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陆焉识烦躁地把脚上的拖鞋踢掉了,重新套上了自己的马丁靴。
曾经,他也以貌取人过,但现在,他才明白以刻板印象去评判一个是多么的肤浅。
那些看似善良人的嘴巴其实才是真正的恶毒。
他们过得幸福,没办法理解不幸的人,因为不理解,所以带上了有色眼光,听别人抹黑,就跟着肆意诋毁,反正,说话又不用负法律责任,谁叫这里的妇女都那么清闲呢?总有大把的时间去议论别人家的不幸。
谁又能看见吴知枝肩上那养家糊口的重任?
她的打扮是出格,可是同学们都喜欢她,从不惹是生非,更不给谁制造障碍。
对家人,她心细如尘,无微不至。
对抗外敌,她勇敢直上,势单力薄却永不退缩。
这样的女孩,也叫坏女孩?
不,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只是现实逼她掩盖自己的风华美好,只能做个强势凶悍的女汉子。
陆焉识穿完鞋子,没在管章宁,从茶庄出来。
章宁急了,追出来,“焉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他站在门前的风口里,后脑勺泛着冷漠,“无论去哪,都用不着你们来关心,吴明勇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们为我解决,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大人们。”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尽讽刺。
吴知枝因为打扮出格,就被人传成这样,那他呢?如此叛逆顶撞父母砸玻璃,还夜不归宿,会被人说成什么样?用脚趾头猜都知道那些妇女肯定不止说吴知枝一个人的,肯定连着他一块大肆议论,只是章宁避重就轻的只说了吴知枝一个人,故意忽略掉他。
凌晨一点多,城镇的街灯灭掉了将近一半。
陆焉识一个人走在路上,脸上带着黑色帽子,黑色口罩。
凉风徐徐,却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冷了。
冬天正在慢慢消融。
春天,也大概不远了吧。
他走到吴知枝家门口,拿出手机,找出米粉外卖的电话,想了想,又按掉了。
算了,她喝醉了,现在去打扰不适合。
顺着狗叫猫喵空无一人的昏暗道路,他慢慢走着,穿过了国道,进了马路对面金碧辉煌的碧海潮大酒店。
*
翌日。
吴知枝睡晚了,猛地翻身坐起来。
吴桐和吴安安已经去上学了,她便没做便当,煮了锅粥,又把吴丽琴的中药熬好,跑上二楼去开房门,“妈,你醒了吗?今天腿怎么样?还疼吗?”
吴丽琴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等着她,“醒了,已经不怎么疼了,可能是天气转暖了,腿的痛感在好转。”
“嗯,我先背你下去。”吴妈妈的轮椅放在一楼,所以吴妈妈每天醒来后,要不不下楼,要不就等吴知枝来背她下楼。
“好。”吴妈妈应了一声,又看了吴知枝一眼,“知知,昨晚你弟弟……是不是又犯病了?”
“没有啊。”她掩饰一笑,弯下腰,到了吴妈妈跟前,“你上来吧,我背你下去再去上学。”
其实她还有话要对吴妈妈说的,只是今天时间不够了,晚上回来再说吧。
吴妈妈爬到她背上,她虽然双腿截肢了,但还算灵活,穿衣洗澡上厕所什么的都是她自己完成的,她不想什么都等吴知枝来干,所以依靠自己有力的双手来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吴知枝把她背下去,放在轮椅上,又把旁边一张折叠床拉开,“今天白天你就呆在一楼吧,床我帮你拉出来了,等下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在床上休息一会。”
“好。”
吴知枝帮她打开电视机,“你看会电视吧,粥我熬了,还煮了水煮蛋,午餐的菜肉我帮你切好放在灶台上了,你中午肚子饿了就自己炒一下然后叫外婆下来就可以吃了。”
吴妈妈在她的叮嘱中点点头。
吴知枝背上书包,出门前,又叮嘱了一句,“药在熬了,再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关火,你记得喝,还有,今天谁来都别开门,我们几个都带钥匙了,回来了我们可以自己开门。”
吴妈妈拿着遥控器,听见这话,忽然,把遥控放下来,语气有思虑后的沉重,“知知,要不,就给点钱你爸吧,他总这样来闹事,你也吃不消啊。”
吴知枝站在门口,抿了下唇,她知道吴丽琴的性格就是这样,软,弱,只要多闹一阵子,她就会妥协,一是觉得这种闹来打去的日子很累人,二是怕吴明勇会伤害孩子们。
她作为一个母亲,首要考虑是几个孩子的安全。
“这事你不用管了,晚上我会自己去找那个小三谈的。”吴知枝想了一下,开口。
“你要去干什么?”吴丽琴急了,她怕吴知枝要去跟小三硬碰硬。
“没干什么,就去跟她讲讲道理。”
“有什么好讲的?知枝,你听妈的,别去,那个女人要是讲道理,怎么会去当人小三?她不是什么好人的,你别去,妈怕她会动手打你……”吴丽琴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声音自责,“也是我的错,都怪我当初心软,才害得家里变成了这样……”
吴知枝皱起眉,不喜欢听她哭,便反手把门关上了。
很多事,她都不喜欢做解释,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觉得解释了也没人理解。
☆、075 被摸了
到学校已经过了两节课,她提着一袋香葱饼进教室,笑眯眯的,她不喜欢把负能量带给别人,所以一旦离了家,她就会暂时放下那些糟心事。
同桌陆焉识拿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在捋鼻子。
这强迫症啊。
吴知枝感慨一声,把书包放下,“感冒了?”
“嗯。”他面无表情应了一声,把纸巾丢进桌斗的纸袋里,又拿来一张崭新的纸巾擦鼻子。
桌斗里的纸袋也是他自己叠的。
吴知枝低头看了一眼,纸袋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正宗的强迫症患者啊。
不过,能叠成这样,手挺巧的。
“吃葱油饼吗?”她把手里的葱油饼袋子递过去。
陆焉识摇头,眼皮向下划拉着,侧脸线条倨傲明晰,“不要,油腻腻的,拿开。”
“哈哈,洁癖症犯了啊?”她觉得好笑,叼了一口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好香啊,知知。”前头的蒋青弈拱了拱桌子,“我吃点。”
吴知枝把袋子递过去。
蒋青弈拿了两片,一片吃,一片拿在手里。
陆焉识看得眉头直皱,“你们两就不能吃些味道小点的吗?”
“味道不大啊,香的。”蒋青弈吃得乐不思蜀。
“就是,榴莲的更好吃呢。”吴知枝把葱油饼咽下,开始想念榴莲饼的味道了。
“……那玩意有什么好吃啊?”陆焉识不理解。
“好吃啊。”蒋青弈的口味估计跟吴知枝一样,说的话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我跟知知都喜欢吃榴莲薄饼。”
陆焉识:“……”
鼻涕又下来了,陆焉识懒得再跟他们叨叨,抽了张纸巾,一边擦鼻涕一边发现自己的纸巾用完了。
“吃什么呢?好香啊。”过道对面的丽莎闻见味道,转过头来。
吴知枝把葱油饼的袋子递出去,“吃点。”
李莎拿了一些。
旁边的陆焉识在找纸巾。
吴知枝见状,扭头去喊李莎,“你那包很大的纸巾呢?”
“书包里呢。”李莎把纸巾拎出来,“干嘛?”
“给陆焉识吧,他感冒了,没有纸巾用了。”
“哦,拿去吧。”李莎把一大包纸巾扔过来,这包纸巾大得跟一本书似的,厚得能塞满半个书包。
陆焉识怀里被砸了一包纸巾,愣了愣,“什么鬼?”
“纸巾啊,你不是在找纸巾吗?”
“这么大的纸巾?”而且还是粉色青色相间的,这设计挺奇葩啊。
“有什么问题?”这是他们本地的纸巾,非常大一包,关键还便宜,李莎平时用它来卸妆,这时代,网络不发达,博客才露角尖,微博在娘胎里,微信就更不用说了,就连qq也是刚刚盛行。
网络还属于3g,手机能接收到信息上个网页版qq或空间就高兴死了,而纯聊天也能嗨个三天三夜,没啥可娱乐的,但就是能自娱自乐。
因此大家也没啥护肤理念,网络匮乏,想知道护肤理念要去大商场的专柜,偏偏这年纪又一穷二白,看得上要不起,所以,卸妆也成了被封闭的线索,除非,年长的姐姐或阿姨们帮忙科普。
少年不知皮肤贵,李莎平时卸妆就靠自来水和纸巾,胡乱一洗再拿纸巾猛力一擦就完事了。
吴知枝倒是有卸妆水,她代言的品牌化妆师娟姐送她的,半罐快过期的某知名卸妆水,吴知枝没所谓,快过期总比没有的好。
陆焉识抽出来一张粉色的,纸质粗糙,实在不敢恭维,“这是擦屁股的吧?”
李莎:“……”
“这是她卸妆用的。”吴知枝唇角憋着笑。
陆焉识:“……”
李莎冲他看过来一眼,灰常怨念。
这个陆焉识,一张嘴就能顶人一个跟头,真是尖酸刻薄的代言人啊。
第三节课是物理。
老班讲老班的,大家玩大家的。
李莎在给吴知枝讲冷笑话,吴知枝脑袋撑在手上,咯咯咯地疯笑着。
忽然班主任喊两人,“那个吴知枝跟李莎,你们两在干什么呢?”
李莎吓了一跳,赶紧把镜子和眼线笔收了。
“没有啊,我们在看书。”吴知枝看着全班聚过来的目光,忽悠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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