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你听我说”秦彦书涨红了脸,却始终不敢看岑蓝的眼睛,“她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岑蓝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面上血色全无,冷冷的问:
“都能发短信让我知道了她的存在,这还叫意外”
秦彦书的印象中,岑蓝一直是温柔妥帖的,就算是生气也鲜少真正的摆到台面上,今天被她的话腔一堵,竟然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岑蓝绕过他就要走,他急了,慌忙说:
“只是一个偶尔而已,我有你了,我做错了这一次。”
秦彦书伸手像揽过她的肩,岑蓝一个错身躲开了,一想到这个男人的生殖器上很可能还包裹着其她女人的,她就觉得恶心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继续和她这样纠缠不清”
岑蓝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目光迷蒙,像是裹了一层水雾。他心里有些愧疚,这个女人不离不弃的陪伴了他四年,无论如何,他下不了狠心去伤害她。
“不,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这是一场意外,岑蓝我们的人生还很长,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一次的离谱就全盘的封杀我”
秦彦书顿了顿,目光有些犹豫:
“她早上说你打电话去侮辱她,我有些急了,怕妈也知道这事,你知道的,老人家身体不好。”
他的模样有几分颓唐,早上出去时还整整齐齐的西装,现在早已经起了褶皱。大概是因为紧张,手指不住的往鼻子上蹭,这个小动作,这么多年了他还保留着。
岑蓝有些心软,如果背叛是一种勇气,那么接受背叛则需要更大的勇气。事已至此,倘若自己再去打骂苛责,只能将他越推越远。最终在失去和妥协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那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解决好这件事。还有,在这中间,你不许再和她发生关系。”
秦彦书总算松了一口气,壮着胆子上前拥住她。
“老婆,谢谢你。”
她挣扎了一下,最终被他抱在怀里。
那个晚上的秦彦书尤其的温柔,似乎在弥补些什么。他的吻细密缠绵,指尖在岑蓝的背后似有若无的划过,炙热的身躯覆盖着她胸前的柔软,大手滑入她身体最隐秘的地方。原本干涸的身体逐渐的潮湿,岑蓝起先有些抗拒,但后来竟也爆发出一丝发泄的快感她要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筋疲力尽,再也没有精力去享受那些意外的艳遇。
第二天,她昏昏沉沉的睡醒,走进厨房之后才发现秦彦书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牛奶还是温的,面包烤的有些焦,鸡蛋的形状也很奇怪。
岑蓝正坐下准备吃,手机铃声却大作。身子不禁瑟缩了一下,她现在对一切外来的信息都觉得恐慌,压根不想去接电话,但是那铃声却不依不饶的一直响着。
她干咽了口唾沫,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泛白。
“呵呵,这么久才接电话,怎么,昨晚他还有体力还安慰你”
果然是那贱人岑蓝银牙咬碎,真真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我们夫妻间的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岑蓝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的这句话,如果这女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保不定会做出一些杀人分尸的恶心事来。
“没什么,只不过我想来问问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是离婚呢,还是我自己抱着秦家的孙子找上门来。”那女人声音里透出戏谑,嘲讽,甚至还有一丝的得意。
“听说秦彦书是家独苗,你的孩子都没了,还拿什么占着这位子”
岑蓝半年之前曾经怀孕,但因为事先并没察觉,又加上感冒发烧连着吃了半个月的消炎药。怕是对孩子有影响,和家里人商量之后,决定保守的先拿掉,养好身体后再作打算。这本来就是岑蓝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被人狠狠的再剜上了几刀,她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不支几乎要倒在地上
“彦书大概还没告诉你吧,我有了他的孩子。你也不想他为难,不如我们出来好好谈一谈”那女人的盛情邀请,带着一点蛊惑的味道,岑蓝试图强撑起一点力气,手脚却脱了力,好半天,眼角沁出了一滴泪。
那女人约在城西的一家咖啡馆,离秦彦书的公司只有两条街。岑蓝涂了两层粉,在眼周加了深深的遮瑕霜,可腮红无论怎么扑也遮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惨白,她索性将唇蜜搓了搓,往脸上抹了去。
出门前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26岁,还不算老,稍加打扮仍旧显得清秀可人。走进餐厅之前,岑蓝隔着大大的落地窗往里窥视,她试图先一步发现那个女人,是美是丑,是刻薄还是淡然,关于她的一切,自己都想全部的了解。
在门外踟蹰了几分钟,岑蓝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咖啡馆里的灯光沉暗,空气里糅合着点点的薰衣草香,侍者在前方引路,她只觉得这条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想不到你会这样准时。”原先低着头窝在沙发中的女人,朝着门外望了过来。岑蓝脚步一顿,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女人。她还很年轻,头发长而浓密,卷曲着铺散在背后。五官很清淡,却有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嘴角一勾,就是一个妩媚多姿的笑容。
“坐,今天,我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来跟你聊聊。”她的模样轻松自在,完全不似岑蓝的如临大敌。
“聊什么聊你怎么恬不知耻勾引了我老公”岑蓝不甘示弱。
对面的女人浅笑了一下,更激的岑蓝有上去跟她两耳光的冲动
“我叫钟芷晴,刚从澳大利亚回来,至于你叫什么,你家有些什么人,我也都知道了,所以不必在这上面耗费时间。”她轻握着咖啡杯,不紧不慢的接着说:
“我认识秦彦书也是在这家咖啡馆,然后我们一见钟情了,我在国外长大,没你们这么多条条框框,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秦彦书”
岑蓝怒极反笑,拳头捏的太紧,使得关节都开始微微的泛白:
“你好像说了我要说的台词,你今天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钟芷晴莞尔一笑:“还要凭什么吗就凭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你说怀孕呵呵,自己确定是哪个野男人的野种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却不相信我自己的丈夫”本该是清丽动人的笑颜,在岑蓝心里就好像是一张鬼画皮上镶了两排阴森森的白牙。
“我不想跟你过多纠缠,你开个价,足够对的起你两年煮饭洗衣服的劳动了。”她直接给岑蓝明码标价,好像在处理一件折旧打折的货品。
牙齿紧紧的嗑着嘴唇,一丝腥咸的味道在岑蓝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她不认为这个女人真的有了孩子,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的手段而已。可现在她居然反客为主,想拿着钱去打发自己,岑蓝猛的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子,温热的咖啡在下一秒就全部泼到那女人的脸上,几缕长发被粘稠的液体沾染上,湿漉漉的贴在颈窝处,原本骄傲的模样多了这样的点缀,显得十分滑稽。
“呵呵,正如秦彦书说的,你这样沉不住气的女人,有什么资格陪着他”
钟芷晴也不恼,眼不斜视,拣起桌台上的纸巾细细的为自己擦拭。
岑蓝觉得今天实在是荒唐透顶了,居然来跟这样的一个做了还要立贞洁牌坊的女人交谈,能有什么结果会有什么结果她打开包厢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而身后那女人的笑声,就好像砒霜:
“不就是个不会生蛋的母鸡罢了”
还没迈出咖啡馆的门,岑蓝就迫不及待的给秦彦书打了电话。一次不通再一次被挂机她一次又一次的按着重拨键,直到秦彦书接起来了电话。
“什么事我在开会”他的声音有些不悦,当下自己正在和客户洽谈融资的相关事宜,岑蓝却还是这样不知礼数。
“什么事你居然还要问什么事”岑蓝哽咽着,使劲的想把眼泪逼回眼眶:“你到底跟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给我说清楚”
她的情绪已经失控,站在大街上就大喊大叫了起来。
秦彦书沉默了一下,身边的客户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心里一紧,语气自然就差了下去。
“你无理取闹什么,说了我会处理”
言罢直接挂了电话,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不耐的表情已经全然不见,又是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王经理,真不好意思,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司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是机制体系完善,员工也很有创造力和上进心,倘若顾总真的愿意给我们投资,我们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坐在真皮沙发的男人略微点头,表情深不见底,
“我会向顾总汇报,至于其他事宜,公司的秘书会来接洽。”
岑蓝混混沌沌的走在大街上,来往的车鸣声,人群的嬉闹声,买卖的叫嚷着她觉得秦彦书对她的爱早已不复当初的简单明洁的模样,心动过,沉迷过,或许也爱过,可是现在正濒临死亡。
她恍惚着走进一家西餐厅,轻音乐柔靡入耳,四溢的咖啡香扑鼻而来,还不到饭点,大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无人顾及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女人。岑蓝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台塑牛扒芝士焗海鲜火腿通心披萨食物满满的摆了一桌,让她虚弱的心,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
坐在岑蓝右边的男人有些好奇她的行为,原本专注着看报纸的眼神也不禁转过来瞥了两眼。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如果说秦彦书的气质是儒雅的,那么他就是坚毅果敢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中规中矩的西装穿出这般的气质,简洁大方,线条流畅,举手投足间既不温和,却也不拒人于千里。而现在的他微微的拧着眉,嘴角却略微的上翘,一副探究的表情。
岑蓝吃的很快,牛扒完全没有切开,直接用叉子卷了就塞进嘴里;芝士还是滚烫的,她随手把茶杯里的红茶倒了上去,胡乱搅拌了几下就大口的吃起来眼泪随着不断的咀嚼喷涌出来,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不停的往嘴里填补着食物。
旁边的男人有些诧异,原本刚毅的脸部线条也随着表情放松下来。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贪婪这样不知饥饱的进食,眼前这个体型瘦弱,皮肤苍白的女人,居然在短短的两刻钟内吃下了寻常人两天的食物。若非是有着一贯的好修养,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疑得啧啧感叹了。
“先生,你的披萨还要吃吗”
岑蓝处于一种失魂的状态中,桌上的食物已经被消灭殆尽,可是心中欲望却像发了疯的野草一般,迅猛的滋生开来。她掂着肚子,双眼失焦,手指着男人桌上的披萨这样问道。
那男人愈加疑虑,浓密的眉毛打了褶皱一样,眼风扫过岑蓝向外凸出的肚子,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换做平时,他定然不会这般多管闲事,可眼前的这个女人,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外貌神态,都让他有了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岑蓝摇摇头,目光涣散,她拉开男人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就端过披萨开始吃。一口接着一口恶狠狠地仿佛食物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这也许是西餐厅里最另类的一对组合,装潢优雅的大厅里,一个英俊的男人喝着咖啡,看着报纸,神情坦然。而他对面的女人,披散着头发,泪流满面的吃着面前的比萨。
“顾顾总”大厅里走来了一个穿着驼色休闲西装的男人,他讶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却也不敢多言,只是本分的说了几句。
“公司的事已经交接完毕,几家小企业融资的事项也安排妥当,车子已经在外面了。”
男人略微的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坐在餐桌前泪流满面的女人,放下报纸,径直走出了餐厅。上车前,他透着玻璃窗又望了一眼,她似乎还在哭,肩膀一颤一颤的,手紧紧的捏着叉子,眼神不再死寂,却又包含了太多东西,自嘲绝望悲凉放纵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成败
岑蓝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坐在真皮沙发上,电视里屏幕上一片雪花,她呆呆的看着,心思却早已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白天在西餐厅吃下的东西,早就如数的奉献给了马桶,现在她的胃一阵阵的抽搐着,细小尖锐的疼痛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狰狞。
秦彦书还是没有回来,手机也一直关机着,她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应酬到底是在男人的餐桌上还是女人的床榻上,现在自己只想等着他回来哭也好,骂也好,她就是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时间过的这样慢,岑蓝一边数着时钟的滴答声,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午夜,外面才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开锁声。
她一个跃步上前,猛的一下打开了防盗门。
“你去哪里了”
高亢尖锐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秦彦书本身就喝了一点酒,现在被她一惊,好半响才回过劲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岑蓝。那张青白颜色的脸,透出衰败的气息,头发凌乱的束在脑后,不知道是去过哪里,身上散发着一股酸涩味。
他没由来的觉得厌烦,早上她不死不休的给自己打了电话,一点脸面也不给自己留下。到了下午才知道,她原来去找了钟芷晴,还泼了她一身的咖啡。想着在自己面前那样柔弱却愧疚自责的芷晴,秦彦书觉得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有些恐怖。
“你怎么还不睡觉又想干嘛早上我在开会你不知道吗
“干嘛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吗秦彦书你跟那女人到底想要怎么样”岑蓝上前就抓住他的衬衫前襟,眼睛里的恨意喷薄而出。
“不是说了给我时间处理的吗你今天为什么又去给她难堪她一个女人在国内孤苦伶仃的你什么都有了你还跟她过不去做什么”秦彦书的口气不大好,原先温柔体贴的岑蓝让他觉得愧疚自责,可是这样跟寻常泼妇没什么两样的她却让自己有些厌恶。
“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们谁都别睡觉秦彦书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才是你的妻子”岑蓝带着哭腔,无论他怎么劝慰也不肯撒手。
“够了事情我会处理好如果你还要大半夜的发狂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他真的有些气恼了,早已说好给他时间善后,现在却又咄咄逼人的叫他难堪秦彦书觉得又烦又躁,直接进了书房关上门不再理会岑蓝。
她跌倒在地上,窗外的凉风不停的在屋里冲撞,哭声有些岔气,也顾不得抹一把眼泪。原来真的是这样,相爱时,男人把女人比作明月,星辰,流岚等所有美好的事物;等到恩断义绝时,他们又将曾经像瑰宝一样呵护着的女人一脚踹开,管她摔得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等岑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书房的门大开着,秦彦书早已不见了踪影。她起的太急,有些低血糖的症状,恍惚中只有加菲来来回回的围绕着自己转悠,还时不时的舔舔她露在外面的脚踝。眼前的事物都泛着灰,朦朦胧胧的看不透彻,她掐了掐人中,恍惚着又打了几个电话,却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到了中午的光景,秦母打了电话喊岑蓝过去吃饭,她一时找不到借口推却,只好洗漱干净了穿好衣服往外走。乘着电梯下楼的时候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眼圈乌黑,嘴唇泛白,好像是重病未愈的样子。岑蓝吓了一跳,用手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原本苍白的皮肤这才勉强泛起了红晕。
秦母一见到岑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总是眉眼带笑,走路带风的儿媳妇,这么现在就跟那霜打焉的黄花菜似的。
“闺女,你这是怎么啦最近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要不要妈陪你去中医那看看”老太太心里着急,又忍不住的纳闷,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越来越不中了
岑蓝苦笑,却还是要帮秦彦书圆谎:
“没事,妈,就这几天没睡好,天气一凉身子就有些木了。”
“哎,那小子整天就知道工作,老婆身体也不放心上了中午吃饭喊他来,我好好给他说说”秦母有些不舒坦,娶媳妇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现在媳妇脸色一天不如一天,那死小子也不知道体贴人。
岑蓝在老太太的督促下又给秦彦书打了两个电话,这回在服务区了,可是通了响两声又立马给掐了,她的眼眶就要包不住眼泪了,忙把手机往秦母手里一塞:
“妈,我去个厕所,待会再打吧。”
秦母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大厅了,这两人是怎么了,一个精神恍惚,一个不见人影她有些气,拿着岑蓝的手机就直接按了重拨。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紧接着一个女音传了过来,声音戏谑玩味。
“你还真是百折不挠,怎么你丈夫都在我这儿了你还不明白”
秦母的脑袋“哄”的一声响,只觉得锣儿钵儿齐齐鸣了起来,她一只手扶着墙角,颤着声问:
“你你是谁为什么我儿子的手机在你那”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顿,旋即挂了电话。秦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日两孩子都不大对头,原来竟出了这样的丑事,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传来。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抵着墙,脸上逼出了豆大的冷汗,身子也却越来越沉,强撑了几分钟,还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岑蓝在卫生间待了几分钟,搓了把脸,又用冷水敷了敷红肿的眼睛,整理好了衣服才又回到了客厅。
刚一进去,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秦母倒在了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里紧紧的拽着手机,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妈妈你怎么了”
岑蓝慌了手脚,想去扶她起来,刚摇晃了下秦母的身子,又想起医生叮嘱心脏病发时不能随意移动病人身体。她又急又慌,使劲从老人的手里掰出了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
秦母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秦彦书的电话才催命一样的打了进来,没有其他言语,劈头盖脸的就问:
“刚刚打我电话是不是我妈”
岑蓝刚忙完手边的事,气息都还不顺畅,现在被秦彦书一问,总算明白了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晕倒,她心里又气又慌张,一张青白的脸涨的通红。
“谁接的电话谁气的妈进了医院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凭什么现在还来问我”
电话那边慌了神,忙不迭的问:
“你说什么妈进了医院刚刚我在睡觉根本没听见手机响”
岑蓝无力的靠在墙上,回想起往事种种。这二十余年的日子,或许十之八九的事情都不是完全合乎她的意愿。自己一直都在磕磕碰碰中寻找想要的生活,虽然清楚的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但遇到秦彦书之后,身体里却迸发出纠葛到底的勇气来。他的温暖和煦,他的关怀,他的宠爱,都是那么触手可及,那么轻易的可以瞬间融化自己。她多希望从那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是何种境地,都有这他的不离不弃。
她真的是将整个的生命都给了秦彦书,它的自卑,怯懦,胆小怕事;它的温良,体贴,细致入微。她愿意将自己完完整整的交托给他,只因为爱着这个男人,全心全意。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过去爱慕的那个人正在心里一点点的死去,她的爱也变得无所寄托。想到这里,岑蓝笑抿着唇角笑了一下,却又是满脸的悲凉。
等秦彦书心急火燎的赶到医院时,秦母的手术已经结束,被送到了病房休息。岑蓝坐在床头守着,他来了之后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她到了门外,压低了声音,可语气还是恶劣:
“你是故意让我给我打电话查我岗的是不是你故意让妈知道我们的事好让她出面管教是不是你以为这样子就能解决问题岑蓝你太幼稚了”
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岑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她记忆里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秦老师吗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休息室里的护士已经听到声音,探出身子望了望,示意他们安静一些。秦彦书吐了一口,使劲的捏了捏岑蓝的肩膀:
“岑蓝,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思考我们现在的局面”
说完这话,他就放开了他,独自走到拐角开始抽闷烟。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需要好好的整理整理思绪。认识钟芷晴是在一次公司聚会里,那会刚拿下了恒明房产的投标,大家伙高兴,就聚在里公司最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庆祝。那是秦彦书第一次见到钟芷晴,眉眼含情,带着一路的尘嚣,扑满了他的视线。那是一种说不上的味道,她身上流动着当初张歆芮的影子,一样的美丽,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满怀浪漫,一样的动人心弦。这是在岑蓝身上循迹不到的血脉喷张,心跳加速的感觉。
后来的故事自然而然的发生了,钟芷晴幼时被抱养,生长在国外,长大后却被养父养母不喜。现今一个人只身回到国内,对于秦彦书身上温暖妥帖,细心又耐心的气质迷恋不已,红尘里颠鸾倒凤的她,现今也肯为了他渴求安定下来。
而秦彦书一开始并没有投入太多感情,他只不过是一种迷恋,一种怀旧,一种对过去报复的快感。更何况,他还舍不得经营了两年的婚姻,舍不得家中那个纯良如水,温柔细腻的妻子。他在最窘迫的时候遇见岑蓝,在苦熬着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像清晨的一束光,分担了重压自己在身上的责任和义务。她从来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女人,但是他内心笃定,岑蓝会是一个好妻子,会是一个不离不弃,不怨不悲的好媳妇。
他本来想,等这一阵子过了,他还会是一个好丈夫,可偏偏现在事情捅破了,两边他都内疚。更令他难堪的是,岑蓝知道这事以后,不仅不能好好冷静的沟通,反而越弄越糟。昨天中午咖啡馆的服务生给他打电话,说是他的朋友在店里晕倒了,等他赶到,却发现了满身咖啡污渍,眼圈有些红肿的钟芷晴。他不能去苛责岑蓝太过分,但是原本那样飞扬跋扈的芷晴为了自己忍受这般的苦楚,秦彦书也心有不忍。
到了如今,岑蓝居然为了让他回头,故意又把事情捅到了长辈耳里,弄的现在老太太在医院躺着,他自己更是颜面尽失,不知道该如何对老母亲解释。
秦彦书越这么想,心里的火苗越窜梭的厉害。
“她也太不懂事了”
岑蓝坐在病房外的靠椅上,只觉得心累,冥冥中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呼喝着她想远离是非,另一个却大声叫嚷着别退千万别退
她瑟缩了一下身子,远处的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走近,摇曳的身影在灯光下旖旎动人。本已经是心力交瘁,可是这折磨人的事一旦来了,就不带喘口气的
“原来真在这儿,可叫我一路好找了。”
岑蓝心跳漏了一拍,神色惊疑不定,忽的一抬头,果然又是她钟芷晴她居然嚣张到这个地步,冠冕堂皇的走进医院
“你来做什么你气的我婆婆还不够吗”岑蓝猛的站起来,电视上的狗血剧果然都是取材于生活,而生活中恶俗的段数更是技高一筹。
“呵呵,我来给彦书送外套,今天他把衣服赖在了我家。”
钟芷晴眼神里明明灭灭的一些情绪,嘴角勾起的笑容有些暧昧。在过去的人生里,岑蓝一直以为对自己笑的人就会对自己好,可她现在才逐渐明白,原来还有一种笑,叫做笑里藏刀。
岑蓝一个疾步上前,拽着衣服就往自己这边扯,
“我丈夫的东西轮不到你操心”
那女人穿着纤细的高跟鞋,被岑蓝这么一拽,重心不稳,直直的就向地上摔去。等秦彦书转过头来的时候,恰好就看见岑蓝将钟芷晴推到在地,而她伏在地上,双手按着小腹,往常狡黠的笑容现在都拧做了痛苦的呻吟。
“你干什么”秦彦书奔过来,扶起那女人,朝着岑蓝吼了一句。
“别彦书我肚子好疼对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她的表情那样的真,现在若是外人看来,作恶的一定是她岑蓝而不是这个第三者。
“我有了我们的孩子怕你为难一直不说。”说完这几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迸溅出来,秦彦书完全的震撼了,说不出旁的话来,一把抱过那女人就往治疗室跑。
岑蓝看着他抱着她,身影越来越远,手中还死命的抓着方才夺回来的外套,表情麻木,连哭都没有了余力。
末路
岑蓝早些年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象是各自的左右手一般,十指相扣,虽然失去了少年时猛然心跳的悸动,但是若要将你的左右手生生砍断,那也会令人痛不欲生。屋外再娇艳的玫瑰也抵不上屋里馨香的一碗热汤,幸福可以与爱情无关,沉淀为亲情之后才会像那陈年的老酒,历久弥香。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年少轻狂是件多么糟糕的事,她对那个男人一无所知,却有着九头牛也拉不回的自以为是。她以为秦彦书仍旧会是那个记忆里的翩翩少年;在她年轻的岁月里;春风和煦的微笑,永不老去。可是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两耳刮子,等她看清的时候,少年已然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怀里已经拥着更为娇媚的女人了。
令人鄙夷的是,即使是这样,岑蓝依旧怀揣着那么一点希望,虚浮着步子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妇产科。她要亲眼看看,那女人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
b超室里挤着三个人,女医生有些不耐烦,口气不善道:
“女家属不用跟进来,出去等着吧”
岑蓝神情一暗,落寞的说:“对不起,医生,我是他妻子。”
女医生愣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你是他妻子,那么她呢”
房间里一片沉寂,秦彦书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尴尬的站在一边。女医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拿着病历卡不客气的问道:
“姓名,工作,家庭住址。”
秦彦书看着钟芷晴脸色依旧不好,慌忙开口:
“钟芷晴,刚回国”
“又没问你,你个大男人插什么嘴”女医生翻个白眼,明显对他没什么好感。
磨磨蹭蹭问了好一会,岑蓝终于忍不住了,眼睛时不时的往b超机上面瞥,心里好似装了一二十只兔子,扑通扑通的,上下乱窜个不停。
“医生,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
女医生转过头来看了看岑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做好自己本分就好。
“嗯,怀了。怀孕56天,子宫厚58mm。宫腔内可见妊娠囊回声,妊娠囊大小4030mm,形态与位置正常,囊内可见胎芽,头臀径10mm,可见胎心搏动。”
岑蓝觉得在钟芷晴面前,自己的姿态就是惨败
她回到家,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睡梦中哽咽着哭了又醒,惶然后才发现床尾坐着一个人影。
他不知道已经回来了多久,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夜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过身体姿势里散发出一股疏离的情绪。
“你醒了”
秦彦书声音沙哑着,这样低沉的听来,倒是有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妈在医院,我请了护工了,这几天你也累坏了,那边你就别操心了。”
岑蓝不作反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她似乎在等一场最后的审判,这个男人的心意对她来说才是关键所在。
“岑蓝”秦彦书犹豫了很久才又开口,“她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他顿了一顿,仿佛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一般。
“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我们离婚吧。”
她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儒雅英俊,风度翩翩,他有着千般好,万般好,可他不再爱自己了,这些个曾经过往里都令自己值得骄傲的东西,现在全部翻过身来狠狠的嘲笑这愚昧的爱情。岑蓝忍不住一阵冷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今,他自作主张的抛弃了她不算,还一脚把她踹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而世界上最悲凉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的看到心碎了,还要自己动手去修补好。她又滚了一连串的眼泪下来,抹也懒得抹,只让它糊了眼,酸涩了心。
“秦彦书,你听好了。我没什么能耐,但我也绝对不会离婚,死也不离”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恨的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因为用劲太大,食指的指甲整个的翻了过来,可就算这十指连心的疼,也抵不过心中的万千分之一。
“岑蓝,我们夫妻一场,我不想弄到最后还要找个律师协调,太丢脸面。”他说着这话,波澜不惊,似乎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欠你的,我会尽量弥补,两套房子都是婚前买的,但是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套,家里的存款”
岑蓝一个猛子跃了起来,冲到秦彦书的面前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长长的指甲刮过脸颊,留下几道血红的划痕,她红了眼睛,拽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
“你做梦”
秦彦书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暴躁,一把将她推开,口气不屑。
“没想到你跟泼妇没什么两样,还会动手打人”
岑蓝怒极反笑:
“哈哈,你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什么是泼妇啊”
话音刚落,她一个箭步冲到书房,拉开橱柜的抽屉,翻找出几本小本子,紧紧的拽着回到卧室。
“秦彦书你看清楚了房产证户口簿都在我手上,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超脱”
岑蓝的眼里是恨是决然是不死不休的纠缠秦彦书心里起了个寒噤,当初自己到底是哪里昏了头,才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就跟我的律师谈吧协议离婚不成,那么我们就按规矩来办事”
他看都不看一眼岑蓝,转身走出了家门。防盗门被他甩震天响,盖过了岑蓝压抑的啜泣声,她想起幼年时读亦舒的小说,里面讲到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连死了都是错。
当时自己嗤之以鼻,觉得世上绝无这样狠心的男人,不管如何,连陌生人都会有的同情心,那个跟自己同榻而眠的男人怎么可能那般绝情而今心里才逐渐通明,世上没有最绝情的男人只有一个比一个的更加绝情
秦彦书走了,她像个傀儡一样的瘫在地毯上,她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关于放弃决定都是瞬间产生的,但“背叛”已经在脑海里辗转了无数个来回,只等一个宣泄的时机。或许秦彦书从一开始就不曾爱她,只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岑蓝默然的坐着,直到家里的电话响了,才醒过神来。朝外一看,已经是青天白日的光景了。她爬到茶几前,现在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心里早已没了什么怕不怕的感觉。
“喂”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是囡囡吧怎么声音听着没大力啊是不是病了”
岑蓝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现如今也只有自己的老父亲会这样的记挂自己了。
“没事爸我就是有点感冒”
“真的没事那你唱首歌给爸听听,就捉蛤蟆那首”岑父为人幽默,偏偏喜欢捉弄自己的小女儿。
她掐了掐手指尖,深吸了两口气,总算是稳定了一些情绪。
“爸,什么捉蛤蟆啊,你别胡闹了,我忙着呢。”
“你都不喜欢爸爸了是吧最近电话都没一个我是白天也盼那,晚上也想,就是不见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给我电话啊”岑父一把年纪了带着童腔,对着女儿撒娇的模样确实几分稚气。
岑蓝心里难受,又不敢开口真说些什么,只能在电话这边听着老父亲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岑蓝呐,有事别瞒着爸爸啊,爸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
快挂电话的时候岑父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心里终归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h城,早些年他是吃足了苦头的,就是希望自己女儿的生活以后能够舒坦一些。
她吸了吸气,眼泪从指缝间不断的溢出来,父亲永远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即使她去杀了人,他也愿意去顶罪。
“好哒,我知道,彦书快起来了,我先去做早餐了。”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岑蓝只能赶忙找了个理由把电话给挂了。
接下来的两天,秦彦书一直没有回家,现在公司正忙着恒明房产投资的事项,钟芷晴那儿也是步步紧逼,他是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
恒明集团派来交涉的人员里,有一名律师,据说专攻经济法,虽然年轻但是手段极高,就算是旁的官司也极少落败。秦彦书正心烦离婚的事茬儿,见了那那律师倒是挺高兴,拉着旁人托了不少关系。
孟彬原本不想插手这么个离婚案子,但对方倒是贴的热乎,吃饭住宿无一不安排妥当。他算是不想欠个人情,便答应了尽量给些意见。
同秦彦书合作的恒明集团是b市有名的房产公司,现在掉转了风头朝着h市发展,连坐镇的老总顾卿恒也亲临h市,可见对这块市场的重视程度。快到年尾,b市的工作仍需有人处理,一年一度的房产听证会也马上要举行,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着急的打着电话。
“喂喂孟彬吧死小子你死哪里去了,顾总叫了你两回了。机票定在明早九点一刻,你马上准备着回b市参加会议。听到留言赶紧给我回电话。”
那边是急的火烧屁股,可这儿的孟彬律师可真没功夫来听电话,他被秦彦书的妻子缠着,半点时间也闪不出来。
“秦太太,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双方利益考虑,也是在此等环境下最大程度的保护您的权益。秦先生开出的条件都是优厚的,除了这套房子,您还有还可以分得十二万的共同财产。”
岑蓝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张离婚协议书,眼睛里的火焰都能活活把律师给烧死。
“我不会离婚的就算去了法院也一样。”
孟彬有些头疼,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打离婚官司的原因,都是人家的家务事,怎么判的清楚。
“秦太太,如果您执意不同意离婚,那么只能走法律程序,这样的话,您不仅没了这套房子,连原先的12万也要缩水一半,您考虑清楚了吗”
孟彬面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秦彦书那小子,明明自己开着公司,怎么可能存款才那么一点,那个滴水不漏的家伙,看来早些年就没往家里放钱。
岑蓝的心里悲恸,嘴上却讨不得便宜,气的手臂都开始抖索起来,原本就惨白的一张脸上泛着青紫,好像随时都能昏倒过去。
“你滚我不会离的”
孟彬本身就害怕再出个什么岔子,女人疯狂起来可不亚于吃人的老虎,现今听到岑蓝下了逐客令,他内心是说不出的欢喜,但却依旧板着张脸。
“那好,秦太太你好好考虑,我先离开了。”
他脚底抹了油似的,几个大步就跨到了门口,可半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就听到身后“嗵”的一声。孟彬心里暗暗叫苦,苍天啊,没那么狗血吧,这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才发现,那秦太太果真昏倒在了地上。
等他送岑蓝去了医院,回到赶回公司的时候,顾卿恒早已在办公室等了多时。这位顾总年纪虽轻,但是做事手段极为狠辣,这次就是他力主开拓南方市场,不惜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终于说服一堆老顽固点头首肯。现今居然让他等着自己,孟彬的小心肝不禁颤了颤,你说这人和人怎么差别就那般大,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可顾卿恒往那儿一站就有种泰山压顶的气场他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敲门的手也有些犹豫。
“进来吧。”
孟彬如临大敌般,恭恭敬敬的走进了办公室。屋子里没亮灯,只有远处的霓虹或明或暗的投射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觉得浑身都散发着股凌厉的气息。
“顾总真不好意思,刚去处理了一点私人的事情。”
说完之后孟彬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领导发话。
“嗯,b市的会议你整理好资料,明天小张会跟你一起回去。这次政府的宏调力度比较大,市场方面总公司多留些心。”
顾卿恒似乎有些倦意,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有力,却有着一股谁也不能小觑的底蕴。
孟彬轻嘘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总算不再冒了,
“好的顾总,相关事宜我会在和张经理联络,那我不打扰您了,告辞。”
话音刚落,脚步还没抬起,就又听见靠在沙发上的人语气极淡的说了一句,
“恒明开出这么高的薪酬请你来,还希望孟律师在上班时间公私分明些。”
孟彬只觉得原先刚褪下的冷汗现在又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自己的脊背,他又不敢去擦,只得在心里大骂一声:
“秦彦书你个死小子居然害我得罪了顾卿恒这个老妖怪,老子再帮你就是他妈个二愣子”
不平
岑蓝闭着眼睛,神色黯淡的卷缩在床头,她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紧紧的抿着,几缕长发混合着汗液蘸粘在她的颈窝处。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回想什么,去挣扎去诉说什么,她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任由她自生自灭就好。
医院里静谧的可怕,空荡的回廊里只有护士偶尔走过时传来的脚步声,空气里沁透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岑蓝皱了皱眉头,一连串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打湿了枕边的长发。“爸,爸爸”她低低的呜咽着,就好像小时候在外迷了路,一心只想要扑到爸爸的怀里,仿佛只有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以及被岁月磨砺出的沉稳包容才能够让她觉得心有所安。她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啜泣着,到了最后竟然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着实安稳,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有人在她的床头骂骂咧咧个不停,声音一会慷慨激昂,一会抑扬顿挫,就好像小时候坐在桥边的说书人一样,大概正讲到岳飞罹难,那声音里竟包含着无比的愤懑和满腔的委屈。
“岳飞”岑蓝睡梦里有些许混乱,“那么秦彦书”
“秦彦书”岑蓝一个激灵,惊慌中又生生的憋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她勉强着睁开眼睛,却看到陈茜瑶皱着眉头直愣愣的站在床头。看到岑蓝醒过来,陈茜瑶眼眸子一转,眉目嗔怒,双颊因憋着话生生的被涨的通红。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你倒是长进了本事了有能耐了出这么大的事你当我是死了不成死憋着一句体己话都不对我说你还当我是个活人吗陈茜瑶早年是学校辩论队出身,做了律师之后一张快嘴更是不饶人,现在给她逮到了时机,那话珠子就好像炮弹一般,噼里啪啦的在病房里炸开了。
“亏得你大方啊那女人硬生生的骑到了你头上,你还可以一声不吭的受着气,要不是昨天孟彬在律师会上说起你,你是不是打算被秦彦书逼得净身出户”
陈茜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插着腰,另一手恶狠狠的指着岑蓝,似乎意犹未尽的还想接着教训她。
“吵什么,一大早其她病人都还在休息,请探视的家属注意素质”门外的护士重重的扣了两下门,压低着声音严厉的警告着。
陈茜瑶斜看了一眼,收敛住架子,端着一张方凳坐在了岑蓝的床前,却故意扭转过身子,憋着一鼓气,死活不肯再看岑蓝一眼。
岑蓝本是刚睡醒,正是茫然的时候,被陈茜瑶这么一咋呼,那刻意被自己尘封着的痛楚又铺天盖地的欺压上来。她眼圈红了又红,却想着拼命克制,只将拳头紧握,长长的指甲一直刺进掌心的肉里。稍稍平静之后岑蓝慢慢的吁出一口气,眼睛里全无色彩,只低低的回了一句,“你来了啊。”
陈茜瑶背对着岑蓝,本来清直的背微微的驼着,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就这样僵持着静默了许久,住院部的走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临床的年轻女人也醒了过来,对着自己的丈夫喁喁的说着些悄悄话。许是说到了开心的地方,那男人脸上笑得璀璨,本来平凡无奇的一张脸,竟然也勃发出一种安逸幸福的模样。
岑蓝看了又觉得心酸,秦彦书的脸又在她的脑海里来回的晃荡,她吸了吸鼻子,慢慢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半年前我也进过这家医院,那时候我刚有了和秦彦书的第一个孩子”她语气顿了顿,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因为那回忆太沉重,她拿捏不住一般。
“我和他本来一直希望有个孩子的,那会刚好有了,之前却因为高烧吃了半个月的消炎药。我们都怕有个什么万一瞻前顾后的还是把孩子拿掉了。”岑蓝低垂着眼,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或许只有自欺欺人的将自己置之事外,才可能将这一些痛到了骨髓里的事情再翻出来一次。
“秦彦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忙,到了后来就有一个女人过来对我说她有了秦彦书的孩子。她不是在求我离开他,她是在命令我离开他,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告诉我秦彦书早就没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岑蓝的眼泪开始滚落下来,她嘴里一片苦涩的滋味,却终究抵不过心头的万千分之一。“我疯了一样,哭过,骂过,求过,到了后来我还把家里的户口本房产证都藏了起来我怕啊,我真的怕啊我怕哪一天起来他就完全不见了人影,就好像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可是我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肯回头。”
岑蓝慢慢的哭出了声响,说话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我从来没想过会失去他,他就好像我的左右手一样熟悉,孩子我也有过我的孩子有过我们的孩子,可他说没有爱情了,没有了”
岑蓝猛的提高了声音,语调变得尖锐而悲凉,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的全部喷涌了出来。
“陈茜瑶你知道吗我跟了秦彦书四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整个挖出去给他。那女人就跟了秦彦书四个月都没有秦彦书就为了她把我的好都给忘了他巴不得我马上去死我连多跟他说句话,多跟他打个电话他都觉得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明明我和他才是夫妻啊”
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在此刻终于断开了,岑蓝似乎疯魔一样的哭喊起来。
“我真的难受死了我给你打电话我都不敢流眼泪,对着爸爸我也一直都说自己好,可是我不好,真的真的”
隔壁床的小夫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岑蓝的模样吓了一跳,呆愣了会不知道做何态度是好。而陈茜瑶本来有些耷拉的肩膀开始慢慢的抽动着,鼻腔里带出些酸楚的滋味,她缓缓的开口,语气有些哽咽,又极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两年前,你说你爱他,他也爱你。”陈茜瑶顿了顿,说道:“那会是我给你做的伴娘,他来接你的时候,对我说这一辈子都是要好好待你的。我那么放心的把你交到他手上。我那时候就想,我的岑蓝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我和岑伯伯在吃酒的时候对着流眼泪,因为我们都以为你今后都可以快活着,高兴着。”
陈茜瑶的眼泪沁出了眼眶,她不动声色的抹了去。
自小她的父母常年在外经商,留着陈茜瑶一个人看家,日子久了也练就了她一身的铜皮铁骨,大学时因跟辅导员起了绊子,被扣了许久的毕业证书,她也没委屈的掉眼泪。但是现在的陈茜瑶觉得眼泪原来真的跟那些矫情的电视剧一样,说掉就可以掉下来,她知道这种感受是因为愧疚,因为自责,因为太过于心疼。
“孟彬在律师所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脑子就好像被雷子炸了一样,胡乱的收拾了东西就飞到了h城我来的时候你还睡着,但是你的眉毛都皱到一块了,眼泪还就那么一直的流着。”
陈茜瑶恍惚了一下身影,慢慢的转过身来,她大概走的急,脸上一点妆都没有,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双大眼睛被她揉的通红。猛然间,陈茜瑶抬起手,狠狠的往自己脸上就是一耳刮子
“叭”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原本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清晰的五个指痕,病房里的人被陈茜瑶这一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唬得一愣一愣的。岑蓝本就哭累了,卷缩在被褥里一动不动,现今看到陈茜瑶掌间带风的狠狠甩了她自己一个巴掌,她张了张嘴,双眼茫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岑蓝,我是该死,我他妈当年怎么就相信那个畜生放心把你交给他他个狼心狗肺的,他爹妈怎么不用当初造他的时间去遛狗他的照片贴在门上都能防盗挂在墙上都能避孕真不知道那贱人怎么还能怀上他的孽种”陈茜瑶咬牙切齿的骂着,眼睛里冒出火光,好似恨不得将那男人挫骨扬灰了一般。
岑蓝抿了抿唇,想挤个笑脸给陈茜瑶,但是脸部的神经好像都僵死了一样,怎么看都还是一副颓唐的样子。
“这事我爸知道了吗”岑蓝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想起自己的老父亲,为了她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到了现在还是不得安生,她眼睛酸了一下,差点又哭出来。
陈茜瑶心里着实还憋着一口气,想接着骂,但看到岑蓝这一副样子她又舍不得再说她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了过去。
“我刚知道事那会就打了电话问老爷子你是不是回来,谁知道他竟然也被你蒙的结结实实,现在他都急死了,本来想跟着我一起过来,但是他上次手术刚做完,医生怎么也不同意他再跑动了。”
“你倒好,连手机也不知道开着,等会你收拾妥当了,赶紧给老爷子打个电话报平安,他还不知道你在医院,你也别告诉他了,免得他又着急。”陈茜瑶说话后又静默的看着岑蓝,这才小半年没见,她原本有些圆润的娃娃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尖尖的下巴藏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脸上一丝一毫的血色都寻觅不到。
她心疼极了,又怕岑蓝看见自己掉眼泪更难受,连忙推脱说自己出去透透气,走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坐在亭子的石凳上,陈茜瑶想着岑蓝这傻姑娘的事,她从小就不知道跟人争,按照时兴的话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包子,被人家捏圆捏方都不知道吭一声气。陈茜瑶想着想着觉得又憋屈又愧疚,要是换做了是自己她反而没这样难受,大不了去了法院大闹一通,逼着那对奸夫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可遭了这罪的偏偏不是她,而是一直都好脾气的岑蓝,她气的猛的拍了下石桌子,那用的可是真大的力气。
顿时一下子,手掌心火辣辣的疼,脸上又隐隐约约的抽搐着,心里的酸楚懊恼愧疚愤懑又凑搅合到了一块,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揉着手吸了两口气,慢慢的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眼泪不由分说的全蹦了出来,也许本来就欠着这顿发泄,她索性也不管不顾了, 抱着头顺着性子大哭了起来。
路过的人都频频转头看着她,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每天的生离死别实在太多了,也没人上前去安慰。陈茜瑶也明白,有些事情,谁都安慰不了,只能看着她的伤口一点点的结痂,一点点的痊愈。
出完了一顿气,陈茜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她不是岑蓝的懦脾气,该别人欠下的,就算是刀子架着,她也要逼得对方全给吐出来。
“喂,孟彬吗我陈茜瑶。”她打着电话,又恢复到那个思维清晰,逻辑严密的女强人模样。
“你帮我告诉秦彦书他婚内出轨,恶意转移财产岑蓝这个案子我算是代理了看看他还能得意个劳什子”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陈茜瑶的脾气一下子又被激了出来:
“证据呵呵,他还真有脸跟我说证据翔宇律师所这么多年的金字招牌不是喷粪的那女人肚子里的孽种就是最好的证据更何况今儿个我就算没丁点证据,也能搞得他在h城夹着尾巴做人”
陈茜瑶恶狠狠地挂了电话,那头的孟彬半天也没回过神来。等前后联系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他嘴巴一瘪,差点没哭出来:
“我的二大爷啊,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惹得顾卿恒摆脸色看,这茬儿又招惹上了律师界的凤辣子不带这么折腾的,我本命年可都是穿了红内裤的啊”
暗涌
秦彦书不禁羡慕眼前的这个男人,继而心中愤愤。他做了多少的努力,付出了多大的艰辛,才能够有而今的地位。而他顾卿恒,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路风雨无阻,青云平坦。明明相差不了多少年纪,自己却矮了他不只一截,这么想着,秦彦书的神色有些阴暗。
顾卿恒似乎并未洞察他的心思,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声音波澜不起:
“秦先生好像有心事,如果赶时间可以先忙您的。”
秦彦书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摇头表示歉意。顾卿恒,这个胸有雷霆万钧,面如平湖不惊的男人,让自己感到了压抑和慌张,这是多年商战上都不曾有的感觉。他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
穿的只是普通的银灰色西装,最多质地细腻一些,衬衣的扣子开了几颗,看上去有些散漫。身子骨是比自己壮实,五官很立体,眉目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噙着玩味和戏弄的两瓣薄唇。他似乎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脸部线条更是像雕刻出来的,看人的眼神永远都是居高临下。
“秦先生似乎思量了很久,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顾卿恒抬头看了看坐在手边的秦彦书,脸上依旧的模式化的微笑,说不上距离,可也断然不会亲近。
秦彦书表情一凛,笑容有些僵硬,
“倒没有特别的事情,只不过前几日有些私事拜托孟律师,现今也不知道他有空没有。”
顾卿恒心下通明,面上也不点破,只是做了宽慰的语气说道,
“放心吧,捣鬼的人捣不乱心中无鬼的人,秦先生做人坦荡荡的,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
秦彦书心中苦闷,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茬又说了几句。这几日孟彬的电话一直关机,而交给其他的律师他又怕碎言碎语传到了自己公司,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今日说是来签合同,但是也是想来探探顾卿恒的口风,不知道他是否能让孟彬帮自己一把。可谁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来。
他有些郁郁,找了个由头推了恒明的聚餐就独自回到了家。岑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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