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许多福》第35节

  这样许多福觉得，322如此压榨她，还进行填鸭式教育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想要提高大陆的医疗水平, 或者说是提高巫族人的医疗水平。
  种子给了，许多福都留了种, 意识到药物重要性的巫族人未来总要栽种它们，早迟而已。
  中药也不是不可以降血压，甚至许多福这里的药物现在都是较为齐全的，而美老的症状也不仅仅是因为高血压而已, 即使她的血压得到了控制，入睡困难, 失眠多梦的症状也可能得不到缓解。
  当然,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流鼻血的问题, 高血压可能引起鼻子出血，但也可能与高血压无关, 而是鼻腔内的问题引起的流鼻血。
  许多福检查之后，初步可以排除美老鼻腔内出了问题, 得教她紧急处理鼻子出血的办法。
  如果患者太多，现在是排队等着自己治疗，许多福肯定没有这多的时间来和患者聊天，就得更加有技巧的针对性的问问题, 但现在只有美老一个患者，她就像是对待一个初次见面但很有好感的陌生人一样，以交朋友的心态去与她聊天。
  美：“自从有了锅之后，我已经很少吃烤肉了。炖的食物可以炖得很烂，炖得很软，像我这样牙口不好的人也能嚼得动。”
  这时候美老已经很放松了，刚刚进入医馆时那种紧绷感消失了，她从许多福的话里面也意识到自己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她本来是想着如果许巫也给她判了死刑，那么她就不要再浪费粮食了。即使今年的冬季比往年好过很多，但食物永远是不应该被浪费的，她就该去归巢等待死亡。
  许多福：“这是一种慢性疾病，非常常见，可能引起一些并发症。我举个例子来解释，比如说你长期晚上睡不着觉，你的精神就特别的差，人也会很难受。不能解决睡觉的事情，渐渐的你身体会变差，精神也会出问题。可只是睡不着觉，本身不会导致死亡，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
  这个例子不大恰当，可是好在美能听得懂。
  高血压的发病机制有很多，真本世界认为有遗传的原因。拿许多福家里来说，许妈妈至今未发现有收缩压和舒张压明显升高的情况，许爸爸前年体检，发现血压过高，后来被诊断为高血压。
  许多福的奶奶有高血压，爷爷血压也高，许爸爸的高血压就有遗传背景，其余还有许多高血压的发病机制，这些年来许多福收病人，觉得发病的原因其实和生活习惯息息相关。
  听到不致命，美搁在桌下的双手悄悄放松了，刚刚她一直攥紧了拳头，一放松还有些细微的酸痛感。
  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的紧张和焦急。
  许多福觉得，美身体上的不适不仅仅是病理上的原因造成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原因。
  在真本世界，大部分的老年人是因为孤独而抑郁，他们缺少陪伴。在这里，美心理上最大的问题不是孤独，部落聚居似的生活很难让人产生孤独感，就算是冬季以前太忙没有人能陪伴老人，冬季到来之后，南方部落里的人都无所事事，大部分时间，美的儿女家人都能呆在她身边。
  美的心结是部落的老人们几乎都有的，越来越老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部落的价值观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成为了大集体的累赘。
  巫中之巫是特别的，他们除外，因为他们的价值不以劳动来体现。别的巫族人都以劳动为荣，男人捕猎，女人进行采集制造，能做的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在部落里的地位就越高。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人就彷徨。
  明明今年的食物是充足的，为什么美还是觉得自己吃了食物是浪费，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不能为部落做贡献了，甚至连看孩子这样的事情她都不能做了，失去了价值，就没有获得食物的资格。
  去归巢这事，许多福看着觉得蛮悲哀，巫族人自己不这样觉得，他们将去那里看做是每个人都必须要走的一段路。只是谁先去，谁后去而已。能够变老，能够自己选择走过去，按照真本世界的说法，这大概应该是喜丧。
  只能说价值观真的不同。
  许多福给美开方的时候，也在想一个问题，像美这样的老人真的就没事可做了吗？要知道南方部落所谓的老人真不是七十岁、也不是八十岁，在这个死亡率超高的世界里，人的平均寿命不高，老人的岁数也就不大。
  生活的苦楚让人老得快，可别忘了巫族人的身体素质是真本世界的普通人没得比的，信老的岁数也不轻了，可他力气比许多福大，耐力也比许多福强，像许多福这样的，他一个人能打十个。
  许多福纵然年轻，可她这身体素质说句不好听的，在这就是二级残废。
  只是过于危险的地方，实在不适宜老人家去，那是给外出的人增加负担。大陆上的采集工作免不了上树、爬坡，所需的力气都不小，且经常要搬上百斤的东西，持续要劳作的时间也长。这么看老人也确实不能做，可像是种地，信老就觉得简直不能更轻松，跟玩似的。
  医身体的病，许多福有把握，可医人心上的病，才能真的将人治好，这其实不比医身体上的病简单。
  美静静的等待许多福给她抓药，目光随着许多福走出来的脚步慢慢变得凝重。
  许多福：“美老，你这病得长期吃药，仅仅是一捆干柴肯定是不够的。”
  美老此时已经很信任许多福了，她也相信许多福能治好她的病，但这并不代表她能付出更贵重的东西，不是不想更好的活下去，而是要评估自己是否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罕巴：“美老，你放心！你的子女不会不答应给你治病，你们可以一起去多弄一些干柴来……”
  立刻他又意识到，让部落的族人用干柴来换取药物，许多福真的太吃亏了。药物栽种采收不算太麻烦，可药材的处理、炮制却都花了大工夫，他是亲眼看到的，许多福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处理药材上。
  两者的价值真的差太多了。
  罕巴又说：“……今年部落里面储存的食物也很充足。”
  部落约定成俗的规矩让人面对死亡时能多一两分从容，轮到自己死的时候，大概都不会推脱。可还是那句话，如果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正因为部落里面的食物充足，美才有了听许多福说下去的勇气，可她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长期付药费的，但她不会打断许多福，那太不尊重巫医了。
  许多福：“你得为我种一些菜，我将教授你种植番茄的方法，并给你一些番茄的种子，以后你需要用番茄来跟我交换药。”
  番茄？！
  美听都没听说过番茄，许多福让敖煎药。只要不是特殊熬制的药物，一般的药该怎么煎敖已经学会了，许多福自己带着美去堆放蔬果的巢里看番茄，系统出品的种子，加上异能水的浇灌，一个个采摘来的番茄都是拳头大小，红彤彤的特别可爱，没去皮都能闻到果香。
  许多福让美尝了一个生番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美就没尝过这样的果子，酸甜可口，汁液一吸就进嘴里了，口感让人惊艳。
  番茄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直接留种的蔬菜，系统给的种子就那么一包，每一种栽种了，许多福都会留种，给美的就是她第一批采收的番茄留的种，她看过资料，一般来说番茄种子的储存期为四年，超过四年的种子，出苗率会变低。
  322告诉许多福，这种番茄适宜在这种天气栽种，考虑到美老第一次耕种，许多福还可以给她一些稀释过的异能水嘛！番茄的成熟周期是三个月到四个月，给异能水也是为了缩短这一批番茄的成熟周期，使它能尽快的采收。
  听着许多福讲如何种植番茄，美连身体上的病痛都已经忘了。一下子被灌输了太多的知识，她脑子都有点接收不过来，许多福让她喝了药之后同信老去一趟田地里，实地看一看。
  许多福：“种植出来的番茄，我只要一半，另一半你可以直接留着。不管是生吃还是炖、煮、炒，它的味道都很棒，而且它对你的病还很有好处。”
  这时候药也熬好了，美一点都没有觉得苦，待药变温就一口气喝完了，忙着要去田地里看看，她已经意识到了，如果身体情况让她不能外出采集，那么学会种植这个技能，也能获取食物，看到田地里各种不认识的果子，她意识到种植并不比采集获取的食物少。
  巫族人对生存机会的敏锐直觉在美老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49章 出院
  缠绕树林遮天蔽日, 南方部落的巫族没有发展种植业跟他们如今的生产力低下有一定的关系，更大的原因是缠绕树林真的不适宜种植作物。这片土地下头密布着缠绕树的根须, 在这里栽种任何植物都吸收不了太多的营养，因为抢不过土著植物缠绕树，甚至连阳光都很少见到，怎么能长得大, 长得好。
  从前不是也没有在偶然的情况下，果果树的种子生根发芽, 长出来的树苗就小，不仅仅是结不出果子，甚至还可能直接枯死。南方部落的巫族人认为，只有在野外自由生长的植物, 才能真的结出美味的果实，这是神的恩赐, 不容许巫族人插手。非住在缠绕树林的巫族, 比如说信老就对种植这件事抱有更开明的态度, 但是百部的种植业也没有什么发展，因为他们不了解植物的特性。
  也不是说整片缠绕树林都没有地方可以开辟田地, 比如说许多福就在两片缠绕树林交界的地方找到了适宜耕种的土地，其实零零碎碎的有近两亩的地方可以变成耕地, 可是许多福现在只开辟了半亩。
  目前她只用得上半亩地，这也不少了，许爸爸是农村孩子，家里原本是有地的, 也就两亩的样子，种粮食还要养活一家人。那田地长的作物还要几个月才成熟一轮，许多福这里几天就能收获一次，毕竟异能水真的是个作弊的神器了，养活四个人绰绰有余，够用了。
  即使这样，许多福也没有说要将多余的田地让给美老耕种。
  这片土地已经划入了北面缠绕树林，南方巫族默认为此处是许多福的地盘，她不想让这个概念变得模糊。
  南方缠绕树林里头，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土地耕种。
  只是美老暂时还不能离开医馆，流鼻血这个事情还需要观察，正好学习种番茄也需要时间。只是简单的学一学，那很简单，但要想种得好就没那么容易了。美老没有一点轻忽任何一个步骤的意思，认认真真的跟着信老学，在身体情况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帮了信老很多的忙。
  真的，南方部落就没有一个懒人。
  留美老在医馆住了两天，许多福才告诉她可以离开了，这位老人是医馆里面第一个住院的患者，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
  美老：“谢谢你，许巫！”
  这是许多福应该做的，她将药包递给美老，在这里呆了两天，美老没有一刻是闲下来了的，煎药当然也学会了。美老来看病的当天，她的女儿就来北面缠绕树林找老人了，可见不是不关心老人，她还送来了食物，许多福没有收，并且告诉她，美老在医馆里面做的活已经足够抵消她居住在这里时的伙食费和药费了。
  这不是许多福说给美老的女儿听的，人家真的干活了，不干活她还不高兴。
  巫族人可不认为让一个病人，还是一个老人做活有什么不对，女儿还特别自豪自己的母亲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有事情做，并且得到了巫医的认可。在他们的观念里面，只要勤劳勇敢就能得到神的眷顾，病魔就会远离你。
  家属很放心老人住在这里，出院的时候老人精神也特别好，根本不用家里人来接，对于许多福询问她要不要去通知家里人还很奇怪。
  这里和真本世界不一样，在那边老人住院儿女不来照顾，有时间接老人出院又不来的必定要被戳脊梁骨，更别说对于老人的病根本不多问，在那边都是不关心父母的表现，在这，多问有时候就是对巫医的不敬，再说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子骨也还健壮。
  美抱着一大罐稀释过后的异能水，兜里放着番茄的种子，健步如飞，一会就走出了北面缠绕树林的范围，人影都看不见了。
  ……
  “美老，你回来啦！”
  美一抬头，发现是隔壁巢的大望，她回来的这个点差不多是巫族人要吃第二顿肉的时间，南方部落的巫族人一天只吃两顿肉，起床时一顿，要睡觉了吃第二顿。许巫不是这样，她那每天吃三顿饭，顿顿不重样，平日里嘴巴也不闲着，各种食物晒的干时不时的就往嘴里塞一点，她常常见到信在田地里劳作时暂歇一会，就从腰间的兜里面拿出红薯干来嚼，两三根慢慢嚼可以嚼很久。
  这种腰兜，美发现医馆里每个人都有一个。
  医馆里的人，每一个脸盘子都不是尖的，这是多大的福气？！
  在医馆吃过饭之后，美才知道为什么罕巴在外可以吸引到土鼠，如果不是整个缠绕树林都被默认为是巫族的领地，外族人包括土鼠在内都不敢来的话，只怕许巫那里时不时都能碰到土鼠讨食。
  ……缠绕树的根须密布树林下的土地，这对土鼠来说太不友好了，估计它们在底下得迷路。
  美发现自己想远了，笑眯眯的跟大望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大望今天吃什么呀？”
  大望愣了一下，到饭点问吃什么，那不算是冒犯，他不是为这个发楞，而是因为美的笑容。他和美老住得近，小时候没少被丢给美老看，对她当然会比对别的老人更关心，近日里看美老萎靡不振的样子，也听说她鼻子流血，其实是很担心的。
  今天冬季食物的储备这样富足，大望本以为老人们都能很好的度过这个冬天，可美老的状态很不好，他心里隐隐有个感觉，那是一种对死亡的自觉。
  仅仅是去了一趟许巫那里，美老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衣服还是那套衣服，冬天到了，老人比年轻人更不耐寒，虽有兽皮的保存方法，但花在这上头的时间还是比较少，不能保证部落里每个人都有厚实的毛皮穿，可美老有五个子女，每个人拿出一块毛皮来，就够拼接一间不错的新衣了。
  老人穿过的衣服，未来她不穿了还可以给别人穿，不算是浪费，不像是食物吃到肚子里头就没了，所以美没有拒绝衣物。她有能遮住半截手臂的上衣，还有一条长裤子，“裤子”这种衣物的制作方法，是巫族的女人们从罕巴的穿着上学来的，是巫族现在穿衣的流行趋势。
  人靠衣装，衣服也靠人撑。美穿新衣的时候，大望都觉得衣服灰扑扑的，现在美瞧着精神了，衣服瞧着都鲜亮了，一个垂暮的人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大望掀开锅盖：“吃的炖肉……”
  只要没有下雨，部落的族人们就更愿意在树下做饭，这样位置更宽敞。大望还没有找到配偶，现在是和父母一起吃饭的，他的母亲刚刚去巢内取盐了，所以他在这里看着锅。
  一个小男孩子跑过来，到了跟前紧急刹车，因为发现不止有哥哥在，隔壁树的奶奶也在，他乖乖的叫了一声：“美老！”
  今天冬天不缺肉，小崽子没缺过吃的，长得虎头虎老，特别精神。
  这是大望的弟弟小望，美老这会见了小崽子也不觉得烦了，拿出一根红薯干来，塞进小望的嘴里。只要不是肉，果果啊、红球之类的能采集的食物巫族人是不怎么看重的，偶尔见到小崽子也会给一点让他们吃着玩，红薯干美老自己也没多少，是走的时候信老她的一小包，许巫让她喝药之后吃，可以去苦味。
  红薯干有多好吃，美老知道，小望嚼着嚼着眼睛都亮了：“美老，这是什么？真好吃！”
  美：“这是红薯干，我要种的番茄，比这更好吃嘞！”
  红薯干？
  番茄？
  那是什么，小望意犹未尽的咀嚼着嘴里的小半截红薯干，好奇了。
  说完，美就回巢里了。现在女儿住得离她最近，就在一棵树上建的两个巢，别的子女都离开这附近去别的树上建巢了，女儿见到母亲回来很高兴，连忙拿出烤肉来给她吃，却被美老拒绝了：“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年纪大了，最好不吃烤的肉，这个也太油腻了。”
  巫族人爱吃肥肉，绝对不会嫌弃肉油腻的。
  从前没有锅的时候，烤的肉太瘦了老人嚼不动，还特地拿考好的肥肉给老人吃。冬天寒冷，缺乏御寒的衣物，动物的油脂能提供更多的热量。这也要看情况，像美就不适宜过食肥甘油腻的食物。
  女儿傻眼了。
  越肥的肉越好，这个道理所有巫族人都懂，母亲这一番话明明是不对的，可是母亲的态度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随着母亲的年轻越来越大，她在家里的话语权越来越小，虽说不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但是一般不发表意见，也很少对子女提要求。以至于女儿都快忘了，曾经的母亲是她多么钦佩的人，能养育五个子女，并且让他们全部都好好的活了下来的巫族女人，绝对是部落中的佼佼者，年轻的时候绝对是足够精明能干的。
  美没有发现女人走神，跟她说：“我要到树上去看看。”
  看什么呢？
  选合适的田地呗！
  从前没注意，美爬到树冠上一看，发现自己附近就有一块土地符合许巫的描述，很适合开垦来种植番茄，她等不了一晚上，当时就拿着石器下树去翻土了。这块地其实就在众多缠绕树中间，因为头顶上的树叶稀疏，平时也能有阳光照进来。