被拔尽,湿透的发丝乱纷纷贴在身上。她半身赤裸,绣着凤纹的精美宫服被人粗暴地撕开,一直扯到腰下,下身是一条金缕织就的绯红长裙。朦胧的雨雾中,她雪滑的身子不住颤抖,犹如一枝白海棠。她手脚都扣着铁镣,柔白的玉颈套着一条粗糙的铁链,像条母狗被人牵着。即使落到这样的境地,她依然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使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翻过无数高山,跨过无数河流,找遍上界和下界七十七个地方,都没有这样的美貌。她像月亮里的月亮,星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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